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嫁给断袖之后》   作者:瑾瑜先生   文案:   宁家小透明宁嘉安嫁给了南安王府世子萧璟和,   新婚当夜却发现这怎么是个断袖呢~   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她决定掰直他,   于是花样频出手段百变,   但却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宁嘉安妥协了放弃了准备拿他当个闺蜜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人竟自己扑上来了!   计上心头,宁嘉安得意得笑:看我不玩死你……   男主版:   每天都在被诱惑,每天都在受折磨。   *男主不是断袖~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嘉安 ┃ 配角:萧璟和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世子总是流鼻血~   立意:既来之,则安之 第1章   睿文二十八年三月初三,诸事皆宜,最适婚嫁。   宁嘉安一身金线织就的鸳鸯暗纹大红喜服,头戴龙凤呈祥的金丝珠宝凤冠,正坐在入目皆红的新房之中,外面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室内却安静得很,两排喜烛静静地燃着,灯光融融,偶有轻微晃动,直晃的整个屋子都迷离虚幻起来。   光影乱心,易生痴梦,宁嘉安都开始觉得不真实起来,要不然,她一个小小的翰林之女,怎么就嫁给了南安王府的世子呢?那个世子真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她就真的漂亮到了能够让一府世子一见钟情的地步了……   感觉好假呦……   事情还要从去年七夕说起,当朝风气开放,但宁嘉安的爹却是个老古板,但凡不让女儿家出门的,她的二妹妹还可以跟着继母出去逛一逛,但她是个小可怜,生母早逝,一年出不了几次门,好不容易等到七夕,撒欢儿似的跟着哥哥去逛夜市,吃了宵夜看了街景,还买了好几盏荷花灯去湖边放,哥哥对她好,都随着她,她也贪玩,蹲在湖边放了荷花灯不说,还要拿树枝推一推,就想着自己的荷花灯能漂到湖中央呢,结果就是这么一推,脚下没蹲稳,转眼就要掉到湖里面。   她本能地要喊,这尖叫还卡在嗓子呢,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拦腰把她拉回来了,低头一看,是一条胳膊,挺有劲的胳膊,还勒的她挺疼的,鸦青色的云锦袖子上是金线暗纹绣的菊花,菊花绣的极好,栩栩如生,点缀在深色料子上,明暗相宜……顺着衣袖再往上看,目光移到人家脸上的那一刻,这姑娘的目光就有点呆滞:哎呦,好俊俏的公子,眉如墨画,眼似横波,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一张脸长的……真是比话本子里面的大侠还要美貌……   美貌公子的声音也好听,碎玉似的,就是带着一股子贫劲儿,“姑娘,这落月湖可深得很,你再往前站站,就得给鱼当食儿去了”,同时收回了手,歪着头,嬉皮笑脸地看她。   真幻灭啊……   宁嘉安也不恼,人家救了咱,是恩人呢,双手叠于腰侧行一礼,“谢谢公子相救,我知道了,放下一盏灯时,一定离湖边远点。”   贫嘴公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大笑,一双眸子亮若星光,然后双手一摆,大步走了。   她哥宁润这时候刚好赶过来,手里还拿着给她买的绿豆糕,问道:“有什么事吗?我怎么看到有人站在你旁边?”   宁嘉安根本没当回事儿,也不想被训,随口就说道:“看我的荷花灯好看,想买,我才不卖给他呢。”   宁润半信半疑,也不多问什么,说一声“回吧”,就拉着磨磨蹭蹭不想回家的妹子走了。   宁嘉安当天回家就忘了这事,没想到半个月之后家里突然迎来了圣旨,华丽的词藻说了一大推,意思就把她赐婚给南安世子萧璟和了,听传旨的太监说,这旨意还是南安王妃特意去宫里求的呢。   天呐,这是怎么说的呢,南安王府,那可是本朝唯一的异性王啊,她家跟人家半点儿扯不上关系,南安王妃是怎么从京城这权贵集中的聚宝盆里找到她家这粒土坷垃的?   说土坷垃可能有点儿夸张,他爹是翰林侍讲学士,从五品,学问不少,做官平平,跟平民百姓比还行,可是跟南安王府这种实权王府相比,真是云泥之别啊。   宁家一家人都惊呆了,还是继母李氏先反应过来,对着传旨太监笑意盈盈,反手一个红包就塞给人家,口中斟酌问道:“上天保佑,祖宗显灵,让我家得了这么好的亲事,我这都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也着实有些迷惑啊”,她拉着宁嘉安的手,一副慈母做派,“我这女儿自然是好的,德容言工,无有不精,只是她一向待在家里,实不知王妃怎么知道我这好女儿的。”   传旨太监摸一摸手中的红包,虽不是很鼓,但跟这翰林的官职倒是相配,且这宁家又是要跟王府做亲的,也一派乐呵呵地说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听人家说,去年七夕咱们萧世子外出游玩,刚好碰上了咱们府上的大姑娘,这缘分不就来了嘛。”   太监说的不清不楚,落在各人耳中却是各有思量,李氏直接一个厉眼瞪向宁嘉安,宁嘉安条件反射地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心下却在思量:去年七夕?南安世子碰上了我?谁?不会是那个拉我一把的吧……又想,太太肯定觉得我在外面不安分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凶狠地看我,现在拉着我的手也拉的生疼呢,她肯定在生气,不过要是她的女儿得了这婚事,肯定就不生气了吧,估计还要笑的一脸褶子呢,可是,现在得这婚事的是我咦~   宁嘉安懵懵懂懂的,又一向心大,只觉得挺开心,只是随着婚期渐近,她终于开始忧愁了,此时此刻坐在喜床之上,这忧愁与忐忑达到了顶峰,心里只觉得七八只猫在抓挠,差点就要呼吸不畅了……   “姑娘,放松点,这喜果马上都要让你扣烂了”,陪嫁丫鬟小圆一出声,宁嘉安这才意识到刚刚把心里的劲都使到苹果上了,忙在手心滚一滚,口中说道:“没事没事,还好着呢。”   小圆蹲下来,凑着脸慢吞吞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害怕了呀?”   宁嘉安点点头。   “哎呦,真是难得见你害怕一回,家里太太和二姑娘动不动就挑咱们的不是,也没见你这个样子过呀。”   “哎”,宁嘉安叹口气,“太太又不是我亲娘,看我不顺眼是正常的,嘉婉又是个小心眼,惹不起她们就躲着呗,反正有吃有喝就行,她俩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哥哥还护着我呢,可是嫁了人就不一样了,我就有点怕。”   小圆点点头,”也是,到底是南安王府呢,今天进门一路走来,都数不清绕了几个弯,有湖有亭,有廊有榭,更不提那花园子了,跟这儿一比,咱家就跟个菜园子一样,可是,”小圆顿一顿,又有点忧愁,“规矩也大,不少处都守着兵呢,不是小厮,是兵呢,穿着盔甲,又威风又气派,也有点吓人。”   “这也没事”,宁嘉安道,“南安王府本就是军功起家,听说第一代南安王军功赫赫,又是□□皇帝的义弟,这才封了异性王,就是后面这几代也没少了打仗,所以才富贵显耀啊,慢慢适应就好。”   听姑娘说的坦然,小圆就更好奇了,“那姑娘你害怕什么啊?害怕世子吗?”,语气立刻欢快起来,“我觉得最不用担心的就是这个了,谁不知道世子对你是一见钟情呢,这一娶回来,还不得把你当个宝贝疙瘩似的疼惜着,二姑娘最近为什么总是气不顺啊,不就是嫉妒姑娘你得了好亲事嘛,咱这新姑爷年纪轻轻,身份高贵,关键是身边一个妾室都没有,干净的很,这满京城想嫁给世子的姑娘海了去了,可是最后不是落在姑娘你身上了,这就是福气!姑娘你与世子就是戏文上唱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可是我总觉得好像不是这样的……”宁嘉安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是新郎官要回来了,忙一本正经地坐好,小圆也赶紧站起来整理衣服,还不忘嘟囔一句,“姑娘,你就想着太太和二姑娘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那样,你就得高兴,他们不高兴,咱就是争气了!你放心,我都陪着你呢。”   宁嘉安一听,又是振奋又是感动:就是呢,我得自己过的好好的,让她们抓心抓肝地羡慕嫉妒呢,不过,不过……她刚刚没好意思对小圆说的,是昨天芳姨娘给她说的话,“大姑娘,洞房花烛夜,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你就听男人的就行,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无师自通的,女人家学不学都行,就是第一次是有点疼,不过你放心,熟能生巧呢。”   想到芳姨娘那笑的又喜庆又暧昧的一张脸,宁嘉安就疑惑了:究竟要做什么事啊?还得疼一疼?不疼不行吗?她怕疼的呀……   宁嘉安顾不上多想,房门已经打开,有夜风随门而来,带着初春的温暖,宜人的花香,淡淡的酒味,男人一步一步走过来,踏在如意云团花纹地毯之上,并没有什么声音,却像踏在人的心上,宁嘉安心跳加快,手心冒汗,赶紧看一眼小圆,幸好还有个熟人,结果就见小圆蹲身一礼,极利落地道:“世子世子妃早些歇了吧,奴婢告退了”,而后退出,关门,脚步声越来越远,徒留屋外萧萧风声。   宁嘉安:……   “哈哈哈”,面前的男人大笑起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先是自行倒了一杯水来喝,而后坐到喜床边的绣凳之上,歪着头看新娘子,开门见山道,“咱俩得谈一谈。”   宁嘉安不敢抬头,却也挑着眼看面前的男人,宽肩细腰,身材高挑,削削肃肃,英姿勃勃,脸长得真是不赖,眉眼俊美不说,皮肤还白,连眼睫毛都长,穿着这一身大红喜袍,还透出一股子昳丽之色来……   这就是自己的相公啊……她赶紧垂下眼,跟捡到宝了一样,心里美滋滋羞答答爽歪歪。   宁嘉安看新郎官,新郎官也看新娘子,好看自然就好看的,小圆脸,大眼睛,最出彩就是这双眼,真是灵气满满,浓密睫毛下是猫一样的眼珠,像聚着一泓清泉,眼尾处微微上挑,旁生一颗红色小痣,此时玉面生春粉光若腻,像桃花初绽层层晕染,实在是娇憨可爱。   “世子你说,我听着呢”,此时此刻的宁嘉安温顺地跟一只小猫咪一样的。   萧璟和咳嗽一声,很是随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吧,不大喜欢女人。”   不大喜欢女人?   宁嘉安迷惑了,什么叫做不大喜欢女人?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萧璟和干脆说完,“其实我不愿意娶亲的,平时也不近女色,就是年龄大了,我娘那边不行,非要逼着我成亲,她可能也是真急了,听下人说我那天扶了一个姑娘,就是你,她就觉得我可能对你有意思,接着就是进宫求旨,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天呐~   宁嘉安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她看着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男人,真想问一问:你是有多不近女色才导致你娘急着这个样子啊!你就扶了我一把,你娘就要让你娶我了!这这这……你家堂堂亲王府,娶个儿媳妇就是这么如饥似渴的……   思绪混乱间,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不喜欢女人,那就是喜欢男人喽,这个男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断袖?   我新嫁的相公竟然是个断袖?!   小猫咪炸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 第2章   “姑娘,该起了。”   小圆的声音在外响起,宁嘉安轻应一声,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鸳鸯戏水的架子床顶,上好的紫檀木,色泽沉静,纹路精细,雕刻的鸳鸯活龙活现,一看就不是凡品,宁嘉安这才突然想起来:哦,昨天嫁人来着,但是紧接着,她又想起来了,她嫁的相公是个断袖来着……   鸳鸯戏水,戏他奶奶家的水!   宁嘉安转头望去,新出炉的相公正在旁边的榻上睡着呢,他身量长,睡在狭小的榻上连翻个身都难,此时眉头皱着,显见睡的不舒服,宁嘉安起身穿好衣服,走过去轻喊一声,“世子,起床了。”   萧璟和睁开眼,目光发散,好一会儿后拍拍脸,嘟囔一句,“这破榻真不是人睡的地方,睡的我浑身疼”,宁嘉安心下轻嗤:这还不是你自找的!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外面喊一声,“进来吧。”   屋外站着小圆和南安王妃身边的云嬷嬷,后面还跟着一长串服侍的,小圆听到声音就要进去,却被云嬷嬷拦下了,云嬷嬷一身青衣细布裙,头上只插着一二银簪,并不富贵却极为利落,连笑容都是温和的,“小圆姑娘莫急,先让一让我这老婆子”,说完就捧着一木匣子进去了,还顺势关了门。   云嬷嬷进去之后先是行礼,“给世子世子妃请安”,而后抬头就看到了榻上还没有收拾的锦被,心中咯噔一下,忙又拾起笑容对着宁嘉安道,“唐突了”,就往床边走去,掀开被子一看,那白布还好好地在那铺着呢,白的就像她昨天刚铺的一样,云嬷嬷只觉得牙疼。   宁嘉安还探头过来看,看看床再看看一脸愁容的云嬷嬷,小声问道:“嬷嬷,这块布是干什么的?我昨天还觉得多余想收起来呢,又想着万一是什么风俗来的,就没敢动。”   “噗”,宁嘉安刚说完,正在喝茶的萧璟和就喷水了,先是剧烈的一阵咳嗽,差点儿没噎死,而后就是毫不掩饰的一阵大笑,笑声爽朗惬意,远远传出去,屋外的丫鬟们都想着,世子这么开心,看来是很中意这位世子妃了,小圆也高兴的紧:咱家姑娘就是厉害。   萧璟和神经病地笑完之后,就对着云嬷嬷道:“嬷嬷放心,这事跟世子妃没关系,我自会去跟母妃说清楚的”,可关键是,云嬷嬷能放心嘛,她看一看一直不大正常的世子,再看一眼懵懵懂懂的世子妃,心里反倒是把世子妃的继母李氏骂了一通:真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原配嫡女就不是自己的闺女了,什么都不教就嫁过来,是想让婆婆这边来教嘛!但凡她教点东西,世子妃或许就把她家世子拿下了!怪不得是做继室的货!一辈子没出息!   云嬷嬷不管心下如何想,面上都是一派和气,“世子世子妃慢慢收拾就好,王爷王妃那边也是刚起呢,不用着急,老奴这就回去了”,宁嘉安点点头,送云嬷嬷出去,也就梳洗打扮起来,马上可得见公婆呢。   王府正中央的寿春堂内,南安王萧慎在院内晨练,南安王妃姜氏则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梳头,双眼轻阖,一副慵懒模样,只是在听到珠帘声响之后立即睁开眼,对着回来的云嬷嬷迅速问道:“如何?”   云嬷嬷的脸色不太好,姜王妃一看,忙挥手让丫鬟下去,自行打开了木匣子,脸直接就沉了下去,云嬷嬷小声回禀,“昨晚上两人是分开睡的,叫水也只叫了一次,还是世子进去不久之后叫的”,这就是说,两人昨晚上根本没圆房,又补充道:“世子说,他会过来跟您解释的。”   “解释,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向稳重端庄的姜王妃也急的在屋内踱起步来,“以前只说不想成婚,我还想着他小孩子家家的贪玩,也就纵着他,想着大一些就好,没想到这都二十三了,别人家孩子都该上学了,他还是这个样子,不要说那些闺秀了,就是王府里的丫鬟也没见有哪个跟他亲近的,我想着直接找皇上给他赐婚得了,他就脾气大的不得了,死活不愿意,我逼得狠了,他就跑个没影!”   姜王妃狠喘几口气,“好不容易听他身边的人说七夕那天他对一个姑娘有了点意思,就算那姑娘是小官家的,亲娘又死的早,听说在家还是窝窝囊囊的,我也认了,就想着大不了嫁过来咱自己教,只要他能成婚,而且当时我去请旨的时候也没见他不愿意啊,我还想着终于改性了呢,怎么这会儿又犟起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睡他旁边他都没反应!”   云嬷嬷给姜王妃递杯蜜水,“王妃息怒,世子还小呢,慢慢来就好了。”   “慢慢来,慢慢来,这还不够慢嘛”,姜王妃越想越生气,不仅生气,还伤心,“都怪萧慎那个老东西,当年在我怀着和儿的时候跑去打仗,我在家又担心又害怕,结果和儿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好几次就差点儿没了,不得已请了天祀寺的无心大师出手相救,结果人家还不白救,还得让我儿在庙里住几年,说是服侍佛祖,一住就住到六岁,之后每年还得去,这一年一年的住下来,我儿不就变成和尚了嘛!”   姜王妃咬牙切齿的总结道:“都是萧慎这狗东西惹的事!”   云嬷嬷只当自己是个死人,什么也听不到,自家王妃出自齐王府,齐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自家王妃就是皇上的堂妹,出身硬不说,自身也有才干,当姑娘时就是个要强的,而王爷虽是打仗的,脾气却好,凡事愿意让一让王妃,这就养出了王妃这霸王性子。   姜王妃往绣凳上一坐,提不起精神,云嬷嬷上前拿起桃木梳,一边梳一边慢慢说道:“要老奴说,事情还没那么坏呢,比起之前世子不肯成婚,如今可是世子妃都娶回来了,两个年轻人整天待在一起,慢慢的不就处出感情了嘛,而且咱这位世子妃虽然出身低,但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还透着一股人娇憨,招人疼的很,您还怕世子不开窍嘛。”   对啊,儿媳妇儿都有了,大胖孙子还能远吗?   搞不定儿子,还搞不定儿媳妇吗?   姜王妃又燃起来了!   这边萧璟和和宁嘉安收拾妥当过来请安,一路上两人并肩走着,萧璟和高宁嘉安一个头,低头瞅着她媳妇儿黑鸦鸦的发髻,粉呼呼的小脸,长的倒是很顺眼,反正不让人生厌,又见她一直往花园子那瞅,就好心说道:“你没事可以去逛逛园子,景致倒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啊,看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雕栏玉砌,富丽堂皇的,这一路走来,宁嘉安跟丫鬟小圆一个想法,她家还真就是一破菜园子……她也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意识到自己嫁到了怎么的一户人家,真就像家里芳姨娘说的那样,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惜,这凤凰不太好当。   寿春堂门口,丫鬟挑开绣帘,两人进去,屋内已坐了不少人,婚前姜王妃担心自家这儿媳妇儿不懂规矩,专门派了嬷嬷前去教导礼仪,顺便也说一说王府的情况,宁嘉安也就心里有数,知道世子还有一个嫡亲妹妹名唤萧璟月,自家公公还有一位沈侧妃,并育有一子萧璟明,一女萧璟柔。   新郎官和新娘子一并行了礼,奉了茶,新娘子还献上了自己做的针线,宁嘉安别的不成,女工倒是好,王妃还赞了几句,又赐下一套水头极好的红宝石头面,看着和气的很,就连沈侧妃也是满口好话,一切倒是挺顺利,宁嘉安松口气,也开始打量起众人来。   南安王爷嘛,四十多岁,穿着家常的袍子,虽是个武将,却很是儒雅慈和,倒像个文臣,南安王妃则是个大美人,瞧着年轻的很,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插着七尾大凤钗,端的是雍容华贵艳光照人,而且宁嘉安还发现,世子的相貌是跟上自己亲娘长的,颇有相似之处,至于沈侧妃嘛,与姜王妃完全不同的类型,温温柔柔,袅袅娜娜,颤巍巍的莲花一朵。   这是长辈,平辈的大姑娘萧璟月今年十六岁,二姑娘萧璟柔十五,只能说各自跟上各自的妈长,不用人介绍就知道谁是谁的女儿,这孩子生的,南安王大概只是参与一下,做不了主,要说四个孩子里跟王爷长的最像的就是二公子萧璟明了,但只是相貌相似,气质上有所欠缺,可能也是庶子出身的缘故。   姜王妃拉着宁嘉安的手,很是温柔,“嘉安啊,你这人长得好,名字也好,我一看到你就喜欢的不得了,咱俩就是天生做婆媳的缘分啊,我看你跟看我家月月是一样的,你以后在这府里,想要什么玩什么吃什么尽管说,怎么高兴怎么来,千万不要拘谨,知道吗?”   宁嘉安乖巧的点点头,想着这相公虽然不行,但婆婆还是好的,也可能就是因为相公不行,所以婆婆这这般好。   婆婆是不是知道自己儿子那点事啊?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姜王妃又一把拉过萧璟和,还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以后就是你俩在一起过日子啦,嘉安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你看看这满京城的权贵子弟,哪个能比得上我儿子的,权势地位自不消说,单说这相貌,你看他和老二同是王爷的儿子,我家和儿的相貌是不是就更好一些?”   萧璟明:……   这叫宁嘉安怎么说啊,只能低着头装羞涩,萧璟和斜她一眼:这小姑娘被他娘说的手心都冒汗了,湿哒哒的,嗯,还软软的肉肉的,手感真不错。   众人一起用了早饭,萧璟和就要带着宁嘉安走,却被姜王妃唤住,“和儿你先走吧,我同你媳妇儿说说话。”   萧璟和也不反对,自己回去补觉去了,宁嘉安却被姜王妃带到内室,挥退丫鬟,只留一个云嬷嬷守在外面,宁嘉安的心蹭的就提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喘,然后她就听到姜王妃问,“嘉安啊,你知不知道洞房花烛夜都要做什么啊?”   宁嘉安想了想,虽有点害羞吧,还是认真答道,“儿媳知道的。”   “那要做什么呀?”姜王妃还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好像是要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宁嘉安不知道啊,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迷惑的跟树林里的小鹿似的。   姜王妃受挫,但还是循循善诱地问道:“那你知道小孩子都是怎么来的吗?”   宁嘉安想了半天,一字一句地说道:“好像是两人睡一张床上,送子娘娘就会把小孩子送到姑娘家的肚子里了。”   姜王妃:……   出身尊贵的姜王妃,此时此刻只想爆粗口:狗娘养的宁李氏,就是这样教孩子的吗?! 第3章   姜王妃今年四十岁整,也活了半辈子了,可却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无语的事情,虽然已经从云嬷嬷那得知自家儿媳妇是个懵懂的,可却没想到竟然是啥都不懂。   在心里问候了一下自家儿媳的继母之后,姜王妃沉下心来,该教的还是得教,却一时不知从哪儿教起,只能试探着问道:“你出嫁之前都没有人教过你什么吗?就是,就是洞房那方面的?”   宁嘉安很是老实地答道,“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太太倒是让家里的芳姨娘来找我,芳姨娘就说没什么好教的,听自家相公的就行,还说什么男的都会。”   宁嘉安倒是坦诚了,姜王妃开始想哭了,她家儿子不太正常,她也不知道她家儿子会不会……   姜王妃开始觉得任重道远起来,她整理一下情绪,心下已盘算起儿媳妇的改造计划,不过不论干什么,都得先让两人睡一起才行,“嘉安啊,你与和儿是新婚夫妻,是夫妻就得睡一起,这是人伦大事,可不能一人睡床一人睡榻的,不好,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你俩都得睡一起,明白吗?”   宁嘉安皱皱眉,“世子他不愿意和我睡,我也拉不动他啊。”   “傻孩子,咱们女人论力气是比不上男人,所以咱们不能用硬的,得用软的。”   “软的?”   “对,你有一个哥哥吧,你要是想让你哥哥给你买个什么东西,他要是不愿意,你是不是说个软话撒个娇就成了?对自家相公更是如此”,姜王妃教自家闺女都没这么用心过,“男人嘛,都喜欢乖巧可爱的姑娘,你对着世子撒撒娇,卖个乖,他也不好拒绝你的,慢慢的,就算是百炼钢也变成绕指柔了。”   听着也不是很难嘛,宁嘉安开始有自信了,“母妃你放心,我懂了。”   “真懂了?”   “真懂了”,宁嘉安说的自信满满,姜王妃虽然很欣慰,但总觉得不放心,“这样吧,我把云嬷嬷先放到你身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都问她,等你那边都好了,我再把云嬷嬷叫回来”,姜王妃还是不愿意往儿媳身边安插人,显得手长管的宽,只是这回不安排人不行了。   “好”,宁嘉安满口答应,觉得自己婆婆真是个好人。   宁嘉安先回,姜王妃还要再交代云嬷嬷几句,“我看这孩子是个好的,虽没有什么心眼吧,但起码实诚,之前是没娘教所以万事不懂,这也不是她的错,不过既然嫁到我们家了,咱们就得教她,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云嬷嬷赶紧应下,看着王妃这郑重其事的样子,云嬷嬷还觉得蛮有压力的……   宁嘉安带着小圆溜达着回自己的院子,这院子名唤木犀居,因为院子里面种着两棵桂树,此时刚长出来浅绿色的叶子,色泽润亮,反射着晨光,有风吹来,光影就在枝桠间流转,让人一看就心情大好,嗯,宁嘉安的确心情很好,看看这院子,可比她继母的院子还大还好看呢,这以后就是她的啦~   宁嘉安正在暗爽,就听到丫鬟禀告说郡主来了,忙出去迎接,萧璟月是自己带着丫鬟过来的,宁嘉安说道,“郡主,世子还在睡觉。”   “没事”,萧璟月大手一挥,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了,“我不找我哥,我是来看你的。”   宁嘉安也在她对面坐下,也不因为对方来看她惶恐什么的,只是问,“你看我什么啊?”   萧璟月把丫鬟都打发出去,然后细细打量着着自己的新嫂子,“我哥之前不是闹着不肯成婚嘛,把母妃急的够呛,我还以为我哥一辈子不成婚呢,没想到突然就娶了你,我就想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顿一顿,“是长得不错,可是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啊,怎么就把我哥迷住了呢?”   宁嘉安可不好跟人家妹妹说你哥是个断袖,我哪能迷住他,只有男人能迷住他这一类的话,只是摸摸自己的脸蛋儿,笑道,“我觉得我最大的好处就是耐看,越看越好看,而且我不仅耐看,我还内秀,就是你不大能看得出我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可是我内心优秀啊。”   萧璟月有点傻,这年头还有自己夸自己的闺秀?她认识的那些姑娘为了表示谦逊,恨不得把自己说成草芥的,眼前的这个嘛……   好真实,有意思,我喜欢!何况这还是亲嫂子,可以帮着她一起对付萧璟柔了。   萧璟月一下子就来兴趣了,“我哥真该早点儿娶了你,这样咱俩就能做个伴了,也不至于我总是一个人玩,好没意思的。”   “一个人玩挺好的呀,想玩什么玩什么,我就喜欢一个人玩,可自在了。”   萧璟月也是很了解这位新嫂子的家庭情况的,“你不是还有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妹妹的嘛,不在一起玩啊。”   宁嘉安也不能多说,含糊道,“我跟妹妹玩的不太一样,就各玩各的。”   这时候萧璟月突然想起来了,自家这位嫂子是原配嫡女,她那妹妹是继室生的,而且据说那还是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继室,心窄的很,可能那个妹妹也不是个好的,就跟萧璟柔一样,心眼多,爱装柔弱,天天告黑状。   萧璟月脑补了一大堆宁嘉安在娘家受欺负的情景,内心的正义之火熊熊燃起,拉着自家嫂子的手就说道,“嫂子,以后咱俩一起玩,我护着你。”   宁嘉安一笑,小姑子也是好人啊,虽然相公不太正常,但是婆婆和小姑子都是好人,她真是命好。   ……   午后未时刚过,云嬷嬷就过来了,先是带着宁嘉安认一认院里服侍的人,也让他们见一见新主子,按规矩来说,世子妃身边应该有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其余都是三等,小圆作为陪嫁丫鬟,自是一等,还有三个名额,院里原有的大丫鬟心雨心晴占两个,剩一个宁嘉安就说先空着,之后就是在王府内转一转,认认路,再见见各处的管事,慢悠悠地就晃到了晚上,木犀居自有小厨房,姜王妃也盼着儿子儿媳妇培养一下感情,就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在院里用,结果萧璟和传信不过来,宁嘉安就自己一个人霸占了一桌子的菜,好不美哉。   戌时初萧璟和回来了,往榻上一坐,也不说话,由着丫鬟换上了软底鞋,拿起一本书就看起来,云嬷嬷侍候着宁嘉安洗漱的功夫,悄悄说道:“世子妃可一定要记着王妃的话,今晚务必要睡在一起”,之后就退了出去,让小两口独处。   萧璟和斜靠在那里,意态闲适,宁嘉安盯着他,目光灼灼,萧璟和将面前的书本移开,含笑看着自己的新媳妇,“世子妃可有什么事情吗?”   宁嘉安下意识就摇头,“没,没。”   萧璟和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那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宁嘉安之前在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外男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唯一的一个也就是现在的相公萧璟和了,但也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属于小白兔中的小白兔,可是现在竟然要小白兔问一个还很陌生的男人,你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睡这个问题,小白兔嘴唇动了半天,也问不出来,完全不复今天在姜王妃面前的那个自信样,她觉得自己也就是个嘴把式,一到紧要关头就犯怂。   可是这事也不能不做,姜王妃那边就交代不过去,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走过去坐在萧璟和旁边,也不敢挨的太近,而后说道:“世子,你看这张榻,它又小又窄”,又指一指那边,“你看那张床,它又大又宽,嗯……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萧璟和干净利落地摇头,“不明白。”   这都不明白?宁嘉安怀疑地看着这人,两人此时坐在同一张榻上,距离不算近,但也不远,旁边的烛火燃的正旺,橘色的暖光打在眼前人的脸上,使整个五官更显深邃,又带着一份朦胧感,真是灯下看君子,月下看美人,而且这个君子美人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揶揄的笑,宁嘉安就觉得,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她干脆直白一点,“我的意思是说这榻太小了,世子你睡这上面也不舒服,不如,不如回床上睡吧,床上宽敞”,终于说出来了。   “我要回床上睡了,你睡哪里啊?”   “我也睡床上啊。”   “那多不好,我又不喜欢女人,跟你睡在一起我睡不着。”   宁嘉安决定以退为进,“那世子你睡床上,我睡榻上,我身量小,榻上能睡得下”,说完一副乖巧到不行的样子,想着我都这样了,你忍心让我睡这硬榻……   “也好”,萧璟和起身活动活动脖子,“那这就睡吧”,说完就向床边走去,还很是好心地给宁嘉安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春夜寒凉,世子妃可不要着凉哦。”   宁嘉安:……我身上不凉,我心凉~   第二天姜王妃就知道了前一夜的情况,眼一眯,将厚厚的一摞书塞给云嬷嬷,“让世子妃务必好好看看这些书。”   云嬷嬷也是识得一些字的,低头一看,第一本就是《西厢记》,再看一本,《牡丹亭》,好嘛,其他婆婆都是赐女则女训给儿媳妇,就他们家王妃格外有腔调,直接赐香艳话本。   于是宁嘉安当天就改变了作战思路,对着萧璟和想了半天,磕磕巴巴说了几句,“兰闺久,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应怜……”应怜什么来着,宁嘉安又赶紧背过身翻了一回书,再转回来如释重负地背完,“应怜长叹人”。   萧璟和深深地看她一眼,“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哦哦知道的,就是说这个姑娘很寂寞,一天到晚虚度大好春光,漂泊在外的人也会可怜像她这样的长叹人吧”,解释完还高兴的不行,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就像小时候她哥检查她功课一样,每次解释完意思就特有成就感。   萧璟和双手抱胸站在她面前,嘴角微勾,“还背了哪些啊?”   宁嘉安想一想,“还有,还有罗衣不耐五更寒,愁无限,寂寞泪阑干”,这句背的好,顺畅,宁嘉安喜滋滋的。   萧璟和都无语了,直接向床边走去,都不带理她的,还和昨天晚上一样,丢床被子到榻上,宁嘉安脸立马垮了下来:奶奶的,这还真是要我五更寒啊…… 第4章   成婚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王府早就安排妥当,一大早萧璟和就带着宁嘉安和几车的礼物开始出发,马车上小圆正在给自家姑娘揉肩,宁嘉安这两天晚上没睡好,腰酸背痛的,小圆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自也知道一些情况,此时小声问道,“姑娘你,你真确定咱姑爷是那个啥?”   宁嘉安半阖着眼,没精神,“反正成婚三天,我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摸着。”   小圆吐吐舌头,“姑娘你不知道,这两天叠翠和竹青还一直吵吵着要来你身边侍候呢,我防她们还来不及,怎么能让她们进卧房,就说再等几天,不过现在先是压住了,就怕时间长了她们不安分。”   叠翠和竹青是继母李氏专门给宁嘉安找的陪嫁丫鬟,长的胸大臀翘妖妖娆娆的,就想着什么时候爬上世子的床,好为她所用呢,李氏也是知道自己与继女关系不咋滴,与其指着继女以后提携自家,还不如靠丫鬟呢,看这名字,一个叠翠,一个竹青,就想着绿宁嘉安呢。   宁嘉安这两天正气闷,轻哼一声,“在家被压着也就算了,嫁人以后还得受她控制,当我是泥捏的人呢,你放心,我有办法。”   小圆点点头,她家姑娘看着是憨一点,但也不是软弱无能的人,以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单飞了,可就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宁家门口,宁父已带着全家人迎在门口,随着马车越驶越近,宁父也就越站越直,力争做到不卑不亢,好显示自己不攀附权贵的气节,看到从马上下来的萧璟和,也只是拱手一礼,并不如何谄媚,萧璟和也挺客气,虚虚一扶,温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倒显的生分了”,很正常的一句话,宁父却觉得这女婿挺知礼,不是那等纨绔子弟,倒和他家相配,此时宁嘉安也扶着小圆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一看到宁嘉安的样子,李氏和宁嘉婉齐齐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只有宁润露出了笑容。   宁嘉安今日梳的飞天髻,头上饰品不多却样样精致,尤其是一支双鸾点翠步摇,那双双垂下的东珠有龙眼大小,晶莹饱满,映着宁嘉安娇美秀丽的脸庞,分外相宜,身上穿的是王府准备的衣服,奶黄色暗花云锦上襦,月白色齐胸水仙裙,腰间一根同色的丝带,垂着一块儿水头极好的牡丹压裙玉佩,在这春风送暖的三月,真真是鲜研娇嫩的不得了,反观宁嘉婉,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刚刚看着还行,可现在一比,就觉得有些庸俗刻意了。   宁嘉安快走几步,对着宁润极是欢快地喊一声“哥”,引得萧璟和都看向这边,而宁润却极是淡定,轻轻拍一拍妹妹的头,声音温润,“稳重一些”,但眼里却是喜悦的。   萧璟和打量着宁润,相貌文雅端正,气质亦不俗,身上有股子沉静内敛的劲儿,最神奇的是他和自己的媳妇一样,右眼下方都有一颗小小的痣,看着也是个妙人。   “老爷,赶紧让世子进去吧,马上太阳就要晒了”,李氏端的是贤惠作派,笑意盈盈,宁大人便做一个请的姿势,萧璟和也不客气,当前大步进了大门。   宁父带着萧璟和宁润和其余两子去了前院,宁嘉安则跟着李氏去内院,两拨人分开的那一刻,李氏满脸的笑意便消失无踪,待到院落门口,芳姨娘正等在那里,李氏直接斥责道,“不是说今天不用你过来吗?还非要等在这里,人来人往的,没得丢我们府上的脸面。”   芳姨娘丝毫不惧,“看太太说的,这里哪有外人,我就是一听到咱们大姑娘回来,高兴的不行,所以特意在这等着呢”,她亲呢地搂住宁嘉安的胳膊,满脸惊羡,“哎呦,以前我就说咱大姑娘是府上最出色最漂亮的,今儿一看,不仅漂亮,还贵气的很,怪不得能嫁进王府呢,就是天生有福气的命啊。”   这里要说一下,宁大人四子二女,长子宁润,今年二十,和宁嘉安为原配陈氏所生;二子宁澜,和二姑娘宁嘉婉是龙凤胎,今年十五,最得父亲喜欢;三子宁泽则是芳姨娘所生,比宁澜小一岁;最后就是李氏的小儿子宁泾了,今年才六岁,算是夫妻俩老来得子,平日里娇惯的厉害,淘气霸道的很,宁嘉安最讨厌他来着。   芳姨娘话毕,二姑娘宁嘉婉就气得变了脸色,这府上就两个姑娘,说宁嘉安最漂亮,不就是说她丑嘛!   李氏跟芳姨娘相争多年,自恃高贵,觉得跟她生气就是拉低自己身份,但此刻听到这话也着实恼怒,她家姑娘相貌上的确比不上宁嘉安,可那又怎么样,人呐,就是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砌着,她家姑娘倒也不落下风,可是现在,她就算有钱也搞不来去那么大的东珠啊!何况她还没那钱!这阶级都不一样了!   越想越生气,李氏倒是笑了,“嘉安这丫头是有福气,就七夕出去一回,就得了人家世子的眼缘了,要是多出去几次,那我宁家的门槛还不被媒人踩烂了!倒是我家嘉婉老实,一天天就知道在家里闷着,偶尔出去一次,也断不敢和外男说上一句话的,如今可不就是老实人吃了亏嘛”,她越说越顺畅,还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我现在就担心嘉安啊,万一哪天世子出去再碰上一两个顺眼的可怎么办呀?”   芳姨娘就要争辩,却被宁嘉安抢了先,她也是笑眯眯的样儿,可是说出的话就不大好听,“多谢太太关心,可我觉得吧,人得多往好处想,就比如说太太担心的事,就算世子带回来十七八个新妹妹,可也不能个个都有皇上的赐婚吧,可是我有,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是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谁也越不过我去”,她矜贵地扶一扶头上的珠钗,笑的越发和气,“当然,我再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哪天我命不好,先去了,世子要续娶,可是续娶那也是继室呢,继室这事太太是最清楚不过的,就像我娘,现在虽然只是一个牌位摆着那里,可是每逢祭祀,太太你不是还要冲着我娘的牌位行妾室礼嘛,对吧?”   天呐!   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大姑娘吗?这话说的,你看看李氏的那个脸,都快青的跟后厨刘大娘做的薄荷酱一个色了……   “你放肆!”宁嘉婉又愤怒又委屈,手指向宁嘉安抖啊抖,“你以为你攀上高枝就能在家耀武扬威了?就能这样折辱我娘了?你这是大不孝,我要告诉爹爹去,看爹爹如何教训你!”   宁嘉婉说着就要往前院跑,却被李氏一把拉住,她虽然气的要死却理智尚存,知道自家老爷最是要面子,这个时候跑到前院告状,让世子知晓了,宁嘉安纵能得一个跋扈不孝的名儿,她家姑娘也讨不到好,所以不是不告,是不能这个时候告!   李氏顺一顺心口那股气,牙咬的紧紧的,方一字一句道,“那就愿大姑娘夫妻和睦,早生贵子了。”   宁嘉安一笑,“那是自然。”   ……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李氏再看一眼宁嘉安都能被气死,直接说自己心口疼要歇息了,芳姨娘求之不得,拉着宁嘉安就到了自己的院子,进房间后先是畅畅快快地笑了个够,然后对宁嘉安道,“我的好姑娘,以前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窝囊的,没想到你竟这般厉害,我看太太不是装的心口疼,可能是真的心口疼了!”   宁嘉安只是喝茶,并不说话,她也不想尖酸刻薄,可也不能没脾气,以前是没办法,现在背靠大树好乘凉,总是要自己气顺的。   芳姨娘坐到宁嘉安对面,细细问道,“世子对你可好?婆婆呢?还有两个小姑子可好相处?”   “挺好的,对我都挺和气。”   “那世子对你可温柔?”芳姨娘眼中八卦之光燃起。   温柔?哪方面啊?宁嘉安不解,含糊道,“温柔啊,反正不打我。”   芳姨娘轻轻拍她一下,“傻丫头,还糊弄我呢,我是问你房里的事,世子长的人高马大的,你一个小小人,能受住吗?他可有怜惜你,照顾你?这男人啊,要是房事上能顾一下你的感受,就算是不错的人了。”   宁嘉安忙举起杯子挡一下脸,她这两天看画本也知道了一些事,才知道男女之间不是只睡一张床上就了事的,可关键是她现在这情况又不能说啊,忙把杯中的水喝尽,转身就走,“我得去找我哥一下,我们稍后再聊哦”,说完就走的帽子不见影了。   “哎哎哎,这怎么走了呢,我话还没说完呢”,芳姨娘扼腕,本想先培养一下感情再说一下她家儿子宁泽的事的,姐姐都是世子妃了,不得好好提点一下自己的弟弟嘛,结果硬是没说出口!   算了,来日方长。   宁嘉安直接来了她哥的房间,让小圆去唤人,不一会儿宁润就回来了,两人同时发问,“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啊?”   宁润一笑,掀袍坐在八仙桌前,为自己倒一杯茶,“我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嘛,能怎样,反倒是你嫁了人,婆家对你可好?”   宁嘉安坐她哥对面,还是那句话,“婆婆和小姑子对我都和气,世子也不错,都挺好的,不用担心我,反倒是你,我嫁出去以后就没人帮你了,她们可有为难你?”   宁润笑意更深,“原来以前都是你护着我,不是我护着你啊。”   宁嘉安也笑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哥哥护着,要不然不定怎样呢,她突然想起一事,“哥,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去南边拜那个季先生为师嘛,当时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没去成,可是你现在不用管我了呀,那你去呗,省的在家里受气,去那边以后好好读书,明年可要参加春闱了呢。”   “不去了”,宁润道,“这离春闱也就一年时间了,就不来来回回地折腾了,我在家温书也是一样的,实在不行,我去庙里,那里清净,等我明年挣个功名回来,也能为你撑一撑腰了。”   宁嘉安只觉得鼻子酸,不敢说话,怕一说话就要掉眼泪,反倒是宁润笑起来,“哭什么?你从小就不爱哭的,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了,以后也尽量少哭,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凡事只能靠自己,当然,你还可以靠一靠我。”   宁嘉安只觉得更想哭了,吸一吸鼻子,声音哑哑的,“你见过多少姑娘啊?一有空就看书,哪有时间去结识什么姑娘啊?我看你以后娶妻都难。”   “哈哈,你还操心上我了”,宁润爽朗一笑,又正色道,“咱俩见一面不容易,下面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着,这南安王府是权贵之家,家大势大,不要说主子了,就连下人也都不是简单的,你刚过去,要是能站住脚,他们自然会奉你为主子,可你要是护不住自己,下人们更会变着法儿地欺负你,咱家是使不上劲的,起码现在不行,所以你只能靠自己。”   “而你要想在南安王府站稳脚跟,必须跟两个人处好关系,第一个就是你的婆婆,她把控内宅,你讨得她的欢心,自然无人可轻视你,第二个就是南安世子,我刚刚与他聊了一会儿,虽没有深入了解,但也知这不是个庸碌之人,在聪明人面前,你不要耍什么心眼,有什么不决之事都可问他,夫妻同体,他就算做不到爱你,也必会尊重你,爱不能持久,但尊重可以,明白吗?”   “明白的”,宁嘉安乖巧的点头。   “最后一事”,宁润语气依然郑重,“早日生个孩子吧,虽说孩子是缘分,不能强求,但你自身也要注意,寒凉之物的,能少吃就少吃吧。”   这话说的……宁嘉安直接垮了脸,宁润奇怪:自家妹妹自小没有娘,不得已只有做哥哥的来说这话了,可是这也是正理啊,怎么自家妹子就一副为难样儿呢~   无人倾诉的宁嘉安只能在心里哭一哭:就算我不吃寒凉之物,我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啊…… 第5章   用过午饭,宁嘉言就要回王府了,萧璟和喝了点酒,没有骑马,两人一起坐在车上,马车里东西齐全,茶呀水呀都有,宁嘉言便给他倒杯水,就像刚刚说的,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她得跟这人处好关系呢。   萧璟和倒是来了一句,“你哥这个人不错。”   说起这个宁嘉言就很有谈兴了,颇自豪道:“那是,我哥这个人可厉害了,读书上有天分不说,还肯下苦功,春夏秋冬,寒暑往来,一天都不耽搁的,十三岁就是秀才,十六岁就中了举人,本来第二年就可以考进士的,但是我哥说只知文章而不知世事,也不过是赵括一类的人,就没考,倒开始学着做生意了,开了一个书店,就是城东的‘一蓑烟雨’,我哥不愧是我哥,做生意也有模有样的,还挣了不少钱呢。”   “一蓑烟雨”,萧璟和笑道,“这个名字有趣,‘一蓑烟雨任平生’,我这位大舅兄倒是个豁达之人。”   宁嘉安有点儿惋惜,“也没法不豁达,你知道南边那个季先生吧,就是连中三元后回乡教书,又教出好几个状元榜眼的那个,我哥本来想去拜师的,可就是不放心我,没去,但每次季先生出了新文章,我哥看后都是既欢喜又有些遗憾的。”   萧璟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是问道,“你哥学问这么好,怎么你就不是个才女呢?”背句诗都磕磕巴巴的。   “你以为才女那么好当的呀?”宁嘉安道,“你看这世间的诗,不是表达怀才不遇境遇凄苦的,就是诉说情志不畅感情不顺的,可我哪有那么多的愁情啊,总不能无病呻吟吧,而且我觉得我活的挺好的,有吃有喝有人疼,不好为赋新诗强说愁的。”   萧璟和摸一摸没毛的下巴,点点头,“这个理由编的不错,还有吗?”   宁嘉安白他一眼,“当才女有什么好的,不如当个大侠,其实我最喜欢看那些武侠话本了,孤高清冷的大侠在江湖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多潇洒啊,我是生成了女子,我要是个男人,也得出去闯荡闯荡呢。”   萧璟和还附和地点点头,“那你是挺遗憾,不过可以多烧烧香,争取下辈子变成个男人。”   “也没多遗憾”,宁嘉安白净的小手托着圆乎乎的脸蛋儿,“你看我长的也挺好是吧,我娘把我生成一个漂亮的姑娘,我还是挺愿意的,你看,人都漂亮了,也不好再做个才女,要不然别人该没活路了,人嘛,还是低调点,是吧?”   萧璟和没忍住,朗声大笑起来,声音远远传出去,引得不少行人驻足,马车外的小厮五张对着马车瞅一眼,低声对另一个小厮四白说道:“这位世子妃咱可得好好侍候着”,四白斜他一眼,这不废话嘛,他又不眼瞎,看世子妃把他家世子哄的多开心啊……   马车上,萧璟和的笑声刚停,宁嘉安立马打蛇随棍上,“世子你挺开心吧,要不要咱俩晚上睡一起,我能让你更开心呢。”   “咳咳咳咳……”   于是在笑声之后,马车外的四白与五张又听到了他们世子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心下不禁好奇:这两人在里面干啥呢?   回到王府之后,两人就慢悠悠地往姜王妃的寿春堂而去,路上就遇到了气不顺的萧璟月,兄妹俩感情一向好,萧璟和逗笑一句,“谁又惹着你了?”   萧璟月哼一声,“还不是那谁?”还看宁嘉安一眼,“以前整天往这跑也就算了,你都成婚了还来,真是没个眼色!”   宁嘉安这两天看话本正有心得呢,此时就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只见萧璟和两手一拍,“哎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做呢,可不敢耽误,你俩替我跟母妃说一声,我明天再来请安”,然后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宁嘉安就好奇了,“谁呀这是?”   萧璟月倒是实诚,“我外祖家的孙女,母妃的侄女,也就是我表姐,叫姜瑶,一直想嫁给我哥来着,我哥不愿意。”   两人手挽手走着,宁嘉安问,“母妃出身齐王府,那这位姜姑娘也是郡主喽?”   “不是”,萧璟月道:“我外祖这种亲王爵是每传一辈就要降一等的,我舅舅到时候就是郡王爵,瑶表姐自然当不了郡主,不过她身份也不低,母妃又一向疼她,当初也有想过让她嫁过来,可是我哥死活不愿意,也就算了。”   “哦”,萧璟月说话直接,宁嘉安也直接,“郡主你不喜欢她啊?”   萧璟月重重点头,“又娇气又不讲理,干什么都得听她的,凭什么呀,也就看在母妃的面上不跟她计较,倒是萧璟柔整天捧着她,哼,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说着还拉一拉宁嘉安,“你放心,今天她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让她笑着进来,哭着出去!”   宁嘉安倒是不怕,“这是在王府,她能怎么欺负我啊,就算她说话不好听,也不好争执起来让母妃为难的,而且要是按照你的说法,这姜姑娘刚失恋,肯定伤心着呢,我看书上说,有一个叫杜丽娘的女子就因为梦到了一男子,结果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后来就忧闷死了,多惨,万一姜姑娘也是个脸皮薄的……”   “她还脸皮薄……”,萧璟月猛地停住,转过头来小声问道:“你竟然看《牡丹亭》?”   宁嘉安不好说这是婆婆送的,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不能看的,我都成婚了好不好?”   这时已到寿春堂门口了,萧璟月低声一句,“晚会儿借我看看”,就拉着宁嘉安进去了。   宁嘉安有点后悔自己嘴快,这不好让小姑子看的吧,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就听到了姜王妃的声音,“嘉安,快过来,这是你瑶表妹。”   宁嘉安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和姜王妃一样,都是艳丽型的女子,只不过看着不大和善,浑身透着一股子傲气,特别是此时看过来的目光,那是又傲气又不屑,宁嘉安默默想着:怪不得我小姑子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   两人都不说话,姜王妃跟没看见似的,说道,“前段时间,永寿长公主府给我们下了帖子,说是明天在西郊办赛马会,让我们去乐呵乐呵,瑶瑶过来就是说这事的,我这段时间懒得动弹,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吧”,又对宁嘉安说道:“这种宴会大家都是穿胡服的,利落些,我已命针线房给你做了几身,送到你屋里了,各种颜色的都有,你明天就穿的漂漂亮亮的去。”   宁嘉安眼睛都亮了,她还没有骑过马呢,一想到可以骑着马自由自在地跑,她就兴奋的不行,哎呀呀,今天晚上就要先穿着胡服过过瘾。   宁嘉安高兴了,姜瑶就不高兴了,她姑姑凭什么对这个小官之女这么好啊,不是都说婆媳是仇家吗?还把她晾在一边……   姜瑶哼一声,语气生硬,“要是不会骑马还是不要去了,明天去的都是会骑的,这一个不会骑的混在中间,不是平白遭人笑话嘛,自己丢人就算了,带累着王府也丢人就不好了。”   姜瑶这话说的不客气,萧璟月的火一下子就被点起来了,想着今天是不吵不行了,没想道她娘却突然笑起来,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不会骑也没事,嘉安你就同和儿共乘一骑,和儿骑马可好了,你要是害怕,抱着他腰就行,反正和儿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这抱着抱着不就有感情了嘛,想当初她和王爷……   萧璟月差点儿笑出声来,憋的脸都红了,跟她娘相比,她还是嫩啊,看她娘这一出手,姜瑶都快爆了有木有~   萧璟月觉得自己快憋不住了,拉着宁嘉安就走,“母妃,我们去看新衣服了”,一路小跑到花园了才停下,好好笑了一阵,还开心地摘了两朵桃花,她一朵,宁嘉安一朵,哼着小曲儿就往木犀居走去。   两人先是选定了明天要穿的衣服,而后萧璟月把下人全部打发走,对着宁嘉安眨了眨眼睛,宁嘉安装傻,只管呵呵笑,萧璟月则直接竖起手掌,“我保证,绝不让别人知道这书是从你这儿拿的,就算被抓住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你。”   “不是,我不是怕牵连我,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宁嘉安吞吞吐吐,“就是觉得这书吧,你这未出阁的姑娘看着不好,你要想看话本,我有别的啊,像什么《铁三娘大战青云观》,什么《风起江湖之大侠再杀我一次》,都很好看的,你看这些好不好?”   “可是这些我都看过了呀”,萧璟月谄媚的很,“嫂子,你就让我看看吧,我又不是那等没脑子的人,不会看一本书就被人骗的,我就是好奇,纯粹好奇,真的。”   萧璟月看着诚恳极了,宁嘉安想着也是,小姑娘家对这种书总是好奇,看就看了,也没什么,可要是一直拦着,指不定就生了叛逆之心呢,于是走到榻边,将靠枕下藏着的书拿出来,萧璟月也没客气,《西厢记》和《牡丹亭》两本都拿走了,准备晚上好好研读一下。   当天晚上,在云嬷嬷的又一次提醒下,宁嘉安跟萧璟和商量着,“世子,你看我明天要和你一起去骑马,今天晚上得好好睡觉吧,可是那个榻不舒服,我睡的浑身疼,会影响明天发挥的,要不今天晚上咱俩就凑合凑合,都睡床上吧,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好不好?”   “不好”,萧璟和头都不抬,“你又不会骑马,有什么好影响发挥的,就算你明天要学,学完之后也要浑身疼的,早疼晚疼都要疼,还是睡榻吧。”   宁嘉安心里那个恨啊,又不敢表现出来,娇娇弱弱道:“世子~你看我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家,你舍得我整天睡榻上嘛,你,你怜惜一下我啊~”   宁嘉安觉得自己都快被这声音恶心的吐了,萧璟和这才抬起头来,脸上似笑非笑,“你说的也是,我怎么能不怜惜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呢”,宁嘉安刚要高兴,就听到对面那人接着说,“刚好我还有点事情,今晚上就睡书房吧,这床让给你”,鞋子一穿利落走了,留下愁眉苦脸的宁嘉安:这怎么给婆婆交代呦~ 第6章   赛马会的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萧璟和带着自家媳妇儿和妹妹到达赛马场的时候,场外已坐了不少人,姜瑶也在那坐着呢,执一把苏绣金鱼团扇遮住脸,身体前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场中,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永寿长公主的长子徐信亲自过来迎接萧璟和一行人,还说,“可把你盼来了,今天我要介绍一位顶顶好的人给你认识,保证你不虚此行。”   萧璟和笑,“谁啊?”还顶顶好?还不虚此行?   “秦国公府的长子,秦钰,字凌飞,刚从外面游学归来,不仅文采斐然才识过人,武功骑射也是一流,关键是剑眉星眸,风度翩翩,与你可有一比啊。”   “真的吗?”萧璟月先起了兴趣,“哪呢哪呢?让我看看。”   “那呢那呢,正骑马过来的那个”,萧璟月的好友,方家嫡幼女方悦纤手一指,声音都变调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好看。”   几人的确是不知道这个秦大公子有多好看,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一人正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奔来,这马膘肥体壮,神骏非常,说是通体雪白,却在双眼之间有一墨点,墨点呈雨滴状,就像是天公随意的一点,就为这马赋上了不一样的灵动。   骏马不凡,骏马上的人更让人心折,阳光倾泻而下,笼罩着整个天地,而这人就像是穿光而来,他眉目飞扬,容颜皎皎,眼中有着无尽的专注与畅意,一身墨色长衫,疾驰如风,肩后的每根发丝都在张狂地舞蹈……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如今虽无鲜衣,却更见风华。   几人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萧璟月也和她的小伙伴一样,声音都发颤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宁嘉安点头,“是啊”,那边萧璟和也应一句,“皎皎君子。”   三人坐好,萧璟月更是心潮澎湃,如今美色当前,昨晚看的话本又不断在脑中浮现,她不由想到,难道这就是她命中的良人……   只是,该怎样与良人结识呢?   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附在宁嘉安耳边说道,“嫂子,你知道英雄救美的故事吧,你说我要是也去骑马,却不小心摔下,刚好他把我救了,是不是也能成为一段佳话呢?“   萧璟月已经开始在脑中勾画场景了,妩媚春风中,她失足从马上摔下,而秦公子双手抱起她纤细的腰,四目相对中,他看向她的目光柔情似水,说给她的话情意绵绵,他会问:姑娘,你可还好?她会答:我还好,谢谢公子相救,而后,而后……   萧璟月连忙捧起自己红的不行的脸,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宁嘉安赶紧阻止自家小姑子,“这怎么能行,很危险的”,话刚说完,却见自家相公猛地站起,慢悠悠地抚一抚衣衫,豪气万千地说道:“我也上去战一局。”   赛马场上,萧璟和骑着自己的爱马飞云,和秦凌飞并列而立,两匹马一黑一白,皆是神品,马上的人,或雍容俊逸,或明月之姿,一时倒不知谁更出色一些,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里,随着一声锣响,两人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出,留下两道残影。   场外的人只余惊叹,场上的人却还有闲心交谈,萧璟和问,“秦兄这些年一直在江南吗?倒未在京城中见过你。”   秦凌飞回答,“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江南,这些年不曾回京,世子不知道我也正常。”   “以前可以不知道你,但是今日之后秦兄你的大名就要如雷贯耳了,我……”   萧璟和话未说完,□□的飞云却突然躁动起来,整个马头高高扬起,几乎成直立,差点儿就把自己的主子摔下去,场外的人已惊呼起来,场内的人却临危不乱,萧璟和始终紧抱着马头,试图安抚它,可飞云愈加暴躁,几乎控制不住,他当机立断就要弃马,这时秦凌飞已然靠近,大声呼喊,“到我这边来”,萧璟和反应亦快,双脚借助马镫的力量弹跳而起,就向秦凌飞的马匹上跃去,时间距离本来是刚刚好的,可飞云又是一个仰头,直接撞到他的身上,于是半空中的萧璟和直直摔了下来,一个不好就要被飞云踩到脚下……被发疯的马匹重力踩下,不死也得重伤啊……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斜刺里伸出一双手,牢牢地抱住萧璟和的腰,这双手十分有力量,将萧璟和从下落的姿态直接旋转到另一侧,但因惯性太大,这人也被带落马下,他及时松开脚蹬,两人一同摔到在地下,顺势滚动几圈以便卸力……尘土大片大片的扬起,尘埃落定后,便见两人一上一下,萧璟和在上,凌乱的头发遮着他的半张脸,秦凌飞在下,整个人隐在草丛里,从远处看来,两人似在四目相对……   风儿轻轻吹过,鸟儿在远处鸣叫,诺大的赛马场静的针落可闻,宁嘉安和萧璟月对视一眼,满眼的我艹……,萧璟月还在想:哥你怎么用我的剧本呢~   而在场中的萧璟和正在跟自己的玉佩较劲,妈的,两人的玉佩缠到一起了,怎么解都解不开……最后还是秦凌飞弄断了自己的系绳,交给萧璟和,“马上解好还给我。”   萧璟和一张俊脸板着,起身时又觉得左边脚踝疼,他是习武之人,此时便知这是伤着了,秦凌飞有所察觉,扶着他往回走,“这里有大夫,看一看再回去吧,省的落下毛病”,萧璟和应一声,只觉得今天倒霉的要死。   大夫给萧璟和正了骨,交代道:“世子这脚踝伤的不轻,需要在床上养上一两个月,期间不好乱动”,他不耐地点点头,对着宁嘉安说,“回吧”,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两个小厮扶着他往马车上去,宁嘉安跟在身旁,马车行驶,越走越远,秦凌飞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出了这种事,其他人也没有了骑马的兴致,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萧璟和躺在马车上,闭着眼,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心中把他家的敌人想了个遍:今天究竟是谁布的局?要不是有秦凌飞相帮,幕后之人可能真就弄死他了,能在永寿长公主宴会上生事还差点儿成功的,必不是简单的人……   宁嘉安看着萧璟和皱着眉头的脸,再看看他手中的玉佩,这是一枚碧玉滕花玉佩,并不是萧璟和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秦公子的!两人竟然都开始送玉佩了,天呐天呐,这两人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开始四目相对送玉留念了,以后还有她的什么事啊……   另一辆马车上的萧璟月则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傻笑,担忧今天哥哥真是太危险了,差点儿就命丧马下,幸好有秦公子相救,说到秦公子,那出众的相貌,那敏捷的身姿,那清风朗月一般的气质……   哎呦呦,萧璟月直羞的把头埋到胳膊里: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出色的人啊,刚刚救他哥的那一幕实在太帅了有没有,真是文武双全世间佳男儿啊……就是到后面不知怎的就变得有点诡异,哪里诡异呢?好像也说不上来……   ……   回到王府以后,萧璟和乘坐的马车直接驶进了木犀居,四白和五张急急抬了张担架过来,被萧璟和看见,直接骂了个狗血喷头,“老子是脚扭了,又不是他妈瘫了,你们准备抬谁呢?要不要直接把我抬到乱葬岗埋了呀!”   四白和五张哪儿受得了这种话啊,忙就要跪下请罪,宁嘉安看着不成个样子,赶紧道:“好了好了,他们也是怕你再伤着嘛,你俩”,指一指人,“赶紧过来扶着世子进屋。”   两人又赶紧爬起来,一边一个架着萧璟和进了屋,安置到了床上,这时姜王妃也到了,后面还跟着一长串的人,沈侧妃和萧璟柔都在,姜王妃一到就问道:“不是去骑马呢?怎么就伤了脚?这严重不严重啊?”唤云嬷嬷,“快拿着我的帖子去太医院找张太医,他最擅骨科。”   萧璟和此时气也顺的差不多了,摆摆手,“不用了,就是扭到了,歇一两个月就好。”   “闭嘴吧你,老娘要是听你的,你早就去见祖宗了!”姜王妃也是个火爆脾气,还翻起旧帐,“就说上次你被那个什么虫咬了,也说没事没事,结果怎么着,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要不是我连夜找了太医过来,你就烧成傻子了!”   姜王妃越想越气,“你说是你流年不利啊,还是咱家流年不利啊,不行,过几天我得去天祈寺烧烧香拜拜佛,让佛祖多多保佑你。”   姜王妃已开始盘算哪一天去了,床上的萧璟和并不说话,他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交织着,遮住一片晦暗。   不一会儿张太医就来了,说的话也无甚差别,“并无大碍,不过还是要好好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虽没那般严重,但最好休养两个月才好。”   姜王妃这才放下心,沈侧妃在一旁笑着道:“说来世子也是无心大师的俗家弟子,自小侍奉过佛祖的,自有佛祖保佑,以后必定顺顺利利的,这次刚好在家歇歇,世子妃侍候在一侧,年轻夫妻,正好培养感情呢。”   姜王妃一听,心想对啊,她家儿子一直不愿意睡自己媳妇儿,昨晚甚至都跑书房去了,她今早一听说就气的脑仁疼,还在苦苦想办法呢,没想到刚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儿子这脚一伤,他还能跑到哪儿去,还不得乖乖的和自家媳妇儿睡一张床上嘛~只要能睡一起,后面的事不就好办多了~   虽然儿子伤了脚,姜王妃此刻却只有一个想法:伤的好! 第7章   萧璟和这里无大碍,姜王妃等人也不打扰他休息,嘱咐几句就准备回了,刚往门口走两步,姜王妃又想起一件顶要紧的事,指着靠墙的卧榻说道,“我看这房间有些太拥挤了,不宽敞,住着也闷,就把这个榻搬走吧,就它最占地方。”   云嬷嬷心领神会,当即应下,而姜王妃又有新指示,“如今天渐热了,床上堆这么多被子也没用,都挪走吧,留下一床就行。”   沈侧妃眼睛一闪,似有思量,萧璟柔则是疑惑,谁家卧室没个榻啊,而且这房间哪里挤了,世子的房间能挤吗?幸亏这院子当初是王妃自己布置的,要是让她娘来布置,今天是不是就该怪到她娘头上了……   宁嘉安赶紧说道,“一床,一床不太够啊”,萧璟和这个黑心黑肺的,只剩下一床被子也是他自己盖的,她不得冻死……面对姜王妃投过来的目光,宁嘉安嘿嘿一笑,“母妃,是,是我睡相不太好,睡着以后就喜欢卷被子,要是冻着了世子多不好啊,您给我多留一床,有备无患嘛。”   姜王妃想想也点了点头,“那就多留一床”,而后招招手,“嘉安你过来,我交代你点事。”   沈侧妃萧璟柔先走一步,姜王妃就拉着宁嘉安在院子嘱咐,“我给你说啊,男人平日里看着都是一个比一个爷儿们,可一旦生个病受个伤,那娇气的,还比不上我们女人家呢,这次就是上天给的机会,你多哄着他陪着他,他自然心软,况且他动不了,这房里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嘛,你也不要太老实,不管他说什么,反正你必须要和他睡一起的,最好一个被窝儿,日日暖香软玉的,他就算是个柳下惠也受不住,明白不?”   宁嘉安一副受教样,“明白。”   教导完了宁嘉安,姜王妃又唤来云嬷嬷,“我看这丫头还是嫩得很,说是明白,谁知道明白多少呢,咱也不能闲着,去让厨下买几头母羊,每日让她喝一碗羊奶,还有什么阿胶、木瓜、八珍汤的,你懂这些,该补的给她补起来,她这身子到底单薄了些,还有马上我再送几本书过来,让她接着看。”   云嬷嬷一一称是,等收到寿春堂送来的新话本子,一看,呵,还进阶了呢,当头一本就是《我与夫君闺房两三事》,再翻,《俊俏夫君怜惜我》,最后一本更劲爆,直接就是宫廷珍藏版春宫图,画质精美不说,用笔更是传神细腻,小白痴看了都能明白,云嬷嬷长叹一口气,这压力越来越大了呀~   宁嘉安当天下午就收到了婆婆送来的第二波教材,也没有羞到看也不敢看一下的地步,主要是她自小没娘,继母又不大管,跟着哥哥像个小子一样的长大,做人的大道理都懂,就是女儿家的婉转娇羞有点欠缺,而且对于这些书,宁嘉安还有点小兴趣,怀着学习的心态看完一本,还有一丢丢脸红,只想着这书可千万不敢让小姑子看见啊……   当天晚上,丫鬟们侍候好主子洗漱之后就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宁嘉安和萧璟和两个人,宁嘉安这儿走两步那走两步,不时地看床上的人两眼,而床上的人就跟个瞎子似的无动于衷,只盯着手中的书看,宁嘉安觉得自己是等不到一个台阶了,就主动坐到床边,想了半天哼哼唧唧说道,“世子,你看,榻都没有了,我也不能睡地上是吧?”   萧璟和这才有所反应,移开书,想了想道,“我可以把书房借给你,那有床。”   宁嘉安只觉得胸腔里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被憋死,抠抠被子上的绣线,又说道,“书房那么重要的地方我怎么能去呢,万一弄乱了东西就不好了,要不你就让我和你睡一起,你晚上口渴起夜什么的,我还能照顾照顾你,要不我多不放心啊。”   “放心,我书房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你随意睡”,萧璟和脸上带着揶揄的笑,“至于我这边嘛,有值夜的丫鬟在呢,你尽~管~放~心。”   他说“尽量放心”的时候,语调拉长,一字一顿,看着欠揍的很,宁嘉安只觉得一股子火从心底升起:奶奶的,以为我多愿意跟你睡呢,还摆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还赶我去睡书房,就不!我今天还就睡这里了!   思绪不过一瞬间,宁嘉安脸上转怒为笑,直接上床,拉被子,躺好,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还装一副乖巧样儿呢,“世子,我最近读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女土匪抢了一个书生,见那书生好看,就准备嫁给他,可是书生死活不愿意,但是不愿意也没办法啊,因为他打~不~过~这女土匪,最后还被霸~王~硬~上~弓~了,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宁嘉安学着萧璟和之前的语调,脸上笑的跟一朵花似的,把萧璟和气的,书一扔,身一转,啥也看不见,睡觉。   月明星稀,水乳似的月光笼着整个卧房,碧青色的床幔内,一人已酣然入梦,一人却辗转难眠……   萧璟和伤了脚,虽不是什么大事,倒是有不少人前来探望,有些是只在王妃跟前坐坐就走了,有些是要来房里转一圈的,宁嘉安倒是也跟上见了不少人,才知道原来萧家还有那么多族人,南安王虽是族长,却只是个挂名的,平日里不管事,管事的是南安王的四叔,不是亲叔,只是祖上一脉罢了,宁嘉安这次没见着四叔公,倒是见着了四老太太,哎呀那叫一个严肃刻板吧,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妇德挂嘴上的,见着宁嘉安就道,“世子外出,你随行在侧就该照顾好世子,结果现在世子伤了脚,到底是你照顾不周所致”,宁嘉安都懵了,幸好小姑子把她拉了出去。   宁嘉安问,“这老太太什么来头啊,我看咱母妃好像还让她三分一样。”   萧璟月也烦,“没什么来头,就是她唯一的儿子以前在父王手底下当差,为父王挨了一刀,去了,咱父王就觉得亏欠他们家,平日里多照顾一下,至于老太太,闺女出嫁了,唯一的儿子又没了,眼前都是庶子,越看越糟心,性子也就越发孤拐,后来还想管我们府上的事,时不时地说我不够温顺,不够娴雅,真真是离了个大谱,要不是看在她一把年纪又死了儿子的份上,我早就跟她吵起来了,反正我烦她烦得很,她也不待见我。”   宁嘉安听听也就罢了,王府正牌郡主都不跟她吵,她一个新进门的儿媳妇更是得避着了,倒是萧璟月又悄悄把她拉到一边,还让丫鬟清露在一旁守着,未说话脸先红的不行,“嫂子,你还记得那个秦公子吗?”   宁嘉安点点头,能不记得嘛,萧璟和的新欢,她情敌来着。   萧璟月双手背后,用脚碾着地上的青草,碾过来碾过去,都快把青草碾成糊糊了,才吞吞吐吐对说,“嫂子,你说我嫁给他好不好?”   “啊,你们俩私定终身了”,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没有没有”,萧璟月又羞又囧,都想去捂她嫂子的嘴,“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特别好,跟我比较相配,要是可以的话,就试试嘛”,又嗔宁嘉安一眼,“我后来都没见过他,哪有什么私定终身的机会啊。”   宁嘉安更惊讶了,“只见了一面你就想嫁给他啊,我们都不了解人家,万一人家已经成婚或者订婚了呢。”   “见一面怎么了,你跟我哥不也是见一面就成婚了嘛,现在不也挺好,关键是得看对眼,有缘分,不一定就要见多少面的,再说谁说我不了解他,我可了解他了。”   萧璟月拉着宁嘉安在亭中坐下,“我都打听清楚了,这个秦公子是秦国公府的长子,说起来和嫂子你的境遇还很像呢,也是生母早逝,从小送到杭州外祖家,他读书上特别有天分,年纪轻轻都是举人了,这次回京就是为了明年的春闱,有一个未婚妻,就是他外祖家的表妹,可是后来他表妹生病不在了,秦公子伤心,为这表妹守了一年孝不说,后面也没再订亲”,萧璟月感概,“又上进又专情,多好的人啊。”   宁嘉安听着倒觉得这秦公子是不错,有多少男人愿意为未婚妻守孝的呀,秦公子就守了,是个长情的人,可是她也有一点不明白,“听着这个秦国公府也是个显赫的存在,怎么会让自家长子一直住在外祖家呢?”这是长子,是家族继承人呢,怎么就能在南边一待十几年,就像她家吧,虽然她爹最喜欢太太所出的秦澜,但是对她哥也是严加管教寄以厚望的,秦公子这事不正常啊。   “你看你看,你也觉得秦国公府这事做的不地道吧”,萧璟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比她自己受了欺负还委屈,“就秦公子他爹吧,就不是个明白人,当初秦公子亲娘,也就是秦国公先夫人去世后还不满一年呢,秦国公就急吼吼地娶了现在的夫人梁氏,娶完之后没多久梁氏就怀孕了,结果一天到晚又是头疼又是心慌,反正就是浑身不舒坦,吃药也吃不好,后来请了道士一看,说是秦公子与梁氏命格不和,不能处一起,秦国公是个老糊涂,当时正稀罕着那个梁氏呢,就直接把当时才四岁的秦公子送到了江南,一送就是这么多年,根本没有接回来的意思,这次要不是秦公子自己回来,满京城还不知道秦国公府的长子是谁呢,而且啊,现在外面还说秦国公准备把世子之位传给梁氏的儿子秦钟呢,你看看你看看,不传给德才兼备的长子却非要传给下面小的,真真是色令智昏!”   萧璟月最后感慨道,“我可怜的秦公子啊,我嫁给他就是为了护着他呀。”   木犀居内,四白也正跟萧璟和禀告,本来小厮是进不来内院的,只是如今萧璟和脚一伤,不好挪动,也只能让四白和五张这两个人往内院跑一跑了,四白说道,“今早就有御史参奏秦国公内帷不修,不尊礼法,视朝廷爵位为玩物,恣心所欲,秦国公分辨说绝无此事,还说那御史诬告,结果左都御史朱大人说御史本就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不算诬告,然后皇上就问秦国公,说你大儿子可有过错啊,秦国公说没有,皇上又问你有没有把爵位传给其他人的意思啊,秦国公能怎么说啊,也说没有,太子在旁边帮了几句,皇上也就没有追究了。”   萧璟和背靠福字靠枕,望着屋外越发绿润的树叶,轻声道,“你看,这就是秦凌飞的能力,他爹就算不想立他为世子,可也不敢立别人为世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休息一天~ 第8章   萧璟月对秦凌飞有了意思,可也不敢直接跟姜王妃说,想来想去,准备曲线救国,拉着宁嘉安絮叨了半天后,最后说道,“嫂子,你帮我去探一下我哥的口风,要是我哥也愿意,那这事就好办多了。”   宁嘉安望着深陷情网的萧璟月,想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最后只有一个“好”字,还加一句,“不成可不许伤心哦。”   萧璟月倒是自信的很,“准成的。”   卧室内,萧璟和正在摆弄棋局,宁嘉安进来了也不说话,搬个绣凳坐在床前,安静地看着他捏着玉石棋子的手,自从两人晚上睡在一张床上之后,这关系好像就变了,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一点点的微妙,或许还有一点点的暧昧,宁嘉安属于女儿家的娇羞也终于有了一点点的萌芽,她以前以为两人睡一起也就睡了,各睡各的呗,可是真正感受之后才发现,到底是不一样的,都来没有一个人的气息可以离你这么近,那种男性的、清冽的、带有攻击性的气息。   宁嘉安先说话,“世子,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哦,你觉得秦大公子这个人怎么样?”   萧璟和在棋盘上扣下一子,玉石做的棋子,发出的声音也是清脆透彻,他抬头问,“哪方面?”   “就是,就是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相公吗?”   萧璟和挑眉,宁嘉安忙打着哈哈,“就是如今想嫁给秦大公子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就好奇问问嘛。”   萧璟和不答反问,“你觉得什么样子的男人才是一个好相公?”   宁嘉安想起刚刚萧璟月的话,“又上进又专情,就是好相公了。”   萧璟和这回倒不卖关子了,直接道,“你去给我那傻妹妹直说吧,秦凌飞不是她的菜,就她那不会拐弯的性子,到了秦国公府就是被人坑死的命,况且这专情也得看对谁,反正秦凌飞是不会对她专情的。”   “这你都知道?”断袖什么时候变大仙儿了?   或许是宁嘉安口中的质疑太明显,萧璟和棋子也不摆了,直起身子开始叨叨,“你说你们女人什么时候能有点脑子?见个长的人模狗样的男的就喜欢,也不怕上了贼船!小心把自己搭进去呦。”   宁嘉安不服了,“谁说我没脑子了?我哥整天夸我聪明呢,我也觉得秦大公子这个人有点麻烦,可是受郡主之托,来问一问总没有关系的吧,看你能的呦,你厉害你躺在这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比不上我们姑娘家呢。”   “呵”,萧璟和都气笑了,“你聪明?那你说说秦凌飞这个人有什么麻烦。”   宁嘉安细细地想了一下,缓声道,“我哥教过我,说要想知道一件事情是谁做的,有两种方法,一种看过程,一种看结果,现在京城关于秦国公府的小道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连郡主都知道的那么清楚,总不会是平白传出来的,必定有人在中间操作,看过程我又没有线索,那就只能看结果了,这传出来的消息都是抹黑秦国公和他继室这一边的,受益的就是秦大公子,虽然我不敢说这事必定是秦大公子做下的,但你要说他是雪雪白的,我也不大相信,可是你看,现在舆论都偏向秦大公子这边,一致觉得他最委屈,都要为他伸张正义,连他一句坏话都没有,处于风口浪尖却不沾染半分污泥,这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呵”,萧璟和这次的“呵”就是惊喜和赞叹了,眼睛都亮了,“嗯,不错不错,比我妹强点,既然你明白,那就劝她尽快死了这份心吧,秦凌飞就是个大麻烦,他家包括他自己,都不是我那妹妹能应付得了的。”   “你又看不起人”,宁嘉安有自己的看法,“郡主也不笨啊,而且郡主最难得就是有一颗赤子之心,敢爱敢恨,秦大公子或许城府深沉,但他可能喜欢的就是郡主这样的小太阳呢,如果秦大公子娶了郡主,一定会好好护着她的。”   萧璟和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话也不说了,宁嘉安气闷,而后又笑意盈盈,“最近这天可真好啊,不冷不热,阳光和煦,我得去花园子逛逛,桃花杏花开的正好,梨花也要开了,世子你虽然观赏不了,不过没事,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几株,保证你身在内室,心在花中”,而后畅意地笑了一阵,走了。   看着宁嘉安潇洒的背影,萧璟和咬牙切齿:看来季先生来京的消息可以拖一拖再告诉你了……看谁狠!哼!   宁润是萧璟和受伤的第四天来的王府,还带着一个精心打扮的宁嘉婉,宁嘉安被唤到寿春堂的时候,正看到宁嘉婉用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跟姜王妃说话,看到宁嘉安进来了,更是满脸喜悦,“姐姐,我来看看你。”   呕,想吐。   宁嘉安先给姜王妃请安,姜王妃自从知道小两口睡在一起之后,看向她的目光就格外慈爱,也愿意抬一抬她娘家的身份,要不然宁嘉婉哪儿能捞上王妃跟她说话。   姜王妃说道,“你娘家哥哥和妹妹来看和儿,有心了,领他们去你院子说话吧,中午一起用饭,马上我让大厨房再送几个菜过去,下面人刚好送来几匹料子,看着还行,马上也让你妹妹带几匹回去。”   “是,多谢母妃。”   姜王妃又嘱咐宁润,“你一看就是个好孩子,以后多来王府,你是和儿的大舅兄,两人年龄也差不多,该多来往才是。”   宁润俯身一礼,“谢王妃”,而后就要离开,却听到另一边的宁嘉婉轻声问道,“王妃,以后我能多过来看看姐姐吗?她嫁人以后就没人陪我玩了”,说完一副伤心的样子,惹人怜惜。   宁润皱眉,宁嘉安眯眼,倒是姜王妃神色不变,“这个要问你姐姐呢,这些事都是她自己做主的,好了,我这也坐累了,回去歇着了。”   姜王妃由着身边的习嬷嬷扶着回了内室,这边宁嘉安“哼”一声,拉着宁润就走,留下宁嘉婉一人站在那里,花容失色,脸色青白,手中的帕子都捏变形了。   习嬷嬷也是姜王妃身边的老人了,看一眼身后,轻声说道,“咱们世子妃心思也太浅了些,原配继室子女有龌龊的多了,但是在外面却总要装的一团和气呢。”   姜王妃却不赞同,“有什么可装的?我最烦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了,总以为自己最厉害,别人都是傻子,说什么别人都信的,还想在我跟前耍小聪明,没揭穿她就够好了。”   “老奴倒是看不出来这位宁二姑娘有什么不对来,要非说有,无非是想来王府多沾沾光罢了,也是些小姑娘的心思,不足为奇,再说,王妃您不也是想抬举一下世子妃娘家的嘛。”   姜王妃轻哼,“抬举,抬举也是抬举世子妃亲哥,也不是抬举那几个不着四六的继弟继妹,有些事你不知道,世子妃的娘家也就他们兄妹好一些了。”   习嬷嬷恭维道,“老奴见识少,不比王妃您是有大智慧的人。”   “呵,什么大智慧,不过是之前查过罢了”,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查就让宁嘉安进门呢,就算再想儿子娶亲,她也害怕娶一个祸害回来呀,求圣旨之前早就把宁家一家子查了个底朝天,幸好,虽然其他人不咋地,但要的这个却是个能□□的,虽心思浅,但浅有浅的好处呀~   宁嘉安一路拉着宁润,嘴都没停过,“哥你最近书读的怎么样啊?我看你瘦了,是不是最近用功太过?可千万不要累着自己哦,春闱都得在里面待九天呢,没有好身子可不成……我前几天穿胡服了,可好看了,英姿飒爽,不过就是没骑上马,不过没关系,日久天长嘛。”   宁嘉安还要再说,被宁润打断了,“好了好了,小麻雀,你吵得我耳朵都嗡嗡的,我就问你,世子的脚伤可要紧?”   “没事的”,宁嘉安大手一挥,“除了脚不能动,其他的都好着呢,特别是嘴,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一点不让人,根本不用人担心。”   “那你也要照顾好他”,宁润是当哥的命,操的却是爹娘的心,“病中人心情容易起伏不定,特别是像世子这种不能移动的,必定烦闷,你要多开解他,陪他读读书下下棋什么的,你待他好,他必定也待你好的,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咋这么能操心呢”,宁嘉安真是服了她哥。   “还有一事”,宁润停下,“父亲和太太想让二弟进国子监,可又弄不来名额,想从你这边借力,马上二妹妹可能就会跟你说这事,你不要理她。”   “哼,她想的美”,宁嘉安双手叉腰,跟个小悍妇似的,“且不说以前宁嘉婉处处挑我刺的事,就说宁澜,咱娘留给我那个镯子,我平日放在盒子里都怕磕个印儿的,硬让宁泾给我摔成两半了,我心里难过的要死,吼他两句怎么了,没打他就够好了,结果宁澜非说我以大欺小,借着镯子生事,不友爱兄弟,还去爹那里告状,让我去跪祠堂,我镯子碎了不说,膝盖还跪青了,当时真是恨不得咬死他;还有哥哥你,不就开个书店嘛,多大的事,也是宁澜给爹爹说的,还说什么担心你荒废了学业,害你被训了一顿,明明就是告状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又虚伪又奸诈,现在竟然还想让我帮他忙,是他脸大还是我是个傻子啊!”   宁润站在光下,垂下眼睑,声音落寞,“是我没护好你。”   “你还要怎么护我?跟亲爹拼命吗?后来要不是你去和我一起跪,咱这亲爹还不能让我那么早出来呢。”   一时气氛低迷,宁嘉安叹口气,“算了,不说了,越说越生气,反正我现在好的不得了,我还要继续好,气死他们。”   宁润点头,“这样想很对,人都是先爱己而后爱人,爱人者人恒爱之,至于气不气其他人的,不要纠结于这个,越纠结反而越容易困于其中,最后反倒伤了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宁嘉安翻个大白眼,她哥怎么这么喜欢讲大道理呢,以后谁嫁给他还不得烦死~ 第9章   宁嘉婉来到木犀居的时候,宁嘉安和宁润正坐在小院的石桌前喝茶,这姑娘倒也能屈能伸,盈盈坐下,拿帕子按一按额头上的汗渍,笑着道,“你们走的好快,我都没跟上。”   宁嘉安也不好太拂她面子,吩咐小圆,“给二姑娘上茶,再上一盘糕点。”   小圆应一声下去了,宁嘉婉道,“见着小圆,我倒想起来叠翠和竹青那俩丫头了”,一指身后的丫鬟绿橘,“绿橘与叠翠是表姐妹,这段时间也挂念的很,能不能让她去看看她们?”   宁嘉安点头,对着一个二等丫鬟叫坠儿的说道,“领她去吧”,坠儿福身应了,那绿橘忙上前说一声“有劳妹妹”,跟着走了。   宁润兄妹俩不说话,宁嘉婉不得不先开口,“姐姐,二弟这段时间学习很是用功,爹爹高兴得很,说是下次可以试一试秋闱了。”   “那就恭喜太太和妹妹了”,态度并不热络。   宁嘉婉接着又是叹口气,“二弟一直在外面的学堂读书,努力自是努力的,只是还需良师引导呢,要说良师,自然是国子监的先生学识最为渊博,要是能进国子监,二弟的前途是再不用愁的,可是爹爹是个耿直性子,不善钻营,也弄不来国子监的名额,我就想着,姐姐你现在是世子妃,身份尊贵,做这种事情是再简单不过的,就算你不方便出面,姐夫出面也是好的。”   宁润就要开口,被宁嘉安一拦,“妹妹这是高看我了,我一内宅之人,并不懂外面的事情,哪能弄来什么国子监的名额呢,至于你姐夫,那是更不行了,他平日里总是打打杀杀,跟文臣根本挂不上关系,更何况如今还伤了脚,半步府门都出不去,我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她慢悠悠地呷一口茶,端的是大度模样,“再说,爹爹总说二弟读书有天分,不仅比大哥强,比爹爹年轻时更强呢,你看,爹爹和大哥也是在外面学堂念的书,如今一个翰林,一个举人,若要依着二弟的天资和实力,今后就能考榜首,考状元呢,妹妹你如今要让他去国子监,那就是不相信二弟的实力,外面人不了解情况,说一句小子轻狂就罢了,我们作为家人的,可一定要相信他,妹妹你说可对?”   ……   宁润离开的时候,宁嘉安颇有点自恋地问道,“哥,你觉得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宁润满脸笑意,声音都是愉悦的,“不错不错,继续努力”,人就得这样,不仅要硬,还要学会软,软硬兼施,万事圆满。   宁嘉安蹦蹦跳跳地回来了,看萧璟和挺孤单的样子,往床边一座,满脸笑意,“世子,我们下棋啊?”   “你还会下棋”,萧璟和有点犹豫,“你下的好不好啊?我不跟臭棋篓子下的。”   宁嘉安瞪他一眼,“要不是我哥让我多陪陪你,我才懒得给你下棋呢,我还害怕你是臭棋篓子呢。”   “你哥还劝你陪我啊?”大舅兄这心思挺细哈。   宁嘉安把刚刚她哥的话说了,“我哥说是怕你心情不好,让我多陪陪你,多体贴你,多照顾你。”   两人收着棋子,萧璟和还不忘贫嘴,“你哥这人比你强,我就喜欢大舅兄这样的。”   宁嘉安收棋的手一顿:妈呀,都忘了这是个断袖了,他不会对我哥有意思吧?   想想还挺可怕的……   两人刚把棋子分开,大丫鬟心雨前来回禀,“世子世子妃,姜姑娘来了,已经到院子门口了。”   宁嘉安看着萧璟和牙疼的表情,道,“人家是来看你的,要不然我避一避?”   “你敢!”萧璟指使宁嘉安,“你去把她打发走。”   “我怎么敢?我不去。”   “你刚刚在外面不是挺能说的吗?”萧璟和在屋听的清清楚楚的,那小嘴叭叭的,道理一套一套的。   “也就在熟人面前敢说一点,陌生人面前不敢”,反正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萧璟和手指敲一敲棋盘,思索片刻说道,“你去把她打发走,我可以让你哥见一见季先生。”   “季先生?哪个季先生?季先生!”宁嘉安直起身子,“季先生不是在江南吗?你是要让我哥去江南?”   萧璟和默默往后退一退,而后开口,“你个小傻子,季先生来京城了,和秦凌飞一起来的,现在在京郊住着,你帮我把姜瑶打发走,我可以让季先生见你哥一面,但只是见面,能不能拜师我不知道啊。”   宁嘉安此刻还多了个心眼儿,“季先生来了京城,怎么我哥不知道?你不是哄我的吧?”   萧璟和快要咆哮了,“要是人人都知道季先生来了,他还不被烦死啊,反正这事是真的,你到底去不去吧?”   去,肯定要去,这么好的条件谁不去谁是傻子,不就是打发走姜瑶嘛,简单的很,宁嘉安学着江湖侠士的样子,对萧璟和一抱拳,“必不负君所托”,而后欢欢喜喜地走了,是真的欢喜,青色绣云纹的衣角在空中画着圈,似蝴蝶翩跹。   满室寂静,独留一股幽香,有朗润的声音迤逦而出,似清水含了蜜糖,“小傻子~”   宁嘉安一走出房门,就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缓步走到门口,对正等在那里的姜瑶笑吟吟道,“姜姑娘,不巧的很,世子刚刚睡着,实在不好叫醒,要不,姜姑娘隔天再来?”   姜瑶看着宁嘉安,不屑的很,“姑母都说我可以过来,你竟敢拦着我,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靠着下作手段进了王府嫁给了表哥,还不知道能在王府待几天呢,就开始充主子的款了,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刚攀上高枝就开始上蹿下跳,也不怕哪一日就摔下来!”   姜瑶这话说的是真难听,一般闺秀听了是要炸的,可是宁嘉安自小经过了李氏和宁嘉婉的双重洗礼,抗打击能力十分之强,还能和颜悦色地回答说,“我是南安王府的世子妃啊,母妃亲自去皇宫求的旨意娶的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在王府待多久,但目前看来倒是一切都好,婆婆小姑子都和气,世子对我亦是关怀备至,我每每想来,都觉得上天十分眷顾我,毕竟这样的福气也不是谁都有的,对吧?”   宁嘉安脸上的喜色太盛,深深地刺激到了姜瑶,她上前一步,两人相距十分之近,宁嘉安以为她要动手,下意识就要后退一步,可又生生忍住了,毕竟输人不输阵啊,就听到姜瑶恨声说道,“就算你嫁给表哥又怎样,他不会喜欢你的,你在这府里也不过是白白熬着,得不到他的一丝喜欢!”   姜瑶此语也不过是放个狠话,她从小就喜欢萧璟和,喜欢了这么多年,姑母对她亦是疼爱有加,她一直以为南安世子妃的位置是她的,可是越长大,表哥对她就越冷淡,她以为表哥只是性子如此,毕竟对其她姑娘也是不假辞色,所以她从不气馁,还想着,就算表哥现在不喜欢她,成婚之后日日夜夜在一起,早晚有一天能琴瑟和鸣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转眼之间,姑母就为表哥娶了这个小门小户的女人!这让她如何心甘!   姜瑶只不过是泄愤的一句话,宁嘉安听在耳中却有大有思量:难道姜瑶也知道萧璟和是个断袖,要不然怎么会如此信誓旦旦地说萧璟和不会喜欢她……她斟酌半天,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知道这事?只是,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啊?”   姜瑶听到这话先是疑惑,后又突然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鬼使神差下,她淡淡一句,“我自然知道。”   宁嘉安很是惊愕,“你既然都知道他不喜欢女人了,还在这纠缠什么啊?而且咱俩在这争风吃醋也很没有意义嘛,你想要泄愤,找秦大公子嘛,这才是你真情敌来着。”   “你说什么?!你说表哥不喜欢女人!”,姜瑶简直是目瞪口呆,“你是说他是个断……”   宁嘉安眼瞅不好,一把捂住她的嘴拉到一边,左看右看,只有两人的贴身丫鬟在,还好还好……现在她也反应过来了,原来姜瑶不知道萧璟和是个断袖,刚刚是诈她的,她竟然傻不愣登就说出来了,失策失策,得赶紧补救。   “我说什么了”,宁嘉安一脸正色,“你不要想岔了,我的意思是说世子既然已经成婚了,你继续纠缠没有什么意思,世上男人千千万,何必独恋这一个,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空呢,你看沈大公子不就是一个好对象嘛,姜姑娘你身份如此高贵,再跟有妇之夫纠缠就是跌份儿,就是掉身价,你应该忘掉过去,憧憬未来,挥一挥衣袖,不带有一丝留恋地离开,如此才符合你贵女的身份啊,至于世子,他之前看不上你是他眼瞎,对于这种眼瞎的人,就让他继续瞎着吧,而且男人都是贱皮子,得到的时候都不珍惜,失去之后才后悔莫及,你以后就不要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就会看到你的好,才会悔的心肝脾肾都变色儿,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嘛!”   姜瑶先是被自己心心恋恋的表哥竟然是个断袖这个消息冲击地头昏脑胀,接着又被宁嘉安一大堆的话说的五迷三道,脑中好像还残余着一丝清明,只说道,“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你明明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宁嘉安直视着姜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姜姑娘,世子已是昨日黄花,当弃则弃,秦大公子才是璀璨明珠,你要是嫁给了他,全城的姑娘不得嫉妒死你啊,你要用事实证明,世子没有娶你是他最大的损失,让他后悔去吧。”   姜瑶沉默了:秦公子,秦公子也不比表哥差啊,表哥不喜欢她,或者秦公子喜欢啊……那日赛马会上,她见着秦公子,不也乱了心神嘛……   不行,今天太乱了,得回去好好想想……   姜瑶带着纠结和思量走了,小圆看一眼那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对着宁嘉安举了举大拇指,“姑娘你这嘴现在可厉害了,或许哪天就能忽悠着世子跟你水乳交融鸾凤和鸣了……”   宁嘉安:……小圆你还挺有文化! 第10章   宁嘉安与姜瑶的这一番谈话,真真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如今是身心俱疲,小圆还在后面絮絮叨叨,“早上二姑娘不省心,现下姜姑娘也不省心,姜姑娘好歹走了,二姑娘还留了眼线在这儿呢……”   “眼线,什么眼线?”   “还是坠儿给我说的”,小圆放低声音,“今早二姑娘的丫鬟绿橘不是要去看叠翠嘛,你让坠儿带她去的,结果坠儿看到她俩在屋里嘀嘀咕咕,不像说好话的样子,就偷偷绕房后面听了一耳朵,没想到那绿橘竟然让叠翠竹青多在世子面前转转,还说什么她俩颇有姿色,定能得世子宠爱一类的,坠儿一听就气的不得了,赶紧告诉我,让我提醒你来着。”   宁嘉安听后不语,小圆接着说,“这绿橘的话,不就是二姑娘和家里太太的意思嘛,我就觉得她不安好心,果然如此,咱可得好好防着那两丫头,倒是坠儿是个机灵的,不如提上来做一等丫鬟吧,反正一等还空着一个,也好叫下面人看看,给姑娘你办事是有回报的,姑娘你觉得呢?”   宁嘉安就觉得有点别扭,至于哪里别扭又说不上去,交代小圆道,“你先去拿银子赏了坠儿,其他的再说。”   回到房间后,萧璟和就嚷嚷了,“让你去打发个人,怎么去那么久,果然是个笨的。”   宁嘉安白他一眼,给自己倒杯水,“上次遇到姜姑娘连你也是躲着的,还好意思说我,起码我把人打发走了,而且短时间内不会来了。”   “真的?”萧璟和好奇,“你这么厉害?你说什么了?”   宁嘉安非常没有淑女风范的牛饮两杯水,又递一杯给萧璟和,随口咧咧道,“我给姜姑娘说我跟世子你水乳交融鸾凤和鸣,你已经是个二手货了,让她去追秦公子吧。”   “噗”,萧璟和一口水喷出去,天女撒花一样,手指着宁嘉安抖啊抖,抖啊抖,脸红不说,耳朵尖都红透了,“你”了半天之后才说一句,“你故意的吧?”   宁嘉安肯定是故意的,只是看萧璟和这生气的样儿,想是害怕秦公子被挖了墙脚呢,她赶紧给人家拍拍背,“不生气啊不生气,反正姜姑娘是不会来了,结果正合你心意嘛,你管过程干什么”,再指指被子,“你看你给这喷的,都湿了,现在可就只剩下两床被子了,你毁一床,可就只剩一床了,我可给你说清楚,那床是我的啊,晚上我可不会让给你盖的”,又一想,“想你堂堂南安王府世子,晚上竟然没有被子盖,也挺惨的是吧”,说完自己先笑个不停。   萧璟和本还想绷一下,可硬是没绷住,嘴角翘啊翘的,怎么都压不下来,也只得跟着笑一回了。   宁嘉安招呼丫鬟换了被子,又跟萧璟和说起坠儿的事,“小圆让我提她做一等丫鬟,我想着也行,反正我一等丫鬟的名额还不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大愿意,总觉得不太合适,世子你比我聪明,你帮我想想呗。”   宁嘉安就说了一句“世子你比我聪明”,就给萧璟和兴的呀,语调都飘了,“你这个人虽然脑子不行,但是感觉还是准的,比起大多人也不算笨了,你做的对,对于坠儿这种人,打赏可以,但是一等丫鬟还是算了吧。”   宁嘉安发现萧璟和竟然喜欢恭维,再接再厉,“我就是觉得不太好呢,世子您教教我?”   萧璟和往宁嘉安身边挪挪,“这不简单的很,坠儿的确是为你探听到消息了,你要是不赏,下人们就会以为你扣扣索索的,特别是你出身不高,那他们心里就会轻视你,以后也就没人愿意为你尽心了,这赏肯定是要赏的,这是一种姿态,但是对于坠儿,这是一个聪明的丫鬟,第一,她知道你与二姑娘不和,所以才敢去偷听,因为她知道你不会责罚她,第二,她听到消息之后,没有直接到你跟前说,反而先告诉了你的陪嫁丫鬟,这就是给小圆卖了一个好,如果今天你听了小圆的话提她做了一等丫鬟,那么小圆自会把她当作自己人,她这个一等丫鬟就好当,但她要是直接到你跟前说呢,你可能也会提她做一等,但是难免遭人排挤,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凡事有利就有弊,坠儿她会揣摩你的心思,揣摩对了自然合你心意,但是如果错了呢,难免她不会自作聪明地惹下祸事,贴身丫鬟虽然只是丫鬟,但是她代表的是你,她做错了事,别人只会觉得是你的错!所以先不要把她放在身边,多看看再说”,萧璟和最后总结道,“对于坠儿这种人,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你要学会用,也要学会敲打,恩威并重,软硬兼施,才能把手下人牢牢地握在手心。”   萧璟和说完之后,宁嘉安都惊住了,一张小脸都在发光,一把握住他的手,“世子你真是太聪明了,我就是觉得不对,可是却不知哪里不对,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呀,哎呀,你怎么这么聪明……”   突然之间被握住手,还是宁嘉安这双白嫩嫩软乎乎的手,萧璟和觉得这跟触电了也没区别呀,红色从脖子开始向上蔓延,不一会儿整张脸包括耳朵就跟熟透了一样,耳朵孔里感觉都要冒烟了有木有!想挣脱又觉得手上没劲,硬是让宁嘉安摸了半天,最后才结结巴巴地说一句,“说话就说话,不好动手的哦……”   宁嘉安已经把手收回去了,脸上还是一副高兴样,“不就握个手嘛,世子你也太拘泥了,咱俩是夫妻呢,都睡一张床上了,摸个手怎么了,你就是在寺里住的时间太长了!”都把自己住成断袖了……   断袖结巴还没好呢,“睡……睡一张床上怎么了,我也没摸你手啊……”   不好再刺激人家,宁嘉安走到书架前,“世子你歇着,我给你读书听吧,你想听什么?”   萧璟和缓一缓,道,“读《史记》吧,前人之事,后事之师,多读史总是没错的。”   ……   再说姜瑶这边,心神不安地从木犀居出来,晃晃悠悠地就走到了花园,她站在假山旁,想了半天都觉得宁嘉安说的话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直接问自己的贴身丫鬟月蓉,声音很低,“刚刚你也听到了,那个女人的意思是说,表哥不喜欢女人,是个断袖?”   月蓉恨不得挖个坑给自己埋了,硬着头皮道,“我当时站的远,什么也没听到。”   姜瑶就自己分析,“这个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那个女人骗我的呀,说起来,表哥房里一直没人,两个大丫鬟心雨心情也只是料理一下近身事务,他外面也没有什么相好,于女色上的确是不大热衷,对我也是能避则避,我一直以为是他在寺里长大的缘故,可是现在想来,是有些奇怪啊,宁氏天天和表哥在一起,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也对,这种事也就亲近的人才能发现了,她还对我说什么秦公子是情敌”,脸色突变,“难道表哥喜欢秦公子,那赛马场上……”,赛马场上两人还抱一起了!   姜瑶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可到底是真是假呢,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烦意乱过,就在这时,假山的另一边突然传来声音,“你说世子和世子妃还没有圆房?”   姜瑶赶紧噤声,悄悄地通过假山上的石孔向那边看去,只见有两个人正躲在树下,一个年长的嬷嬷,一个脸生的丫鬟,这个嬷嬷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听那个丫鬟说,“这是心雨姐姐给我说的,绝对错不了,心雨姐姐喜欢世子,这次世子妃嫁进来,她还想着服侍好世子妃,以后或许还能挣个姨娘当当呢,一天到晚殷勤的不得了,房里的事务都是她一手包办,有时候还在外面守夜,可是她说成亲的前几晚,世子世子妃都是分开睡的,就因为这个,王妃才令人把榻挪走了,现在两人倒是睡在一起,可是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被褥上也是干干净净,所以心雨姐姐说,两人肯定没圆房……”   后面那两人再说什么,姜瑶已经听不到了,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有人在偷窥木犀居,她只是确定了表哥为什么不喜欢她,是因为她是个姑娘啊!!!   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表哥竟然是个断袖!   这让人情何以堪!   ……   宁宅,宁嘉婉正趴在李氏膝盖上哭,一边哭一边告状,“宁嘉安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舍下脸面去求她,她就这般折辱于我,还是在南安王妃面前,以后我再也不去那边了!”哭的抽抽噎噎的。   李氏心疼的不行,轻轻抚着女儿纤细的背,“不去了不去了,再也不去看那个小贱人的脸色!我儿不哭啊。”   宁嘉婉抬起头,双目通红,“那二弟还怎么去国子监读书啊?娘你不是说,只有二弟有出息了,我们才能跟着好吗?”   李氏轻哼一声,“这事宁嘉安肯办自然是好,她不给办我们也有办法,不论怎么说,她都是我们家出去的,就算她再不愿意,我们也要借一下她的身份。”   “娘的意思是?”   李氏笑,“南安王妃不是赏了这么多料子给你嘛,明天我就给何家下帖子,何夫人的娘家大哥就是国子监丞,他自能给你弟弟找一个名额的。”   “可是,只送几匹料子,何夫人就愿意为我们办事吗?”   “傻孩子,这不仅仅是料子,这是南安王妃赏下的料子,人家看的也不是东西,而是咱们家如今的身份,咱家现在,可是南安王的亲家啊!”李氏教导女儿,“就是你,现在也是南安世子妃的妹妹,不管内里如何,在外面说到你姐姐一定要亲亲热热的,一定要让他们都知道你与你姐姐,也就是南安世子妃很是亲近,咱们要借着宁嘉安的身份,一步步爬上去,爬到以前难以企及的位置,明白吗?”   宁嘉婉泪眼朦胧,心却跳的厉害,脑中却是清楚起来:原来,原来她也可以像宁嘉安一样,嫁进高门的啊…… 第11章   宁嘉安最近又发现了萧璟和的一个好处,那就是说话算话,办事迅速,没几天就将一张帖子交到了她手上,说道,“将这个交给你哥,他哪天有空都可以去拜访季先生,到时候我让五张去接他,五张知道地方。”   宁嘉安拿着帖子端详了半天,这是一张黑底洒金笺,上面用银线勾勒了一枝梅,梅枝虬结苍劲,上有梅花三四朵,有盛开的,也有含苞待放的,寥寥几笔,很是传神,右下角用瘦金体写了两个字,“梅落”,她知道季先生也叫梅落先生来着,就问,“这儿画朵梅花是因为先生的号中有一个梅字吗?”   “传说是因为季先生已去世的夫人喜梅,所以在帖子上勾朵梅花,以示相思之意。”   “真是个重感情的人呢”,宁嘉安暗喜,“我哥也是个重感情的人,季先生肯定会收他做弟子的。”   “呵”,萧璟和响亮地嗤一声,“天街上杂耍的,河边做苦工的,厨房里烧火的,铺子里卖包子的,也有重感情的人,你让季先生收他们做弟子去,一天到晚地异想天开,都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我哥也很有才学的好不好”,宁嘉安不服,“那你给我说说,季先生还有哪些弟子?”   萧璟和哑了,随后一字一顿道,“秦凌飞”,季先生这次就是和秦凌飞一起来京的,他这帖子也是从秦凌飞那里搞来的。   秦公子啊,宁嘉安两手一摊,“你看,秦公子也是很重感情的人呢,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哥注定就该是季先生的弟子呢。”   萧璟和直接给她一个白眼:一群瞎眼女人!   说到秦凌飞,宁嘉安问,“你这个帖子怎么来的呀?”   萧璟和靠在福字缎面大靠枕上,架高双臂,得瑟的很,“我的人一过去,刚亮了身份,季先生就主动给了帖子,说对我是扫榻以待倒屣相迎呢。”   “说实话。”   萧璟和放下双臂,闷着气道,“我找秦凌飞要的。”   “你俩竟然都开始联络了?”天呐天哪,这两个人背着她都已经勾搭上了……   萧璟和也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说道,“赛马场上他救了我,我肯定要送一份谢礼的,就像永寿长公主府给我们送礼一样,毕竟在他的地盘出的事,也要送礼表示歉意的,咱们这种人家也就这样了,今日你给他们送礼,来日他们再给我们送礼,送来送去的,烦死个人。”   一提送礼,萧璟和想起一事,立马假模假样地问道,“说起来,现成就有一份礼需要你送呢,你娘家二弟,那个叫宁澜的,进国子监读书去了,都说他尊师重道才思敏捷,前途不可限量呢,你要不要送份礼回去贺一贺啊?”   “他进了国子监?怎么进去的?你帮的忙?我爹可没那本事的。”   “不是我,是你”,这人故意气她,“你不想帮人家,可你那继母倒是好手段,拿着母妃赏下的东西去送礼,轻轻松松就拿到了国子监的名额,倒是挺会借势。”   宁嘉安脸一沉,好一招狐假虎威!   萧璟和还继续撩拨她,“生气不生气?郁闷不郁闷?用不用我找人再把他踢出去?”   宁嘉安看他一眼,勾勾唇角,“生气倒是不至于,想必这种事情世子也经常遇到呢,身处高位,自然要受到很多人的算计,我只不过是第一次遇到,有些意外罢了,也不用把他踢出去,我爹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且他只是去读书,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容他一次吧。”   萧璟和在心里笑的欢,想这小妞还挺要面子,不肯在他面前服软呢,就装模作样地说道,“你容这一次,就不怕他们一而再再而三?保不准哪一天就拉着你一起倒大霉了呢。”   宁嘉安突然靠近萧璟和,神情严肃,她一向是个活泼的性子,难得这样认真,一双秋水剪瞳澄澈坚定,像镜湖的水,莹莹亮亮,里面满满当当地映着眼前的男人,红唇轻启,认真地问道,“世子,我是谁啊?”   萧璟和只觉心慌意乱,一时摸不准她什么意思,只得说道,“你自己不知道啊?”   宁嘉安更近一步,声音像丝丝绕绕的线,钻进萧璟和的耳中,“世子,我是你的夫人,南安王府的世子妃啊,他们借的是我的势吗?不,他们借的是你的势,是王府的势,就算哪一天他们惹下祸事,跟着一起倒霉的不仅有我,还有咱们府上呢,所以,看好他们,必要的时候,该教训就教训,该剁手就剁手,这种事情,世子一向很精通的,对吧?”   ……   宁嘉安袅袅娜娜地走了,留下萧璟和一人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小声冒出一句,“奶奶的,还开始教老子做事了……”随后又一吸鼻子,“这身上什么香啊,怪乱人心神的……”   第二日下午,五张来给萧璟和回事,“恭喜世子,今早上季先生收下宁大公子为弟子了,宁大公子现在脱不开身,让小的先回来告诉您一声,还说以后定要登门拜谢呢。”   “宁润本就不是平常之人,季先生收下他是正理。”   “要不说世子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呢,一猜就中,小的就不行,只能做些跑跑腿的事了”,五张先是拍了拍自家主子的马屁,而后又道,“要不要小的也去告诉世子妃一声,这是世子妃的亲哥哥,听了肯定高兴呢。”   五张打算的可好了,由他去告诉世子妃这个好消息,打赏自不用说,还能在世子妃面前得个好,一举两得呢,只是他这话刚说出来,就被世子瞪了一眼,他心念电转,忙补救道,“小的多嘴了,这事还是该由世子您来说才好。”   萧璟和听到这话脸色才好起来,他拿起一本书,说是看书,眼睛却一直往门口瞅,隔一会儿瞅一眼,隔一会儿再瞅一眼,最后书往床上一丢,气呼呼地说道,“你说本世子都受伤了,世子妃也不说好好在屋里照顾我,天天往外跑,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世子啦!”   眼看着世子要发火,五张赶紧出去找宁嘉安,还想着世子妃回来肯定要吃挂落,没想到一出屋子就见人回来了,忙低头道,“世子妃,世子找您呢。”   “世子找我?找我干什么啊?”她走进屋子,看着萧璟和不说话,萧璟和不知怎的就有点心虚,忙吩咐小圆,“赶紧给世子妃倒杯水,一路走回来该口渴了吧”,又开始邀功,“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季先生收大舅兄当弟子了,直接就留在那不让回家了呢,大舅兄真是厉害。”   宁嘉安果然高兴起来,她一笑,萧璟和也觉得开心,她还说道,“这次多亏世子帮忙,没有你这事也成不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噢,对了,我厨艺还不错,做的一道三鲜汤味道特别好,今晚我下厨给世子做汤喝,好不好?”   “好”,萧璟和也笑的跟朵花似的,“我最喜欢三鲜汤了,又鲜又香,那就辛苦你了。”   世子明明最喜欢八宝鸡汤……   五张觉得自己今天可是涨了大见识了,怪不得四白整天说他蠢,以前蠢就蠢吧,以后可不能蠢了,世子妃的大腿可定要抱紧才是……   宁府,宁润的小厮启书正跪在李氏跟前,“……大公子今早已拜在了季先生门下,季先生十分喜爱大公子的才学,把人留下讨论学问呢,一时怕是回不来,小的就回来禀告老爷太太一声,省的家里担心,顺便拿些换洗衣裳。”   李氏坐在玫瑰椅上,久久不说话,有些削瘦的右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浮现出一道道的青筋,最后说出话的声音也是缓慢克制的,“这是好事,你自去收拾吧,按理来说,润儿拜了师,我们做父母的该给先生备份礼才是,可是我们对季先生并不熟悉,就怕备错礼唐突了人家,那就不好了,刚好润儿自己开有书店,收益也不少,就让他自己准备吧。”   启书跪在那里,心下不屑,面上却不显现,道一声“是”就退出去了,想着二公子进了国子监如何,他家公子可是拜了季先生为师呢,季先生是谁,那是专门生产状元的大儒,哪是国子监能比的呀,怪不得太太这么生气,竟然连个礼品也不准备……心下又忧愁,他家公子也不富裕,那书店也就挣个零花钱,哪能备的起好礼物呢~   启书想的事,宁嘉安也想到了,可她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就在萧璟和酒饱饭足之后问了一句,萧璟和心情正好,说道,“像季先生这种大儒,必不能送什么金银之物,那是污了人家,倒是可以送一些文雅之物,像书啊画啊古董一类的,可是季先生具体喜欢什么咱也不知道,这样吧,我约了秦凌飞五日后见面,他是季先生的弟子,到时候我问问他。”   宁嘉安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约会,两人准备约会!之后又想到这人脚伤还没好呢……最后总结道,顾不得脚伤也要去跟秦公子约会,真爱了!   “这方便出去嘛,脚伤还没好呢”。   “无妨,我问过太医了,注意点没事的。”   宁嘉安也就不再多劝,只是她没想到,萧璟和的这一次约会,竟是这么的惊心动魄,百转千折,峰回路转,出人意表…… 第12章   时进四月,春意盎然,萧璟和坐着马车来到落月湖畔的沉月阁。   沉月阁是一家茶肆,背靠落月湖,前临珍宝阁,地处安静之所,囊括清幽各色,里面的糕点精致,茶更是一绝,不知选用的什么水,煮出来的茶就是要格外清香些,达官贵人颇喜在这里聚会,萧璟和就约了秦凌飞在一楼见面。   巳时初,秦凌飞进了沉月阁的门,而对面珍宝阁的三楼,齐世子妃正带着姜瑶选首饰,姜瑶这段时间总是闷闷不乐,问原因却什么也不说,齐世子妃想着是萧世子成婚的缘故,也不说破,只能多带女儿出来散散心,今天就刚好来了珍宝阁。   姜瑶这几天心情倒是稳定了些,终于接受了心心念念的表哥是个断袖这样的事实,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只是好不容易把旧恋的身影从心中抹掉,心头却又添染了几丝别的烦恼,话说,秦公子好像比表哥更优秀一点呢,上次赛马场上的勃勃英姿真是令人难忘,表哥不喜欢她,秦公子可能会吧,毕竟她这么好,身份高贵,相貌也娇俏,到时候或许能和秦公子成就一段佳话呢,也好报一报被表哥欺瞒的仇!   不得不说,宁嘉口信口胡诌的话,倒是被姜瑶实打实地听进去了……   姜瑶倚窗远望,心中正想着秦公子,眼中就看到了秦公子的身影,不由心下一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天定嘛,脸上冒出一分喜色,转身对着齐世子妃说道,“娘,我累了,想去对面沉月阁歇一歇。”   齐世子妃只这一个女儿,平日里甚是疼爱,甚至有些娇惯,闻言也只是说道,“可用我陪着你?”   姜瑶摇摇头,齐世子妃也不多说,“那去吧,带好侍卫。”   姜瑶就带着丫鬟月蓉匆匆下楼了,齐世子妃身边的王嬷嬷还道,“姑娘今天瞧着倒是高兴些了。”   望着姜瑶下楼的身影,齐世子妃满眼慈爱,“我就这一个女儿,也就盼着她高兴了,萧世子成婚就算了,总还有别家的好男儿,总有适合我瑶儿的。”   “世子妃对姑娘真是疼爱”,王嬷嬷一顿,“只是还是要给姑娘说一门显赫的亲事才是,这样世子妃您以后在府上也好过些。”   齐世子妃叹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她没有儿子,又不得世子欢心,也不愿意去争,在府里甚至没有世子侧妃于氏有脸面,就像今天,世子不知又带着于氏去了哪里游玩,她说是陪瑶儿出来散心,倒不如说是自己出来透口气……   可能她天生就是这样不争气的性子吧,倒养的瑶儿越来越霸道,事事都要为她出头,之前还想着将瑶儿嫁进南安王府,到时候姑妈做婆婆,到底好过些,只是如今,哎,姑母也不可靠,表哥也是无情,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沉月阁门口,姜瑶刚绕过来,就看到一架马车驶了过来,心下一紧:这不是表哥的马车吗,他来做什么?难道是……   萧璟和因为腿脚不便,跟秦凌飞见面的地方就是一楼的“春花秋月”,沉月阁讲究诗情画意,每间包间的名字都要从诗中而取,这间春花秋月就取自《虞美人》中的”春花秋月几时了”,他进得屋内,秦凌飞已坐在窗前煮茶,光透过窗纸倾泻而下,轻柔圣洁,将窗前人罩在其中,他朗目疏眉四肢修长,只是随意地一坐,便有松柏临崖之姿,傲雪寒梅之态,听到动静抬头望向门口,微微一笑,真真应了一句“珺璟如晔,雯华若锦。”   萧璟和暗骂:真不怪那些女人眼瞎!   秦凌飞起身,“世子来了,脚伤如何?”   四白将萧璟和扶到长榻上坐定,而后出门和五张守在门口,萧璟和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道,“脚伤已无大碍,说起来还要谢谢秦兄当日的相救之情。”   “世子太过客气了”,秦凌飞从铜炉上提起陶壶,沸水慢慢倾于茶具之上,水汽弥漫,“当时那种情形,换做任何人都会出手相帮,不值一提,倒是世子送来的谢礼太过厚重,凌飞惶恐。”   ”秦兄并非拘泥之人,无须介意。”   秦凌飞一笑,“既如此,世子便唤我凌飞吧,虽近日才认识世子,但神交已久,倒想跟世子做个朋友。”   萧璟和也和气,“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嘛,说来我那大舅兄能拜季先生为师,凌飞从中助力颇多,从此以后他与你就是同门师兄,关系匪浅,你我之间也要多多来往才是。”   “自然。”   两人都有意交好,气氛倒是越发融洽,说话也更随意一些,“说来,我这次前来还有一个事情,就是我那内子”,萧璟和不自觉就带上了笑,“自从听说她哥哥拜师之后,就想着给季先生送份礼,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在家急的不行,我就说莫急,眼前就有一个法子,我来问问凌飞不就好了,我那内子这才放了心,还交代我必要对凌飞你客气些呢。”   秦凌飞将一杯庐山云雾放在萧璟和面前,“世子与世子妃鹣鲽情深,让人羡慕,至于礼物嘛”,他略一思索,“倒是听说南安王府收藏了一副顾大家的《洛神赋图》,我师父对这幅画甚是喜爱,每年都要临摹一遍,如今不敢求取,只是可否让他老人家观赏一下真迹呢?”   萧璟和哈哈一笑,“不瞒凌飞,我家那副也是个临摹的,只不过用笔精绝,不输正品啊,既然季先生喜欢,应当双手奉上才是,权当是我那大舅兄的拜师礼,且这画也只有到了季先生手里才算物尽其用,在我家也只是等着落灰罢了。”   既不是真品,秦凌飞也就不再客气,抱拳一礼,“那就多谢世子了。”   “客气客气。”   房间内萧璟和秦凌飞两人谈的正欢,这边姜瑶也进了沉月阁,一眼便看到了守在春花秋月门口的四白和五张,她藏在柱后,想一想对着月蓉说,“你去找掌柜的,给我订一间隔壁的房间。”   月蓉胆小,不想去,还劝姜瑶,“姑娘咱回吧,出来久了世子妃会担心的。”   姜瑶瞅一眼月蓉,“我来这里就是歇息的,我娘都准了你还啰嗦什么,快去。”   月蓉不得已,也学着姜瑶一样,偷偷跑去找掌柜的,碰巧右边那一间秋雨梧桐的客人刚走,姜瑶深呼一口气,戴上从头垂到脚的帷帽,也不带月蓉,自己一个人进了秋雨梧桐,倒是五张看到了,只是觉得有些像姜姑娘,也不敢确认,只随她去了。   春花秋月里,萧璟和与秦凌飞越发熟稔,萧璟和眸光一闪,貌似无意道,“说来凌飞你如此俊才,可称为秦家宝树,但你家老爷子却有些糊涂,放着你这样的儿子不爱,偏偏要去提拔那不如你的,我是真为你委屈啊,不过凌飞你放心,有机会我必会为你说话,不让世子之位旁落。”   秦凌飞的目光移向萧璟和,说是看,实则打量,而后一声轻笑,如滴水入碧潭,“若我是个虚伪的人,此刻必要感谢世子,但奈何我是个实诚人,此时此刻倒想对世子说一句,莫要在朝廷上为我说话,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萧璟和的脸一黑:妈的,我就是试探一下你,至于这样不留情面嘛……   秦凌飞自顾自说起来,“西汉初时,汉高祖刘邦共封八位异性王,其中楚王韩信战功彪炳,战必胜,攻必取,最后却是身死宫中,被夷三族;梁王彭越威慑万夫,气雄阵鼓,却被贬为庶人,死亦无全尸;燕王卢绾与刘邦情同手足,最终却叛逃匈奴,高祖临终前甚至还留下遗嘱: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他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异性为王,终遭人忌,朝中大臣的敌人无过于政敌,而异性王的敌人,却是天下至尊之人,我每每想到这些,都为南安王府感到惶恐。”   他嘴上说着惶恐,脸上却是风淡云轻,对面的萧璟和亦是不动如山,好像这些事与他不相干一样,秦凌飞淡淡一笑,“看来世子早就明白。”   萧璟和此刻倒是能猜出来一点这人的意图了,似是想来帮他的,只是,是真的帮还是假的帮呢?他也不打哑谜,直接说道,“凌飞倒是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说吧,说说你为什么帮我?   秦凌飞却不再多说,“我的故事,我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但世子自己查到的却是真的”,说有什么用,萧璟和也不一定相信,他只会信他查出来的。   萧璟和点头,“也是,还是凌飞你透彻,对了,你的玉还在我这里呢”,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枚荷花玉佩,手心朝下,悬臂与空中,秦凌飞来接,却听到对面之人突然来了一句,“听说凌飞身手也不错呢”,话刚说完,手心展开,玉佩垂直而落,直摔向地面……   秦凌飞反应并不慢,手似离弦之箭水平掠过,手移风动,杯中的水都似有感应,向着同一方向涌动波澜,这边刚接住玉佩,那厢萧璟和又挥臂而上,两人一坐一站,竟是动起手来!   姜瑶这边,一进屋就趴在墙上听隔壁的动静,可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她又打开后窗探头出去,也是毫无声响,她只恨这房间隔音效果太好,气闷不已,而就在这时,隔壁终于有了动静,她通过窗户听,很轻微的声音,不像说话声,却乱糟糟的,而后突然“砰”的一声,十分响亮,像是杯子碎了的声音。   姜瑶一向是个直接的人,与其这样偷窥,倒不如直接去问清楚,问问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于是帷帽也不戴了,打开房门直接走到隔壁的春花秋月门口,五张看见他都变结巴了,“姜……姜姑娘,你怎么来了?”   姜瑶仰着头,“我要见表哥。”   五张接着结巴,“世子……世子有客人。”   四白暗骂一句五张蠢,陪着笑道,“姜姑娘,世子现在正跟秦公子谈事情呢,想是快谈好了,不如姑娘您稍等片刻,马上世子定会见你的。”   “不,我现在就要见”,姜瑶在门口胡搅蛮缠,屋内两人却已是打完了,互相掂量了一下对方的身手,很是满意,萧璟和望着脚边的碎片和茶水,还惋惜呢,“这是产于景德的莲瓣杯,我一向喜欢,这次碎了一只倒不成套了,可惜。”   “杯子可以再买,只是世子再不出去,外面的姑娘该伤心了”,听这动静马上就要闯进来了。   “凌飞促狭”,萧璟和哈哈一笑,“劳烦凌飞扶我一下。”   秦凌飞就驾着他往外走,萧璟和本来就靠一只脚使力,可今天好巧不巧的,想是出门没看黄历,好的那只脚刚好踩在了茶水上,于是“嗖”的一下,鞋底与水渍发出尖细的一声,他就要仰面摔下,说时迟那时快,秦凌飞左右手同时包抄,将萧璟和提起来,而就在这时,外面的姜瑶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推开四白,踢开房门,然后……然后她就看到了此生最不想看的一幕:   秦凌飞在上,萧璟和在下,上面的人英俊帅气,搂着下面人的腰,而下面的人小鸟依人,紧紧拉着上面人的衣袖,他们四目相对,相拥在一起,如这世上最美好的情侣……   姜瑶,“啊啊啊啊啊……”   这一声尖叫,吓跑了庭院中正停歇的鸟儿,吓掉了后院厨师手中的刀,更是把全沉月阁的人,都勾的跑出来看热闹……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休息~ 第13章   姜瑶的这一声尖叫,充满了意外、震惊、难过、不甘,楼里已有人出来探看,萧璟和都被这一嗓子吼的心慌慌的,赶紧扶着桌边站直身子,对姜瑶道,“你喊什么啊!”   四白和五张忙跑进去跪下,“世子恕罪,小的们实在拦不住姜姑娘。”   “拦拦拦!拦我干什么?你们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怕别人知道嘛!”   姜瑶怒目圆睁,“还巴巴地派下人在外面守着,生怕被人看见是嘛,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就有人知道你俩勾搭在一块了!”一指萧璟和,“亏得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然喜欢男人,但凡有点良心,你也该早告诉我,也省的我为你日日伤心啊”,说完就哭起来,越哭越厉害,起先还是个小雨,之后就跟洪水爆发了一样,悲伤逆流成河。   人家这是真伤心,不仅为萧璟和,也为秦凌飞,这是刚看上的人啊,一个不注意就又被拐走了……还是被前一个拐走的……   真是命苦啊!   萧璟和直接傻眼了,天呐天呐,这鬼丫头说的什么啊,秦凌飞也没好多少,一向以温润淡定形象示人的英俊脸庞也呆滞了……   他俩是傻了,可是楼里其他人可打鸡血了,本来还觉着不能跟市井的长舌妇一样去围观的,可是这什么“见不得人”“勾搭”“喜欢男人”几个词一出来,人刷刷刷地都跑出来了……   这么想入非非的词语,这么劲爆火辣的内容!难得遇上这样的热闹事,不看白不看啊,还得看看是哪家的,要知道能来这沉月阁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啊……   萧璟和指着四白五张,“他娘的都给我起来!”还是四白机灵一点,忙去扶着自家主子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外,楼里人伸脖子一看,我去,这不是南安世子嘛……   没想到这场八卦的规格如此之高……   萧璟和要气死了,这年头女人注重名节,不小心得个坏名声就得闹死闹活的,可是男人的名声就可以随便污蔑了,特别是他这样的大好儿郎,身份贵重相貌堂堂,人品才学更是上佳,是多少京城闺秀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中情人啊,可是今天让姜瑶这么一瞎咧咧,他马上就从云巅掉到臭水沟了,他不要面子的呀……   看着姜瑶,萧璟和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就在这里跟朋友见个面,做什么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姜瑶只哭不说话,跟受了多大冤屈似的,把萧璟和急的啊,不该说的时候瞎说,让你说了又只会哭,坑死个人!就在这时,廊内有一人快步走来,竟是姜瑶的亲爹齐世子,齐世子与南安王年纪相仿,是萧璟和的舅舅,今日也在这里喝茶,还带着侧妃于氏。   萧璟和见着齐世子,喊一声舅舅,说了一下如今的情形,“我就跟朋友在这里见个面,不知怎的,表妹突然就来了,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十分不解,还请舅舅与表妹好好说说”,他跟姜瑶算是沟通不了。   齐世子虽是萧璟和的舅舅,但两人品级相同,或者说萧璟和的品级还高一些,因为齐王府的爵位是要不断降等的,而南安王爵确是世袭罔替,因此他也不敢拿大,笑呵呵道,“瑶儿这段时间总是神思不清,看太医也没看好,我特意请了高僧来看,说是她院子里的一棵树种的位置不太对,有些妨碍瑶儿,才让她时不时地做一些糊涂事,说一些糊涂话,我这还没来得及选一个黄道吉日移树,我这女儿就又做出糊涂事来,倒是惊扰了侄儿你,还请侄儿不要计较才是。”   齐世子这套说辞虽然有点用吧,但却把姜瑶给陷进去了,这话一传出去,以后谁家敢娶一个时不时做糊涂事的姑娘呢,萧璟和到底心软,道,“我跟表妹一起长大,跟亲兄妹一样的,这次就是她跟我开个玩笑,没事的,还请舅舅不要责怪她才是。”   “放心”,齐世子就要带着姜瑶回家,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没想到姜瑶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拐角处,正一双盈盈美目望向这边的于侧妃,心中一震:她爹竟然不带她娘却带了她出来……新仇旧恨加一起,姜瑶怒火中烧,一把甩开她爹的胳膊,大喊道,“你竟然宁愿带着一个妾室出来都不带我娘,我们母女俩在你眼中算什么?怕是还不如那个贱人的一根手指头吧!你这是宠妾灭妻,是要被御史弹劾的!”   “放肆!”齐世子一声威吓,甚有气势,“你娘娇你纵你,竟把你骄纵的不知天高地厚,连长辈也敢辱骂,走,回家,看我如何教导于你!”   齐世子招呼身边的仆从将姜瑶带回去,姜瑶挣扎着不肯,仆从也不敢下狠手,局面一时僵持起来,就在这时齐世子妃来了,一声饱含担心的“瑶儿”,惹得姜瑶又伤心起来,直接扑到母亲怀里痛哭起来。   齐世子妃一下下地抚着女儿的背,轻声安慰,齐世子见着世子妃更是火冒三丈,“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不仅在家编排长辈,更是在外面编排亲戚,胡说八道,满口胡言,都不知道女儿家的贞静矜持学到哪里去了!这次回去定要严加管教,没学好规矩不准出门!”   齐世子妃平日里看着软弱些,可是遇到女儿的事情却是分毫不让的,现在更不能让女儿背着这样的名声,她直视着齐世子,声音虽颤却也坚定,“瑶儿平日里脾气是大些,可却是个善良明事理的孩子,更不会乱说什么,可是世子误会了?”   齐世子冷哼,“我误会?你回去问问你的好女儿就知道了!”   齐世子妃问姜瑶,“瑶儿,你从不说假话的对吧?你给你爹爹说清楚,你爹爹肯定误会你了”,她不能让女儿回去,这样糊里糊涂地一回去,她女儿的名声就完了,一个被父亲当众辱骂的姑娘,还有谁家敢娶呢……   姜瑶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就算不为她自己,为了她娘她也要说的,指着萧璟和,抽抽嗒嗒的,“是我看到表哥和秦公子在这里幽会,我看的真真的,不会错的,秦公子还在里面呢。”   楼里众人的目光跟个聚光灯似的,带着万千火力投射到萧璟和的身上,秦凌飞还在房间里待着,可是现在姜瑶直接点了他的名,不出去感觉心虚一样,也便走了出来,他刚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人群便“哗”了一声,跟水烧开了似的:这可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秦国公府的大公子秦凌飞啊,这场八卦的level又上升了噫……   秦凌飞解释道,“这位姑娘误会了,我与萧世子只是简单的朋友,来这里也只是谈话,并没有姑娘说的那种关系。”   姜瑶眼泪汪汪地看着秦凌飞,如此好的一个少年郎,刚恋上就垮掉了,可让她怎么接受呢,拿着帕子擦擦泪,声音低低的,“或许你不是断袖,但表哥是。”   萧璟和都气笑了,“姜姑娘,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就是个断袖呢,要是因为你刚刚看到的,那我跟你解释一下”,说着抬起受伤的左脚,“看见了没,我腿脚不便,不小心摔倒了,秦公子扶我一把而已,很正常的对不对,你就能断定我有龙阳之好,是个断袖了?这恐怕说不大通吧?”   楼里吃瓜群众一听:也是啊,是不是真是这小姑娘误会了,萧世子和秦公子看着都挺坦然的嘛……心下又有些遗憾,原来这八卦竟是个误会……   然而他们显然都低估了姜瑶的战斗力,她纤手一指萧璟和,气势汹汹,“你别想骗人,你说你不是断袖,那你为什么这么晚成亲?为什么成亲之前连个房里人都没有?”   萧璟和刚听着还不屑一顾,觉得这些指控也就小意思了,可没想到人家姜瑶还没说完呢,这姑娘说之前脸还红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还有……还有……”还有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齐世子都急了,“还有什么啊?”连齐世子妃也劝道,“瑶儿不要急,慢慢说。”   到底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不太好意思,姜瑶两眼一闭一口气说完,“你院里的丫鬟都说了,说你跟你新婚的世子妃都没有圆房,两人还是分开睡的,就是因为你让她睡榻上,姑母才命人把榻挪走的!不信可以去查!”   ……   寂静,绝对的寂静,一时间好像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但紧接着就是躁动、骚动、激动,跟沸腾的开水又倒进热油里面了一样……吃瓜群众们一个个激动地跟服了五石散一样,彼此间对视一眼,露出一个个心照不宣淫而不荡的微笑,而作为主人公的萧璟和就想哭了:他妈的我媳妇儿睡榻上你知道,我娘挪个榻你也知道,连我和我媳妇儿没圆房你都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买通我家丫鬟了吧……   关键是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解释啊,说我不是断袖,我只是不想睡我的媳妇儿?那他们就该怀疑我不是断袖,而是不行了……   可以说我是断袖,但不能说我不行!   萧璟和再看看齐王府这一家:神啊,这一家是来毁他的吧?第一次齐世子要带姜瑶走,被个妾室挤兑的不走了,第二次要走又被齐世子妃拦住了,第三次更过分,还劝姜瑶赶紧说……这哪是亲戚啊,这是隐藏在身边的奸细啊!   事情朝着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着,萧璟和破罐破摔,倒也淡定了,还对秦凌飞笑笑,“不好意思,连累凌飞了。”   秦凌飞侧着头看他,有一点小犹豫又有一点小纠结,最终问一句,“世子应该不是断袖吧?”他也有点担心啊……   萧璟和:妈的,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14章   萧璟和回到家的时候,宁嘉安正陪着姜王妃说话,大丫鬟心晴跑来说,“王妃,世子妃,世子回来了,只是看着脸色不太好。”   姜王妃一笑,并不在意,对宁嘉安道,“那你回去吧,看看我那儿子又怎么了,该哄的哄一哄,晚上你们小两口自己用饭,不用过来。”   宁嘉安应一声就回了木犀居,一进去就觉得不太对劲,首先是很安静,不是那种正常的安静,是带着诡异的安静,再一看,四白和五张两个人正跪在檐下呢,哭丧个脸,一点精神气儿都没有,步子一顿,宁嘉安就觉得不能贸然进去,先问守在院子的心雨,“世子罚他们跪的?”   心雨摇摇头,“世子回来一句话没说,他俩是把世子送进去以后自己要跪的。”   宁嘉安又去跟五张打听,因为她觉得这个比较缺心眼儿,结果五张这回一个字不敢说,问急了只说“您去问世子”,弄的她越发心慌。   宁嘉安想,难道是跟秦公子感情不顺,被无情拒绝了……   想来想去,反正不是她惹了事 ,怕什么啊,慢慢地走进去,探头一看,萧璟和正靠在床头,微闭着眼,双手交叠放于腹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反正不像生气的样子,她轻轻坐在床边,问一句,“怎么了?”   萧璟和睁开眼,脸色倒是平静,就是说出来的话让宁嘉安平静不了,“今天姜瑶去了沉月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有龙阳之好,没有和你圆房,还勾搭了秦凌飞。”   宁嘉安的心都漏跳了一拍,“她她她……她怎么知道的啊?”心下却是觉得完了完了,这竟然还真是她惹的事!   萧璟和狐疑对看着她,“你不会也认为我是个断袖吧?是你告诉她的?”   “哪能啊”,宁嘉安压下慌乱,尽量平静的说,“新婚之夜你给我说你不喜欢女人,我是往这方面想过,但只是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至于姜瑶那边我不知道啊,上次我去打发她的时候,说的也是咱俩感情好着呢。”   她没有完全否认,因为芳姨娘教过她,说假话不能纯说假的,得真的假的掺着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让人分辨不清楚呢。   萧璟和倒是信了,主动说起来,“姜瑶之所以知道咱俩没有圆房,是听院子里的丫鬟说的,这事我自会查清楚,口风不严,吃里扒外,这种人一定要揪出来!”   宁嘉安这才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一眼萧璟和,再看一眼,才哼哼唧唧地问道,“世子,你到底是不是那……那啥呀?”   萧璟和勾勾唇角,“你觉得呢?”   宁嘉安摇摇头,“不知道。”   萧璟和呵呵一笑,“你想的都对,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竟然承认了……   宁嘉安木愣愣地往外走,心中思绪万千:看来以后跟萧璟和不能做夫妻,只能做闺蜜了,实实在在的闺蜜,当然也可以□□蜜……   萧璟和一个人待在房间,没有再想姜瑶的事情,而是在复盘秦凌飞的话,“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如今的皇室姓姜,而他们家却是姓萧的,从开国以来到如今,已传了四代,这已是侥天之幸了,如今南疆安稳,皇室对他们家却是处处防备,皇上还好,是个心软的人,只是想收回权利,但是太子姜翀却是个心大的,一心想除掉他们,而且,他已经在行动了,之前的中毒事件,现在的坠马事件,母妃只以为他流年不利,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很早之前就明白府上的境遇,一招不慎恐怕就要落个身死族灭的地步,所以他不敢成婚,不敢生子……他可以自己去死,却不能看着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孩子去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娶了宁嘉安。   这小丫头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七夕落月湖边,并不是,他之前就见过她了,在“一蓑烟雨”,他大舅兄开的那个书店里,一个圆脸小姑娘对着掌柜说,“还有没有武侠小说了呀,我之前的都看完了”,声音婉转,像竹叶尖上的露珠,颤颤巍巍,要落不落,动人心弦,掌柜笑呵呵回一句,“大姑娘怎么只爱看武侠方面的,和平常人可不一样,其她姑娘来这里都看书生将军一类的。”   “书生将军那些都是假的,哄小姑娘的,我不看。”   “那侠客闯荡江湖杀富济贫的就是真的了?不也是哄人的吗?”   小姑娘眼珠骨碌骨碌,笑嘻嘻道,“我愿意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连圣人都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呢,可见江湖好,哈哈。”   他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有趣,七夕再见之时却觉得有一丝惊喜,他当时才意识到:哦,原来见到这个姑娘我会开心呢,于是在她快要掉湖里之前出手扶住了她。   幽香入鼻,酥软入怀。   之后阴差阳错,他娶了她。   婚后的日子怎么说呢,他想着是甜蜜,实际上却是折磨,心里的甜蜜,身体的折磨。   或许是从小在庙里长大的缘故,他对女色实在谈不上热衷,也不觉得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直至他身边来了一个……这是一个特别的姑娘,什么也不做只待在那里,就让他觉得整个房间窗明几净温馨舒适,他看著书,也看着她,他读着枯燥文史,却只觉满心欢喜。   白天是满足的,夜晚却是躁动的,也不知她身上涂了什么香,就那么一丝一丝慢悠悠地钻进他的鼻孔,像蜘蛛精的网,顺着鼻孔,一夜夜地勾着他的心,让他不得安枕,他有心远离,奈何蜘蛛精非要自己撞上来,从榻上到床上,一步步蚕食着他的地盘。   哦,对了,还有他亲爱的母妃……送人送汤送话本,外加给她媳妇儿洗脑,如果说嘉安是前锋,横冲直撞,那他娘是就后勤,面面俱到……   这婆媳俩,马上就把他逼疯了……   只是再如何悸动,他都不会碰嘉安,起码在自身安全之前不会,这样的话,即使他身死,也可以安排她有一段全新的生活。   只是,谁不想娇妻入怀儿女绕膝呢?所以他要争,他要斗,他要把太子搞下去!睿文帝已过五十,针对南安王府的棋局已然开始,胜负就在眼前,他有太子这个敌人,而太子也有很多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他的盟友,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不信你看,秦凌飞不是已经扑上来了嘛~   自从惊马事件后,他早就把秦凌飞查了个底朝天,这位秦国公的长子,不受家族重视,自小被送到杭州外祖家,然而天资聪慧资质极高,十岁起就师从季先生,后越发耀眼夺目,与外祖家表妹程湘定有婚事,感情深厚,只是可惜的是,程湘去年死了。   不是死于对外公布的病亡,而是被出游在外的四皇子姜秸看上抓了去,不堪□□,撞柱而亡。   姜秸是太子的人,嫡系人马,要想除掉姜秸,必要扳倒太子。   而最近又传来消息,秦国公府的二公子秦钟投靠太子了。   这样看来,秦凌飞就是他最坚实的盟友了。   和盟友传一段龙阳之缘?其实也行,就当投个烟雾弹迷惑对方了,也好让嘉安和他娘安生安生,最近都快抵不住了……   自得的嘴角还没扬起来,萧璟和又猛地把被子踹下去:奶奶的,说的好像我还有其他选择似的,就算我不认,外面的人信吗?   姜瑶算是坑死我了……   我的一世英名啊……   一刻钟后,萧璟和对着外面喊,“宁嘉安,你进来,把被子给我盖上,我冷……”   ……   萧璟和是申时初回的府,结果申时中姜王妃就知道沉月阁的事了,不仅她知道,整个南安王府都知道了,这中间不到一个小时,谣言就已满天飞,而且还是五花八门乱七八糟多个版本的,有说世子跟秦公子在沉月阁幽会被姜姑娘当众揭破的,这算是比较据实的;还有说萧世子一方面哄着姜姑娘,一方面勾搭着秦公子,结果时间没有安排好,让姜姑娘撞上了秦公子,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在沉月阁大战三百回合的,这就比较离谱;更有香艳版本的,说是萧世子和秦公子都已经宽衣解带坦诚相对了,却被秦姑娘无情打断,萧世子恼羞成怒,骂得姜姑娘崩溃大哭,都神志不清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初听者问一句“真的假的”的时候,讲解人总要跟做贼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小声说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萧世子跟世子妃成亲多日,连房还没圆呢……   于是在大家都知道萧璟和是断袖之后,又知道了成婚多日的宁嘉安还是个姑娘,黄花大姑娘!   姜王妃听完之后肺都要气炸了,“这都是谁在外面传的?去给我查!查一个给我抓一个,看我不割了他们的舌头!   大管家徐忠站在下面,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起了,”王妃,这查不清啊,满城都在传,咱也不能把全城人都抓进来啊,而且这会儿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了,抓也没用啊。”   姜王妃按住额角,“姜瑶怎么就跑到沉月阁去了?谁教她这样诬陷我和儿的?就算和儿没娶她,可是我们也没有对不住她呀,她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姑母的?去,去把她找来,我要亲口问问她。”   徐忠再次硬着头皮说,“姜姑娘一回去就被关在了屋子里,不许出去,贴身丫鬟都被拉出去打了板子,齐世子要罚她,齐世子妃拦着,齐王妃又说于侧妃不该出去丢人现眼,于侧妃吓得昏了过去,齐世子心疼于侧妃,跟齐王妃又发生了口角,齐王妃说齐世子不孝,要去宗人府告他……现在齐王府也乱的跟锅粥似的。”   姜王妃被徐忠这一堆的“齐”啊“妃”啊绕的头疼,差点儿也跟那个于侧妃一样晕过去,干脆去找他儿子,“我还不信这事儿说不清了!”   木犀居内,这场风波的主角萧璟和正在悠哉悠哉地啃苹果呢,姜王妃走进来直接就问,“这谣言该怎么澄清啊?”   只见他儿不慌不忙地再啃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以前还愁怎么跟母妃您说这个事呢,现在您都知道了,我也不必隐瞒了,那啥,外面传的都对,我就是不喜欢女人。”   姜王妃这当娘的的声儿都颤了,“也就是说,你真的是那个……那个断袖?”   萧璟和点点头,再啃口苹果,“咔嚓。”   姜王妃就觉得,她的心,现在也跟她儿子手中的苹果一样,碎成渣渣了…… 第15章   姜王妃气势汹汹地来了木犀居,又西子捧心蔫了吧唧地回去了,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当娘的痛心,当妹妹的更痛心,萧璟月跑到她哥面前大声控诉,“你怎么能抢我的人?”   萧璟和完全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儿,“谁是你的人?凌飞啊?不一定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能看得到他的好,我也能看到呢,而且你只是见了他一面,话都没说上,我可不一样了,我们之间不仅有过命的交情,还相谈甚欢心心相惜湖畔幽会呢,到底是谁抢谁的人?妹妹,你可不能这么不地道啊,哥哥好不容易遇到个知心人呢。”   萧璟月直接让他哥刺激地一路哭回去了,此时此刻倒是和姜瑶一个心情,这刚看上的人啊,还没来得及展开攻势,就这么被人拉阴沟里了……   宁嘉安倚在门口,对嘴炮王者萧璟和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看人家这嘴,谈笑风生间将人伤得体无完肤;再看看人家这脸皮,嬉笑怒骂爱咋咋地;看看人家这手段,就出去约了个会,搞得全城大半少女都失了恋,喜欢萧璟和的,死心了,倾慕秦公子的,傻眼了。   突然想到一件事,宁嘉安又笑到不行,萧璟和一个眼光扫过来,她吓得打了个嗝。   “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啊,世子妃你也说给我听听。”   萧璟和脸皮都厚到如此地步了,宁嘉安也不矫情,兴致勃勃地开始讲最新的八卦,“是这样啊,之前不是好多闺秀想嫁秦公子嘛,想的抓心挠肺的,可是你这事一出,人家都不敢了,说是现在嫁给秦公子,不仅得对付小心眼的婆婆,偏心眼的公公,永远无法打败的初恋,还得对付一旁虎视眈眈的萧世子,一想到要跟萧世子做情敌,争男人,他们就觉得,算了吧,秦公子跟萧世子也挺登对儿的,不如成人之美吧。”   宁嘉安简直要笑出泪花,深觉萧璟和威名在外,闺秀们脑子也清楚,可转眼一看,坐在床上那位的脸色黑得跟锅底灰一样,忙站直身子,拿帕子按一按唇角,“其实也没那么好笑,都是我笑点低。”   萧璟和咬牙切齿,“你笑点是够低的。”   就在这时,五张小跑过来禀事,“世子,禁卫军郑统领家的五公子送来帖子,说三日后想来拜访。”   禁卫军郑天和?没跟他家接触过啊……萧璟和一时想的远了,他家这么敏感的身份,从来不敢跟禁卫军有所接触的,怎么这会儿人家要来拜访他?五公子?哪个五公子,不认识啊,来找他干嘛?   萧璟和想了半天,问五张,“知不知道他过来干嘛?”   五张沉默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您不知道郑五公子啊?”   “我要知道,我还问你干嘛!我看你倒是越发出息了!”   五张觉得自己都快难死了,悄悄抬起头看他家世子一眼,又垂下来,“小的也不太了解郑五公子,只是听说,听说郑五公子身边有好多小厮,一个个都长得眉目如画的……”   “滚!”   五张立马滚了,宁嘉安也起身,“我突然想起来炉子上还炖着汤呢,马上该烧干了,我得赶紧去看看”,也一阵风似的跑了。   萧璟和皱眉,这他妈的一个个都什么人啊!   于是萧璟和在伤了姑娘们的心之后,却把少男们的心都勾起来了……   ……   萧璟和最近气不顺儿,宁嘉安在一边时还好些,于是这满院子的下人们都把世子妃当姑奶奶供着,这天早上五张又屁颠颠的跑来了,“世子,世子妃,宁公子来了,想见见世子您。”   宁嘉安一听到她哥来,忙交代道,“我哥肯定是为了我的事来的,他要是说什么不太好听的话,你不许发火啊。”   萧璟和无所谓,“知道了。”   宁润一进来,直接跟他妹说,“你避一避,我跟世子说点事。”   “这有什么事还得避着我说啊”,宁嘉安有点儿不安,她哥这脸色可不太好啊。   “男人间的事,你听着不好,出去吧。”   萧璟和也道,“先出去吧,放心。”   宁嘉安就算不放心也得出去了,走之前还小声说一句,“不要吵架啊。”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萧璟和先说的话,“还未恭喜大舅兄得拜高师,心想事成。”   宁润抱拳,“此事还多亏世子在中间帮忙,在下感激不已,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大舅兄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萧璟和靠在床上,鹰视狼顾,如龙似虎,气势丝毫不弱,而宁润一个书生,身材有些单薄,却如冲天翠竹,不卑不亢,“兴师问罪谈不上,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跟嘉安和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右拳猛的握紧,萧璟和一张脸坚硬如铁,目光更如出窍利剑,“大舅兄是相信了外面的流言了吗?”   宁润自行坐下,神情自若,“对于外面的流言,我持怀疑态度,毕竟这种风月之谈,最是容易以讹传讹,但经三人嘴,传出来的都与真相相去甚远,但不妨我从此事中了解一些东西。”   宁润完全是以理智来分析这件事的,“对于外面的流言,只有两种结果,第一,世子你真的有龙阳之好,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你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个人选择不同而已,可是这对于嘉安就很重要了,一个姑娘家,一生所求不过夫妻恩爱,子女安康,但你既然不喜欢她,她在这府上纵有荣华富贵,也没什么意趣,不如及时抽身,各自安好;第二,若世子你没有龙阳之好,可今时今地你认下了这种名声,这背后也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难以言说的目的,这种事情,不是嘉安可以承担的,她是一个简单的人,入不了世子你的棋局。”   一声轻叹,“说实话,我并不愿意嘉安嫁到你们府上,这府上一片富贵显赫,可是富贵显赫后面,危机也如影随形,世子应该清楚。”   萧璟和不得不承认,宁润这番话说的都对,对到他无法反驳,他手掌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只有一句话,“我与嘉安是圣上赐婚,今生断无和离的可能。”   宁润垂下眼睫,看不清神色,萧璟和却似是能听到他心里的叹息一样,不过几瞬之间,宁润便站起身,却是行了一个大礼,“那就劳烦世子照顾好嘉安了,她自小没有娘亲的照顾,我也不能事事看顾,让她受了不少苦,如今不管世子如何,但我能看出你对她是不一样的,好好护着她,以后但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萧璟和颔首,无比郑重道,“放心。”   ……   宁嘉安回来的时候,宁润已经离开了,她还埋怨呢,“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就走啦?”   萧璟和问,“你在外面没有遇着吗?”   “没有啊,你们不是让我避一避嘛,我就避到花园子去了,刚刚才回来。”   萧璟和无语,“你可真实诚啊。”   “那可不”,宁嘉安装模作样地说道,“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叫我避一避,我能不听吗?”   萧璟和赶紧转过头掩住猝不及防的笑意,而后又转过来,眼里发着光,语气也温柔,“这两天事多,都忘了给季先生送礼的事了,我已准备好了,明天就让五张送去。”   宁嘉安感兴趣的很,“送的什么啊?”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在宁嘉安嘴张的能盛下一个鸭蛋的时候,萧璟和又促狭的补充一句,“赝品。”   “那应该也很贵重吧”,宁嘉安也是懂点门道的,“就算是赝品,能在王府珍藏,那也一定不是凡品,你真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替人做事能得到对方的认可,这滋味也太美妙了,萧璟和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那是,谁让我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   宁嘉安俏皮一笑,“那可不。”   落日时分的风从窗口袅袅拂来,挟着花香,吹乱一屋春景。   宁润来过之后的第二天,宁府也来人了,是李氏身边的葛妈妈,对着宁嘉安倒是恭敬,“家中老爷太太甚是想念大姑娘,特让我来接姑娘回家一聚。”   宁嘉安一点儿也不想回去,她哥不在家,家里都是一些她不想见的人,而且这个时候让她回去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可孝字当头,又不能不回,她在原地想了半天,去找萧璟和,“世子,咱们府上有没有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人,给我两个呗,给我壮壮声势。”   萧璟和笑笑,“简单的很”,于是宁嘉安回娘家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两个塔一样的妇人,往主子身后一站,宁家门房的腰弯得更狠了。   厅内,宁父、李氏和李氏的几个子女都在,宁父高坐上首,见着出嫁的女儿,没有半分寒暄,开门见山道,“南安王世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伤风败俗,为礼不容,我宁家书香门第,百年传承,断不能与这种人结亲,可你与那人毕竟是圣上赐婚,不可和离,我想了想,还是你自请下堂吧,到时候在萧家的家庙度过余生,或者回我宁家家庙亦可,此方不坠我宁家家风,族人亦会感念你之气节。”   宁父话一出,李氏皱了皱眉,宁嘉婉和宁澜则是颇多思量,而宁嘉安直接愣住了,她知道这次回家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一番话,她的亲爹,竟然让她自行下堂,还要去家庙? 第16章   宁嘉安神情恍惚,心里更是觉得空空的,她没有争吵,只是轻声问道,“爹,你知道家庙里面是什么样的吗?你真的想让我去家庙?”   宁父依旧义正严辞,“我自是知道家庙里面什么样,我宁家家庙内,妇人纺线织布,诵经念佛,生活虽清苦些,品格却高贵,想当初我的姑母,你们的姑奶奶,未嫁时夫婿病死,为示贞洁,直接守了望门寡,一守就是一辈子,还得到了朝中钦赐的贞节牌坊,外面的人提起来,也要说一句我宁家家风清正,祖宗传统如此,我后辈自当发扬光大”,又放软了语气,“我知你是怕吃苦,只是你就是这个命,若还是顶着南安世子妃的名头招摇过市,外人必要觉得我宁家贪慕虚荣,不知礼节,这让族中人如何看待咱们家呢?好孩子,你就去吧,有时候名节就是比命重要,何况我只是让你去家庙,未让你以身殉节啊。”   以身殉节?原来去家庙还不是最糟糕的结局啊……   原来他们家的家风清正就是让女子去家庙或者去死!   宁嘉安生生憋回眼中的泪意,抬起头,怒视着她的亲生父亲,“我们宁家还家风清正?不见得吧,想当初我娘去世还未到一年,你就娶了新的太太,更神奇的是,太太进府不过八月就产下子嗣,对外说是受惊早产,实际上却是珠胎暗结吧!在妻子孝期内做下苟且之事,如今还好意思说什么仁义道德贞操礼节,这就是你的家风清正!你们怎么不去家庙啊!”   “啪”!宁父一个巴掌扇到宁嘉安右脸,他虽是个书生,此刻却用了十成十的力,直把宁嘉安打得一个趔趄。   “混账!不孝之女!早知道今日,当初生下你就该立刻溺了去!”   旁边的李氏被揭破当年之事,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宁嘉婉却开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大姐姐不想去家庙不去便是了,何必在这里诬陷爹娘的名声,这十几年来娘亲对你虽做不到事事照顾,但也衣食不缺,怎知你心中竟有这么大的恶念,你这话一出,让我娘如何立足?让我和二弟如何立足?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说着就泪如雨下。   李氏也适时地拿帕子按一按眼角。   宁父脸上怒色更深,宁嘉安却是什么都不怕了,她讥笑一声,“少在我这里演戏了,你这戏演了十几年,我早就看够了,爹你是不是还想打我,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想让我自请下堂是吧?不可能!我这辈子就算是死到南安王府了,也不会再回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更不会去什么家庙!想起来也是好笑,你们现在嫌弃王府丢你们的面子了,那当初借着王府的势把宁澜送到国子监的时候怎么不嫌弃了,还说什么家风清正,明明是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真让人作呕!”又看向宁澜,“二弟,你是有气节的人,赶紧从国子监退学吧,省的丢了咱们爹爹的脸!”   宁父又要出手打人,宁嘉安转身就走,身后的两个妈妈及时拦住宁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人息怒,这是我们南安王府的世子妃,可不是什么人想打就打的。”   宁父暴怒,却也不敢追上去,只得怒吼一句,“以后我们家没有你这个女儿!敢回来一步,打断你的腿。”   宁嘉安嗤笑:谁回来谁就是王八蛋!   宁嘉安跟她爹争吵的整个过程,没有流一滴眼泪,就算原来有些泪意,后来也都憋回去了,她是不会在那些贱人面前流泪的,可是回到木犀居,见到桌前静静坐着的萧璟和,这泪就再也憋不住了,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委屈地哭起来。   萧璟和自是看到了宁嘉安那肿胀的右脸,眼中寒光顿现,却没有立即发作,只是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着背,这人哭得太厉害,都打嗝了,细心地喂一些温水,然后继续充当人形抱枕,耐心体贴,最后怀里的人哭累了,萧璟和将她安置好,盖好被子,才慢慢移到院落。   门外小圆和那两个妈妈正站在院中等候差遣,见着世子出来了就要行礼,萧璟和摆手,示意到外面说,四白过来扶他,他也没让,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了。   等到了院外,萧璟和坐下,对小圆道,“说”,只一个字,小圆却无端害怕得很,直接跪下,讲了今天在宁家的事情,一字一句都没敢漏。   萧璟和始终静静地听着,脸上不辨喜怒,只是在小圆说完之后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下人跟在主子身边都有什么用吗?”   这问话一出,小圆就吓得一抖,身后两位妈妈也赶紧跪了下来,萧璟和声线平稳,却带着凛意,“以后世子妃出门再受到一丝伤害,你们就不用回来了,我们府上不养无用之人,明白吗?”   这是要赶人走啊,可是身契还压在府里,其他地方也不敢要他们,出去就是送死!   三人都颤着声音说明白,萧璟和对四白道,“让她俩长点记性”,四白就带着那两位妈妈下去了,心里不由庆幸:幸亏今天不是他跟着去的……   小圆还跪在那里,膝下是凸起的鹅卵石,跪得人膝盖生疼,可她却一动不动,萧璟和望望天,声音随意,“你和世子妃从小一块长大,她看重你,我也不会罚你,只是主子看重下人,是主子的仁义,下人要是因此忘记了自己的本分,那这主仆缘分可就长不了。”   小圆怕的要死,大气都不敢喘,“这次是奴婢的错,奴婢记住了,以后但凡再让世子妃受一点伤,奴婢甘愿受罚。”   “记住你今日的话,去找云嬷嬷吧,让她好好教教你。”   “是”,小圆哆哆嗦嗦地退下了,萧璟和喊一下旁边的人,“五张?”   五张“砰”的一声就跪下来了,头抵着地面,心慌的不行,今天是他跟着世子妃去的宁家,可是他守在外院根本没进去,这也真怪不到他头上啊,真真是冤死了,萧璟和拿一片树叶在手里捻着,风淡云轻,“你说,像宁家这次的事情,该怎么处置呢?”   五张唾液急剧分泌,他想说话,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若宁家是个一般的人家,杀了流放了都不为过,可这是世子妃的娘家,世子看重世子妃,必要照顾世子妃的心情,况且这家族之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处置宁家倒容易,连累了世子妃可怎么办啊?这中间的分寸可不就难把握了嘛……他想了半天,才慢慢说道,“处置倒容易,就是怕打老鼠伤了玉瓶。”   萧璟和已有主意,“你去做三件事。”   “世子吩咐。”   “第一,让天祀寺为我岳母准备一场盛大的法事,到时候我与世子妃会亲去,且会以岳母的名义为菩萨重塑金身”,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就要把他媳妇儿他大舅兄从宁家剥离出来。   “第二,那个宁澜不是死皮赖脸进了国子监嘛,找几个人好好招呼他,揍不死就行。”   “第三,宁大人说他家家风清正,我不信,过几天不是有一个什么梨花宴嘛,宴上权贵子弟众多,给宁二姑娘送张帖子,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做,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如果这些事你做不好的话,就去马厩那边给飞云拌马料吧。”   “是”,五张弓着腰退了出去,到了远处才敢抬胳膊擦一擦头上的汗,心道这宁家真是好能耐,都能惹的世子为他家这么耗心思,不过他家世子也是太心软,送什么帖子啊,直接找个男的去引诱一下宁二姑娘不就行了嘛,就宁二姑娘这种的,一勾一个准,还送帖子,万一真让人家钓个金龟婿怎么办……   还是不够狠啊……   五张狗胆包天地评价一回世子,再想想自己……哎呦,他可不想去马厩服侍飞云啊,这马惯喜欢踢他的……   宁嘉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转个身呼口气,屋里就传出萧璟和的声音,“醒了?”接着屋里就亮起来。   床上的人侧着身子,眼睛是肿的,脸也是肿的,看着木呆呆的没有生气,萧璟和笑道,“还生气呢?”   “才不跟那群贱人生气”,宁嘉安说话还带着鼻音,“我就是饿了”,大半天都没吃饭了。   萧璟和坐她旁边,“厨下给你留着饭菜呢,我特意交代他们做了一道三鲜汤,你喜欢的。”   受了伤害的人就特别容易娇气,宁嘉安拉着旁边人的衣服下摆,“我不想喝三鲜汤,我想吃羊肉串,你让厨下给我烤点呗,多放点辣椒孜然,我喜欢重口味的。”   “呵,你这脸不疼了,羊肉还是发物呢,马上毁容了怎么办?“   “没事,你让我吃几串,我心情好了,什么就都好了。”   萧璟和也没阻止,只是到底让厨下少放了点辣椒。   宁嘉安好好地过了一把羊肉串的瘾,吃得满嘴油呼呼的,之后又被萧璟和灌了一晚山楂汤,拿药膏擦了脸,两人一起躺在檐下的躺椅上,盖着薄被,晃晃悠悠地看着天上的星星。   宁嘉安叹口气,“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啊”,这句诗的意思是说一个痴情郎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那有夫之妇虽然心动,但已嫁作他人妇,归还人家送来的明珠时还遗憾呢,为什么没有在还未出嫁的时候相逢呢?   萧璟和笑,“怎么还吟上诗了?”   “你就是那有夫之妇,我就是那痴情郎,你对我这么好,我都喜欢上你了,可你又不喜欢我,人世大憾啊。”   萧璟和此时的心情怎么说呢,就像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投掷下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波澜不息,让他心神荡漾,许久之后才缓声问道,“我也没做什么,你就喜欢上我了?你这喜欢也太容易了些。”   宁嘉安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却也娇憨可爱,“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也可能只是有好感吧,毕竟你是我名义上的相公,又格外的英俊潇洒,天天晚上还睡在一起,很难没有感觉的,而且这次我伤了心,正在脆弱的时候呢,你又给我喂水又是给我擦药的,我这颗少女的心肯定要动一动的,对吧?”   “嗯,说的也合乎情理,我确实英俊潇洒”,萧璟和格外得意,“只是你这心动一会儿就行了,可别对我情根深种,我可有喜欢的人了。”   “知道知道”,宁嘉安把被子往上拉拉,声音嗡嗡的,“你放心,你要当贞洁烈女,我也只能当柳下惠了,绝对不会骚扰你的,咱俩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做闺蜜嘛,要是哪一天你和秦公子真的在一起了,我也不会打扰你俩的,保证给你俩留有足够的空间,你看,我是不是很贤惠啊?”   萧璟和都气笑了,“嗯,贤惠贤惠,我谢谢你哦。”   宁嘉安“啪”打一个响指,“客气客气,小意思。” 第17章   圆月静谧,繁星璀璨,这让人沉醉的夜里,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萧璟和觉得他就跟那月亮里的嫦娥一样,也开始变得多情起来。   “嘉安嘉安,这是岳母给你起的名字吗?”   旁边的人“嗯”一声,声音轻缓,“我还没满月的时候我娘就不在了,那时候我哥也小,我娘的事情都是她身边的赵妈妈告诉我的,说是我生下来以后,我爹一看是个女儿,连名字也不想起,但是我娘疼我,早就取好了名字,她本来最喜欢苏东坡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又大气又潇洒,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好听的字眼,最终就定了嘉安这二字,嘉就是美好,安则是安康,我娘就盼着我这一生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呢,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又好听又好记,寓意也好。”   萧璟和想到了那个书店,“大舅兄也是受到了岳母的影响,才给书店起名叫一蓑烟雨吗?”   “是啊,我对我娘完全没有印象倒还好些,也不会特别想,但是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哥已经四岁,都开始记事了,会更怀念我娘一些。”   许是这月光太温柔,让人的一颗心都跟着柔软起来,萧璟和侧首,“嘉安,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我小时候啊”,宁嘉安还思索了一会儿,“也记不清楚太多事了,小时候总是浑浑噩噩的,好多还是别人告诉我的,说是我娘不在了之后我就总爱哭,新太太娶回来之后,我还是天天哭,太太那时候有了身孕,说受不得吵,我爹就把我送到京郊的庄子里去了,我哥不愿意,也要跟着去,但是他人小做不了主,也没办法,就一天到晚地让我爹派人去庄子上看我,就怕照顾我的人不精心,我爹刚开始还应他,后来就不管了。”   宁嘉安说起这些事也没有什么心酸的情绪,说到庄子上的生活还挺开心,“在庄子里照顾我的是一对夫妻,对我可好了,比对他们自己的孩子还好,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我,还带着我出去看蝴蝶、捉鱼,把我架得高高的去看鸟窝,而且后来我哥也来看我了,每次来都给我带吃的玩的,那时候我一见到他都开心的不得了,后来才知道我哥都是偷偷跑来看我的,他骑不了马,还没有车,每次都是走一个时辰过来的,那时候我还对他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给他买一匹马,一匹全世界最好的马。”   “那你是几岁回来的?”   “六岁?七岁?记不得了,就记得回来后,我爹说我不服管教,我哥也说我是个疯丫头,天天叫我读书写字,写不好还要罚我,可讨厌了,我气的不行,就把墨汁偷偷倒在他的鞋里,他一穿就觉得不对劲,等脚伸出来以后,整个袜子都黑透了,袜子一脱,脚也染黑了”,宁嘉安现在说起来也是觉得搞笑的很,“我爹就说我顽劣,要打我手心,我哥挡在我面前死活不让,从那以后我就学乖了,但是也只听我哥一人的,至于我爹太太一类的,就装装样子呗,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得暂时忍耐了。”   宁嘉安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萧璟和却觉得心闷,“嘉安,你每次想起这些,不会觉得难过吗?”   “以前会有些难过,还嫉妒,嫉妒我爹只待弟弟妹妹好,后来大一些却是觉得无所谓了,我有我哥呢,他一个人顶好几个人,有哥了还要什么爹啊?就让他们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吧,我不稀罕,而且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回那个破地方了,眼不见,心不烦。”   “那你哥以后娶媳妇儿你也不回去啊?”   宁嘉安坐起身,“呀,疏忽了,今天放狠话放的太畅快,忘了。”   “没事”,萧璟和安慰她,“到时候我来想办法。”   “听你的”,宁嘉安又躺下了,倒开始问萧璟和,“世子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你在寺里住过几年,是不是还得天天念经啊?”   萧璟和淡笑一下,“我不仅在寺里住过,我还有法号,叫观真,给我起法号的师傅说这世上之事,真真假假最难分辨,望我能仰观俯察,明辨真假。”   “观真,听着不错,那回来之后呢?”   “回来之后啊”,他记得他回来后没几天就进了宫,遇到了太子,太子比他大六岁,比他高很多很多,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叫他小秃驴,还拿了他腕上的佛珠,举的高高的,就是不还给他,他当时就想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一生气就推了他一把,可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寸,太子就摔到了头,昏迷不醒,睿文帝很生气,他爹则带着他跪在地上,那地真硬啊,跪的他膝盖疼死了,可是他爹就是不让他起来,后来太子终于醒过来,也没事了,睿文帝又跟他爹说说笑笑了,只是回家的路上,他爹告诉他,住在皇宫里的那是君,而他们家是臣,君可以厚待臣,君也可以杀掉臣!   “回来之后也就这样呗,没什么好讲的”,萧璟和兴致缺缺,宁嘉安也就不再多问了。   夜越来越深,宁嘉安迷迷糊糊的时候,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嘉安,等我脚好了以后,我们去寺里给岳母做一场法事吧,到时候大舅兄也去,没有别人。”   宁嘉安闭着眼,嘴角却高高翘起,“好。”   ……   云嬷嬷最近很忧愁,她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想她年轻时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年长后是王妃的得力助手,在王府里管着很多事,堪称半个主子,连沈侧妃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可是没想到会有朝一日被派到世子妃这里,名义上是帮把手,实际上却是催着世子妃生孩子,当然,只要这项任务完成得好,她就能风风光光的再回去,就算回不去,跟着王府的下一代主子,也是大有前途啊,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料不到世子竟然是个断袖!还断的很厉害,身边躺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都不带看一眼的!   孩子算是暂时没影了,王妃那边都偃旗息鼓了,可是她怎么办啊?回去,王妃没开口;不回去,跟着一个没孩子的世子妃没前途啊,这王府不定什么时候就传给了那小娘养的,而最让云嬷嬷接受不了的是,曾经地位不如她的习嬷嬷现在竟然成了王妃身边的一把手,天天一群下人巴结着不说,还假兮兮地来找她,说什么王妃近日赏下一根金簪,她戴着撑不起来,还是送给她比较好……   这是送金簪吗?不,这是耀武扬威来了,奇耻大辱,绝不能忍!   不过幸好,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寿春堂内,云嬷嬷正在跟姜王妃说昨日的事,“世子妃许是回娘家受了委屈,一回来看到世子就哭了,娘娘你猜怎么着”,云嬷嬷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世子妃是抱着世子哭的,世子不仅没拒绝,还给世子妃拍背呢,那叫一个温柔啊,我们在一边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后来世子妃睡着了,世子还在屋里守着,之后又是喂水又是擦药的,都是世子亲手做的,不用咱们,晚上两人还躺在一起看星星呢,说了好多话。”   “真的?”云嬷嬷说一句,姜王妃眼睛就亮一分,到后来更是站起来来回回踱步,“我就知道我儿不是断袖”,结果又想起自己儿子都承认了,又补充一句,“就算是断袖,那也是程度轻的断袖。”   云嬷嬷也跟着站起来,“娘娘,老奴想着,外面传的谣言不一定就是真的,可能就是咱世子懒得解释,而且就算这谣言是真的,那也无碍啊”,在姜王妃期待的目光中,云嬷嬷睿智一笑,“不管咱世子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跟生孩子无关啊。”   姜王妃简直要笑出声来,“是啊,喜欢谁跟和谁生孩子也没关联啊,我怎么就钻到死胡同里呢,还让我伤心了这么多天,糊涂了糊涂了。”   “哪儿呀,娘娘这是关心则乱。”   姜王妃很高兴,“还是你脑子清楚,你不在身边我都想不到这关窍的,按理说你应该待我这儿,可是木犀居的情况我实在不放心,嘱托给谁都没有你可靠,还得幸苦你在那边盯着,及时地给世子妃出出主意什么的,等到哪一天我有孙子孙女的,你就是头功!对了,你家小儿子还在家闲着的吧,我那银楼里还缺一个伙计,让你家小儿子去好好学着,以后也当个掌柜什么的。”   姜王妃高兴了,云嬷嬷更高兴,特别是王妃还让习嬷嬷来送她,这比她儿子有了差事更让人高兴,习嬷嬷还恭维了她一回,“我一向是个笨嘴笨舌的,在王妃身边也不会劝人,到底比不上云姐姐你足智多谋。”   云嬷嬷也笑的和气,“这就叫足智多谋了?妹妹你还是见的少了,只不过是多替主子想想罢了,你慢慢的也就会了。”   习嬷嬷还是细声细气的样子,“娘娘盼小世子,我也盼得很,就指望着在云姐姐你的帮助下,世子妃能早生贵子了。”   云嬷嬷甩一下帕子,“那是自然。”   两人同时转身,同时变了脸色,习嬷嬷向后斜一眼:世子根本都不睡世子妃,看你有多大能耐让一个姑娘生孩子!   云嬷嬷则暗下决心:拼上这把老命,也得让世子睡世子妃,然后生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休息~ 第18章   姜王妃听了云嬷嬷的一番话之后,觉得人生又为她打开了一扇新大门,生活又有奔头了,只是生孩子这事儿,不能只靠别人在一旁帮着,正主也得开窍的呀,于是,姜王妃在送话本送春宫之后,又为宁嘉安请来一位老师。   寿春堂内室,姜王妃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拉着宁嘉安的手笑意盈盈,“你嫁到王府也一个多月了,我在一旁瞧着,你是个善良稳重的好孩子,和儿喜欢你,月月也喜欢你,我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就想着我们和儿怎么这么有福气,娶了你这样一个好姑娘呢。”   宁嘉安被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子,心中不安,忙说不敢不敢,就见自家婆婆又黯淡了神色,“只是天不遂人愿,我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却没有一个好儿子”,说着就湿润了眼睛,泪盈于睫将落不落,那溢于言表的哀伤啊,真是让人感同身受。   宁嘉安哪儿看得了这个啊,忙安慰道,“世子是个好儿子啊,他孝敬父母关爱兄妹,对我也是又体贴又照顾,我觉得世子好的不得了,真的,母妃千万不要伤心才是。”   “你也觉得和儿好是不是?”姜王妃又有了精神,“我也觉得和儿是一等一的好孩子,可是现在外面传的那些话啊,混账至极,我每次听了都要气一场的,而且和儿名声不好了,咱们南安王府的名声能好吗?你作为他的世子妃,你的名声能好吗?到时候我们出去参加宴会,光那些人的目光啊,都能给你身上戳出个洞来,背后还指不定说出什么恶心恶毒的话呢,所以,我们得挽救和儿的名声啊,当然,这也是在挽救你我的名声,挽救整个南安王府的名声,我想来想去,能做这件事的也只有你了。”   宁嘉安突然觉得压力山大,弱弱问一句,“那我能做什么啊?”   “简单的很,外面不是都在传和儿是那个啥嘛,不喜欢女人的,你就给他生个孩子,到时候谣言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生……生个孩子啊”,宁嘉安为难死了,“世子他……他不喜欢女人啊,我在他身边睡了这么长时间,也都是各睡各的。”   “你这孩子还是太嫩”,姜王妃身子前倾,“对于男人来说,喜欢谁和睡谁没有关系的,你就说成亲这事吧,婚前新郎也见不了新娘子几面,了解都谈不上,何况喜欢呢,可是洞房不是该那啥还那啥,不影响的”,又压低声音,“又比如皇上,宫里三宫六院都是他的人,说喜欢,他能喜欢的过来嘛,第一天睡个人,第二天可能就忘了,所以对一个男人来说,喜欢谁和睡谁是分开论的,而且我私下瞧着,和儿是喜欢你的,我还没见他对哪个姑娘这么好呢,你是第一个。”   “真的?”宁嘉安有点儿小惊喜,萧璟和这样的人品,虽然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女人,可是对她却是真的好,又日日夜夜地在一块儿处着,说她不动心那就是瞎话啊。   “自是真的,母妃还能骗你”,姜王妃信誓旦旦,“和儿这个孩子我最了解了,喜欢是真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装都不装一下的,就像姜瑶,喜欢和儿喜欢的恨不得给他摘星星摘月亮的,可是和儿不喜欢她,对她那是能避则避,更不用说关心体贴了,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听云嬷嬷说,他昨天还哄你来着,对吧”,姜王妃会心一笑,“而且我看得出,你也有点儿喜欢和儿的对不对?”   宁嘉安坦诚的很,“我是挺喜欢世子的,他是个好人。”   “我儿自然是好人”,姜王妃道,“如今你俩郎有情妾有意,就是和儿还有点儿别扭,就得靠你多努努力了,要是能把他掰回来,到时候你们俩夫妻和睦恩爱一生,多好啊。”   宁嘉安觉得自家婆婆说的很对,幸福还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嘛,况且她也觉得萧璟和对她应该有那么一丢丢的意思,“母妃,你放心,我明白的。”   姜王妃喜上眉梢,“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只是你到底年轻,还有很多东西不清楚的,我特意找了人来教你”,说着喊一声“进来吧”,珠帘外就走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面容温婉,气质和煦,对着两人福身一礼,“见过王妃,见过世子妃”。   “这是宫里的徐女官,专门教导男女房帷之事,让她好好教教你”,姜王妃拍拍她的手,“不必觉得羞,好好学着,我就先走了。”   徐女官坐到宁嘉安对面,声音柔和,“世子妃,那奴婢就开始了。”   ……   木犀居内,萧璟和正在院里一瘸一拐地走路,他这脚现在好的差不多,多练练就该恢复了,只是走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不见自己媳妇儿回来,想着这也去了大半天了啊,聊什么呀聊这么久……   如今五张长进颇多,一看世子这不停看门口的样儿,马上说道,“世子,要不要找个丫鬟去寿春堂看看?”这边派个丫鬟去催一催,那边世子妃不就该回来了嘛?哎呀,他真聪明。   萧璟和瞪他一眼:妈的,我现在的心思已经浅到五张这个笨蛋都能看出来了吗?   五张:……我又想错了?   就在这时,宁嘉安回来了,一进院门就盯着萧璟和那个看啊,这目光怎么说呢,就像饿了十天的狼突然见到了肉,就像渴了三天的人突然见到了水,就像大□□突然见到了绝色美人……目光灼灼,犹如实质,看得萧璟和突然有点慌……   完蛋了,这肯定又是被他娘拉去洗脑了,而且洗的还不清,昨天还说要当柳下惠呢,今天就要变身女版西门庆了……他娘真是拖后腿小能手啊,他为了家族大义,舍身成仁无视美色,憋的那叫一个辛苦,可是他娘就得让他加倍辛苦,造孽啊。   萧璟和咳嗽一声,镇镇心神,“我去小书房看会书”,他在木犀居也有一个小书房,只是没有外院的大,也没有床而已。   宁嘉安突然想起徐女官的一句话,“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静室之中,燃一炉幽香,品一盏清茶,男子虽浸于书中,但圣贤之书到底枯燥,若是此时有解语花伴于一侧,或谈论诗词,或携手描红,纤腰款款,暗香悠悠,很少有男子不动心的,之后的一切便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宁嘉安咽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问道,“世子,要不要我为你红袖添香?”   萧璟和虎躯一震,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看就行,对了,我让五张专门给你买了好多武侠话本子,都是最近新出的,你快回房里看吧。”   有新话本子啊……相对于听着文邹邹的红袖添香,还是大气磅礴的武侠江湖更有意思啊,刚刚还琢磨着红袖添香的人当下就应了,乖乖就回了自己房间,萧璟和松一口气,嘱咐五张,“继续买话本子,有多少买多少,听见没?”   哎呦,五张觉得好难啊,武侠话本子就那么多,他就是让人家现写,也比不上世子妃看的速度啊……   萧璟和躲了一下午,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尽量不说话,表现出一副自己不开心很生气不要来惹我的样子,果然宁嘉安就没有说话,吃过饭了又说有事,直接跑去了小书房,熬啊熬,熬啊熬,熬到他估摸着宁嘉安睡了,这才蹑手蹑脚地回了卧室。   宁嘉安睡了吗?没有,她一直在琢磨徐女官的话,“有诗云,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可能这句诗并不很贴切,但意思是对的,就是说女儿家一定要含蓄,就算是挑逗调情,也要做的含而不露,韵味悠长,让男人欲罢不能,比如说呢,闺房之中,偶有情趣之事,但也不能直接坦诚相见,须知雾里看花花更艳,水中看月月更仙,可以穿一些轻薄的纱衣,纱衣斜倾,微微露出精致的锁骨,露出圆润的半肩,抑或是丰盈半沿,帐中本就光线昏暗,映着白腻光洁的皮肤,若再有些令人迷离的帐中之香,就算是仙人也要下凡的。”   “当然,女儿家娇羞柔软,也可以有一些别的方法,或是不经意间的一声轻哼,或是手指无意间地在男子腰侧轻轻划过,这种是无声的邀请,有声的也有很多,比如,‘妾身腰酸,郎君可否为妾身揉一揉腰肢’‘妾身心慌得很,郎君可来帮着妾身听一听’等等,这些就要看世子妃您的悟性了。”   宁嘉安深深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之前跟小白痴也没什么区别了,现在倒是知道的多,可也是空有理论难以实践,要不然今天晚上就先小小地实践一下呢?哎呦,还怪害羞的……   萧璟和回来的时候,以为躺在外面的人已经睡了,悄悄爬进去,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有轻柔试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世子,你睡了吗?”   这这这……这人还没睡啊?   这种情况下就算没睡也要装着睡了,萧璟和眼睛紧闭,浑身紧绷,外侧的人久久听不到应答,干脆坐起来,头探过去查看,为了看清楚,脸挨的近不说,大半身子也悬空在下面人身上,幽香入鼻,心神混乱,萧璟和只当自己死了。   “真睡了啊”,宁嘉安呢喃一句,退了回去,萧璟和刚要松一口气,就觉得身上一凉,紧接着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小人就钻了进来。   宁嘉安竟然钻进了他的被窝儿~   要死了! 第19章   萧璟和觉得今天晚上要不好过,这死丫头开始主动出击了,他也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样都不能醒,他都不信一个黄花大闺女就去他娘那坐了半天,回来就能变成情场老手了,只要他不醒,宁嘉安肯定没辙!   其实宁嘉安也紧张啊,她但凡能好好观察一下,就能发现这男人是在装睡,毕竟谁家男的睡觉是秉着呼吸的……她纠结得不行,这男的不醒,露什么都白搭,而且她现在还做不来有声邀请,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她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抬起右手食指,顺着男人紧致的腰线,轻轻划过……   第一下,没反应。   再划一下,没反应。   划第三下,还是没反应。   宁嘉安胆子大起来了,直接撩起人家寝衣,手伸进去划……   萧璟和终于醒过来了,吼一句,“你干嘛啊,我的腰马上都要被你划秃噜皮了!”   宁嘉安吃了一惊,她有用那么大劲吗?   萧璟和也不睡了,弓着腰下了床,说一句“我去解手”就走了,然后……一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也只让人来传话,说是要去临近的武城办点事,归期不定。   宁嘉安实践未半而中道崩殂,也不知是徐女官教的法子不管用,还是萧璟和断袖太深是个异数,也或者是她没有领得内中精髓……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南安王府的马车之上,萧璟和正在补觉,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今早起来两眼黑的跟纵/欲过度似的,家是不能待了,再待迟早要出事,得出去躲一段日子,也不是去什么武城,不过是去城东的庄子上住一段,当然宁嘉安那边还是得骗一下。   姜王妃这天早上听说萧璟和去武城办事,虽心下有些遗憾,但到底想着差事为重,只是到下午了才知道她那混账儿子竟然去了城东庄子,心下狠狠气了一回。   萧璟和一去就是半个月,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宁嘉安也不急,整天和萧璟月一起玩玩闹闹说说笑笑,云嬷嬷也不急,她现在致力于给宁嘉安补身子,必要补出一个前凸后翘千娇百媚的美人出来,到时候不信世子不动心,最好一举得男。   这天清晨,宁嘉安和萧璟月一起去寿春堂请安,姜王妃摇着美人扇,“明天是你们姨母长孙的满月宴,我就这一个妹妹,明天咱们都去的,到了以后务必要知礼,虽说姨母疼你们,但也不许淘气,月月,听见了没?”   萧璟月吐吐舌头,“母妃放心,我必定听话,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姜王妃忍不住一笑,“从哪儿听来的市井话,出去以后不许再说”,又交代宁嘉安,“嘉安帮我看着她,她就小就是个惹祸精。”   宁嘉安应是,姜王妃就让她回了,只是留下了萧璟月,跟她商量着,“你哥这去庄子也去了半个月,你看是不是让他回来,明天和咱们一起去你姨母那儿。”   萧璟月摇摇手,“别,现在流言好不容易停歇一会儿,就别让我哥出现了,省的又传起来。”   姜王妃有自己的想法,“我是想着,让他和嘉安一起去,出双入对形影不离的,说不定这流言也就没了。”   萧璟月看一眼她娘,给了致命一击,“跟嫂子出双入对形影不离,那别人就要说我哥男女通吃了。”   姜王妃扇子往桌上一拍,柳眉怒竖,“你这都从哪儿学的污言秽语!谁教你的?看我不拔了她的舌头。”   “我错了我错了”,萧璟月落荒而逃,害得姜王妃又生一肚子气,只是到底觉得她闺女这话好像也对,就歇了叫萧璟和回来的心。   第二日是个好天,只是太阳大温度高,热得人心烦意燥的,王府准备了三辆马车,姜王妃一辆,宁嘉安萧璟月一辆,剩下的萧璟柔就自己一辆。   姜王妃的妹妹嫁得不如姐姐显赫,但夫家也是官宦世家,姓章,章家老太爷官至内阁次辅,章姨夫如今任的是吏部侍郎,章姨夫还有一个弟弟,如今在外任巡盐御史,这家可以说是又有权又有名又有钱,单看今天来贺喜的人数,就知道章家是如何的显贵了。   姜王妃带着三个女儿家进去的时候,厅内的女眷已坐得满满当当了,见了王妃驾到纷纷起身行礼,姜王妃一向爽利,“都坐都坐,这天热的很,就别折腾了,我就是来瞧瞧这大胖小子能有多可爱,惹得我这妹妹晚上睡觉都能笑醒呢。”   姜姨母跟姜王妃关系极好的,闻言对自己儿媳妇苏氏道,“赶紧把孩子抱给你姨母看看,好让她跟着见识见识。”   厅内众人都笑了,姜王妃看一眼孩子,白嫩白嫩的,眉毛不显,眼睛闭着,嘴巴时不时地嘬几下,小手还摆个兰花指,她轻轻挨一下这嫩豆腐似的脸蛋儿,孩子突然就笑了,把姜王妃喜的,直接就将一枚羊脂双鱼佩塞到了包被之中,笑盈盈地道,“这是特意在佛祖面前开过光的玉佩,最能保平安的。”   苏氏行礼感谢,宁嘉安萧璟月也围上去看孩子,本来气氛极好,却突然有一妇人说道,“王妃如此喜爱小孩,到时候自己有了亲孙子还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句话,放在这种环境下说也合适,但是对着姜王妃可就不合适了啊,这位的儿子刚刚才被爆出是个断袖,还断的很彻底,媳妇儿娶了这么久还没圆房呢,就这种人,你还指望他生孩子?   那妇人这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厅内也顿时静了下来,姜王妃长眉一扬,眼角就透出一份厉害来,却只是缓缓摇一摇手中的团扇,并不发作,“这就借这位夫人的吉言了,我这儿媳妇进门短,就算生孩子那也得等一段时间了,我没办法,就只得先来稀罕稀罕亲戚家的孩子了,要是哪一天我家摆满月宴,诸位可一定要来。”   “一定一定”,众人打着岔就让这事儿过去了,心下倒是疑惑:看姜王妃这自信的样儿,难不成萧世子不是个断袖……只有姜姨母皱了眉,自家姐姐一向是个火爆性子,要是那谣言是假的,早就该打出去了,何至于这些日子没动静呢?难道是因为传谣言的是娘家侄女才没动手?奇怪奇怪……   众位夫人在厅内说话,年轻姑娘们则出去玩,宁嘉安也被萧璟月拉了出来,“别和那些成了亲的坐在一起,说起话来三句不离孩子小妾的,没意思。”   “我也是成了亲的。”   “你不一样。”   萧璟月都觉得宁嘉安不一样了,其他的闺秀们亦是,本来也不怎么认识她,可是一看是跟萧郡主一起的,再问一句,也就知道身份了,然后就是统一的打量,有纯好奇的,有不怀好意的,有暧昧的,也有不屑的,宁嘉安还没怎么着呢,萧璟月就快爆了,她一看不好,拉着小姑子就往僻静处走,最后找了湖边一处空地上坐着,又安静又凉快。   萧璟月问,“你不生气啊?”   宁嘉安心道,她有什么可气的?她又不是断袖。   萧璟月捡一块石头扔到湖面上,闷闷的,“我哥怎么就是个断袖呢?我不信,肯定是姜瑶为了报复乱传的”,随后却想到她哥亲口承认过,像个泄个气的青蛙,恨声道,“断就断吧,还带累上秦公子,讨厌!”   两人不说话了,望着远处湖面如镜,碧亮澄澈,偶有湖风吹来,拂在脸上凉丝丝的,身后的芦苇也如美人摆臀般轻摇起来,就在这时,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好几个人,其中一人道,“这章府的景色倒是好,就是我娘没来观赏一番,可惜了。”   另一人就问,“为什么没来啊?”   前面那人回答,“还不是我那大哥,仗着有几分才学就在外面胡说八道搬弄是非,弄得现在满京城都以为我娘是个恶毒的继母,我娘可不就气下病了嘛。”   另一人还不太信,“秦公子不像是那种人啊,是不是别的人在挑拨是非?”   秦公子?   宁嘉安和萧璟月对视一眼:难道就是他们知道的那个秦公子秦凌飞?听起来是蛮像的。   疑似是秦国公姑娘的那个人就说话了,“怎么不是他挑拨是非了,他没回来之前,我家好好的,结果他一回来,我家就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的,还把我娘都气病了,定是他指使人在外面说的!真是个瘟神!”接着又极不屑地哼了一声,“这外面整天说什么凌飞公子才智双绝前途不可限量,不想却是个在人身下婉转承欢的,早早就和萧世子勾搭上了,两人在一起还不知道干了多少龌龊事呢!真是恶心!”   宁嘉安这边还在想这位秦姑娘怎么就知道秦凌飞是在下面的,那边萧璟月已经飞似地跑到了那秦姑娘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子就吼道,“你刚刚说什么?”   宁嘉安忙追了上去。   看着突然蹿出来的萧璟月,这人也是吓了一跳,她的确是秦国公府的姑娘,在家里排行第五,本来只是在这里给她娘报抱个不平,没想到竟然被人听到了,眼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却还在强撑着,“你管我说什么!”   她也认得萧璟月,知道自己惹不起,何况刚刚还说了萧世子的坏话,强回了一句之后就要走,却被萧璟月拦住了,萧璟月这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秦五这个嘴烂的,竟然同时侮辱了她哥和秦公子两个人,实不能忍,怒冲冲道,“刚刚说的时候不是挺顺嘴的嘛,现在倒是要走了,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本就是你娘做下的坏事,秦公子都够可怜了,你还在这里侮辱他,真是歹竹出歹笋,你娘不咋地,你也不是个好的。”   萧璟月这话说得也实在是不客气,和人吵就吵呗,牵扯到父母就不好了,宁嘉安忙拉着她就要走,可那边秦五不干了,“呵”的一声讥笑,“我还想着你是为了你哥跟我吵呢,原来是为了我那大哥啊,你是不是喜欢他啊,不过可惜了,他不喜欢你,他喜欢你哥呢,要不然,你们仨一块过得了。”   “啪”!   萧璟月直接一巴掌扇到了秦五的脸上,声音响亮,惊得芦苇荡中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秦五先是一愣,后是一怒,怒火冲天中什么也顾不得了,抬起手也来招呼,丫鬟们得护自己主子啊,也一个个地参与进来,又一个个地由防御变成了进攻,于是,芦苇边上彻底乱起来了…… 第20章   姜王妃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两边人已经被拉开,显然是两败俱伤,萧璟月头发跟个鸡窝一样,头饰都没了大半,秦五除了头发乱,右脸还肿了,宁嘉安倒是还好,可是她身边的小圆就比较惨烈,脸颊嘴角都有红肿,袖子还被扯烂了,萧璟月本来还死硬着脖子在那梗着呢,一见母妃来了,忙低下头,姜王妃瞪她一眼,问宁嘉安,“为什么打起来了?”   宁嘉安忙回答,“对面那秦五姑娘背地里说世子坏话,被我们发现后,又污蔑郡主,我们一时生气才动的手。”   萧璟月小狗似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姜王妃冷静的很,问,“是郡主先动的手?”   宁嘉安张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又认真补充道,“郡主是替我动的手,那秦五污蔑世子,应该是我上去揍死她的,母妃你不知道,她说话可难听了,哪像一个大家闺秀啊。”   “那你们打架就是大家闺秀了!”   姜王妃简直要气死,对着萧璟月低喝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这是你姨母家,这是她家长孙的满月宴,你在这里大打出手可有想过她的面子,就你这样的,以后谁家办宴会还敢请你?动不动就要打一架,难道请你过去砸场子嘛!”姜王妃还有一句没说的话,她姑娘这架一打,名声算是好不了喽……   萧璟月不敢反驳,扁扁嘴,又委屈又可怜,“她先骂人的,又骂我哥又骂我……”还骂秦公子……   那边秦五的祖母也来了,到底年纪大腿脚慢些,一见自己孙女脸上那么大的一个巴掌印,黑着脸问,“谁打的?”   秦五可算是见着亲人了,一边抱着祖母哭,一边拿手指着萧璟月,“是她,她先动的手,我就说了几句话她就来就打我,我都不知道做错什么事情了,我不活了,呜呜呜”,哭个没完。   萧璟月这个暴脾气,就要上前跟秦五理论,被姜王妃一个眼神止住了,那边秦老太太反而走过来了,紧绷着脸,显得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格外明显,“今日我带着家中孙女前来赴宴,本是好意,不想孙女却被人打了,这让我回家如何跟我那儿媳交代?恕老身冒犯,就算我家孙女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们告诉我,我自会好好教导,可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呢,简直欺人太甚!你南安王府就算位高权重,我秦国公府也不是蝼蚁小民,今天就算拼着老身的性命,也要为孙女讨一个公道!”   姜王妃一时没有说话,姜姨妈忙上前扶住秦老夫人的胳膊,笑着道,“老夫人消消气,她们小孩家玩闹,有时候失了分寸也是有的,咱做大人的该帮着劝着,可不能也掺合进来啊,要不然小事也变大事了,是不是?”   秦老妇人看着姜姨母,面无表情,“章夫人这是准备拉偏架了吗?若是你家的女儿被人打了,你也可以随意地说一句失了分寸?”   姜姨母尴尬地没了笑容,萧璟月要上前,宁嘉安一拉她胳膊,自己上前一步,“秦老夫人,小辈是南安王府的世子妃,也就是郡主的嫂子,刚刚的事情也有参与,不知我是否可以说两句?”   秦老夫人转过身子,“老身听着呢。”   宁嘉安不紧不慢,“我跟郡主本来在这湖边歇息,无意间听到秦五姑娘说这边景色雅致,只是可惜她娘亲没来欣赏,我还觉得秦五姑娘很是孝顺呢,结果话锋一转,秦五姑娘又说起家中的大哥秦大公子起来,说什么秦大公子造谣生事气病继母,还说他拨弄是非扰乱家庭,甚至还骂他是个瘟神,这些话我们都有听到,秦五姑娘身边的人也都听到了,不信的话,秦老夫人自是可以去问。”   秦老夫人望那边一眼,秦五明显缩瑟了一下,嘴中还死硬道,“没有,她乱说的,我没有那样说大哥。”   宁嘉安接着道,“当然,这都是秦国公府的家事,我们作为外人,虽然觉得秦五姑娘这话有些不合适,但是也不好管的,只是后来秦五姑娘说着说着,竟然又说到了我家世子。”   她眉毛一挑,带着些许气愤,“秦五姑娘那些话啊,怎么说呢,这幸亏我是成亲了才能听得明白,但凡还待字闺中,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在身下婉转承欢’,什么叫‘勾搭’!我都好奇了,这秦五姑娘都是在哪里学的这些词啊,还用这种粗鄙的词汇说自家大哥,说我家世子!”   “我与世子成婚不过月余,听到这些话就已气愤非常,而我家郡主与世子一起长大,兄妹情深,听到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哥哥,哪还忍得住,上前就跟秦五姑娘理论起来,后来就动了手,当然,动手肯定是我们的不对,在这一点上我们愿意向秦五姑娘道歉,可是我也要公道地说一句,我们郡主动了手,并不是因为她跋扈不讲理,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有情义的好姑娘,她是冲动了些,可是那种情况听到那些话,要是还能保持冷静谦和,那就不是人而是圣人了。”   “今天这场闹剧,说到底是因为秦国公府兄妹不和,而我们府上郡主和世子又感情太好的缘故,当然打人这个错我们还是要认的,我们也甘愿认,就盼着我们郡主慢慢长大了能更稳重一些,也盼着秦五姑娘你与秦大公子冰释前嫌相亲相爱呢。”   萧璟月也乖觉,略整一整头发,装出一副道歉的样子,“这次是我莽撞了,我认错,以后一定更稳重一些。”   姜姨妈看一眼宁嘉安,心下啧啧:怪不得是姐姐挑中的儿媳妇啊,这一张嘴厉害的,说是认错,却把秦国公府的脸皮扒了个干干净净,而先动手的人却只落了一个不稳重的评价,看把秦老太太气的,马上都要厥过去了……这事一出,萧璟月几乎不受什么影响,秦五就难嫁了呀,哼,也活该难嫁,姑娘家家的,嘴这么不干净,谁家敢娶啊。   ……   回程的路上,姜王妃和萧璟月一辆马车,萧璟月虽然觉得嫂子的话很对,她就是跟哥哥感情太好才一时冲动动了手,算不上错,可是一看她娘那脸色,硬是一句话没敢说,而后一辆马车上,宁嘉安正给小圆上药,她脸上被挠了一下,破了皮,得好好养着,宁嘉安还笑呢,“以前也没见你打架这么厉害过。”   小圆脸上火辣辣地疼,咧个嘴说,“我敢不厉害嘛,上次姑娘你不是被老爷打了嘛,回来以后世子不仅打了那两个妈妈板子,还说以后我要是护不好你就不用跟着你了,把我吓得,这次恨不得直接趴你身上呢。”   “还有这事呢,我都不知道”,宁嘉安咧着个嘴笑,“你好好给我讲讲,世子当时有多生气,他怎么训你们的,是不是特威严特有气势……”   小圆,“我嘴还疼着呢。”   “哦哦哦,那以后再说。”   第三辆马车上,萧璟柔的丫鬟碧莲悄悄从袖中掏出一物,打开帕子,里面包着一支黄玉桂花簪,通体透亮,入手温润,“这是我趁乱在地上捡的,是郡主的簪子。”   萧璟柔当然知道这是萧璟月的簪子,前年萧璟月过生辰,父王还在南疆,却巴巴托人送回来一盒子的玉石,说是南疆当地的黄龙玉,其中就有这只黄玉桂花簪,簪子当然是给萧璟月的,她不过得了些下脚料罢了,可后来她过生辰呢,与萧璟月只差两月,却什么都没有,就算后来父王又补送了又怎样,没有就是没有,她也不稀罕!   萧璟柔心下思绪万千,脸上却不动声色,“好好收着,以后有用呢。”   碧莲点点头,将簪子收好,又说道,“世子妃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也挺厉害,奴婢都想不出那些话来。”   “厉害就厉害吧,只是不生孩子就行”,萧璟柔抚着腕间透着亮光的白玉镯,目光冷凝。   碧莲忙低下头。   寿春堂内,姜王妃带着萧璟月和宁嘉安进了屋子,萧璟柔也要跟进去,却被习嬷嬷拦住了,习嬷嬷笑道,“王妃交代,说二姑娘也累了一天了,可以回去歇着了。”   萧璟柔道,“我就是来看看姐姐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二姑娘放心,王妃自会找医女来看的,到时候再告诉你可好,老奴知道二姑娘你心疼姐姐,只是王妃此刻心情不好,二姑娘还是避一避吧。”   “多谢嬷嬷指教,那我就先回去了”,萧璟柔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紧紧捏住了手中的帕子……   屋内已清空了下人,姜王妃坐在主位,看着萧璟月,“跪下!”   萧璟月条件反射就跪下了,她也知道自己这次犯了错,并不敢反驳。   “说说你这次错在哪儿了。”   “不该打人。”   “还有呢?”   还有?萧璟月迷惑了,“我就只打了人,没干什么别的啊。”   姜王妃头疼,指指宁嘉安,“你给她说说。”   宁嘉安也迷惑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姜王府只觉得头更疼了,只能亲自教,对着萧璟月道,“我问你,你是什么身份,那秦五是什么身份?”   萧璟月回答,“我是郡主啊,身份比秦五要高一点。”   “你不是明白嘛”,姜王妃耐着性子教,“你听到秦五在背后说坏话,说别人的你可以不用管,可是都说到咱们府上了,肯定要管,关键是怎么管,首先,你是郡主,身份比她高不少,第二,她说人是非有错在先,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你占上风,你要抓住她的错,气势上先压一头,就像今天嘉安那样,清清楚楚地指出对方的错,让她无法反驳,而不是跟个市井泼妇一样地和她吵架,明白吗?”   萧璟月傻傻地点点头,姜王妃接着道,“指出对方错误以后,接下来就随你处置,文雅一点的,派个人去对方府里说一下,他们家人自会处置,还会给你送东西赔礼道歉,当然,你要实在气得慌,想打人,也可是,那也是丫鬟上,不是你上,知道吗?”   姜王妃恨铁不成钢,“本来是一件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的事,结果就因为你冲动冒失,演变成了打架,弄得我们也这么被动,要不是当场说开了,你的名声就完了,明白不明白,小傻子!”   小傻子彻底明白了,蔫的跟个老黄瓜似的,姜王妃摆摆手,“去吧,去祠堂跪两时辰,醒醒脑子。”   萧璟月再不情愿也不敢不去,哭丧着脸走了,厅中只剩姜王妃和宁嘉安,姜王妃看向她,眼中精光一闪,“宁氏,你可知错?”   “啊?”宁嘉安还以为她是功臣来着。   “我让你看好郡主,你却让她在外面犯了这么大的一个错误,是你的疏忽,你可认?”   宁嘉安不想认,但也不敢不认,“儿媳错了。”   “去吧,也去祠堂跪着。” 第21章   宁嘉安离开后,姜王妃闭着眼,眉头紧锁,习嬷嬷上前为她按一按额角,劝慰道,“王妃不必忧心,咱们郡主还小呢,慢慢教着就好。”   “说起来,这次也不能全怪月月啊”,姜王妃叹口气,“她虽是郡主,到底不是皇家出身,底子不硬,王爷又整天教他们收敛收敛,这才没有一点郡主的意识,世子妃嘛,还不如月月呢,以前都是做小伏低顺着别人的,哪有以势压人的意识,两人放一起,放着身份不用,倒是跟个野人似的跟人比划起来了,说来也是可笑的很,罢了罢了,慢慢教吧。”   习嬷嬷有一事不太懂,“世子妃虽说一开始没有处理好,但是后来也是表现不俗,老奴在一旁看着,也觉得世子妃有气势的很,倒是比很多大族出身的姑娘家都强些的,真不像宁家这种小门户出来的。”   “只能说是天生的好资质吧,后天若是再好好培养一下,咱们南安王府的担子也是能撑起来的,只是她是属乌龟的,被人逼一把才会咬人,还要多锻炼才是。”   习嬷嬷若有所思,王妃这话,听着挺赞赏世子妃的啊,怎么又罚人家去跪祠堂了呢,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试探着问道,“那这次?”   姜王妃没有回答,就在习嬷嬷觉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就听到一句带着不满的话语,“这些日子她太懈怠了。”   原来是因为别的事情啊……   习嬷嬷明白了,王妃这是借着今天的事敲打世子妃呢,世子可半个多月都没回来了,世子妃还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着急,世子妃不急,王妃急啊……   祠堂内,歪着身子神游天外的萧璟月见着进来的宁嘉安还惊奇呢,“嫂子你怎么也来了?”   宁嘉安照实说,“母妃觉得我没有看好你。”   萧璟月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一对弯月眉也耷拉下来,“看来母妃是真生气了,是我连累了你。”   宁嘉安往蒲团上一跪,并不见恼意,“那是,你以后可得好好报答我,有你一口汤喝,就得让我吃块肉。”   萧璟月扑哧一笑,“嫂子你是个好的,我要是个男的,我就娶你,至于我哥,你就把他当成瞎子吧,这么好的媳妇儿不要,非要去找别人”,这个别人自然是秦凌飞了,萧璟月说到此处颇多怨念,往祠堂门口扫一眼,确定没人了又问,“今天秦五是不是察觉到我喜欢秦公子了?她要是往外说可怎么办啊?到时候母妃肯定又要罚我,说不定连族里那个四老太太还得来找我事,嫂子,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这有什么怕的”,宁嘉安道,“这外面喜欢秦公子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不差你一个,秦五经此一事名声都毁了的,她说出来的话也没多少人信,再说,万一你以后真嫁给秦公子了,这也是一段佳话啊。”   萧璟月两眼放光,“还是嫂子你聪明,我得好好努力,成就这一段佳话才是。”   宁嘉安无语了,兄妹俩非要同时吊死在一棵树上,她一个凡夫俗子实在理解不了啊……   ……   两个时辰后,萧璟月踉跄着爬起来,还去拉宁嘉安,“嫂子,回吧,可饿死我了。”   宁嘉安有点为难,“母妃只说让我跪着,没说让我什么时候起来啊,我这能起吗?”   “这有什么不能起的,这事本就是我犯的错,你最多也就是个看管不力,还能罚得比我重啊,走了走了。”   宁嘉安一想也是,刚要站起来,就看到姜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春月走了过来,行礼后有点为难地说,“王妃让奴婢前来传话,说世子妃需再跪两个时辰方可起身。”   这刚站直的身子就静着不动了,宁嘉安有点懵,萧璟月杏眼圆睁,愤愤道,“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去找母妃说清楚,你们在这儿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结果人这一去就没回来,宁嘉安跪到月亮都升得老高了才被允许回去,两条腿哆哆嗦嗦走不成路,云嬷嬷和小圆一人一边给她架回去的。   木犀居里,宁嘉安坐在床上,云嬷嬷小心翼翼地把烟红色纱裤折上去,就看到膝盖处两大团青肿,衬着周围白嫩的肌肤,越发显得狰狞吓人,云嬷嬷道,“这红肿可得赶紧推开,要不然明天更疼,老奴下手注意些,世子妃你忍一忍。”   云嬷嬷尽量放轻力道,照样给宁嘉安疼得呲牙咧嘴的,小圆心疼得不行,“王妃凭什么罚我家姑娘啊?就算罚也不该罚这么重,郡主才跪两个时辰,凭什么我们姑娘就得跪四个时辰!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不要说了。”   宁嘉安吸一吸鼻子,心里也委屈,可却不想像小圆一样抱怨,云嬷嬷在一旁有些尴尬,只能轻声劝解着,“世子妃莫要多想,俗话说爱之深责之切,您是世子妃,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王妃对你寄予厚望,自然也更严厉些,你可万不能生了怨怼之心啊,何况郡主也没落下好,被王妃关在屋里,说是学不好规矩不让出来呢。”   宁嘉安淡淡道,“我知道了,天晚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云嬷嬷还想再劝,动了动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退出去轻轻关上房门,身影被投映在门窗上,静了一会儿,而后渐渐消失。   宁嘉安这一晚睡得并不好,身上疼痛梦中混乱,一早醒来之后膝盖还是不适得很,费了好大劲才坐到床边,更衣洗漱之后开始用早膳,王府的早膳一向很丰盛,四种粥品,八种小菜,更有各种糕饼甜点烧饼肉包,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只是今天的嘛,明显少了许多……她也不在乎,该吃就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早膳如此,午膳更是简薄,两肉两素外加一碗白米饭,这哪是王府世子妃该有的待遇啊,可是宁嘉安就跟没看见似的,既不哭诉也不愤恨,平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云嬷嬷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安慰自己王妃就是一时生气,之后就好了……可没想到这种情况一直继续着,饮食上降等不说,送来的衣服料子也从云锦蜀锦变成了一般的绸缎,连她亲自去领个阿胶燕窝什么的,也被库房告知暂时没有。   偌大的一个南安王府,金堆银砌富贵显赫,竟然连个燕窝都没有了?骗鬼呢! 有些傻脸的云嬷嬷一边生气一边疑问,王妃这是准备搓磨世子妃了……   不,要折腾儿媳妇早就开始折腾了,哪儿会等到现在啊?云嬷嬷到底是姜王妃的心腹,想来想去好像想明白了那么一点意思,出去打探了半天消息,回来对宁嘉安道,“听说世子这次的差事已办好了,现在就住在城东的庄子上呢,不如您写封信让世子回来,或者咱们也去城东庄子住一段日子?”   宁嘉安正低头绣着帕子,纤细的手指勾勒着梨花花蕊,听到这个消息时手顿了一下,后又继续穿针引线,手指翻飞,赏心悦目,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世子既然不回来,就有不回来的缘由,我也不好去打扰他,就让他在那里住着吧,至于写信就更不用了,我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哎呦,云嬷嬷急死了,这姑奶奶怎么这个时候犟起来了,这不明显跟王妃作对嘛……又耐着性子劝道,“世子妃,您既然都猜到了王妃的几分心思,照做就行了,干嘛非要拧着来呢,惹火了王妃可没有好果子吃啊。”   “没有好果子吃吗?”她轻笑,“我现在有吃有喝有衣服穿,没什么不好的,嬷嬷多虑了。”   云嬷嬷只觉得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得也撒手不管了。   小圆在一边是干着急却看不明白,“姑娘,这次到底为的什么啊?王妃对咱们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这次突然就变了?”   “目的没有变,只不过是手段变了而已”,宁嘉安冷冷一笑,“你放心,没事的。”   宁嘉安每天在木犀居深居简出,不吵不闹,安静得不像话,倒是姜王妃先忍不住了,“世子妃年纪轻轻,气性倒挺大,去,把她给我叫来。”   习嬷嬷领命而去。   还是寿春堂内,姜王妃问宁嘉安,“你可知道错了?”   宁嘉安答,“不知。”   姜王妃也不生气,呷一口茶慢慢说道,“从你进王府起,我便待你和善,郡主也与你交好,和儿虽说不与你圆房,但对你也是体贴照顾的,你一直生活得顺风顺水,也便不知道,这府里还有一种生活,看着是主子,实际上活得还不如一个下人,整日被这高墙圈着众人围着,但却一丝乐趣都无。”   “你知道宫里那些妃嫔终日都在想什么吗?她们可以没有帝宠,但是要有孩子,就算是个公主也好,因为男人是不可靠的,今日说着与你比翼双飞白头偕老,但是明日却又是另一副样子,甚至还会为了别的女人来伤害你,只有孩子是可靠的,有了孩子,就有了希望,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这种情况同样适用于你,今时今日你觉得和儿对你还好,但是他会对你好一辈子吗?我是他的母亲都不敢做此保证,就像当初的王爷,还说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呢,结果还不是纳了沈侧妃,生了一对儿女嘛。”   “说起来,你的处境更糟,一般的女人,就算一辈子不生孩子,她还有娘家可依,看在娘家的面子上,夫家对她也会有相应的尊重,可是嘉安,你还有娘家可依吗?若是你境遇潦倒,你的爹爹可会为你出头,可会助你护你?”   姜王妃将茶盏放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脆响,“你也知道,不会的,对吧?不过你还有一个哥哥,他对你很好,他还很会读书,可是嘉安啊,这朝中会读书的人多了,难道个个都能身处高位?若只凭你哥哥自身,他能爬的有多高?能高到与南安王府抗争吗?很难。”   “所以,你只能靠自己,而你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为和儿生下孩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但一定要有孩子,有了孩子,你就有了地位,有了权力,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南安世子妃,以后的南安王妃,相反,你若是没有孩子,你就没有了价值,你的尊贵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根基不稳随时倾覆,等到和儿厌弃你的那天,才是真正不幸生活的开始,而你今日所受,不过是百中之一罢了!”   姜王妃端坐上首,雍容华贵,“今日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我的苦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毕竟我一直都会是南安王妃,但是你,就不一定能坐到这个位置了。”   “我不生孩子就没有价值了吗?”垂首聆听的人慢慢抬起头,冷眸回视,眉眼决绝,“王妃之言,请恕我难以苟同!” 第22章   宁嘉安从来没有这般强硬过,以至于姜王妃一时失了神。   “你说,我没有孩子,也就没有了价值,这话可以说是大错特错,我的价值,从来不是通过生孩子来实现的,我出生之日,家母为我取名‘嘉安’,是盼着我平安喜乐,从小到大,哥哥教我护我,也是盼着我这一生有所经历有所追求,不辜负这大华年华,可是今日你却告诉我,我全部的价值就是为人生孩子,你这是在为我好吗?不,你这是在轻我贱我!”   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从来不觉得女人存活于世只是为了宗族繁衍,这个想法太狭隘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将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假如有一天我想要孩子了,也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他生儿育女,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力地位,或许很多人是,但是我不是,荣华富贵动人心,但我不能跪着去要!”   姜王妃想要冷笑,想要无情贬斥这人幼稚的想法,可是嘴角勾了半天也未勾起,心中除了惊诧与不屑外,或许还有一些意料之外的震动,她定一定心神,转过脸不再看她,又恢复成高高在上的样子,“既如此,你回去吧。”   宁嘉安行个礼就退出来了,回到木犀居后,云嬷嬷赶紧来问,“可与王妃和好了?”   “没”,她气呼呼道,“没和好,而且又气了一回。”   “这……这是为什么啊?”云嬷嬷真是想不明白,王妃不就想让世子妃努努力生个孩子嘛,之前也就是稍微敲打了一下,多正常的操作啊,谁家婆婆不敲打儿媳妇的……世子妃这就跟王妃别上劲了?   多大的气性啊……   宁嘉安喝口水,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王妃她要的不是儿媳妇,她要的是生孩子的工具!一旦这个工具不好用了,她就要开始修理了,既然我在她眼中连个人都算不上了,气一气她怎么了!”   云嬷嬷感觉自己明白一点了又没完全明白,反正糊糊涂涂的,说道,“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喽。”   宁嘉安看一眼门外,气势足的很,“我怕她!她这样轻贱我,我要是还乖乖听话,那就是我自甘下贱了!”   云嬷嬷也没法了:谁家儿媳妇这么大的脾气啊,看来还是苦没吃够……   宁嘉安怕吃苦吗?不怕,在宁家又不是没吃过,她就是觉得气不顺儿,这种不顺和以前被李氏宁嘉婉欺负还不一样,到底哪不一样她说不清楚,但她就是觉得不能服软!   于是不肯服软的宁嘉安过得更苦了,衣食等级一降再降,连身上来了月事,让小厨房做一碗红糖水煮蛋,小厨房都磨磨唧唧地不肯做,气得小圆跟管事吵起来,大丫鬟心雨还在一边拐着弯地说她们小题大作,小圆一人对众敌都被气哭了,宁嘉安到最后也没吃上那碗红糖水煮蛋。   萧璟柔听说此事后跟沈侧妃商量,“现在那边正闹得欢实,咱们要不要趁机交好一下世子妃,她现在正艰难,咱们帮她一把,以后没准儿还能为咱们做点什么事呢。”   沈侧妃摇摇头,“世子妃是个聪明人,她与王妃不管怎么闹,利益都是一致的,不会倒向我们,而且王妃盯着木犀居呢,咱们不管做什么那边都瞧得清楚,所以不要擅动。”   萧璟柔皱了眉头,“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沈侧妃一向娇柔的脸庞变得端肃认真,“柔儿,你要明白,所有的后宅手段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都是小节,而我们要争取的,就是绝对的权力。”   “这王府,最终一定会是我们的。”   ……   “世子,秦公子来了。”   秦凌飞走进小院的时候,萧璟和正躺在庭中的摇椅上纳凉,此处庄子地处山脚,树木茂密,在炎炎夏日中也是清凉所在,特别是眼前这个院子,各色娇艳的蔷薇花攀附在黛瓦白墙之上,花繁叶茂,葳蕤生香。   他熟稔地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揶揄道,“世子倒是悠闲地很,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一缕花香送君眠,可怜我,这么热的天还得跑来给你送信。”   “难道不是因为秦公子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所以跑出来避避?”萧璟和起身喝一口凉茶,笑得鸡贼。   “世子对我家事挺清楚,倒是对自家的不太了解啊”,秦凌飞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给,你妹妹让我给你的,完好如初,我可是没看。”   萧璟和呵呵一笑,“她倒是会找人”,心下却是想着,几天没见,死丫头都学会私相授受了,再不管就该跟人私奔了……   骂骂咧咧地打开香囊,里面有一张小纸条,是他妹的字迹,‘哥你赶快回家,母妃发怒了,关我禁闭,欺负你媳妇儿。”   萧璟和皱眉,问秦凌飞,“你知道我家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家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妹和我那五妹妹在章家打了一架,气得我那五妹妹回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气得我那继母天天在我爹跟前哭天抹泪说我坏话,气得我爹是一见我就愁眉苦脸苦大仇深,更气得我不得不避到了这里,而且啊,关于咱俩的谣言本来都消停了,她们俩一闹又宣扬起来”,秦凌飞皮笑肉不笑得说一句,“谢谢你妹啊。”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应该的”,萧璟和没皮没脸地笑了一回,“凌飞你是受罪了,可我妹也没落得好啊,先是罚跪又是禁足,我那世子妃也被罚着跪了一回呢。”   说到萧璟和的世子妃,秦凌飞心道这可是个猛人,把他家祖母说得无言以对,把他家脸皮扒得一干二净,最后还能片叶不沾身地潇洒离去,战斗力实属强悍!   萧璟和还在拿着那个香囊思索,再问一句,“我家还有别的事吗?”   “别的就不清楚了。”   萧璟和招呼四白,“去,把六钟给我叫来。”   六钟是专门负责南安王府内部动向的,不一会儿人就到了,萧璟和问他,“府上有什么消息吗?关于世子妃的。”   六钟摇摇头,“没有啊。”   “你再好好想想,就是和以前相比,世子妃那里有什么不一样。”   六钟说是专门负责王府内部动向,但主要盯的是沈侧妃萧璟明那边,至于王妃郡主这边,也就有什么大事才知道,毕竟这是世子亲娘亲妹妹,不好盯太紧的,现在世子问世子妃嘛,六钟想了想,说道,“王妃和世子妃,似乎在发生婆媳矛盾。”   婆媳矛盾,不算大事啊……   萧璟和一听却正了脸色,“说清楚点。”   六钟从小是个慢吞吞的性子,当差以后也没变好多少,“章府那事以后,郡主跪了两个时辰,世子妃跪了四个时辰;王妃跟世子妃在寿春堂说了挺长时间的话,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世子妃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好;世子妃的饮食降等了;世子妃的丫鬟小圆跟厨房的人吵架了,但没吵赢,就这些。”   还就这些……   这些还不够吗?明显他娘跟他媳妇在闹着呢!怪不得月月说他媳妇儿被欺负了……   萧璟和也不躺了,起身在院子里转了大半圈,吩咐四白,“收拾东西,回家去”,又对秦凌飞道,“你既然都跑这儿了,那就住下吧,只是你也知道咱俩那名声,我要是还在这待着,被人看见又是一桩事,估计外面就要传咱俩在庄子上密会偷情呢,所以为了凌飞你的名声,我就回家吧。”   秦凌飞看破不说破,“多谢世子好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璟和走了走了又转过身来,“凌飞可有合心意的姑娘?若有的话,家母可帮着张罗一下。”   “暂无成婚打算。”   “知道了”,萧璟和大步往外走,他妹是真看上秦凌飞了,要不然也不会非找他来送这个信儿,家里下人那么多,找谁不行,他娘又不会拦着,绕这一圈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跟人家搭上线嘛,只是可惜啊,神女有意襄王无心,秦凌飞但凡有跟他家做亲的意思,刚刚也要说一句有劳了。   说走就走,萧璟和骑上飞云全速向王府奔去,心里有点着急,宁嘉安这个倔丫头上次受了委屈就哭湿他一只袖子,这次受了这么多天罪,马上见面会不会哭得把他整个人淹了啊……哎,女人的眼泪真是愁人……还有六钟,盯人盯得挺好的,但是上报消息不行,得再好好交代一下才是……   就这样一边想一边跑,天擦黑的时候就到了王府,萧璟和直奔木犀居,就见到了正在用晚膳的宁嘉安,鬼使神差的,他就想张开温暖的双臂,以保护神的姿态来迎接即将扑过来的小可怜……   然而,并没有……   现实是小可怜正拿着一根黄瓜准备吃,见着保护神回来了,两眼一眯,双手一用力,“咔嚓”一生,黄瓜从中间脆生生地断成了两截……   声音之响,让某人突然觉得某个部位有点疼……   云嬷嬷和小圆忙给世子行礼请安,就宁嘉安跟没看见似的,那边云嬷嬷给她使眼色都使得眼抽筋了,也没见这位小祖宗有什么反应,反而是一手一半黄瓜,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一口一口咬得咔咔响。   萧璟和把两人打发出去,慢悠悠地坐到桌子另一边,瞅一眼饭菜,呦,是真寒酸,再看一眼对面的受气包,两个圆脸蛋儿看着是瘦了一点,他邪魅一笑,翘个二郎腿,摆出一副大爷的样子,“赶紧的,给大爷倒杯水。”   宁嘉安没理他,大爷不得已自己倒了水来喝,他是真渴了,回来这一路就没停过,生吃了一路土,这时候跟牛饮似的咕咚咕咚好几杯,喝得太快还给呛着了。   宁嘉安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她就是这种性子,不管有多不开心的事情,只要见着可乐的,总能不合时宜地先乐一会儿。   一见媳妇儿笑了,萧璟和就觉得这口也不渴了,嗓子也不干了,脸往前一凑,笑嘻嘻地问,“母妃难为你了?”   “也不能这样说”,宁嘉安也不闹脾气,用帕子擦擦手,思量着说道,“母妃给我指了一条路,如果我按着这条路走,一切都会很好,但是我不愿意走那条路,所以就这样了。”   萧璟和收起嘻笑,认真道,“说来听听。”   宁嘉安就将那天她与姜王妃的谈话说了,“……我就是觉得,我的价值跟生不生孩子没有关系,你不能把我当成生孩子的工具,更不能说我不生孩子就没有价值,我可以生孩子,但必须是因为我想生,而不是不得不生,反正母妃的话让我挺生气的。”   “所以你宁愿受罪都不服软?”   宁嘉安仰起下巴,坚决的很,“对!”   “做得好”,萧璟和竖起大拇指,“真不愧是我的人,就是有气节。”   宁嘉安眼中露出一份惊喜,随后嫣然一笑,便是满室生辉。 第23章   萧璟和让小厨房重新送了菜,还要了一份羊肉串,特意交待要多放辣椒多放孜然,再配一个解腻解辣的山楂汤,要多周全有多周全,给云嬷嬷喜的,她这助孕事业终于又起死回生了。   两人吃过饭后在院里散步,萧璟和说,“你放心,我明天会去找母妃谈的,保证她以后不再逼你,你呢,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在我眼里,你可是一个特有价值的人呢,我可得好好护着你,至于母妃说的什么等我厌弃你的那一天,那一天还远着呢,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几个庄子几个铺子,手中捏着钱到底踏实些。”   宁嘉安开心,“好啊好啊,我从小都做梦当富婆呢。”   萧璟和无语,“你这目光也忒短浅了些,你现在是南安世子妃,以后就是南安王妃,要多少钱没有,今天给你几个铺子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以后要是把府中库房交给你,你还不得高兴傻了。”   宁嘉安不服,“我这是目光浅吗?我这是务实,什么南安世子妃南安王妃,那都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是你给我的铺子,却是可以实实在在握在手心的,我都想好了,铺子也不保险,我得找个严密的地方藏钱,最好全是金子,开心的时候就去看看,不开心的时候也去看看,等我哥以后有闺女了,就传给她,我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萧璟和脱口而出,“你不传给自己闺女啊?”   宁嘉安斜她一眼,“你也不行啊。”   “我……”,气死宝宝了!   当天晚上两人还是睡一张床,但宁嘉安真就成了个柳下惠,一点儿不越界,搞得萧璟和还挺遗憾的。   第二天一早,萧璟和就去找他娘了,打发走下人,正色道,“母妃,我们谈谈。”   姜王妃抚一抚头上的白玉孔雀簪,并不看他,“有什么可谈的,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一走就是一个月,对我不闻不问不说,好不容易回家来了,也只看媳妇儿不看老娘,现在见着我了,一句问候也没有,竟是找我算账的,你说说,这养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养个猫儿狗的也知道对我摇尾巴呢!”   姜王妃出身皇室,嫁到王府,本是金尊玉贵的存在,结果成婚后多跟武将家接触,慢慢的,不仅性格越来越彪悍,说话也更接地气了,像这等市井言语,人家如今就说的很溜。   萧璟和有自己的节奏,并不被姜王妃带偏,“母妃,嘉安是我的人,如果你待她能像待月月一样,我自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这怎么一样”,姜王妃争辩道,“月月是我的女儿,是你的亲妹妹,可她呢,当初若不是看你对她有几分意思,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娶这种门户的女儿的,结果她嫁给你这么久,房都没有圆,你避出去,她也不催着你回来,一点儿当媳妇儿的自觉都没有,我敲打她一下怎么了,倒是她脾气大,死扛着,我倒要看看她能扛多久。”   “没有圆房是我的原因,跟她有什么关系?母妃你总逼她也没有用,她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把我强了不成”,萧璟和什么都敢说,“母妃其实是生我的气吧,倒也不必迁怒,也不用说这种让人生气的话来,您并不是这样的人。”   萧璟和这话一出,姜王妃的气势就弱下来了,眼中有了泪花,“我也知道我这事做的不对,我也想好好对她,可是我急啊,你父王膝下就你和萧璟明两个儿子,你不生孩子没有后代,难道这南安王府的爵位以后就拱手送给沈闻雪那对母子!你父王都已经送出去了,这爵位也要送出去?你直接让我把命送给她算了!”   “母妃,你太介意沈侧妃了。”   萧璟和知道,沈侧妃就是他娘的心结,是插在她心口的一根针,最初的琴瑟和鸣,让她以为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父王却领回了沈侧妃,幻象破灭,情伤难抑,从此之后,沈侧妃就是母妃始终无法痊愈的伤口了。   萧璟和为姜王妃递上帕子,“母妃想得太远了,世事多变,难以把握,你今日为爵位继承之事担忧,殊不知哪一天或许整个爵位都没有了呢,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今日所想不过是徒增烦忧罢了。”   “说什么呢”,姜王妃轻拍他一巴掌,“说的什么丧气话,祖宗听到也要怪你的”,擦一擦眼泪,“你放心,我以为不会再难为你媳妇儿了,我也看出来了,她就是个硬石头,吃软不吃硬的,我还是得用以前的法子,多哄着她才行。”   “你还没死心呢”,萧璟和都无奈了……   “死什么心?我怎么可能死心!你姨母那边孙子都满月了,我这边还一点影儿都没有呢,当初我可是把话都放出去了,说我孙儿满月的时候还宴请他们呢”,姜王妃越说越生气,手指着她儿子跟看仇人似的,“要不是生了你这么个怪胎,我能这样被动嘛,都是因为你,一天到晚让我生气,生儿子有什么用!滚吧滚吧,看见你就火大!”   萧璟和被他娘赶了出来,不过也算达成了目的,又绕到她妹的听风阁,把快要憋疯的萧璟月放了出来,得到了自家妹妹一个大大的拥抱,最后回到木犀居,对着四白道,“给我查查这段时间都有谁难为了世子妃,该罚就罚,挑几个显眼的,给我阖家放到庄子上去。”   四白应是,知道他们主子是要给世子妃立威呢,而效果的确很明显,当天中午宁嘉安就看到了一顿比之前更精心更丰盛的午膳,还是小厨房的新管事亲自来送的菜,新管事夫家姓石,大家都叫她石嫂子,石嫂子弓着腰格外恭敬,“世子妃以后想吃什么,派丫鬟来说一声就是,就算是晚上也没事,灶上一直留着人呢。”   对方恭敬,宁嘉安也客气,“那就谢谢石嫂子了,以后还要多麻烦你”,然后让小圆打了赏,石嫂子就恭恭敬敬退下了。   宁嘉安问小圆,“怎么回事?”   小圆喜滋滋的,“之前慢待咱们的人,都叫世子给打发了,连心雨这个大丫鬟都被撵到了庄子上,留下的人敢不尽心嘛,还有叠翠竹青那两个不长眼的,这次见着咱们不好了,竟然说起姑娘你的坏话来,说什么你在娘家骄纵跋扈不友爱兄妹,直接让云嬷嬷一人赏了十个嘴巴子,拉出去配了小子。”   宁嘉安喝一口汤,“也好,经了事才能看清楚各人的心呢,筛一筛也好”,又问,“坠儿这段时间怎么样?”   “坠儿倒是挺好,该干的活都没落下,也没上蹿下跳的。”   这样啊……宁嘉安想一想,找来云嬷嬷,“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了,看人再不能错的,眼下我这里大丫鬟少了一个,我就觉着坠儿看着还行,准备提她上来,就是我到底年轻,怕提上来一个不好的也麻烦,要不,你老帮我掌掌眼?”   宁嘉安这充满亲热和恭维的求教姿态,充分满足了云嬷嬷一颗被需要的心,欣慰之余,她还有一点心酸,想当初她是怀着怎样的豪云壮志来的这里呀,就等着世子妃诞下麟儿她好傲视群雄了,没想到却遇到一个比牛还倔的主子,孩子是没影了,她还得忙着修补世子妃和王妃的关系,这段时间劝了多少话啊,这世子妃就是不听,结果现在怎么着,终于知道老人家的好了吧,开始寻求她的意见了……   云嬷嬷也是有脾气的,“老奴也不怎么会看人,世子妃自己决定就好。”   “哎呀,嬷嬷怎么还跟我生上气了”,宁嘉安上前挽着云嬷嬷的胳膊,亲近的很,“我知道嬷嬷都是为了我好,也就是对我好才肯劝我一劝了,我心里清楚的很,以后这木犀居还得靠嬷嬷管着呢,就是提上来的这丫头,也得嬷嬷你□□着我才放心呢,你要是不管了,我这是白天饭也吃不好,晚上觉也睡不好,都能愁死我,就是我,以后也得多靠嬷嬷提点呢。”   云嬷嬷努力压一下上翘的嘴角,就是没压住,“世子妃既然信老奴,老奴就再多操点心,坠儿这丫头提做一等也行,老奴以后多盯着就是。”   “那就劳嬷嬷你操心了”,两人又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云嬷嬷还说呢,“老奴我是为了世子妃您好,王妃自然也是,就是说的话可能不太妥贴罢了,如今世子回来了,为了您还巴巴地跑去跟王妃说情,世子对您多好啊,老奴就想着,就算看在世子的面子上,咱也不能再跟王妃拧着了,世子妃您到底是小辈,低一低头不丢人,况且,跟王妃拧着到底对您不好呢。”   宁嘉安点点头,“嬷嬷说的是,我之前也没想跟王妃对着干,就是一时脸面过不去嘛,如今我已是明白了,刚好最近我绣了一面小插屏,看着还行,不如嬷嬷陪着我,咱一起去跟母妃请个安?”   “那是最好不过了,家和万事兴,王妃再明白不过的人了,定能和世子妃您和好如初的”,两人收拾收拾就去了寿春堂,姜王妃不管心下如何想,反正面上是一副好婆婆的模样,两人就跟没之前那事一样,说笑了半天,宁嘉安送上了自己绣的插屏,姜王妃又赏下一副珍珠头面。   宁嘉安从寿春堂离开后,习嬷嬷在姜王妃一旁凑趣道,“世子妃绣的这插屏可真好,可见是用了心的。”   姜王妃不说话,实在是心中百感交集,这事面上看着是世子妃过来服了软,可到底是谁先妥协了呢……她这儿媳妇也是个人才,该硬的时候半分不让,该软的时候也能放得下姿态,说的话句句妥贴,实在让人生不起来气,还有云嬷嬷,本是她身边的人,现在怎么就句句向着世子妃说话了呢…… 第24章   萧璟和一回来,宁嘉安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首先就是身边又多了两个人。   木犀居内,萧璟和给她介绍庭院里站着的两个人,“这是一对兄妹,哥哥叫八胡,擅长商事,身上功夫也不弱,你那几个铺子可以交给他打理,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办的,也可以让他去,妹妹叫小妙,会些拳脚,你以后要是再遇着什么需要打架的事,她倒是可以给你当个帮手。”   这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宁嘉安却认真听了,“这可太好了,上次秦五那些丫鬟手可厉害了,把小圆脸都抓破了,这回有了小妙,我们就不怕了。”   萧璟和忙咳一声,“姑娘家打架还是不提倡的,万一真伤着了怎么办,小妙是来护你的,可不是来帮你打架的,当然,要是真需要打了,也都随你”,将庭下两人打发下去,又说,“上次不是答应你去天祁寺给岳母做法事嘛,那边都布置好了,就后天早上,你这边也提前准备准备,大舅兄那边我也通知好了。”   这人也太好了吧,事事周全……宁嘉安感动得眼冒泪光,“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难道是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她应该是想说这句的吧?   哎呦,太难为人了,应不应呢?肯定不能应,但是不应又心肝儿疼……   萧璟和天人交战之际,宁嘉安那边终于“不如”出来了,“不如咱俩分开住吧,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睡一起,还好咱这小院屋子多,我收拾一间自己住好了。”   “大可不必”,萧璟和站起身来,潇洒地掸一掸衣袖,“你自己一个人住,下人们还以为我厌弃你了呢,到时候你又受欺负,我就忍一忍吧,没事的,只要你睡觉时别挨着我就好了,行了,我有事,先走了。”   宁嘉安望着萧璟和大步离去的宏伟身影,心中的暖流跟瀑布似的哗哗地流:真是个好人呐!   ……   做法事的这一天,萧璟和带着宁嘉安一早就出发了,在城外跟宁润汇合后,一行人赶到天祁寺,法事足足做了一上午,盛大隆重,檀香弥漫中,宁嘉安看着孤身站着的宁润,他垂着眼,侧脸模糊,整个人像一株翠竹,挺拔却又单薄,让人看着心疼。   要是有一个人能陪着哥哥多好啊……   法事毕,三人坐在一起喝茶,宁嘉安试探着问道,“哥,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   他哥瞅她一眼,“没有。”‘   “怎么能没有呢”,宁嘉安着急了,“你看啊,你要是自己不物色一个,那你娶妻只有两条途径了,第一,咱爹或者太太给你相看,就他们那个眼光,你能相信吗?再给你娶回来一个小鼻子小眼小心眼的,谁受罪?所以千万不能让她们挑,第二条途径呢,就是明年春闱的榜下捉婿,好家伙,上一次我可是去看过的,新科进士中略长的人模狗样的未婚男的,就能被好几家来回争抢,就你这模样,去了都能被扯成八瓣儿,你敢吗?再说了,那榜下捉婿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家,与其凭运气,不如咱先相看好了,等到放榜那一天就让人家直接去捉你,那也是佳话一段啊,怎么样?”   萧璟和在一旁给媳妇儿捧场,“嘉安这话说的也有理,主动权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   宁润点点头,“我知道,我会留心的。”   宁嘉安翻个白眼,“就你我还不知道?能留心才怪,书还看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去看姑娘,你就适合那种女霸王,看你长得好直接抢回家,你也就只能从了。”   宁润瞪她,“越大说话越没谱了,也就世子让着你,把你纵得没大没小的。”   宁嘉安撇撇嘴,不敢反驳。   萧璟和在一边看媳妇儿吃瘪看得正开心,四白来了,对着他附耳几句,似有要事,萧璟和对宁润抱一抱拳,“有些事需要我现在去处理一下,先走一步”,又嘱咐宁嘉安,“你先回,不用等我。”   “知道了。”   亭中只剩兄妹两人,宁润道,“上次你回家的事我知道了,不用生气,你是嫁出去的姑娘,他们管不着你,就算以后家中再让你回去,你也不用回,出事了我担着。”   “我才不生气”,宁嘉安一直想得开,“估计咱那个爹比我更生气。”   宁润垂下眼睑,拿茶盖儿轻叩几下杯缘,眼中晦暗之气渐起,他那个爹的确更生气,最喜欢的儿子天天带着伤回家,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疼爱子女的一颗心,估计都要碎了吧?   碎了最好!   宁家,宁澜躺在床上,脸上的青肿还没消,腿上又添了一道手指长的口子,刚上了药,药效发作,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李氏坐在一旁哭,“澜儿,你听娘的,那个国子监咱不去了,咱就在家学,以前那个学堂也行啊,你这么聪明,去不去国子监都可以,何必非要待在那里受人欺负!我每次看到你受伤,真是比伤在我身上还心疼啊!你就听娘的好不好?”   宁澜却是不肯,“娘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我了,我保证。”   “你啊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宁澜自小是个主意大的,李氏也劝不了他,盖上薄被以后轻声退出来,刚好碰上赶过来的宁嘉婉,埋怨道,“不是去逛首饰铺子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哥都快被人打死了!”   “这么严重吗?”宁嘉婉就要进屋去看,被李氏拦住,“已经睡了,别去打扰他了。”   宁嘉婉扶着李氏回去,“二弟这事,是宁嘉安让人做的吗?”   “这谁知道”,李氏恨声道,“我觉得肯定就是那个小贱人指使人做的,可是你弟弟却说是国子监中的学生嫉妒他才欺负人,我让他不去了他还不肯,真是……这是要我的命啊!”   宁嘉婉劝李氏,“二弟一向好强,他也不是什么笨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事的,娘你也不要太担心,况且书上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二弟熬过这一段,以后会越来越有出息的。”   “只得如此想了”,李氏压下满心苦涩,问女儿,“你出去买首饰,可遇到喜欢的了”,见着绿橘手中拿着一方缠枝花红木盒子,“这是已经买回来了,让娘看看。”   “等,等会儿”,宁嘉婉拦着,乖巧一笑,“等我什么时候戴上再让你看。”   “随你吧。”   宁嘉婉带着绿橘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中便显出一张云霞般的脸,抿抿唇,低头小心翼翼打开红木盒子,里面是一支并蒂海棠琉璃簪,那人说,海棠珠坠一重重,清晓近帘拢,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看叶嫩,惜花红,叶无穷,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她只觉得脸烫得厉害,拿手贴一贴,心中却是高兴,绿橘在一旁小声说,“这簪可真好看,可见卓公子真心。”   “不许胡说”,宁嘉婉娇嗔一声,“我们也就在梨花宴上说过几句话罢了,没想到后来又遇到几次,也不好装作不认识的,这次又非要送我簪子,这个可不能让我娘知道的,她与爹爹最重规矩,知道了要骂我的。”   绿橘最明白宁嘉婉心意,“奴婢觉得卓公子可比那个世子强多了,人家是永定侯府的公子呢,不仅温文尔雅才高八斗,而且与姑娘你是上天赐的缘分,梨花宴初遇就相谈甚欢,之后又是各种巧合相遇,奴婢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神奇呢。”   “是啊,他那么好”,宁嘉婉欣喜,这是侯府的公子呢,以前想都没想过的,果真就像娘亲说的那样,她也可以嫁进高门的呢……   欣喜与期待在心里开了花,宁嘉婉垂眼一笑,将并蒂海棠簪插入乌黑的发髻之中。   ……   天祁寺中,萧璟和随着四白来到一间僧房,书架前有一人正在翻阅经书,萧璟和问,“凌飞怎么也在这里?”   秦凌飞顺手将书放回,回答道,“寺中供奉有我母亲牌位,今天前来看看,听说世子也在这里,刚好,我有一事需与世子商议。”   “你说。”   “是关于海港税银之事,我朝有三大港,广州港、泉州港、明州港,海贸一向繁荣,睿文二十三年的税银都高达八百六十万两之多,可是近几年的却逐渐减少,尤其明州港,户部刚收到的上半年的税银竟然只有七十六万,何其荒谬,户部林尚书已经上折,说税银减少必伴随着贪腐之事,请求皇上派钦差大臣前去查明情况,皇上应允了,但要议一议人选。”   “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可能会落到我身上?”   秦凌飞答,“江南自来世家林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特别是其中还有皇子的势力,近几年是整体税银都在下降,若是皇上只想查一查明州港的事,臣子去即可,但若是皇上想彻底查一查江南呢?那就得派一个能压得住场子的人。”   “能压得住场子的人?”萧璟和摸一摸下巴,“那得是皇子才行,太子位尊,不可轻动,四皇子是太子的狗腿子,他倒想去,只是他在江南经营日久,皇上肯定知情,也不大会派他去;五皇子是个骑墙派,哪边也不沾,倒是有点儿可能;六皇子自身才干不错,却是个直性子,太子几番想要笼络他都没成,现在当成个敌人来看,就算六皇子自己想去,太子也会千方百计得从中阻挠,其余皇子又太小……”   萧璟和骂一声,“他娘的,算来算去,这得罪人的活儿还真有六成可能落到我头上。”   秦凌飞不紧不慢,“是八成,派世子你去,干的不好了,刚好可以趁机打压一下南安王府;干的好了,太子就更开心了,肃清江南必要得罪很多人,到时候不用太子有什么动作,就有人要主动对南安王府下手了。”   “凌飞,你说我再从马上摔下来一回怎么样?”   “除非你摔死了,否则就算下半身不能动了,太子也能把你抬去。”   萧璟和气绝:秦凌飞你咋这么刻薄呢~ 第25章   关于林尚书上折一事,萧璟和自是知道,也曾想过皇上可能会借机整顿一下江南,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江南也不是真真正正握在皇上手心的,四皇子可在中间掺了好几手呢。   四皇子的母妃吴淑妃出身于杭州吴家,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存在的历史可追溯到前朝,族中不仅有高官,更有后妃,连四皇子的后宅之中,亦有吴姓女子,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吴家靠着四皇子在江南立足,而四皇子也靠着吴家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着江南,两者利益渗透,互为依仗。   但是萧璟和却知道,四皇子的背后却是太子!   四皇子是不可能当皇上的,无他,从小就不爱读书,十岁的时候千字文还没认全呢,你说你要是个乡野穷人家的孩子,一个字不认识也行,可你是皇子啊,教你的老师不是状元就是榜眼,最次的也得是个探花,就这都没教你把字认全,你说你得是有多调皮啊,睿文帝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老四上进的事,只想着不丢祖宗颜面就行了,实际上也已经丢了。   四皇子文的不行,但是却天生好武,资质不错,也肯苦练,练就了一身外家功夫,人长得是高大威猛,朝中之人都觉得四皇子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萧璟和却不这样认为,凭着四皇子现如今是太子的心腹之人,且很多不适合太子出面做的事情,就比如江南,都是四皇子出面在运作,这哪能是一个简单的人呢?谁要是觉得四皇子简单,谁才是真正的简单。   萧璟和对秦凌飞道,“太子不会想让我去查明州港之事的,明州杭州那是太子和四皇子的老窝,这少了的税银很可能就是进他们口袋了,让我去查,我可不会留情面,要是把那一窝全揪出来了,太子不得心疼死。”   “太子应该会举荐五皇子,五皇子是个老好人,办事也会留有情面,这是他们的第一选择,但如果皇上不同意的话,那只得你了,牺牲一窝小兵,让你腹背受敌举步维艰,这也值了,我更倾向于后者。”   萧璟和笑笑,“还别说,太子讨厌我讨厌的呦,真能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秦凌飞好奇,“你跟太子还有私怨?”他一直以为太子想除掉南安王府是为了收拢权利。   “你不知道吧,之前太子放毒虫咬我,害得我差点变成个傻子,后来赛马会上,就是你救我那次,也是太子给我的马做了手脚,你看看,这种阴私手段像是一国太子所为吗?跟个小娼妇似的!要不是他如此咄咄逼人,我也不至于连个孩子都不敢生,再后来咱俩传出那断袖名声,太子也在中间推波助澜了呢!说出私怨,我也想不出哪里惹过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小时候推过他一把吧,要是他因为这个嫉恨我,那也没办法,推也推过了。”   萧璟和很是不屑,“作为一国太子,想要除掉异性王,很正常,谁也不喜欢功高震主的臣子,但是你得有拿得出手的手段,你就是让我死也得死的心服,可是太子这人,要不是托生在一个好肚子里,成个嫡子,还不如大街上的混混讲道义呢,凌飞我跟你说哦,我南安王府就算覆灭也不能覆灭在这种人的手里,无论如何我得把他拉下去。”   “拉下去之后呢”,秦凌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你能保证下一代君主就不想灭了南安王府?万一遇到一个更残暴的呢?”   “我已想好,我们府上之所以遭人忌讳是因为手握兵权,如今南疆渐稳,父王会慢慢退居京城,放手南疆之事,皇室想让谁上就让谁上,反正我们不上了,其实父王早有打算,如今我二十三岁,却未曾涉及南疆军务,已是在退让了,但是太子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也只得先把太子拉下来,向下一位君主投诚了,等我承袭南安王府的时候,也会自请降爵,或者把南安王变成一个虚名,如此诚意,皇室也该满意了。”   “世子有准备就好。”   傍晚萧璟和回到家,宁嘉安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萧璟和心中有事,也随口答一句,“在寺里见了见凌飞。”   哦~   宁嘉安看着萧璟和,眼神贼亮,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萧璟和被这眼神看得毛毛的,嚷嚷着,“别瞎想啊。”   宁嘉安为萧璟和递上擦手的帕子,“我没有瞎想,我就是想到武则天在寺庙遇到了李治,杨玉环在寺庙遇上了李隆基,北齐皇后胡氏在寺庙遇到了和尚昙献,之后都是火花四溅一发不可收拾,可见寺庙真是一个会面的好地方啊。”   这话给萧璟和气的,胡乱擦一把手,又将帕子塞到她手里,板着脸教训道,“真是大舅兄说的那样,说话越发没谱儿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我声明啊,我绝对是支持你俩的”,宁嘉安跟在萧璟和身后,絮絮叨叨,“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虽然你的追求有点异于常人不容于世,但我也不会嘲笑你的,相反,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勇敢的人,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敢于直视他人的不解,这个过程一定是经过了无数的挣扎和痛苦的吧,世子,你……”   萧璟和本来都躺到床上了,又专门起身将这个思想格外开放的小人推出去,紧紧插上门,外面那小人还趴在门上问呢,“你跟秦公子花前月下了,郡主可怎么办啊?”   萧璟和在门内装模作样地回答,“我与凌飞情深似海难以分割,其他东西都可以让,唯有爱人不能让,也只得让妹妹伤心一回了,毕竟这个结果是我经过无数的挣扎和痛苦才换来的呀。”   宁嘉安:……   萧璟和一直在关注朝堂上的事,关于南巡明州港的人选,朝中为这事吵了好几天,最终定下了左都御史朱敏朱大人,只是定下之后,睿文帝又提出江南税银日少,不如再派一个人也去查查,当即就有人提出,此等人选,非皇子不能胜任,于是朝中又开始议这个人选,太子想让四皇子去,睿文帝直接说了,老四不通文政,太子又提议让五皇子去,五皇子立马推辞,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敢担此重任,太子又说,没事,刚好拿这事锻炼锻炼,五皇子也说了,国家大事江南重地,不敢随便锻炼锻炼……   两拨人就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反正太子是粘上五皇子了,五皇子则是面上陪着笑,心里骂着娘,六皇子在一旁干着急:怎么没有人提我呢……   很快就有人提六皇子了,还是五皇子提的,“六弟与我年龄差不多,能力倒是比我这个哥哥强的,不如让六弟去?”   六皇子跨出一步,“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太子不愿意了,“六弟的舅舅方大人正是杭州参将,按理六弟应该避嫌。”   五皇子忙凑上来,“我舅舅也是明州知府来着,我也得避险。”   太子瞅她一眼,“贤母妃出自范阳卢家,可孤记着,明州知府姓孙来着。”   五皇子眼观鼻鼻观心,恳声道,“表舅。”   “这表舅可就没有避嫌的必要了吧?”   “虽是表亲,但感情甚笃,我若真去了江南,这心不自觉的就要偏一偏的呀。”   太子:……死老五真是不要脸~   看着下面越吵越乱,睿文帝轻咳一声,朝堂立即安静下来,太子看着老五是死活不可能去的,不得不进行第二套方案,对着旁边一使眼色,立即有官员站出来说道,“既然皇子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让南安世子前去。”   睿文帝有些踌躇,太子又出列,“江南一向富庶,但内有世族盘踞,外有海匪猖獗,情势之复杂难以想象,税银之事更是牵扯颇多,需要一个有能力又压得住的人去,而南安世子位同郡王,地位尊贵不说,其人又文韬武略智谋过人,实在是不二人选。”   太子这边纷纷举荐萧璟和,五皇子那边见有替死鬼了,也赶紧附和,六皇子不发表意见,唯有南安王出面阻止,“回皇上,我家那小子也就只在兵部给人打打下手,什么都不懂的,此等要事岂能交付给他?不妥不妥,还是另觅人选吧。”   太子笑道,“南安王太谦虚了,孤看南安世子就很不错,光明磊落有勇有谋,颇有南安王您的风范啊,就是没做过此类事也不要紧,可以配两个熟悉政务的人在一旁协助嘛,再说这次还有朱大人一同前行,朱大人老成持重,世子也可跟着朱大人学一学,回来以后就是能臣了。”   朱大人出列一礼,“太子过誉了,相互学习罢了。”   上面睿文帝也点点头,“倒也可行。”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南安王也没法子了,只得行礼道,“臣遵旨。” 第26章   早朝散了之后,南安王没有离开,独自拜见了睿文帝。   勤政殿内,睿文帝对南安王道,“朕就知道你必定要过来的,还交代高允不见其他人,就等着你呢”,又吩咐大太监高允上茶,“这是新供上来的庐山云雾,朕知道你和璟和都喜欢这个,马上回去的时候再带些,要不然璟和该说朕小气了。“   南安王忙起身谢恩,“这些年但凡皇上您得了好的庐山云雾,总要赐给老臣一些的,养得老臣这嘴都刁了起来,连老臣家那浑小子也是,有一次出门去茶馆点了一杯庐山云雾,一喝就说那茶不好,比不上皇上您赐的,这可不是说傻话的嘛,这两者能比嘛。”   睿文帝哈哈一笑,“璟和倒是一片赤子之心,真诚可爱。”   南安王面露愁色,“单有赤子之心也不成啊,刚刚一说要让那小子前去江南办事,老臣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真是害怕他办不好误了皇上的事啊。”   “没事没事”,睿文帝十分和蔼 ,“谁也不是一出生就会办事的,还不是一件一件学着做的嘛,朕看璟和就很不错,也就是你这个当爹的太严厉了。”   两人就像平常人一样聊着家常,南安王道,“老臣倒想严厉,可是也严厉不起来啊,皇上您知道,璟和这小子自小身体就不大好,还在寺里住了好几年,老臣那王妃,就您那堂妹姜锦,护他跟护眼珠子一样的,老臣但凡严厉点,遇到她心情好的时候,就骂老臣是老东西,遇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指名道姓骂老臣是狗东西、王八蛋”,南安王委屈的很,“皇上,您说说,姜锦当初嫁给我的以后也挺温柔贤淑的啊,如今怎么就跟个市井泼妇似的?”   睿文帝刚喝的茶都要喷出来,笑到不行,“说到底还是你太惯着她了,她以后再骂你,你就厉害一回,看她还敢不敢。”   “哎,老臣没那个底气啊,说到底和儿身体不好也是老臣的缘故,姜锦怀和儿的时候,老臣还在南疆打仗,那时候四部蛮夷勾结,要联合起来进攻我朝,老臣是一边分化瓦解,一边勤练兵马,最后还试了个诈死之计,把贼人引进了包围圈才一举歼灭,这消息是骗过了敌人,也骗到了姜锦,她悲痛之下提前发作,生下的孩子就有些先天不足,调养了这么些年才好起来。”   南安王脸上带着愧疚和疲倦,“自先祖封王之后,我这一脉一直子嗣稀少,到我这一辈,膝下也就璟和跟璟明两个儿子了,璟和如今二十有三,膝下也是空空,老臣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我这一脉杀戮太重,才引来上天惩罚,不愿降下麟儿呢?与其如此,老臣倒只想做一个富家翁,平日里万事不理,只含饴弄孙罢了。”   睿文帝也有所感触,“南安一脉,对我大渝厥功甚伟啊。”   “咳,什么功不功的”,南安王道,“当初跟随□□之人何其多,个个都有功绩,可独独老臣家封了异性王,难道就是老臣先祖功劳格外大吗?不,是□□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呢,□□对我萧家一脉恩重如山,皇上您待我更是亲如兄弟,我萧家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其一啊,只是,老臣到底老了,倒有一个不情之请。”   睿文帝眼睛一闪,“南安请说。”   南安王笑着道,“老臣征战日久,身上伤痛不断,且南疆那里常年潮湿,实不是养伤的好地方,老臣就想着,这以后就不去那边了,就在京城养个老,南疆那边如今也平稳,而且有蒋将军坐镇,也不用担心,老臣这些年看着,蒋将军实在是治军的一把好手,这以前我在上面坐着,蒋将军到底行事有所顾忌,若是能令蒋将军全权管理南疆事务,蒋将军必定青出于蓝大放异彩,成为我朝名将。”   南安王所说的蒋将军蒋蕴出身睿文帝母族蒋国公府,是睿文帝嫡系中的嫡系,当初睿文帝派蒋蕴向前往南疆,未必没有分南安王权利的意思,倒是南安王十分大气,不仅用心教导蒋蕴,更是派其出战积累军功,如今蒋蕴官至镇南将军,在南疆仅次于南安王,今日南安王这番话,其实就是交权的意思了。   不仅如此,南安王还有请求,“老臣长子璟和自小长在京城,姜锦把他养的跟个闺阁姑娘似的,一点苦都吃不得,次子璟明更是一点儿拳脚都不会,只会读书,老臣看着,这两个以后怕是都不能承继祖业了,与其强迫他们去南疆,不如留在京城当个富贵公子算了,老臣私心也想着他们平平安安的,只是若真如此的话,我们萧氏一族也不便再担着南安王的名头,我儿璟和袭爵之时,自会自请降爵,到时候还望皇上您应允啊。”   南安王一次性把话说了个清清楚楚,不仅要让权,还要自请降爵,睿文帝一时不知道这是实话还只是试探,只说道,“南安你想的太多了,朕比你还年长几岁,你说你要养老,那朕岂不是都该退位了,至于你要养身体,无妨,太医院里太医那么多,慢慢调理着就好,等到调理好了,朕还需要你去南疆坐镇呢,也就你在那里朕还放心些。”   南安王说的不知是不是实话,但睿文帝这话就绝对是试探了,要知道南安王这些话简直是贴着他的心说的啊,睿文帝作为天下之主,实在不愿意看到哪一家在一地掌权太久,何况这人还是异性王,只是之前南疆不稳,到底要靠着南安王镇守一方,但是现在情况变了,睿文帝只想着南安王赶紧回来吧,不回来就可能要采取手段了,结果南安王主动要交权,还要自降爵位,睿文帝恨不得立马应了呢,只是事也不能这样做,做戏还是要有的。   南安王恳切的很,“皇上,位高有位高的好处,也有位高的无奈,这一点您自是明白的,老臣打了半辈子仗,实在是倦了,也不想让后辈走这条路了,就指望着他们平平安安的,至于这王爵嘛,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有时候压一压,也是保全他们的意思啊,老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还请皇上成全”,说着就要跪下。   大太监高允忙将南安王扶起来,睿文帝面有感触,“满朝文武中,还是南安你最清醒,总有一些人想往上爬,却不知爬得越高,摔得越疼,朕压一压他们,也是护着他们的意思”,叹一声接着道,“南安你先回吧,所求之事,朕会考虑的。”   “是”,南安王退下,睿文帝又加了一句,“璟和这次去江南,自会好好回来的,你放心。”   南安王再次跪下,“谢主隆恩。”   ……   南安王回府的时候,萧璟和正等在门口,还上前扶了一把下马的老爹,南安王打趣他,“成亲以后到底就是不一样了,都开始孝顺我这个老头子了。”   萧璟和不理他,两人一路走到书房,大管家徐忠守在门口,萧璟和服侍着他爹换了家常衣衫,又给倒了茶,才说道,“这么晚才回来,跑去找皇上求情了吧?很是不必,去江南就去江南呗,我都不信他们能搞死我。”   “你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让你娘听到又得骂你混账小子”,南安王喝口茶,长叹一口气,将这次与睿文帝的谈话说了一遍,“我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皇上不管信不信,你这次的江南之行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而且我觉得,他应该信了有六七分。”   萧璟和哼笑,“皇上信你也不是因为你说的话,是因为你做的事,之前把蒋蕴当亲儿子一样培养,相当于就把南疆的兵权交给了蒋国公府,如今又提出自请降爵,皇上就算有莲藕一样的心眼儿,也该被你的真情打动了。”   “哎,降了也好,这异性王当的,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不如那些公府侯府的”,南安王拍拍萧璟和的手,“我以前总觉得要是把爵位弄丢了,以后死了都没眼见祖宗,可是后来你老是遇着事,不是中毒就是受伤,朝堂中也是乱糟糟的,盯着我的目光太多,生害怕一招不慎就落入万劫之地,我就觉得这异性王也当的挺没意思的,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退下来吧,你也不用太争气,就平平安安地做个富家公子吧。”   “哼,我倒是想做富家公子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萧璟和还有忧虑,“皇上这个人虽然多疑,但是心也软,他在位的时候应该不会动我们的,但是太子就不一定,他太想除掉我们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做打算,反正夺嫡之争早已开始,我们在中间插一手也没什么。”   “你扳倒太子没问题,可想过扶持谁吗?可别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萧璟和摊开南安王的手心,几笔描出一个字来,“我觉得这个可以,本来就和太子不对付,且势力未成,会需要我们的帮助,关键是,心地还算善良,有底线,倒是可以试一试。”   南安王直视着萧璟和的眼睛,郑重交待,“万事小心。”   “父王放心。” 第27章   萧璟和要南巡江南,但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得了的,磨磨蹭蹭的就到了七月份,七月初七女儿节这天皇宫还特意办了一场宴会,邀请南安王府众人前往,这里面就包括宁嘉安。   宁嘉安知道要进宫,还有点紧张,跟着云嬷嬷学了大半日的礼仪,试了新做的宫装,还跑到姜王妃这里取经,“母妃,我们这次进宫干什么啊?”   “也不干什么,就是和儿要去江南嘛,宫里见一见家人表示一下看重之意,这都是老传统了,也不过是问你几句话,赏你点东西,小心点不会出错的,再说到时候你是跟着我的,有什么可怕的”,姜王妃自小皇宫出入惯的,自不会把进宫当回事儿。   宁嘉安又问,“都谁会问我话啊?会问什么?”   他对后宫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姜王妃也不得不给她介绍一下,“咱们皇上只有一位皇后,就是出身于陈国公府的陈皇后,就是当今太子的生母,只是陈皇后福薄,生下太子不久之后就仙逝了,为了照顾太子,陈国公又送了陈皇后的妹妹入宫,就是现在的陈贵妃,宫里除了陈贵妃,还有一位蒋贵妃,这位出自蒋国公府,先太后的娘家,她就是皇上的亲表妹,两位贵妃共掌宫务,她们大概要问你几句,贵妃之下还有吴淑妃,育有四皇子,卢贤妃育有五皇子,方德妃育有六皇子,舒嫔育有七皇子,其他的也就没什么需要你记的人了。”   幸亏没有了,就这几个都快把宁嘉安绕晕了,她想了想,问,“陈贵妃和蒋贵妃都没有孩子吗?”   “陈贵妃倒是怀过,不过没保住,蒋贵妃压根儿没怀过。”   宁嘉安自言自语道,“挺好,两个贵妃都出身名门,都掌有宫务,都没有孩子,真是平衡,一平衡就稳定。”   姜王妃本来端起了茶杯喝茶的,听到此话长眉一挑,又把茶杯放下了,对着宁嘉安道,“有些事看出来就看出来了,不必说,特别是在宫里,宁肯当个哑巴,也不要图口舌之快,明白吗?”   宁嘉安乖乖点头,还问了一句,“不会有人故意找我事吧?”   姜王妃意味深长的一笑,“你放心,找不起来,估计都顾不上你。”   这边说完话之后,宁嘉安就回去了,木犀居里萧璟和在练剑呢,一把长剑舞得是虎虎生威,甚有气势,宁嘉安在一边观赏完了,还不忘调侃一句,“世子你不像是去烟雨江南的,倒像是去边疆战场的。”   萧璟和将剑插/入剑鞘,道,“烟雨江南也是险恶战场。”   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宁嘉安问,“你这次要去多久啊?”   “说不准,少则一两月,多则大半年,所以你现在要多看看我,再过几天你想看都看不着了。”   宁嘉安才不示弱呢,头一抬,“那你也得多看看我,再过几天你也看不着我了。”   “看不着你有什么啊”,萧璟和头发一甩,格外骚包,“江南可是个好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水一样的姑娘,我一去估计都想不起来你了。”   “世子你说错了。”   萧璟和不解,“我哪儿说错了?”   宁嘉安认真道,“你就是去江南,找的也是水一样的男子,我就是为秦公子担心,你一去那么远,又那么久,变心了可怎么办啊?又或是秦公子变心了怎么办啊?异地可是很能考验两个人的感情的。”   水一样的男子?   萧璟和心里呸呸呸几声,面上还笑呢,“谢谢你提醒哦,我马上就去找凌飞见个面,好让他为我守身如玉。”   这回换着宁嘉安在心里呸呸呸了。   ……   宫宴是在晚上,萧璟和萧璟明跟着南安王去了前殿,宁嘉安和萧璟月萧璟柔跟着姜王妃来了后宫,她们是进惯宫的,到了之后就是各种打招呼见礼,宁嘉安跟着萧璟月一块儿做就行了,也不多话,倒是宫妃们对宁嘉安比较感兴趣,先是陈贵妃开的口。   陈贵妃一身洋红色凤穿牡丹宫装,长相艳丽,装扮精心,对着宁嘉安打量半天方道,“我还想着萧世子之前为什么不成亲呢,原来是眼光高啊,连齐王府的表妹都不要,就是为了等世子妃这等佳人,听说萧世子如今只有世子妃你一人呢,那世子妃你可要努力了,争取早日生个大胖小子,也好为南安王府传宗接代啊。”   宁嘉安一听就知道这陈贵妃是个不怀好意的,随便拿姜瑶这种未出阁的闺秀打趣不说,还让她生儿子,她都不信陈贵妃不知道那等流言!   宁嘉安就等着自家婆婆反驳了,没想到接着说话的是蒋贵妃,蒋贵妃是个气质美人,穿得是清雅的淡蓝色,头上首饰都是碧玉,说话也是淡淡的,“这姻缘都是天定的,萧世子虽成亲晚点,但能遇到真正喜欢的也是好事,咱就盼着这小儿口感情浓如蜜的,至于孩子嘛,急什么,该来的就来了,该不来的,再急也没用。”   陈贵妃笑,“可不是,蒋姐姐自是不急的。”   蒋贵妃也笑,“急也没用的,一直没有也就罢了,就怕有了又没了,平添伤心。”   宁嘉安眼皮一跳,她记着姜王妃说过,蒋贵妃一直没怀过,陈贵妃是怀了又没了。   果然,陈贵妃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就要发飙,旁边儿四皇子的妈吴淑妃说话了,“咱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说什么来不来急不急的呀,没用了,我就盼着我家老四那媳妇儿早日给我生个孙子抱,那日见着太子家的颖哥儿对着陈贵妃喊祖母,哎呀把我馋的啊,恨不得一把把颖哥儿抢过来,也喊喊我呢。”   五皇子的妈卢贤妃也凑趣,“是啊,颖哥儿那声音都把人的心喊化了。”   陈贵妃闻言也笑,“急什么,老四家迟早要生孩子的,到时候让颖哥儿带着,一块儿喊咱们祖母”,又对蒋贵妃道,“蒋姐姐到时候也来,你也是咱们这些孩子的祖母呢,让他们也喊喊你,省的你听不着不是。”   蒋贵妃也不生气,“陈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如今颖哥儿也是大孩子了,要是吴皇后还在,见着颖哥儿不知道多高兴呢,不如今年年底就让太子带着颖儿一起给吴皇后烧香祭祀,也让颖哥儿知道自己的亲祖母是皇后呢。”   六皇子的妈方德妃也在一边温温柔柔地帮了一句,“中宫所出,的确尊贵,是该让颖哥儿知道一下的。”   卢贤妃道,“烧香可得仔细点,小心烫了孩子的手。”   ……   不知局中人如何,宁嘉安在一旁听的都觉得刺激,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啊,一个个的净往对方心口上插刀,真狠啊……她又想起自家婆婆那意味深长的一笑,“顾不上你”,这真是顾不上她啊,她们都搁那内斗了……   晚上回去宁嘉安就跟萧璟和说了晚宴上的事,“根据她们说的话啊,我觉得陈贵妃和吴淑妃是一伙的,蒋贵妃和方德妃是一伙的,卢贤妃只在那和稀泥,应该是两不沾的。”   萧璟和给宁嘉安一个赞赏的眼神,“后宫分布如此,前朝也是一样的,四皇子追随太子,六皇子单干,五皇子则是两边都不得罪,还有一个七皇子在朝堂上不怎么能说得上话,但他生母舒嫔原是陈贵妃的女官,他也算得上是太子的人。”   “太子这边的人还挺多啊。”   “人多有什么用?还要看势力,太子这边的都是文官派系,六皇子则与武将牵连比较多,他的生母方德妃出自方家旁支,而如今镇守北疆的就是方钧方大将军,两家同宗,如果蒋国公府也也支持六皇子的话,六皇子就可以跟太子拼一拼了。”   “感觉六皇子实力还挺强的。”   “你傻了吧,凡掌军的,都是皇上嫡系,哪能那么轻易倾向于哪一位皇子,你以为皇上是白干的啊,所以六皇子只是与军队有关系,可是不一定就有权利,倒是太子挺忌惮他的。”   两个人钻在被窝里说着话,宁嘉安又问,“那咱家呢?咱家什么态度?”   萧璟和本来不想跟宁嘉安说什么的,但是一想自己要走,也就交代几句,“你记住,我跟太子有些过节,所以凡是跟他府上有关的,你都多长个心眼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小心无大错,你记住没?”   宁嘉安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你跟太子有过节,那刚刚在前殿,他有没有为难你啊?”   萧璟和哼一声,“装得和善的很,就是舞女献舞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换成男人来跳呢。”   “啊”,宁嘉安惊诧,随后两人都笑了,彼此双眼对视着,气氛一时就有些古怪,萧璟和清清嗓子说道,“我不在家这段日子,你好好的,不要回宁家,就算他们派人来接你你也不要回去,还有,看好月月,不要让她给秦凌飞送信,秦凌飞明显没打算娶她,她在这耗着没用,再让别人知道宣扬出去,又是一场风波,还有……”   宁嘉安本来没什么愁绪的,结果萧璟和在这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都勾得她惆怅起来,鬼使神差的,她侧过身子对萧璟和道,“你明天就走了,我还挺舍不得的,我能不能给你一个来自床伴的抱抱?就是朋友那种的?”   萧璟和明明想拒绝的,嘴上却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一声“好”,等到宁嘉安柔软馨香的身子靠过来的时候,他也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也已经圈过去了,她那么小,那么软,那么香,她此时就在自己的怀中……   拥抱不过一瞬,宁嘉安很快就离开了,还嘟囔一句,“你好热,我得离你远一点”,转过身子就开始睡,不一会儿就响起绵长规律的呼吸声来……   挑事的人睡了,被挑的人睡不着啊,翻过来翻过去,趴一会儿仰一会儿,熬呀熬终于熬到了天微微亮,干脆不睡了,从床上下来盯着宁嘉安瞅,这位正睡得香呢,寝衣都乱了,露出一大片白腻腻的肌肤,如墨长发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精致诱人的锁骨,白皙圆润的右肩,粉嘟嘟的嘴唇似乎在做某种邀请,萧璟和甚至都能看到她胸部隐隐约约的那道弧线……   有什么在身体里面躁动,萧璟和瞳孔着火,鼻子发酸,血液就要从鼻腔中喷薄而出,他忙捏着鼻子就往外面跑,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宁嘉安:   没心没肺的死丫头!早晚要让你坑死! 第28章   宁嘉安醒来的时后,旁边的床榻已经空了,她坐起身来犯了一会儿迷糊,跟侍候的丫鬟们闲聊道,“世子走得倒早,我都没发觉。”   坠儿一边摆弄着擦脸的巾子一边说道,“许是想趁着天凉快早点走吧,这天也的确是太热,都立秋了还天天挂着个大太阳,世子早上都流鼻血了呢,估计是上火了。”   这样啊……宁嘉安道,“那中午就喝点绿豆汤吧,让小厨房多熬点,院子里当差的都喝一碗,也好清清暑气。”   “这个好”,小圆在一旁道,“最好再来个鲜蘑菇心、杏仁豆腐、酸牛肉和凉拌金针,配绿豆汤最好了。”   “再让厨下做点绿豆糕,中间放点儿红豆。”   坠儿提议,“要不要再加点糖,甜甜的更好吃呢。”   “行啊”,宁嘉安最喜欢这个吃法了,几人高高兴兴地商量起中午饭来。   用过早餐,宁嘉安准备去给姜王妃请安,就见萧璟月先来了,直接拦住她,“别去母妃那儿了,天热,母妃也倦倦的,不耐烦见咱们,说出这几天不用过去了。”   不用冒着大太阳出去走一圈也挺好,宁嘉安拉着萧璟月进了屋,正准备两人一起玩双陆呢,就见这小姑子吞吞吐吐的似有话说,问一句,“可是有什么事吗?”   屋里的冰鉴里还放着冰块,整个屋子凉丝丝的,并无一丝热意,萧璟月的脸蛋儿却带着一抹绯色,她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先是扭捏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嫂子,你看我跟秦公子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啊?”   还是为着秦凌飞啊……   宁嘉安托着下巴说道,“悬,你哥走之前特意交代我看好你,不让你跟秦公子联系的,而且”,她顿一顿,“而且我听你哥说,他试探过秦公子,秦公子没有娶你的意思。”   “什么!”萧璟月猛地站起来,又惊慌又狐疑,“他都问过人家了?什么时候问的?怎么问的?他说秦公子没有娶我的意思,是不是会错意了呀?”   宁嘉安拉一拉萧璟月垂下的衣袖,劝道,“你哥应该是没有会错意的,我就是比较奇怪,你就跟人家秦公子见了一面,话都没说上一句,哪儿来的这么大的执念要嫁人家啊?单相思可不好。”   “我们说过话的”,萧璟月又坐下来,轻声道,“秦公子帮我传过信,就是上次我被禁足,你被人欺负那回,我想着这得我哥回来救咱们啊,就拜托秦公子给我哥送信了,然后我哥不是回来了。”   “那也不算说话,再说,你既然都能把信传给秦公子,为什么不干脆传给你哥啊,你哥在庄子上,又不远。”   萧璟月红着脸,“嫂子你就是太老实,我不拜托秦公子,怎么跟他搭上线啊,那时候我出不去,贴身丫鬟也都关在院子里,幸好我知道清露的哥哥在母妃的铺子里做事,行动方便,就让他替我送一个香囊给秦公子,秦公子不仅收下了,还传话回来让我放心,这不算说话吗?这不算认识吗?这不算缘分吗?而且我还知道,他收到香囊之后立即就去庄子上找我哥了,上心的很,我就觉得,就觉得……”,脸色红色更盛,“嫂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宁嘉安懂了,虽然觉得这个说法略有牵强,但还是问道,“那你现在来找我是?”   “找你帮忙啊”,萧璟月露出讨好的笑容,“自从我哥发现我给秦公子送信以后,不仅警告了我,还警告了我身边的人,包括清露的哥哥,所以现在没人敢帮我传信了,我想来想去,只有找你了。”   宁嘉安是不赞同私下传信这种做法的,“郡主,你对秦公子有意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可千万不能学话本上那些偷偷相会或者派丫鬟传信的,那是最不好的做法了,万一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要我说,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见上一面,直接问问他的意思,他要是愿意,最好不过,他要是不愿意,咱也及时收手不再纠缠,就算以后想起来了也不后悔,起码是争取过的,反正咱就正大光明的行事,不能让人家低看咱们,你觉得行吗?”   萧璟月认真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嫂子你说得对,是我想的窄了,差点儿就做错事,看来那些话本子也不能多看,马上回去就丢了去,只是,怎么见面啊?”   宁嘉安自有办法,“简单的很,秦公子跟我哥如今是同门师兄弟,我让他帮咱们把人约出来,到时候咱俩一块去,就约在清水居怎么样,那里僻静一些,方便说话。”   “嗯嗯,我都听嫂子你的。”   宁嘉安办起事来还是很迅速的,见面的日子就约在十三这天,宁润先带着秦凌飞来清水居喝茶,宁嘉安和萧璟月以外出逛铺子的名义也逛到了清水居歇息,到了包间门口,宁嘉安看一眼紧张到不行的萧璟月,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后推开门,就见秦凌飞正站在半推开的窗前,拨弄一盆开得正盛的秋海棠,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午后的光将他与浓密花枝罩在一幅画中,海棠花娇,灿若云霞,却终是比不上花旁之人俊眼修眉,人间珠玉。   宁嘉安都快看呆了:乖乖,怪不得哥哥刚走,妹妹就来挖墙脚呢,她也喜欢这张脸,好想扒下来安自己脸上啊……   宁润咳嗽一声,宁嘉安忙打着哈哈道,“本来只是出来逛个铺子,见着启书站在外面才知道哥你在这里啊,还有秦公子,真是有缘有缘,呵呵。”   秦凌飞微微一笑,“的确有缘”,他自是知道此次出来是做什么的,倒是看着萧世子妃一本正经地说瞎话,也是有趣的很。   两人坐到八仙桌前,萧璟月垂下眼睫静静地喝着茶,端庄娴雅,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宁嘉安笑着说道,“这明年三月就春闱了,我们早就知道秦公子才学最好,到时候就等着看你跨马游街呢。”   秦凌飞浅浅一笑,“多谢世子妃吉言,只是江逸的才学更胜我一筹,我倒是不敢夸下海口了”,江逸,宁润的字。   “是吗?我哥更厉害吗?”宁嘉安与有荣焉,脸上就带了喜色,只是高兴了没一会就又想起她哥没媳妇儿这事了,叨叨着,“哥,我上次给你说的事你记住没有啊,有没有遇到合眼缘的姑娘?万一明年榜下捉婿的时候你被个不知根底的捉走,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宁润瞪自己这傻妹子一眼,人家自谦的话她也相信,对秦凌飞道,“凌飞莫要介意,她心眼实。”   秦凌飞笑,“心眼实好啊。”   几人的话倒给萧璟月提了个醒,她一拉宁嘉安胳膊,睁大双眼悄悄问,“榜下捉婿?”   “是啊,榜下捉婿,郡主没听说过吗?”   萧璟月当然听说过,她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自信满满道,“别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但是咱府上的侍卫都不是吃素的,想绑个人回来轻而易举。”   啊?   宁嘉安震惊了:乖乖,好直接好彪悍的想法!只是……   她犹豫着,“绑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心意相通最好,要不然你把人家绑回来了,人家不愿意,你一个姑娘家能怎么办?强上,你又打不过人家,找你哥帮忙,那这洞房就彻底跟你没关系了,你哥倒是想自己上。”   “咳咳……”宁嘉安话刚说完,那边秦凌飞不知怎么的就呛了水,咳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才缓过来,宁润帮他拍拍背,还不忘看一眼自己妹子和她那小姑子,心道她俩刚刚说什么了,把秦师兄惊得都失态了……   练武之人就是耳聪目明,看他,什么都听不到,也就不会这么狼狈……   秦凌飞好不容易缓过来,对着宁润道,“江逸和世子妃也好长时间没见了,不如出去说说话。”   宁嘉安没想到这人竟然主动要跟萧璟月单独说话,对着也吃惊不小的小姑子点点头,和宁润一起走到门外,两人就站在包间不远处,宁润道,“以后这种事不要来找我,尴尬的很。”   “知道知道,也就这一次了,让他们说清楚也好,省的郡主天天心不在焉的。”   宁润也不再多说,他更关心妹妹的生活,问,“世子一走,你在府上可好?”   “好得很,比他在还好呢”,宁嘉安打量着宁润,皱了眉,“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又瘦了,读书虽然重要,但是也要好好保养啊,春闱可是要考九天的,身子不好到时候怎么顶得住。”   “苦夏而已,不用担心。”   兄妹俩互相絮叨,这时走廊左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宁姐姐。”   宁嘉安转头一看,对面走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柳眉杏眼,翘鼻小口,穿一身烟罗粉窄袖长衫,头上戴着同色的珠花,整个人带着盈盈笑意,娇俏可人,这不是萧璟月的小伙伴方家嫡幼女方悦嘛,她常和萧璟月玩在一起,自也识得宁嘉安,还说叫世子妃太过疏远,直接就喊了宁姐姐。   方悦快走两步上前,声音甜糯,“宁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月月呢,有没有一起出来”,左右打量着,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宁润,问,“这位是?”   宁嘉安给她介绍,“我哥,刚好在这碰上了”,宁润不好不打招呼,向着眼前这陌生姑娘点头示意,“方姑娘好”,之后就礼貌地错开了眼。   宁润不看方悦,方悦倒是盯着宁润看起来了,还惊奇呢,“真不愧是兄妹呢,连眼下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真有意思。”   宁嘉安道,“就是,我哥非要跟着我长,我不愿意都不行。”   宁润无语地别开脸,宁嘉安和方悦手挽手笑得开心,这时房门一开,萧璟月走了出来,面带失落惆怅,但精神状态还好,见着小伙伴也打了声招呼,只是到底没有谈兴,淡淡道,“嫂子,咱们回吧,我累了。”   “好”,宁嘉安拉着她的手就要回家,正准备跟方悦告辞,倒是方悦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包厢里还有一个人,倒像个男人,也拉着萧璟月的手,“咱一起回,刚好顺路。”   宁润在旁边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三个姑娘到底不安全。”   “好啊”,方悦甜甜一笑。   马车上,宁嘉安问萧璟月,“怎么样?”   萧璟月神情落寞,声音也蔫蔫的,“秦公子说他不是我的良人,不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最后祝我早得佳缘。”   宁嘉安早就料到了这一结果,也不失望,倒是方悦很吃惊,“你还想着秦公子呢,月月,秦公子说得对,他的确不是什么良人。”   萧璟月反问,“你以前不是也觉得他不错吗?”   “他这个人是不错,可他家不行啊”,方悦分析着,“他那个家,乱糟糟的,继母是个惯会作妖的,小姑子,就是跟你打架的秦五,也是个小泼货,你要是真嫁过去,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你可能会觉得秦公子会护你,可是后宅那些弯弯绕绕的,他们男人哪里知晓啊,他护你一次,难道还能次次护着你,三次以上就烦了”,她压低声音,“就是秦公子这个人,我爹也说让人看不透呢,反正一般的闺秀还是不要去招惹了,压不住的。”   “悦妹妹说的对”,宁嘉安跟着劝,“郡主,你是个爽朗开阔的性子,对秦公子也就是一时着迷罢了,可要是真让你嫁过去,上要对付难缠的婆婆,中间要对付刁蛮的小姑子,下面还要驯服那些刁奴,郡主,你觉得秦公子真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吗?这样的内宅待个几年,你自己也要被搓磨的不成样子了,何必呢?”   “就是,月月,咱都是武将家的姑娘,也向来直接,学不来那些心眼子的,我都想好了,我以后要找,就要找一个家庭简单还对我好的,当然,长得好就更好了。”   萧璟月听了两人的劝,慢慢地点点头,终究是有些失意,只是这事别人也没办法,只得靠她自己想清楚。   马车到了南安王府,萧璟月有了点精神,问宁嘉安,“悦悦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呢,能不能让宁大哥帮着送一下啊?”   宁嘉安有点儿踌躇,“合适吗?”这两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萧璟月就问方悦,“需不需要宁大哥送你啊?这只剩你一个人了。”   方悦看一眼骑马在外的宁润,松姿竹韵,清正挺拔,真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她唇角一弯,露出两个小梨涡,“那就麻烦宁家哥哥了。” 第29章   宁润回到季先生处时,秦凌飞正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闭着眼,眉目舒展,午后的光透过叶的缝隙映在他银色云纹的袍尾,折射出细碎明亮的光,远远望去真是个翩翩佳男儿。   可惜是个有家难回的佳男儿,和宁润属于难兄难弟。   秦凌飞听到动静睁开眼,对宁润颇有兴味地说道,“这次出去,倒是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跟江逸你有关。”   宁润挑眉,掀袍坐在一边,“说来听听。”   “今天国子监祭酒王大人巡视书院,竟然发现有几个学生正在殴打同窗,被打之人是个十六七岁的柔弱少年,被打时紧紧趴在地上,怀里像护着什么东西,也不反抗,王大人立刻喝退那些顽生,救起被打的学生,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人之所以被他人殴打是为了护一本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书,不过一本《论语》罢了,王大人问此人为何这样做,这人说当世爱书者众,然不少学子无书可看,得一本便喜不自胜珍爱有加,更有勤勉者亲手抄写,逢大寒之时,手指不可屈伸亦不敢懈怠,今日他无需亲手抄书,但也不能无视别人毁书,王大人听后大为感动,直言此子必有前途,不仅狠狠惩罚了那些顽生,更将此子引为往年之交,看重非常。”   秦凌飞勾唇一笑,“江逸,你猜此人是谁?”   “宁澜”,宁润望着满院光亮,眼神晦暗,“他一向懂得借势。”   “他不仅会借势,更能狠得下心,能摸清他人心中之所好,江逸,你要小心他。”   ……   萧璟和七月初八离开京城,九月初到达杭州,他倒是想走快点,可是每到一地,不是这个来请,就是那个来宴,生生拖慢了速度,不过这一路上倒是好风光,每每看着湖光山色碧水悠悠,萧璟和就想着什么时候带着他那傻媳妇儿也出来转转呢。   良辰美景,携妻同行,沉醉山水,情意浓浓,只想一想就觉得心满意足呢……   到达杭州的这天,萧璟和和朱大人就受到了杭州知府陆思明和其他大大小小官员的热烈迎接,陆思明是一个很周全的人,接着两钦差以后也不急着吃饭,先将两人送到西湖边上的一所别院,院落宽敞疏阔花草茂盛,因临着浩渺湖水,更有一番烟雨风味。   景好,人更好,萧璟和看着前来侍候他沐浴的两男两女,女的狐媚男的妖娆,脸上荡漾,心中暗骂,真不愧是贱人太子的贱人下属,心思一样龌龊!   他言语和煦地将几人打发下去,一个人洗漱休息,消息传到陆思明的耳朵里,陆大人为难了,“这送过去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是标准的美人啊,这萧世子还看不上?”   陆大人幕僚毛先生说道,“属下觉得,倒也不是人不行,大人您亲自挑的还能差了,可能是萧世子刚来,两眼一抹黑,也带着点防备心呢,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这豪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咱也不是没接触过,面上看着都光鲜的很,暗地里可是比咱们会玩多了,大人您再等等。”   “不敢大意呢”,陆思明摸着自己的三缕长须,“上面有交代,这个不是咱们一伙的,可不能让人家给咱掀了底,到时候谁都落不着好,还有”,他停顿一下,低声道,“上面还说了,让咱们瞅准机会,给这位来点颜色看呢。”   毛先生一笑,“这还不容易,在咱杭州这地界儿上,就算咱什么也不做,他们这种人也是要被迷眼的。”   陆思明偏向谨慎,“今晚再看,不行晚宴的时候让颜童儿出来,保准叫他骨头都软了。”   “大人说的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晚宴定在湖边的水榭之上,萧璟和和朱大人来的时候,陆思明已等待多时,此时正值秋季,温度最是适宜,远处的湖面上飘着一盏又一盏的荷花灯,星星点点地透出粉色的光,湖风随水波而至,带着迷人桂香,人置其境,就算再坚硬的心也要跟上软一软的,萧璟和突然就想起了家里的姑娘,她在做什么呢?此时此刻有没有想他……   这江南可真是多情,恍了人的神儿,迷了人的心。   众人坐好,陆思明作为东道主,先说点客套话,“之前就听说萧世子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如今才知传言不虚,真人只有比传说更出众的,今日能与世子您结识,真是我等三生之幸啊。”   朱大人是个直性子的,闻言不由皱了皱眉,觉得这陆思明也是一地父母官,怎能如此谄媚,真是没有气节。   萧璟和倒是笑了,“这传言有的是真的,有的却是假的,就像传言一直说这杭州是繁华之地更胜京城的,我今天一路走来,倒觉得很是平平,终究是小地方,失了气韵。”   陆思明闻言也不恼,“杭州虽是繁华,但到底不比京城天子脚下气派非常,到底是委屈了世子您,不过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妙处,若世子不嫌,接下来几天我倒是可以领着世子和朱大人到处转转。”   “不可,我们前来还有要事,不劳……”   朱大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璟和打断,“什么要事啊,不过是来江南转一圈好交差罢了,朱大人何必这么认真,这两个月一直赶路都要闷死了,还不能让我松快几天。”   “皇上有令……”   萧璟和手一摆,压下朱大人想要争辩的话,转过脸对陆思明挤眉弄眼道,“陆大人莫要在意,朱大人耿直惯了,一时不太适应,倒是得拜托陆大人找两个人会按摩的,晚上给朱大人揉一揉肩背,这次出门出得急,朱大人家那个擅按摩的小婢没带,一路上可委屈了朱大人呢。”   “哦哦,明白明白”,陆思明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意,那边朱大人还要解释,周围一群人倒是都开始笑起来,个个笑得含而不露,淫而不荡,真是……   气死老朱了!   陆思明又问萧璟和,“今天前去侍候世子的人可是不妥,竟让世子单独沐浴休息,真是在下的不是。”   “哎”,萧璟和歪着个身子,跟没骨头似的,“长得都不是很可人意呢,还比不上我家凌飞的一根手指头。”   陆思明自是知道凌飞是谁,大名鼎鼎的秦凌飞嘛,就是在他们杭州长大的,最近才去了京城,据情报说,这秦凌飞好像跟眼前这个萧世子勾搭上了,以前还不确定是真是假,如今看来嘛,七分是真,那今天的准备就不多余了……   陆思明赶紧道,“咱们江南自来人杰地灵,虽比不上京城,但也有几个水灵人,世子若不介意,在下为世子引荐一人如何?”   萧璟和懒洋洋的,“那就看看吧。”   陆思明对手下使一个眼色,周边先是响起了琴音,水声澹澹,琴音淼淼,众人不自觉就迷醉其中,就在这个时候,一人缓缓走上前来,黑发披肩,发尾处用黑色缎带松松束着,月白色宽大衣袖遮住脸庞,露出白腻腻的额头和一段欺霜赛雪的纤细胳膊,腰处用寸长的黑纱束紧,更显其削瘦柔软之感,气质飘渺身段风流,人还没露面,已吊足了众人胃口。   陆思明很是满意这个效果,高声道,“颜童儿,还不拜见萧世子。”   萧璟和也有些好奇,能让陆思明这样费功夫送到他跟前的,必定不是俗物,他一脸兴味地看着眼前之人,就见这人慢慢放下胳膊,慢慢露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   水榭里面的人都惊呆了,连朱大人举着酒杯都晃了神……   这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一眼望去,你不知他是男是女,但却依旧被他的容貌折服,他有着山巅孤雪一样清冷的外貌,却又有一双三月春水般多情的眼睛,乌发雪颜,两色极致的对比,橘色烛火也照不进这样的疏离,他对着萧璟和微微一笑,春水便融化了雪意,眼波流转之间春意浓烈,只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陆思明笑着介绍道,“这是颜童儿,虽比不上凌飞芝兰玉树,到底也温柔小意,不如让他来侍候世子,可好?”   “有何不可,我觉得甚好”,萧璟和急吼吼地起身 ,“这几天的确累着了,现下还没歇过来,不如这宴就散了吧,众位大人也早日回家歇息。”   陆思明也赶紧站起来,“那我等就不打扰世子和朱大人了”,话才说了一句,那边萧璟和已拉着颜童儿的手走了,脚步匆匆急不可耐,朱大人在一旁看着只觉丢人,陆思明倒觉得舒坦,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让人放心呐。   夜已深,朱大人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次来江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他也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结果同行来的还有一位萧世子,一路上走来也没觉得这位萧世子如何不堪啊,但今天晚上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跟着这样一位上司,这差事还能怎么办,不会到了最后还得让他背锅吧……   朱大人越想越愁,眉毛都皱成一团了,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发出一丝声响,极轻微的声音,朱大人以为自己幻听,睁大眼去看,结果就见一人突然从窗户外跃了起来,他大惊失色下马上就要叫出声,却被闯进的人捂住了嘴,此时天上乌云散去月光泄露入窗,一室柔亮下,这人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竟是萧璟和。   这人此时不应在那里那啥啥啥嘛?怎么跑这儿来了?   萧璟和先是和气一笑,然后松开手,“朱大人,收拾收拾东西,马上你该出发了。”   “出发?什么出发?这三更半夜的世子你跑我屋里干嘛?”   “朱大人,你也知道咱来江南是干什么的,要是咱俩都在明面上,那是查不出来东西的,不如一明一暗,我在明,帮你吸引这帮人的目光,你在暗,该查什么查什么,必要的时候,咱们里应外合,怎么样?”   朱大人现在才知道面前人的意图,原来今天一晚上都是装的呀,不得不说装得还挺像。   “世子这主意可以,我有意先到明州港看看,还望世子借我几个身手好的,做事也方便。”   “可以,我身边的四白借给你用,你有什么难做的事交给他就行,需要显露身份的时候就给我传个信,我自会过去的。”   “好好,只是”,朱大人有些疑虑,“明天那些人问起我怎么办?”   萧璟和痞痞一笑,“这外面不是还躺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嘛,明天就说朱大人你闪了腰,我自会让人替你躺在这里的,我手下有个精通易容之术的,做出来的没有八分也有六分之像,非亲近之人看不出来的。”   “这怎么能行”,朱大人严词拒绝,“这不是毁我名声吗?名节之事大如天,这事要是传出去,我朱敏就得落一个贪恋美色不知节制的名声,这让外人如何看我?”   萧璟和就知道这人要在这一块计较,文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萧璟和还有一个断袖的名声流传在外呢,也没见他怎么着啊……   懒得跟他讲道理,萧璟和一手刀下去,朱大人晕了,等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马车上,老朱真想哭一场:妈的,被那人坑死了,回去怎么给家里的母老虎交待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休息~ 第30章   江南之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萧璟和日日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完全一个大纨绔,朱大人则是风里来雨里去地查案探事,每日过得苦哈哈。   就在这时,京城中有消息传出,宫里要为七皇子选妃。   七皇子的生母是舒嫔,而舒嫔是陈贵妃送给睿文帝的人,在宫中一向依仗陈贵妃生活,这就直接导致了七皇子是太子的人。   选妃的消息传出之后,姜王妃立即给宁嘉安交待道,“咱们家与皇家素有结亲的惯例,像我与你父王就是当今圣上赐的婚,如今七皇子选妃,月月年龄倒是合适,只是她是我娇惯长大的,最受不了宫廷规矩繁文缛节,性格也不和顺,倒是不合适嫁到皇家,今后若有外面的人问起此事,也要这样说,明白吗?”   宁嘉安点点头,想起萧璟和临走时说过七皇子是太子的人,那这门婚事的确就不相宜了,而姜王妃也交代自己闺女,“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待着,少出门,就是后宫哪位娘娘要见你,你也装病拖着,知道吗?”   萧璟月连忙应了,她可不想嫁给七皇子,长相普通的她见了好几次都没记住那张脸。   姜王妃想了想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又赶紧补上一句,“除了秦凌飞。”   “不喜欢秦凌飞,也不喜欢其他人”,萧璟月早就想通了,秦凌飞明确表示不喜欢她,那她也没必要上赶着,之前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如今想想倒是傻的很。   姜王妃也不急,“那就再遇,总能遇上一个我闺女喜欢的。”   萧璟月就抱起姜王妃的胳膊撒起娇来,宁嘉安倒是有点儿意外,原来这些事她这位婆婆都知道啊,那她带郡主去见秦凌飞的事呢,会不会人家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她顿时觉得姜王妃高深莫测起来。   姜王妃则是漏了一点余光给坐在一旁的宁嘉安,心下满意,想想她劝月月的那些话,倒是也值得和儿对她上心。   ……   姜王妃所料不错,之后陈贵妃果然派宫人来宣萧郡主进宫,说是宫里桂花开得好,邀她去赏,姜王妃说郡主得了伤寒,不好入宫就给推辞了,陈贵妃就派人送下了上好的药材和补品,之后没过几天舒嫔又送了衣服料子,说这是刚供上来的云锦,给郡主做衣裳最好,紧接着又送首饰又送糕点,弄得全城的人都以为七皇子妃就是萧璟月了……   萧璟月烦得要死,不好解释,又不能出门,天天闷在家里,嘴上都急出了泡,宁嘉安只能劝她,“你放心,父王和母妃不会让你嫁到宫里去的,舒嫔那就是女人手段不起作用,最终做主的还是皇上。”   “那皇上会把我赐婚给七皇子吗?”   宁嘉安也不知道啊,不过她倒是有主意,“能不能让父王直接去跟皇上说,就说你不合适嫁到皇家,没准儿皇上就应了呢,皇上一应,陈贵妃和舒嫔就不会有这么多小动作了。”   “对”,萧璟月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那咱们现在去找父王。”   “好。”   寿春堂内室,南安王夫妇相对坐着,姜王妃皱着眉头,“你是说皇上没应?”   南安王叹口气,“我跟皇上说月月还是小孩脾气,做不了王妃,皇上却说嫁了人以后就好了,听话里的意思,还是想把月月许给七皇子的。”   姜王妃急得站起身来回踱步,“七皇子除了是个皇子以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吗!都快让舒嫔养成一个榆木疙瘩了!你觉得他能配得上月月?要是皇上真赐了婚,我都能呕死,不行,我现在就进宫找皇上。”   “你坐下”,南安王拉着姜王妃坐下,“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先去找,你再去找,跟多嫌弃七皇子一样,你让皇上怎么想,这事急不得,你放心,我会看准时机再提的”,又交代,“这事不要告诉月月,省得她自己吓唬自己。”   姜王妃心中气闷,“知道了。”   于是在宁嘉安萧璟月找过来的时候,姜王妃换上笑模样说道,“这是个法子,我让你父王去问问,只是最近皇上事多,不一定有合适的时机,你们在家安心等着,好不好?”   萧璟月这才觉得踏实一点,如此又过了半个月,陈贵妃和舒嫔调转方向,开始送东西给吏部尚书宋大人家的二姑娘,如出一辙地送首饰送糕点送料子,还招人家进宫赏花看戏呢,萧璟月这才真正踏实下来。   心头大事一消,萧璟月又恢复了以往爱玩爱闹的性子,刚好永寿长公主要在别院办菊花宴,听说准备了几千盆呢,遍邀京城权贵之家,南安王府自然也收到了帖子,萧璟月就跟姜王妃缠闹,要去参加菊花宴。   姜王妃心里到底还有顾虑,只是闺女在一边讨好了半天,她也不舍得拒绝她,只得叮嘱,“出去以后跟好你嫂子,不准乱跑,更不准像上次一样没个体统,记住没?”   萧璟月连说记住记住了,高兴得不行。   赏菊宴这日,天高云阔阳光晴好,长公主别院门口一早排起了长龙,萧璟和不在,就由萧璟明带着宁嘉安和两个妹妹前来赴宴,一行人一进门就被各色菊花晃得眼花,绿云、墨菊、白毛刺、雪珠红梅、鬓掸佛尘、西湖柳月……各种品种应有尽有,萧璟月挽着宁嘉安的胳膊一路兴致勃勃地看过去,慢慢的就跟萧璟柔分开了。   姑嫂俩只顾着看菊花,却不知另有人在看她俩,有丫鬟对着一橘色衣衫的姑娘说,“二姑娘,萧郡主就在那儿呢。”   橘色衣衫的姑娘原来就是吏部尚书宋大人家的二姑娘,她看着远处笑靥如花的萧璟月,咬了咬唇,心下很不自在,她也到了婚嫁之龄,自也想嫁一个好郎君,没想到最近突然得了宫里陈贵妃和舒嫔的眼缘,竟然有可能嫁给七皇子当王妃,这让她如何不欢喜,自小她就没有长姐稳重,没有小妹受宠,就在中间平平庸庸地长大,可是现在竟然可以在婚嫁一事上压姐妹们一头,随之而来的就是父母看重,姐妹羡慕,连家里仆人也对她越发恭敬,这段时间绝对是她过得最畅快的时光了……   可没想到,她竟然只是一个幌子!   那次入宫看戏,她无意间听到陈贵妃宫里的女官说话,原来陈贵妃和舒嫔还是有意于萧郡主,而邀她进宫不过是为了迷惑南安王府,到后来陈贵妃还要请皇上赐婚七皇子和萧璟月的……当初的欢喜有多大,如今的愤恨就有多深,她没有对家里人说过这个事情,唯一知情的只有她自己和丫鬟宝如,嫉恨在心里生长膨胀,让她直接恨上了萧璟月……   “宝如,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嫁不了七皇子?”   宝如看一眼自家姑娘,“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姑娘家只要名声坏了,就不好嫁。”   “是啊,怎么能让她坏了名声呢?”   垂眉思考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宋二转过身问,“谁在哪里?”   却是一个绿衣小婢走上前来,行了一礼道,“这位姑娘好,奴婢是齐王府姜姑娘身边的丫鬟,我们姑娘让我来送簪子给萧郡主”,说着拿出一支黄玉簪,“这是萧郡主的簪子,是当初南安王特意从南疆给萧郡主带回来的,全京城只这一支,萧郡主喜欢的不得了,可是之前不小心掉到了我们姑娘这里,如今我们姑娘就让我给萧郡主送去,可是奴婢找了半天也找不到萧郡主,姑娘你有看到吗?”   宋二一边帮着指路,一边却给宝如使眼色,宝如心领神会,在绿衣小婢要走时伸出了脚,绿衣小婢一趔趄,簪子就掉进了草丛,她也奇怪,掉了簪子也没发现,直接就跑没影了。   宋二还惊奇呢,“真是蠢主子养蠢丫鬟,姜瑶是个没脑子的,这丫鬟也是。”   宝如忙把簪子拾起来,“姑娘,咱接下来怎么办?”   宋二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你知道柳侍郎家的三公子吧?他今天也来了,他之前没见过你,你去把簪子给他,就说你是萧璟月的丫头,邀他去牡丹园一叙,然后你去马车上躲着,不要让人发现。”   宝如一听就明白了,她听一屋的宝沁说过,说柳侍郎家的三公子最近刚刚回京,却是个脑子不正常的,怎么个不正常法呢,就是哪个闺秀看她一眼,他就觉得那姑娘喜欢他,上次她们二姑娘只是出于礼节对他笑了笑,柳三公子就闹开了,非要娶她们姑娘,气得她们姑娘哭了好大一场,最后还是柳侍郎出面赔礼道歉,事情才平息下来,也没传到外面去,这次柳三公子要是收到了萧郡主送的簪子,那……   宝如不敢再想,忙去送簪子了。   一棵梧桐树后,碧莲对萧璟柔说,“姑娘,宋二姑娘捡了簪子,让身边的丫鬟送给了一位公子,那位公子面生,奴婢不认识。”   萧璟柔捏着手中的梧桐叶,一丝丝撕下来,脸庞浮上笑意,“管她送给谁,反正好戏快开始了,走,咱们去看戏。”   再说宁嘉安萧璟月这边,两人逛累了,就和其他闺秀坐在园子中的凉亭中喝茶聊天,正聊得开心呢,就见一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冲冲撞撞地跑了过来,这宴会男女并未分开,闺秀们虽没有大惊失色,但也皱了皱眉,然后就看到这男的直对萧璟月吼道,“萧郡主你为何戏弄与我?”   萧璟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问一句,“什么?”   那男子掏出怀里的一物,原来是一支簪子,问,“这可是你的簪子?”   萧璟月眼神好得很,一眼就看出这是生辰时父王送与她的黄玉蝴蝶簪,一把抢过,质问道,“这是我的簪子,之前丢了,为何会出现在你这里?”   要是个正常人,此时该发觉自己被骗了,可是这柳三公子偏偏不是个正常人,却长了特别正常的外貌,起码不认识他的人都觉得这人一身墨绿缂丝宝瓶纹长袍,端庄贵气,人又长得浓眉大眼高鼻阔嘴,倒也是个相貌堂堂的贵公子呢。   柳三公子一副被骗了的样子,大声吼道,“怎么会出现在我这里,不是你找丫鬟巴巴地送给我的嘛,还约我在东边的牡丹园相见,可是我在那里等了你半天都等不着人,只得自己过来找你了。”   其他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萧璟月气地俏脸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约了你?你要再敢污蔑我一句,我抽死你!”   柳三是个死脑子,“就是你约了我你还不承认?你刚刚明明说了这簪子是你的。”   “簪子是我的又怎样?我都说过这簪子之前丢了,不知是谁捡了又去戏耍与你,跟我何干?”   “你说簪子丢了就丢了,我虽是男人,也知道你们女儿家都有专门看首饰的丫鬟,哪能说丢就丢?你不愿承认与我有情也就罢了,何必撒这样的慌!”   柳三说的太信誓旦旦,搞得园子里一半人都信了他的话,想着萧郡主竟真的与外男有所牵扯?如今这副场景嘛,难道是之前有情,后来又反悔了?   人群中又有人喊出一句,“你这公子好不知趣,就算萧郡主与你有旧情,人家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不想与你继续,你也该潇潇洒洒地放手才是,如此这般纠缠,真是没有气度!”   萧璟月远远朝说话的人望去,咬牙切齿,“秦五!又是你!”   秦五站在人群之中,脸上嬉笑,“你之前就喜欢我大哥,现在又与这位公子纠缠不清,我倒是很佩服你呢,视女儿名节于无物,谁都想沾惹。”   萧璟月心里气得要死,但是想着之前姜王妃交代的话,努力沉一沉心,正想着如何破局,却被宁嘉安拉了拉衣袖,只听她嫂子轻声问道,“郡主,想不想痛痛快快地收拾他们一回?”   “你有办法?”   想着刚刚小妙传过来的话,宁嘉安扬起下巴,狡黠笑意蓄满清亮的眸子,声音清越,“当然。” 第31章   宁嘉安上前一步,先解决秦五,“秦五姑娘,好久不见啊,你之前就在外面辱骂你家大哥,我还想着你改好了呢,没想到如今越发的变本加厉,什么都不清楚就敢胡说,不像闺阁女儿家,倒像市井泼妇,骂骂咧咧满嘴胡吣,对于你这种人,我们是一句话都懒得给你说的”,说着眼神嫌恶地移开,跟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直把秦五气得面目狰狞。   再解决柳三,“敢问这位公子,你和我家郡主之前见过吗?”   柳三还气哼哼的,“要不是她今天给我送簪子,我还不知道京城中有一位萧郡主呢。”   “那就是没有见过了”,宁嘉安又问,“你说是一位丫鬟给你送的簪子,你看看可是这几个”,让开身子让他看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   柳三仔细看了,摇摇头,“都不是,那小婢穿的桔色衣裳,你这几个都是青色的。”   “那就对了”,宁嘉安提高声音,“今日我们就带了这几个丫鬟过来,既不是这几个丫鬟送的,那就跟我们没有关系,至于这簪子也很好解释,之前我们郡主跟秦五姑娘在章府发生了点摩擦,很多人都知道这事的,就是那时丢了这支簪子,之后一直没有找回,没想到如今却是被人做了文章,说起来,那时秦五姑娘倒是很有可能捡着这簪子,如今也是她在这里添油加醋大放厥词……”   宁嘉安停下,意味深长地看向人群中的秦五姑娘,引得众人也看过去,直接就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补全了:这肯定是秦五姑娘为了陷害萧郡主做的局啊……   秦五这回真要气死了,“你胡说什么啊,我根本都不认识这男的……”   “不认识你之前乱说什么,真真是个市井泼妇!”   秦五:……   事情被宁嘉安这么一问一问的就说清楚了,但是萧璟月心里还是憋闷得不行,本来之前就在府里闷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又遇到这种恶心事……恨声道,“真想揍他们一顿!”   “那就揍吧”,宁嘉安附耳道,“郡主,事说清楚了,的确是该教训他们了,之前不是说抽死他们吗?抽吧,这个男的和秦五一块抽,狠狠抽!”   脑子好像又慢慢清明起来,萧璟月双眸骤亮,唇角勾起,“终于可以出口气了!”   八胡带着人早已侍候在一边,萧璟月指着柳三,“把他给我抓起来,抽死他”,又交代小妙,“你会些功夫是吧,去给我抽秦五!”   八胡和小妙真不愧是萧璟和的人,做事那叫一个果决利落啊,带着人就跟猛虎进羊群一样地困住了两人,两府的下人干着急却插不上手,柳三仗着人高马大还要挣扎,被八胡一巴掌打得消了音,秦五慌了神,叫嚣道,“你们敢……”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嘴,八胡和小妙兄妹俩同时动手,清脆的巴掌声一声接一声,规律响亮,连绵不绝……   如今她们正站在一个亭子里,以这个亭子为中心,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就连宴会的主人家,永寿长公主的长子徐信也在呢,徐信一看这怎么能行啊,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毁他们家宴会的嘛,忙阻止道,“萧郡主,切莫动气,让他们赔礼道歉即可,这一动了手,到底对你的名声有碍啊。”   “哼,名声!那是什么东西!本郡主不要了,本郡主现在就想出口恶气,要不然以后哪个猫儿狗儿都要来咬我一口呢”,萧璟月完全是豁出去了,又带着玩味儿问徐信,“徐表哥,你这拦着是什么意思啊?明明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却要护着外人,真是让本郡主寒心啊,难道,这诬陷本郡主的事你们家也有参与?”   徐信哪儿敢承认这个啊,忙解释道,“哪能啊?我们也是被人当作了筏子,也生气呢。”   “那本郡主也替徐表哥你出口气,你就别说话了。”   萧璟月一口一个“本郡主”,明显就是准备以势压人了,徐信还真没办法,他娘虽然是长公主,但是萧璟月她爹更是王爷,又手握重权,今天来的人里就没有能压住萧璟月的,他们徐家也不敢狠劝啊,更何况这事还是萧璟月在理。   徐信看一眼已经被打得跟个烂羊头的柳三和秦五,直觉晦气:怎么就请了这两个二百五过来了呢!   萧璟月也懂得见好就收,见打得差不多了,喊一声“停”,那边八胡和小妙就将柳三和秦五扔垃圾似的一丢,两人直接昏死过去,萧璟月看着众人,微微一笑,“这观赏打人,可比观赏菊花有意思多了呢,你们说是吧?”   众人心中一凛,不自觉就站直了身子,心中都在想以后可不敢惹这位姑奶奶啊,人家不玩心眼不斗嘴,上来这是真打,关键是打完之后还能这般谈笑风生,真不愧是南安之后,好直接好暴力……好刺激……   回家的马车上,宁嘉安问新诞生的暴力狂,“现在感觉如何?”   萧璟月用四个字回答,“神清气爽。”   宁嘉安也开心,“嗯,这就好。”   萧璟月爽完了,倒是有点儿忧愁,“今天闹出这么大的阵势,母妃会怪我吧?她还指望着我有一个好名声好嫁人呢。”   “不怕,我给你说一个事,你就会觉得你今天还不够嚣张了。”   “什么事?”   宁嘉安靠近萧璟月,压着嗓子道,“今天就在那个柳三诬陷你的时候,秦公子托小妙给我传了话,说是宫里的陈贵妃和舒嫔还盯着你呢,可能还要求皇上赐婚,让我们早做打算,我就想着,如何才能让宫里打消这个念头呢,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让你名声差一点,但是名声再差也不能沾上男女之事,想来想去,只能让你变成一个母老虎了。”   萧璟月轻轻捻着腰间玉佩的如意扣挂穗,静静思量着,而后缓声道,“既然这样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再厉害一点。”   回到王府之后,两人和萧璟柔往寿春堂去,萧璟柔一路上都是打量萧璟月,暗含思量,萧璟月就当没看到,进了屋子之后发现不进姜王妃沈侧妃在,连族里的四老太太都在,萧璟月高兴了:真是天助我也。   宁嘉安和萧璟柔还知道行礼问安,萧璟月则是直接往玫瑰椅上一坐,懒洋洋的,跟没看见厅上有人一样,四老太太的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沈侧妃看一眼萧璟柔,目露询问,萧璟柔只是摇头。   姜王妃问,“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看菊花嘛,倒像是装了一肚子气回来。”   萧璟月不耐烦地挥挥手,“别说了,之前我那根黄玉蝴蝶簪不是丢了嘛,一直没找回来,今天竟然在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手里,还说是我亲手送给他的,秦五那个泼皮也在一旁煽风点火,给我气的,直接当着一大群人的面,把这两个贱人揍成了猪头!”   姜王妃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忙问道,“簪子怎么跑到别人手里了?可是谁在中间陷害你?”   姜王妃一问就问出了事情的关键,沈侧妃心中一动没有言语,倒是四老太太听完直接就变了脸色,压着怒气问道,“你在外怎么如此霸道!”   宁嘉安喝一口茶:鱼儿上钩了。   萧璟月就等着四老太太掺合呢,皮笑肉不笑地问,“四老太太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四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岂止是不对,简直是荒谬!你虽是郡主之尊,但却是女子,自古以来女子就要讲究一个德容女工,更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不听父母的话好好在家修德习礼,偏偏要跑出去招惹是非,真是丢我萧家人的脸面!以后外面哪家人敢娶我萧家姑娘!在老身看来,都是王妃娇宠太过所致,倒是应该让郡主跪一跪祠堂,方知女子之本分!”   这要是放在平时,萧璟月早就毛了,今天却是难得好脾气,“那四老太太你说说,他们明显污蔑我呢,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   “你若是个好的,他们如何敢污蔑于你?定是你行为不检,引得他人误会,才酿下今日之事,凡事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倒是泄怒于他人身上,这就失了德行!”   宁嘉安将茶盏放下,拿帕子按一按嘴角,她是不敢喝水了,怕马上就要吐了……这四老太太倒是跟她那亲爹有一拼,自视甚高,道貌岸然,不识时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萧璟月笑了,“四老太太,你当别人都是傻子的吧?你说我没有德行,你有吗?你想一想,你亲闺女家的那些妾室,一个个如花似玉地走进去,后来却是横着抬出来,不是病死的,就是难产而亡的,连孩子也没留住,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别人家的妾室都好好的,就你闺女家妾室的格外短命,四老太太,你知道原因吗?”   “月月!”姜王妃不赞同地嗔她一眼。   四老太太骤然被人揭短,面露狰狞,浑身颤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萧璟月接着道,“母妃就是太好心了,才会让你这种人进王府的大门,要是我就绝对不行的,真怕脏了我家的地”,交代一旁的丫鬟,“马上把四老太太走过的地儿都给我好好打扫一遍。”   “你知道什么!”四老太太爆发了,“我不过是依礼法行事,那些都是个狐媚子,没有一点淑良贞静的美德,一天到晚只知道勾引爷们儿,还不尊重正妻,这种女子就不配活在世上!”   “恶毒就是恶毒,嫉妒就是嫉妒,你说得再好听,你也是一个杀人犯,这么一想来,你屋里那些妾室死得也蹊跷呢,再一想,我都为沈侧妃害怕,她也是个妾室呢。”   萧璟柔就要争辩,却被沈侧妃压住,而那一边四老太太手指着萧璟月,双目突出,青筋迸起,喉咙里“咯咯咯咯”地响了半天,最后却跟一尊雕塑一样,直直地倒了下来……   四老太太中风了……   宁嘉安呼出一口气,她这小姑子真是不用嫁给七皇子了,就算皇上可以容忍她的跋扈,但也容忍不了这等“气病长辈”的行为,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也真的是无奈之举了……   只是,月月的良人在哪儿呢? 第32章   暖雪阁是沈侧妃的住处,院内百花争艳馥郁芬芳,萧璟柔憋着气急走到内室,将手中的碧荷团扇随意一抛,转过身就发脾气道,“刚刚萧璟月那般折辱我们,娘你就这么忍了嘛!”   沈侧妃不以为意,“这就叫折辱了?柔儿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从小到大你一直让我们忍忍忍,我也是父王的女儿,也不比萧璟月差,我为什么要忍着她让着她?如今都叫人家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娘你还让忍?我们就这么卑贱嘛!”   沈侧妃在侍女的侍候下换了家常衣裳,面色清淡,不紧不慢道,“我让你忍,你也没忍啊,这次萧璟月的簪子怎么会跑到外面人的手里,不就是你做的吗?”   知女莫若母,萧璟柔也没打算瞒着,“遇到了一个好时机,推了一把而已,我也没想到萧璟月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自己是出了气,但是名声也没了,刚刚竟然还把四老太太气得中风,我看她以后能嫁到什么好人家,真是个蠢货!”   “哼”,沈侧妃轻笑一声,坐到花梨小桌前,手挽长袖倒水入盏,一派气定神闲,“你要是觉得她蠢,那就是你蠢了。”   “娘!”萧璟柔坐下,她一向聪明,此时也开始思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她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不嫁给七皇子而已,只是之前在宴会上的事情还不太够,所以回来再气四老太太一遭,这两件事加起来,皇上就不会再考虑她了。”   “不想嫁给七皇子?”萧璟柔咬唇,“七皇子虽然普通,到底也是皇子,嫁过去也是王妃之尊,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沈侧妃其实并不想自己女儿知道太多,只是也不能让她再这样私底下动作,要想阻止她,有些事倒是不得不说了。   沈侧妃喊一声,“芳菲”,屋外响起一个声音,“奴婢在。”   “守好外面。”   “是。”   沈侧妃对萧璟柔道,“我今天给你说的事情,你自己记住,但是绝对不可以再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知道吗?”   沈侧妃这般郑重,萧璟柔心下一沉,思量一下,还是点了头。   “我虽是你父王的侧妃,但却是皇上派来监视他的。”   沈侧妃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吓得萧璟柔一把捂住了嘴。   “也不必惊奇,这很正常,你也是读过史的人,自是知道历史上那些异性王结局如何,自古以来皇室内部都是相互猜忌自相残杀,何况一个异性王呢,皇上对你父王是又要用又要防,所以就派了我过来。”   萧璟柔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那父王知道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说起来王爷和王妃当初也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但是皇上赐下我,你父王不敢不要,我就成了这府上的侧妃,要不然王妃怎么会这么恨我。”   “父王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接受了?不能拒绝吗?”   沈侧妃笑起来,“柔儿啊,你到底还是太小了,皇上猜忌你父王,赏下我,你父王要是拒绝了,这不是让猜忌更深了吗?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你父王也得接下我,这样,皇上放心,你父王也安心。”   “那,那这些年……”她想问,这些年,她的娘亲真的在监视她的父王吗?   “监视,只是很小的一个方面,我们有更大的用处”,沈侧妃注视着萧璟柔的眼睛,瞳孔幽黑神态逼人,让人无端害怕,“你不是一直想让明儿当世子吗?我告诉你,明儿不仅会是南安世子,他还会是未来的南安王,如今挡在我们面前的一切阻碍,都会有人帮我们清掉。”   萧璟柔心神剧震,“你是说,皇上会帮我们?”   “不仅是皇上,还有太子,他们都是支持明儿继位的,世子也知道这些,所以我监视着他们,他们也监视着我们,端看谁手段更高超罢了,而萧璟月是世子的亲妹妹,七皇子又是太子的人,她自然不能嫁过去,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   “柔儿,不要急,世子斗不过皇室的,这南安王府的一切,都会是我们的。”   ……   寿春堂内,经历了半天的鸡飞狗跳,终是恢复了平静,姜王妃瞪着萧璟月,压着十分的怒气,“你给我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非要招惹那老太太干嘛,不理她或者直接走都行,现在把人气中风了,你看你父王会不会罚你!”   “就算父王罚我,我也认了,在我家还能让别人给我欺负了!难道是我看着像个怂包!”   姜王妃手一挥,嬷嬷丫头们都退下,她也不问这犟闺女了,转向宁嘉安,“你说。”   宁嘉安说得很简单,“秦公子传信说,皇上还有意把郡主嫁给七皇子,所以我们准备自污。”   姜王妃一听就全明白了,她目光又转到她姑娘身上,问,“秦凌飞有意月月?”要不然怎么会特意传消息过来……   宁嘉安摇摇头,“世子走前拜托秦公子帮我们的”,也就是说,秦凌飞有意的不是月月,而是和和。   姜王妃闭闭眼,有点儿心率不齐: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那宴会上是谁害的月月?知道那根簪子是怎么到的外人手上吗?”   “八胡已经去查了”,鉴于姜王妃不知道八胡是谁,宁嘉安又赶紧补充一句,“八胡是世子给我的人。”   姜王妃挑眉,她这儿子倒是周全,知道给媳妇儿身边放个人,怎么就没想着给老娘身边也放个人……想到远在江南的萧璟和,姜王妃叹一句,“也不知和儿现在如何……”   萧璟和如何?萧璟和好着呢。   桂香弥漫的庭院内,萧璟和闲适地躺在红木雕花躺椅上,秋光和煦,通过细密的枝桠柔柔洒在他的脸颊上,他眯着眼,不经意就想起了宁嘉安躺在院子晒太阳的样子,既喜欢光,又觉得光耀眼,便拿一方丝帕遮着眼,听到动静会勾起丝帕的一角看,看到是他,甜甜一笑,然后继续晒太阳。   她的笑,好像比光更耀眼。   喜悦就这样毫无防备涌上了脸颊,柔化了眉眼,甜到了心尖,颜童儿坐在一边的秀墩上,勾唇轻笑,“世子可是想起了什么人吗?”   萧璟和胡咧咧,“就是想着这样好的天气,还有你这样的妙人陪着本世子,本世子就浑身舒坦。”   颜童儿不信,“世子撒谎,世子并不喜欢我。”   “哦,我还不够喜欢你吗?自从进了这别院,你都没有离开过本世子的身边呢。”   “真的吗?”颜童儿促狭地笑,眼波流转间突然将头依在萧璟和的膝上,就觉得这人身体猛地一僵,他笑意加深,“世子你看,人的嘴巴可以说谎,但是身体不会,你若喜欢一个人,就算两人隔着段距离,也会存在着一种吸引力,但若是不喜欢一个人,就像现在,我只是依在你的膝上,你的全身都在抗拒。”   萧璟和哈哈一笑,自然起身,理一理长袍,“我也不瞒你,我对凌飞感情甚深,虽有你这等绝色佳人在身边,也不忍负他,还望颜童儿你海涵呢。”   颜童儿抬头,玉白色的一张面孔隐在光里,“我不过是尘埃中的一粒土罢了,哪有什么海涵不海涵的,只是今生能结识世子这样的人,倒是也值了,而且我也愿意为了世子说一些谎话呢。”   萧璟和侧首,“你为我说什么谎话了?”   颜童儿红艳的嘴唇一开一合,带着魅惑,“我对外面的人说,我与世子夜夜缠绵,鱼水相欢。”   “哦,那就要谢谢颜童儿你了。”   他敛眉垂眼,浓密睫毛遮住一双眸子,“我不要谢,我只想我说的话都能成真。”   萧璟和静笑不语。   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萧璟和抬眼望去,就是四白绕墙而来,之前派他跟着朱大人一起去了明州港,没想到回来得还挺快。   四白行礼之后递上一封信,萧璟和拆开后一目十行地看过,神色明快,最后哈哈大笑起来,“老朱真是可用之人啊,这么快就查清了这么多东西,走走走,收拾东西,去明州港”,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应付个颜童儿差点儿累去他半条老命!   陆思明闻讯赶来,手擦着额上的汗,急急问道,“这住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呢?”   萧璟和脚下不停,“这不是朱大人催着我过去嘛,晚了朱大人可是要生气的。”   “朱大人”,陆思明心下觉得不好,“哪个朱大人?跟世子一起前来的朱大人不是腰还没好嘛。”   “哦哦,忘记给陆大人你说了”,萧璟和信口开河,“我手下有一人,最擅易容,结果朱大人不信,非要试一试,我俩就想了一个法子,让他偷偷去明州港,我手下人则留在这里装作他的样子,看能瞒住多少天,结果没想到竟把你们都瞒住了,哈哈哈。”   陆思明蓦地一惊,很快便想通其中关节,他这是被眼前这人耍了啊,什么万事不理蒙混交差,他娘的都是骗人呢!还害得他们把颜童儿都献了出来,这是又嫖他们又坑他们啊!   陆思明压下满心怒气,还是腆着脸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我为世子准备一辆上好的马车,也省得路上颠簸。”   “不用,我骑马就行”,萧璟和站定,面带笑意,“陆大人,莫再送我了,你我迟早还有再见的那一天的,是吗?”   秋光和煦,陆思明却突然就觉得浑身发冷,躬身一礼,“是。”   萧璟和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颜童儿站在桂花树下目送他离开,喃喃道,“世子,我们也会有再见的一天的。”   ……   萧璟和快马加鞭赶到明州港,朱大人一见他就奉上一份名单,“幸不辱君命,与税银贪污案有关的人员名单都在这里了。”   萧璟和大喜,忙扶起朱大人,“老朱啊,这次查案你最是辛苦,回京以后我为你请立首功。”   “不敢不敢”,能把案子查清,朱大人亦是高兴的,推辞道,“我也就动动嘴,都是世子手下的人得力,办事迅速稳妥,这才有了这般成果啊。”   萧璟和笑,“看老朱你谦虚的,还只动动嘴,动嘴也不是好动的,多的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的事,老朱你就莫要谦虚了,你看看你,又黑又瘦,越发干巴了,再不给你请个首功,我自己这良心都过不去。”   朱大人也就不再推辞,“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这查贪污呀,最怕下面人铁板一块互相护着,那才是无从查起呢,不过如今”,他摇一摇手中的名单,“这不是已经撕下来一道口子了嘛,顺着查,一个也跑不了!”   萧璟和说得简单,但是之后的查案却是是艰难异常险象环生,他遭遇了多次下毒刺杀,胸前都挨了一刀,就这,萧璟和也没怕,生生把江南官场搅了一天翻地覆。   他望着京城的方向,心中轻哼:不是太子你让我来查案的吗?我爹推辞你还不愿意,死活让我来,那就得让你看看小爷我的本事了! 第33章   等到萧璟和和朱大人的联名奏章递到朝中的时候,京城已入寒冬,睿文帝细细看一遍奏章,当着群臣的面赞道,“璟和果然不负朕望,朱敏亦是智勇双全”,又生气,“这次光查抄税银就抄了三百万两,可见江南贪腐之气何等严重,众卿可知为何?”   众卿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是就算知道,也当自己不知道,这次萧璟和处理得非常精妙,所有的罪证都指向官员,并不牵扯皇子,所以太子和四皇子此刻还安安稳稳地站在朝堂,只是站着又有什么用?太子的心都要滴血了,他辛辛苦苦培植的人啊,经此一事十去六七,心肝都要痛死了!   太子怒气之下,必要找人麻烦,跟自己手下一个叫曲井的人商量,这个曲井是太子乳母的娘家侄子,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不低,身材不胖不瘦,长了一张路人脸,留了一把山羊胡,他平日里很受太子信任,专门做一些隐秘之事,此时听太子问道,“萧璟和那边得手了吗?”   他弓着腰回答,“萧世子十分警惕,身边亦有好手护着,我们的人不好近身,上次侥幸得手,也只是刺伤而已,并不严重。”   太子阴着脸,“撤了那边的人吧,萧璟和如今炙手可热,我们也得避着风头,只是孤想着,动不了他,倒是可以动动他身边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   “动不了世子,就动世子妃,你自己想主意。”   曲井很快就有了法子,“世子妃有一个哥哥,叫宁润,在季先生处读书,明年要参加春闱,据小人所知,此人与世子妃感情最好,与萧世子关系也不错,倒是可以想点办法,让他参加不了明年的春闱!”   “也不必太麻烦”,太子森然一笑,“直接把他腿打断,让世子妃伤伤心,也省得萧璟和在朝中多一个帮手。”   “还可以做的更巧妙呢”,曲井笑得谄媚,“世子妃这对兄妹与继母那一支不和,不妨以那一边的名义收拾宁润,也叫他们有苦说不出呢。”   “哈哈哈哈”,太子果然高兴,“那就赶紧去做吧,杀不死萧璟和,也得让他疼一疼呢。”   ……   天气渐冷,宁澜便住到了国子监,他如今得忌酒看重,在国子监自是如鱼得水,却也不因此张狂,与人相处也是温和谦让,得了不少好人缘,今日他刚下课,小厮吉庆便凑了上来,小声说道,“公子,家里出事了。”   宁澜眼睛一闪,面上却不显露,与同学寒暄过后,走到一处光秃秃的枣树下才轻声问道,“家里怎么了?”   吉庆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是太太身边的人跑来给我说的,说是二姑娘好像在外出了什么事情,老爷很生气,在家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要打死二姑娘,太太没办法,就让公子你赶紧回去。”   宁澜蹙了眉,呼出一口白气,而后匆匆往家赶去,回去之后就见到二姐身边的绿橘正狼狈地躺在院中,背后血糊糊一片,露出的侧脸白中透着青,已是不省人事,他驻足片刻,而后掀开八宝纹绵帘,就见宁嘉婉躲在李氏的怀中,钗散髻乱,满脸泪渍,脸上带着巴掌印,抖得不成样子,见着他才跟活过来一样,哭着喊道,“二弟,你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错了……”   宁澜问,“这是怎么了?”   宁父铁青着脸坐在上首,将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吓得宁嘉婉又一哆嗦,却是撇撇嘴不敢哭出声,宁父恨声道,“你问她!想我宁家书香门第,竟然养下如此下贱之人,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攀附权贵朝秦暮楚,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真是蠢货!”   宁澜转向李氏,“娘,你说吧。”   李氏眼睛也是哭肿了的,此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含糊其词道,“你妹妹之前遇到了一个公子,是永定侯府的,叫卓松,他们年轻人,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那个卓松对你妹妹有意,可是后来才发现他竟是外室之子,连家谱也没上,这种人如何配得上你妹妹,本想着不再联系就好,可没想到那个卓松胆大包天,竟想……竟想欺负你妹妹,幸好被其他人救下送了回来……”她拭一拭泪,也是满心委屈,“这件事你妹妹是有错,但也只是年纪小被人骗了而已啊,老爷何苦要动这么大的怒,况且这也没出什么事嘛。”   “砰”的一声,一只茶杯又被重重掷到地上,李氏和宁嘉婉齐齐一颤,宁嘉婉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宁父气得胸口发胀,面色发红,手指头都快要戳到李氏脸上,“这还叫没出什么事,她那个样子被人送回来,衣衫不整,脸上带伤,任谁看了都想不到好事上去!周围的人又不是瞎子,她这名声已经是毁了的,你还说我何苦动怒,我宁文以后的脸都抬不起来,你说我为何动怒!”   李氏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宁嘉婉更是伤心,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此时更是哭得上不来气,差点儿晕过去。   室内一片混乱,宁澜只觉头大,按按胀得生疼的太阳穴,把李氏身边的葛妈妈叫到了屋外,“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不准隐瞒。”   葛妈妈知道家中二公子是可以主事的人,便一五一十地说起来,“二姑娘身边的绿橘是老奴亲自审的,说二姑娘和那个卓松是在梨花宴上相识,两人说了几句话,心生好感,后面又遇着了好几次,那卓松更是送了二姑娘不少首饰,二姑娘这就心动了,可是后来发现这卓松虽是永定侯府的,但却是外室生的,永安侯夫人不认他,连家谱都没上,二姑娘也就不再理他,卓松许是生了气,就趁着二姑娘外出之际,将她哄骗到一处宅子,大概是想着生米做成熟饭,幸好二姑娘命好,被人救下送了回来,只是虽没有出事,到底回来时被外人看到了,这名声就不大好听。”   宁澜“呵”的一声苦笑,心下了然,倒觉得他爹骂他姐那些话倒真是没有骂错,刚开始以后是侯府公子,就巴巴地凑上去,后来发现是个次的,又绝情不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都把别人当成了傻子!只是别人能是傻子吗,他在盘算别人,岂不知别人也在盘算她?南安世子妃妹妹这个身份,也够一些人凑上来了,就他姐还觉得自己聪明地不得了!   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宁澜问,“我们家之前从来没有接过梨花宴的帖子,怎么今年有了?”   “这个当初我们也想过,许是大姑娘成了世子妃,人家才给咱们下了帖子。”   “那梨花宴,南安王府去人了吗?”   葛妈妈思量一会儿,答,“听二姑娘提过,好像没见着大姑娘。”   “今天救二姐回来的,又是哪个?”   “不认识,只是把二姑娘送回来以后就走了,当时家里乱,没来得及问,也没好留人家,倒是个好人,救二姑娘救的及时,才没让二姑娘……”葛妈妈抿了嘴。   及时?   宁澜眉头紧锁,这事是他二姐咎由自取,只是他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呢?   家里乱的不行,李氏本想着让宁嘉婉禁足了事,没想到族里的人闻风跑来,直言宁嘉婉伤风败俗,丢了族中脸面,拉扯着把人带走关进了家庙,李氏苦苦哀求也没用,宁父更是撒手不管,去了芳姨娘院子里……一惊一怒之下,李氏承受不了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跟老了七八岁一样,宁澜劝了几句,也不多呆,又坐马车回了国子监,只是马车刚驶出巷子就被人拦住了,他掀开车帘,见是一三十多岁的男子,自称曲井,“宁二公子,有几句话想告知于你,不知可否方便。”   曲井发束金冠身披狐裘,一副富贵人家的打扮,宁澜颔首,“若先生不介意,可上车说话。”   宁澜坐的是很普通的黑漆榆木马车,挂着靛青色棉帘,车楣上挑着一盏油皮灯笼,虽不算寒酸,但也不精致,他看着曲井上车,却不说话,很是沉得住气,曲井自嘲一笑,先开了口,“刚刚贵府发生的事,我倒是知晓一些,因不想二公子受蒙蔽,特来告知一二。”   宁澜淡淡的,“不知曲先生知道的什么事?又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呢,我们之前并不认识,曲先生此举是否有些冒失了。”   马车上没有燃炭火,寒风顺着车窗而入,曲井缩缩脖子,将手插入袖中,“我这人不好绕弯子,便与你直说了吧,你府上当初接到的梨花宴的帖子,是萧世子派人送的,今日救你姐姐的,也是萧世子的人,而且卓松那个人,也被萧世子派人弹压了去,并不让他在外胡说,你看看,这萧世子所做的,哪一桩不是好事,只是结果嘛,呵呵,二公子你自是知晓。”   宁澜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又问,“卓松那人?”   曲井知道他问的什么,也不隐瞒,“卓松不是萧世子派的人,却是萧世子料定会出现的人,可以是卓松,也可能是张松李松,只是萧世子知道必定会有这么一个人罢了,他又何需自己派人。”   一股怨气忽然就冲上了脑门,宁澜捏紧拳头,心中恼得很,可要他该恼谁呢,萧璟和只是给他姐姐提供了一个机会而已,是他姐姐自己不争气,酿下今日之错,那人甚至还为他们善了后……可这是好心吗?不,只是又要打老鼠又要护着玉瓶罢了……   那他们是什么吗?萧璟和手中的棋子?哄宁嘉安高兴的玩偶?他高高在上,随便动动手指就让他家乌烟瘴气凄风苦雨,他料定了事情如何发展,就静等着玩偶们一步一步地走向设定好的情节中,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他没有错吗?没有,可是宁澜还是恨他,恨他这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   宁澜到底还是年少,脸上愤恨之色愈浓,曲井倒是笑眯眯的样子,“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不是我们无能为力,而是我们的位置还不够高,若是有一天二公子与那人位置互换,你高他低,也可以像今天他戏耍你一样戏耍他,只是嘛,二公子得先把他拉下来,在下不才,却是一二分能力,倒是可以帮二公子一把。”   “不知阁下是?”   曲井不急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块纯金令牌,上面刻着两个大字,”东宫。“   宁澜心中一跳,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是太子的人,那是不是说,太子也是想搞死萧璟和?他一旦应了这姓曲的,算不算上了太子的船?   太子啊,那可是一国储君……   宁澜没有考虑很久,从宁嘉安嫁给萧璟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对立的状态,有宁嘉安宁润在,萧璟和不仅不会扶持他,甚至还会打压,今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发制人!   冷风一股股地掀帘而入,像刀一样割在宁澜的脸上,他直视着眼前的人,目光狠戾,“不知,我可为太子做些什么?”   …… 第34章   年关渐近,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落入大地,天也越发得冷起来,宁嘉安正坐在屋内看萧璟和寄回来的信,说是他已然出发,年底前应该能赶到京城。   她心中欢喜,拿着信在屋中慢慢踱步……以前人在时还没觉得怎么样,如今这么长时间没见,她还怪想他的,就说晚上睡觉吧,虽然屋里金丝碳烧得旺,可是总觉得身边躺着那个人,这屋子就更暖和一些。   她将信整整齐齐地折起收好,换上木屐走到院子,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圈一个圈的脚印,脸上盈着笑意,只觉得四周空气清冽梅香四溢。   “小圆,我哥那边碳够不够啊,要不然再给他送点?”   小圆几个丫鬟正在堆雪人,闻言说道,“上次我给大公子送棉衣的时候,大公子就说了,说不让咱再给他送东西,他现在一天到晚都待在屋里不出来,也用不上那些厚衣服手炉一类的,让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哼”,宁嘉安拿一根胡萝卜给雪人按个鼻子,哈着气说道,“还不让我管他,我不管他还有谁管他,孤家寡人一个,我爹倒是管他,听说正在给他相看媳妇呢,就是夏大人家的夏珠,你记得那个夏珠吧,每次来咱家都恨不得插一脑袋黄金,心眼儿更是跟针鼻一样小,骂起人来那嘴厉害的,宁嘉婉都不是她对手,这样的人怎么能嫁给我哥呢,我爹真是昏了头!”叹口气,“也不知道我哥的姻缘在哪里啊。”   坠儿递给宁嘉安一个紫金浮雕手炉,笑着道,“世子妃不用着急,就宁公子那样的人才品貌,都不用刻意去找,可能哪家闺秀自己就主动哭着喊着要嫁呢,要是一个还好,要是好几个,世子妃到时候是不是还得愁,就这一个哥,该怎么分呢?”   几人都笑起来,宁嘉安拍一拍坠儿的肩膀,“好丫头,承你吉言呢,求上天赐个好姑娘,把我哥抢走吧”,然后拿起树枝,在雪人的胖身子上写四个字,“宁润之妻”,心中暗道嫂子啊嫂子,你可早点儿出现救救我哥吧。   ……   宁润说他不出来,那是真不出来,曲井下面的人在季先生宅子外守了好几天,一个个都快冻成冰棍了,也没见着人家一个身影,这样下去也不成啊,小头目回去跟曲井商量,“他弟不是咱这边的人嘛,让他弟把人引出来?”   曲井犹豫,“这人得关键时候用呢。”   “哎呦”,小头目哭丧着一张脸,“这还不是关键时候啊,上头主子等着咱交差,下头兄弟们又冻得要死,你就让他弟把人引出来,大不了最后让他再出来救一下,洗清下嫌疑嘛,那时候腿也打断了,两全其美。”   曲井一听这主意还不错,大手一挥,“行,那你去办吧。”   小头目就去找宁澜了,宁澜觉得有些冒险,小头目哼哼一笑,“宁公子,投诚也不是光靠嘴说说的。”   宁澜无奈,把吉庆派出去了。   于是这天早上,宁润就看到了宁澜的小厮吉庆踉跄着跑来,哭求道,“大公子,你快去看看二公子吧,国子监那帮人又欺负人,把我家公子打得下不了床,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宿舍呢,也不敢让家里知道,怕老爷太太担心,现在就只能靠你了。”   宁润心中有些怀疑,但这到底是自己的弟弟,不好不管,便坐了马车跟着去了,没想到还没到地方呢,吉庆就让马车停下,“大公子,这有一条近路,咱们走过去不到一刻钟就到地方了,要是坐马车还得绕一大圈,不如咱们走过去?”   宁润打量着说话的吉庆,这人今天有些不正常,看他的时候躲躲闪闪,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一样,其中定有什么古怪,只是只有千日当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既如此,不如去看看他们搞得什么名堂,只是还是要防一下,便对启书道,“你不用跟着我了,就守在这路口,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机灵点。”   启书狐疑地点点头,宁润就披着大氅跟着吉庆走进了小巷,小巷里面摆着一排竹子,竹竿倾斜,竹身上便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人走路声音重一点,这竹上的雪就能扑簌簌地落下来,走到一半的时候,宁润突然停下,“我刚刚忘了点东西在马车上,现在回去取一下,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不如先看看二公子”,吉庆挽留着,宁润却根本不听,转身便走,越走越快,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动静,宁润转头一看,竟有五六个人从拐角处跑了出来,手持棍棒,直朝他追来!   宁润拔腿就跑,还不忘将竹子推倒,阻挠他们前进,后又嫌身上大氅碍事,直接脱下朝后面扔过去,他全速跑着,心跳加速,呼出的白气都遮挡了视线,等到能看见启书身影了,立即大喊道,“启书,快叫人!”   后面有四五人之多,个个身材魁梧,启动过来了也是白给,倒不如寻求别人帮忙。   启书一直盯着巷子看呢,见着自家少爷不要命地往回跑,虽听不清声音,但也知道出事了,正要前去帮忙,却突然被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拦住,那人语速颇快,“我是世子身边的七宋,我去救人,你去叫人”,说完就向前奔去。   启书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忙怕自己一巴掌,拔腿就跑到外面叫人,真是上天保佑,还真有一辆马车经过,这个车夫他好像还见过,上次他家公子送方家姑娘回去的时候,他俩还说过话呢。   这是方家的马车!   启书跟个炮仗一样就蹿上去了,车夫老马还以为是什么混混,准备一马鞭甩过去呢,就见到了满脸泪的启书,启书是又害怕又委屈又惊喜,这泪也就止不住了,拉着老马就说,“马哥哥,我是宁家的启书,就是南安世子妃娘家的那个宁家,你去救救我家公子,有人要害他!”   车上的五彩芙蓉花卉的棉帘猛的被掀开,露出一张娇俏芙蓉面,此时芙蓉面还带着惊诧和怒气,“谁要害宁家哥哥?”   车上坐的正是方悦。   方家世代尚武,族中将军都统侍卫总兵小兵一大堆,如今镇守北疆的方衡方大将军就是方悦的大伯,而作为车夫的老马,也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此时听了主子吩咐,拿着马鞭就往小巷赶去,那边正打得激烈,宁润和七宋以二敌六,捉襟见肘,七宋还好,宁润完全就是个书生,虽比一般书生健壮点,但到底比不过这些彪形大汉,身上已带了伤,七宋让他先走,他却不是不肯,就算他再无能,也是能拖住一个人的,拖住一个人,七宋这边压力就小一点。   心中不由后悔,终是大意了。   不过形势很快就变了,老马一进战局,直接把七宋和宁润赶出去,一手马鞭舞得密不透风,只把那几人打得嗷嗷惨叫,这几个人一看形势不对,也不死扛,脚底抹油一样的跑了。   宁润发髻有些乱,嘴角青肿,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却是走到七宋和老马跟前,弯腰一礼,“多谢两位壮士相救,此等大恩,江逸没齿难忘,定当结草衔环以图后报。“   “原来宁家哥哥的字是‘江逸’啊”,方悦走上前来,关切道,“宁家哥哥你没事吧?还记得我嘛,之前你送过我回家的。”   宁润一愣,之后抱拳一礼,“方姑娘好。”   启书却是赶紧扶着宁润,“公子你还好吧?咱们赶紧去看大夫。”   方悦出自将门世家,比一般闺秀更坚韧些,见着宁润这惨样也没觉得怎样,还说呢,“宁家哥哥,你家小厮刚刚还哭了呢,我大伯说,男人家最不能哭的,只有姑娘家才爱流泪。”   一句话把启书说成了大红脸,嗫嚅道,“就是……就是一时没忍住。”   “没事的”,一阵风掠过,屋檐上有积雪化作雪花倾洒下来,落在宁润浓密的睫毛上,点缀了他润如秋水的眼,“男人可以哭,为亲人哭,为朋友哭,为世间万物哭,只是宣泄感情的一种方式而已,没什么可丢人的,哭过之后也可以更加坚强。”   要是宁嘉安在这里,一定会吐槽一句:天呐,自己都变成了这个惨样儿,还在讲大道理呢~   可是此时宁嘉安不在这里,而是从小在一群钢铁男人中长大的方悦,她望着宁润,目光如涟漪般轻颤:天呐,他好温柔,温柔得让我的心都变成春水了~   还有他眼角下的那颗痣,点缀在明月一般的脸庞上,更刻在了我的心尖~   旁边七宋问了一句,“宁公子刚刚去而折返,是发现有人埋伏了吗?”   宁润笑笑,“就是一路走过去,竹子上都有雪,快到那个路口时却没有了,就觉得有些异常,只是还是有些晚了,差点儿连累到你”,说完再度行礼致谢。   而这边方悦的心更火热了:天呐,他不仅温柔,还这么聪明,这么谦和~   这么好的男人~   我得把他搞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休息~ 第35章   宁嘉安知道宁润受伤之后,飞一般赶到他的住处,就见他哥一身家常袍子坐在桌前,嘴角肿好大一块,精神倒是还好,秦凌飞坐在他的对面,两人说着话。   她奔进去在他身上细瞧,担忧地问,“哪里受伤了?严重吗?大夫怎么说?”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还跑到城外看我”,宁润安慰她,“我没事,就是身上挨了几下,过几天就好了,你放心。”   宁嘉安怎么能放心,皱着眉,“不会伤及脏腑吧?有没有吐血?内伤可比外伤更可怕呢,你现在看着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没准儿后面就突然发作了,可不能大意,我找个御医给你看看?”   她说得煞有介事,对面的秦凌飞嘴角一翘,低下头去,宁润是又欣慰又无奈,拉着她坐下,“真的没事,当时七宋一直护着我,后来又有方家人来助,那些人就跑了。”   “七宋?”听着像萧璟和的人啊,宁嘉安条件反射地就看向另一侧的“情敌”。   情敌还在那笑呢,被这一眼看得发毛,忙起身道,“你们兄妹聊,我先出去。”   屋里只剩下宁家兄妹俩,宁润解释,“七宋是世子的人,是他派来保护我的。”   宁嘉安一点就透,“他早就知道有人会害你?可我怎么听说是宁澜小厮喊你出去的?”要说宁澜要害宁润,宁嘉安并不敢信,可是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也不信。   桌子旁边的铜炉里燃着碳火,宁润拿火箸捣一捣碳心,火花迸溅,炭火更旺,他的脸庞隐在扭曲的空气后面,显得模糊又虚幻,“最近有一些事情,世子没有告诉你,我也不想你知道,只是今天这事一出,不让你知道倒是不好了,终究还是有些防备才好。”   宁润说得郑重,倒让宁嘉安有些不安,上下嘴唇轻碰,问,“什么事?”   也就是之前宁澜在国子监受欺负和宁嘉婉关家庙之事,只是宁嘉安一直不知道罢了,“……世子看重你,你受了欺负,他就要欺负别人,但却不是莽撞行事,宁澜之事暂且不提,就说二妹妹吧,要是她真被那个男人欺负了,报复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是也会使整件事落入下流,即使不是我们的原因,但你日后知晓之后,难免不会因此愧疚,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有一日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牵连的还是你的名声,所以世子一直盯着这个事情,让整件事情处在一个可控状态,既帮你出了气,也将伤害减少到最小,他行事有度,不失章法,对你更是实实在在用了心的,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强多了。”   原来,萧璟和还为她做了这些事啊~   谁欺负她,他就欺负谁~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温水入口,无端就有点甜,甜得她四肢百骸都舒展起来。   宁润扫自家妹妹一眼,就见她那嘴角翘啊翘啊的,极力想绷住却又做不到,一双温暖眸子盛满亮光,浑身上下都外溢着一种欣喜,让身边的人也觉得心情大好,他揶揄道,“想笑就笑呗,忍什么啊?”   一句话说得宁嘉安满脸通红,拿小小的素白茶杯遮云霞般的脸,眼神飘忽,口中娇语,“我这不是在你面前还有点不好意思嘛~”你是个单身狗,我可有人疼的,刺激到你怎么办……   “你也要小心,人家连我都盯上了,你更是得随时注意着。”   一句话又把宁嘉安快要荡出去的魂儿勾回来了,“什么意思?”   宁润道,“我刚和凌飞分析过,世子这次在江南应该是把人得罪狠了,引得人报复,他那边得防着各种明枪暗箭,我们这些他身边的人,也被连带着攻击,许是世子早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我身边放了人,出了今天的事,我今后自是会更加小心,你作为他的妻子,做事更要慎之又慎才是。”   “那宁澜……”,宁嘉安还是很想知道宁澜有没有参与今天的事。   “可能,他们已经联手了吧”,虽是异母的兄弟,但也不是没有想过和谐相处,只是最终还是走到了对立面,惆怅吗?惆怅,但也仅仅是惆怅,不合时宜的心软,可能就把自己陷进去了。   “嘉安”,宁润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妹妹,“其实我并不愿意你嫁入南安王府,他们府上形势过于复杂,只是已到了今天这地步,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你既已嫁他,就要与他同心同力,不要听信外面的各种流言,凡事多问问世子的意思,多看多想,谋定而后动,记住了吗?”   因为今天这一遭,宁润对自家妹妹的担忧再添三分,恨不得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做事,宁嘉安倒是乖乖听了,却也添了两件心事,第一,萧璟和在江南也遭了刺杀吗?会不会受伤啊?第二,他这么费心费力地护着她,会不会也是喜欢她的?难道他不是一个断袖?更或者,他两者通吃……   她深深地迷惑了……   宁嘉安是白天想,晚上想,还找来萧璟月一起想,姑嫂俩趴在桌子上,跟做贼似的讨论着这个问题,萧璟月是这样说的,“光看我哥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个断袖,你看他身边都是四白五张这种长得磕碜的,之前也没有和哪些男的来往密切,所以他之前迟迟不婚,我也没觉得他不正常。   宁嘉安深表赞同,“我嫁给世子之后,虽然没有……没有圆房,但是他也没夜夜不回来啊,我也觉得他不是个断袖。”   “可是,他亲口承认自己是个断袖,还说喜欢秦公子,这是为什么?也没有人逼他这么做呀。”   “我就是想不通这个啊!”宁嘉安这几天就在纠结这个点,“世子说他喜欢秦公子,秦公子那边也不辩解,两个人跟默认了一样,到底是为什么呢?”   两人抓耳挠腮想了半天,萧璟月才试探着说道,“难道我哥原本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是遇到了秦公子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然后情深似海矢志不渝?”   宁嘉安心凉了一大截,还挣扎道,“可是世子对我也很好啊,难道不是因为他喜欢我?”   “你喜欢我哥?”   这个问题早就想清楚了,她点头,“挺喜欢的。”   萧璟月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我哥对我很好,对他的朋友也好,对飞云更好。”   “飞云是?”   “他的马,隔一段时间就要亲自给飞云洗澡的,你有这待遇吗?”   凉了一大截的心快变冰块了,宁嘉安暗想,难道她家世子是博爱,她只是被博爱的千分之一?   可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吧……   哼哼唧唧一头扎进棉花堆一样的被褥里,一颗萌动的芳心就跟油里炸一样地更纠结了。   ……   宁嘉安纠结,她亲哥宁润也纠结,怎么好端端的,方家姑娘就非要嫁他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身上的伤好了以后,为表示感激之情,特意备了礼物准备往方家走一趟,方家是富贵之家,什么也不缺,宁润是个小可怜,什么也没有,他也不可能跟自己妹妹张口,想了半天,带了一套画册一盆水仙,又把自己好好捯饬了一下,就去了。   方家正红朱漆大门,威武气派,门前两侧伫立着镇宅石狮,雕刻精美,豪壮雄健,一股武将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宁润倒也不惧,他只是来致谢,又不是来求人办事的,客气有礼即可,即使主人家不见他也没什么,毕竟双方差距太多,见面也显得尴尬。   他想的很好,只是现实情况却着实让人迷惑,他刚说一声“在下宁润”,那门房就说“哦,宁公子啊,字江逸,今年二十,季先生的弟子,明年准备参加春闱,妹妹是南安世子妃对吧,快进快进,我们老爷刚好想见你呢。”   宁润:……这真的只是门房?   下人引得他进了待客厅,正中间燃着炭火,右侧灯笼锦的合窗被推开一寸,窗前花几上斜插几支红梅,梅香隐隐飘散,与暖气萦绕在一起,让人全身都放松下来,他坐下静等,没过多久就见屏风后走出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公子,身高腿长,精悍强壮,审视了他半天才说,“宁公子是吧,我是悦儿的哥哥方恪。”   宁润起身行礼,“方公子好。”   方恪在他对面大马金刀地一坐,直接问,“你今天前来所为何事?”   宁润还是温润有礼的样子,“前几天贵府方姑娘救了在下,不胜感激,今天特来致谢。”   “我妹妹救了你?一个姑娘家救了一个大男人?”   这人“呵”的一声笑,面带讥讽,“还真是闻所未闻啊,要我说你这人也够没用的,还得一个姑娘来搭救你,要是在军中,你这种人还没进攻就得被人砍死了。”   这话说的不客气,宁润有些意外,也有些恼怒,只是到底不好吵囔起来,只淡淡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已,我是不通武事,但也有别的长处,并不像方公子说的那样百无一用。”   “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长处?”   “这个并不需要对方公子说,我说着没有意义,方公子你听着也可能难以理解,倒是不必费功夫了。”   方恪猛得站起来,“你是觉得我胸无点墨,给我说是对牛弹琴是吧?”   武将的煞气一旦释放出来,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了,宁润却是不动如山,“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的志向不同,方公子心向战场,而我志在朝堂,本不是一样的人,即使做不到相互理解,也该彼此尊重才是,我是挺尊重方公子你的,方公子你是否尊重我了呢?”   让宁润这么一说,方恪还真不好继续嚣张,他活动活动脖颈,坐下,下巴一点宁润带来的礼物,带着蔑视,“这就是你送来的谢礼?也太寒酸了吧,这就是你的谢意?”   “那方公子觉得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表达我的谢意呢?”   “这我怎么知道?”   “方公子既然都不知道,那又为什么觉得这些东西不能代表我的谢意呢?”   方恪一愣,他被宁润的话绕进去了。   宁润不紧不慢地说道,“与方姑娘虽只见两面,但也知方姑娘是爽朗大气的性子,这套画册线条细腻,用笔传神,讲的是唐初平阳昭公主的事,平阳昭公主虽是女子,但胆识谋略丝毫不输儿郎,一生更是轰轰烈烈波澜万丈,女儿家看这个,倒不是让他们上战场,只是要让她们开阔视野豁达心境,莫要陷于一人一事,一家一宅,走窄了人生而已,至于这盆水仙,冬日万物凋零花卉稀少,只当为方姑娘添一景吧。”   方恪觉得,这个宁润挺不好对付的,嘴皮子贼溜,溜得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想了半天又说出一句,“礼物也不错,就是太少,怎么只给我妹妹啊,你也忒小气。”   宁润双手一摆,“也就只方姑娘救的我啊。”   待客厅外,方悦拉着自己老爹方钧的胳膊说道,“爹,我求求你了,把我哥叫回来吧,太丢人了。”   方钧也觉得自己这儿子有点丢人,就让他去嚣张一把试探个人,反被人家说得哑口无言,也不知道这二十年的饭都吃哪里去了,净长力气不长脑子,不过嘛,这个宁润倒是看着还行哈,受了轻视既不委屈求全一力讨好,也没有面红耳赤愤而离去,心里素质还是可以的,倒是可以再看一看。   宁润这边起身,“年关渐近,想必方公子也是俗务缠身,我就不多打扰了”,说着就要离开,那边方恪一连声的“哎,你别走啊,还没完呢”,宁润却是不想理他,这时屋内又进来一人,鬓边微白,相貌威严,跟方恪有六分像,“宁公子先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那边方恪介绍,“这是我爹。”   宁润只得停了脚步,行礼,“方大人好。”   “好好好,都好,宁公子请坐啊。”   宁润没办法又坐下来,相对于方恪的无礼,方大人就是和善可亲的长辈,对他嘘寒问暖,问一问家庭情况,问一问学业进度,还要问一问人生志向,慢慢的,宁润就觉得不对劲来了,这似是有点过于关心他了,思量了半天终是说道,“方大人有事,不如直说。”   方大人还是有点犹豫的,那边方恪早就不耐烦了,嚷嚷道,“就是啊,你直接就说妹妹想嫁给他不就行了,还在这绕七绕八的,我听着都急死了。”   要不是碍着有人在场,方大人真想给自己儿子一巴掌,他们是女方,是女方,能这么直接嘛!矜持懂不懂……而宁润则是彻底惊着了:有姑娘想要嫁他?   方姑娘?那个一笑起来两个小梨涡的? 第36章   事情既已被自己那没心眼儿的儿子挑破,方大人也不是什么拘泥之人,大大方方地说道,“家有爱女,温良贤淑,乖巧可爱,今愿许给宁公子为妻,宁公子可愿意?”   宁润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这是方姑娘的意思?”   方恪正想说“是”,被自家老爹抢了先,“不,是我的意思,我看方公子人品贵重前程锦绣,甚是喜爱,故许之于爱女。”   宁润摇头,“这应该是方姑娘的意思,我与方大人您并不相识,既不是您的好友故交之子,也不是您倚重希冀的下属,且家世单薄,在此之前,怕是方大人根本就不会知道我这个人,所以,这应该是方姑娘的意思。”   方恪最受不了这种磨叽,喊道,“你管谁的意思,现在就问你愿不愿意吧,要不是我妹妹非要嫁你,谁愿意跟你在这说半天啊。”   方恪和方大人一个强硬一个柔和,一个打棍子另一个就给甜枣,倒是配合的好,换成一般人早就不知所措了,宁润却思路清晰,“既是方姑娘的意思,那就请方姑娘出来吧,我自会与她说清楚。”   “宁公子不妨先与我说,我自会转述。”   “方大人,依我对方姑娘的了解,就算我在您面前拒绝了此事,方姑娘怕还是要亲自找我问清楚的。”   方恪狐疑地看向宁润,“你真只跟她见了两次?”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了解他那倔死人的妹妹?   方大人目光和融,喊一声“悦儿”,不多时,方悦这个正主儿就从屏风后出来了,到了厅内往自己老爹旁边一坐,先是摸一摸鼻子略显扭捏,之后很快恢复过来,仰起一张艳若桃李的俏脸,朗声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面上嚣张,只是一颗心到底跳得快了些。   此时,宁润独自坐在一边,另一侧是方家三人,方悦方恪围绕着方大人,三张略有相似的脸同时看向宁润。   想着对面的姑娘喜欢自己,宁润羞赧,深呼一口气,慢慢说道,“能得到方姑娘的青睐,在下荣幸之至,只是我还要说一句,我并不是方姑娘婚嫁的好人选。”   “我自小丧母,与妹妹扶持长大,家庭也算简单,却实在算不上融洽,作为子女,不好言父母之过,但实情就是如此,方姑娘若嫁入我家,难免要受委屈,即使你出身高门,也要受三纲五常人伦孝道的约束,你愿尽儿媳之本分,但也难忍他人之挑拨,到时候委屈愁苦,后悔晚矣。”   “再说说我,我自小苦读诗书,与方家的进取之道截然不同,方姑娘见我,大概也是一时的稀奇,称之为心悦难免为时过早,方姑娘并不了解我,并不知我的人品如何,性格如何,爱好什么,厌恶什么,方姑娘你的喜欢只是一时的喜欢,若是不管不顾地嫁给了我,以后了解到真正的我时,会不会也会失望沮丧。”   “女子嫁人是大事,作为父母者,无不慎之又慎再三思量,唯恐自家姑娘落入无助之地,凄惶一生,我相信方大人定会为方姑娘你择一良婿,即使不是姑娘心系之人,也必定稳妥,可保姑娘一生顺遂,与之相比,我的确不是什么好的人选,姑娘救我助我,我却不能仗着姑娘一时的冲动,让姑娘落入难以预料的境地,我之所言全是发自肺腑,还望姑娘慎重考虑三思而行。”   宁润一番话说完,方恪摸着下巴对方悦小声道,“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啊,你现在就是一时冲动,冲动完了就要后悔的,还是赶紧死了这份心,让咱爹给你找一个吧,你看这宁润长的文文弱弱的,哪比得上军中那些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好儿郎,妹妹呀,理智点吧。”   方悦不理他,只问他爹,“爹,你觉得呢?”   他爹之前其实已经详细调查过宁润了,祖宗八代都快翻了个遍,自也知道他刚刚所言都是实话,家里是有些乱糟糟的,只是宁润这个人嘛,却着实不错,也正是因此,刚刚才愿意跟他费半天口舌,还让儿子方恪先来试探,要知道自来婚嫁都讲究一个高门嫁女低门娶媳,若他女儿真嫁给了宁润,那就是低嫁,女儿家自是可以畅意些,但也害怕男人伤了自尊,反倒软饭硬吃起来,幸好,宁润倒是没有这等酸腐之心,刚刚面对方恪的轻视侮辱,倒是不卑不亢应答妥当。   本来宁润在方大人心中已经有一个良好的评价了,等到宁润这番话一出,这个良好立即升到了优秀!   真是优秀啊……方大人心中欢喜,这是一个心正的好孩子,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关键是不仅心正,还心软,很知女儿家的境遇,要是让他自己来找,也不一定能找出这么合适的人,至于家里乱,简单的很,宁润又不愚孝,到时候分家出来,小两口关起门来单独过,还不用侍候公婆,多好。   这样想来,家里乱又变成一个优点了呀,因为乱,他们娘家才能出手掺合一下嘛,一掺合,刚好把小俩口摘出来啊,哎呦,越想这人越合适。   方大人一时想的远了,半天也没吭声,方恪直接道,“你看,咱爹也觉得你找这人不合适呢。”   给方悦气得,站起来一指宁润,“我不管,我就要嫁他,你们不让我嫁他,我就一辈子待在家里”,又恶狠狠地吼她哥一句,“天天烦你,烦死你!”   方恪委屈了,又不是他不让嫁,是人家不愿意娶好吧,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啊~   倒是方大人满意一笑:还是我闺女有眼光啊,这样闹闹也行,也让宁润的心软一软,以后才对我闺女好啊……   方大人轻咳一声,把牛脾气的方悦拉着坐下,露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对宁润道,“宁公子觉得我家女儿如何啊?”   宁润和方悦的脸同时红了,方悦是觉得自己刚刚过于豪迈,宁家哥哥会不会觉得她不太矜持啊,宁润则是害羞,还没有哪个女儿家非要闹着嫁他呢,还是这样一个娇俏可爱的姑娘,还这样直白坚决……他低下头,耳朵尖都红了,双手放在膝盖上略显局促,完全不似刚刚侃侃而谈的样子,声音也低了,“方……方姑娘很好。”   “我也觉得宁公子很好,与我女儿很是相配呢”,方大人一副慈父作派,“宁公子你的好,我们都知道,不仅人品端庄,而且爱护家人,对你的妹妹那是如父如母,小心呵护,那将来悦儿嫁给你,你必定也会待她如珠如宝,这一点我是不担心的,至于你说的家里不太融洽,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儿万事圆满呢,悦儿能嫁给你就是天大的福分,自得侍奉公婆,这是应当的。”   方恪皱了脸要说话,被他爹一捏大腿,“嘶”的一声,倒是不再吭声了,宁润正被方大人哄得头脑发晕,闻言赶紧道,“虽有孝道,但到底不可愚孝,不能为了成全我的孝名,就让方姑娘去吃苦,真的不行,到时候分家就行,所有事宜我一人担着,必不能让方姑娘委屈憋闷。”   “好好好”,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方大人哈哈大笑,走上前后拍一拍宁润的肩膀,“好孩子,我就知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必不会让他们女人家受委屈的,既如此,咱俩家的亲事就定下来,你回家就可遣媒人前来提亲,等到明年你春闱得中,我们再派人就把你抢回来,成就一段佳话,我们方家别的不行,抢人很在行的。”   方悦终是羞得不行,跑了,方恪也只在想,到时候抢人也得抢出将军府的风采,只有宁润傻掉了:我刚刚应下这门亲事了?我是怎样应下的?我在哪里?我在干嘛?我今天不就是过来送个谢礼嘛,怎么我的亲事就给定下了~   他也和他妹一样,深深地迷惑了……   等到宁嘉安知道宁润和方悦定下亲事之后,嘴巴大的,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忙问前来报信的启书,“怎么就定下亲事了,你快给我说说。”   怎么定下的亲事,宁润都糊里糊涂的,更不用说启书了,不过他有自己的理解,“当初方家姑娘救了咱家公子,公子甚是感激,为表谢意,就借着上门致谢的机会,以身相许了,方家人也看咱公子好,就应下了。”   天呐天呐,这是真的吗?这说的真是那个在男女之事上又呆又木讷的哥哥嘛?难道是上天显灵了?   宁嘉安又惊又喜,重赏了启书之后,又跑去萧璟月那里分享这个消息,萧璟月大怒,“好个方悦,不声不响地就定了亲,还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她!”又忍不住笑,“她可算是把自己许出去了,之前一直说要找家庭简单对人好的,现在终于如愿了,宁家大哥那么好,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的吧,哎呀,好羡慕啊……”   她是真羡慕,又有那么一点点惆怅,宁嘉安看出来了,问,“郡主你想找什么样的啊?有了目标,母妃就能帮你相看了。”   萧璟月托腮想一想,“我就喜欢长的好看的。”   宁嘉安无语,好吧,怪不得那么痴迷秦公子呢,又问,“好看也有很多类型的,有像秦公子这种清风明月型的,也有那种威武阳刚型的,你喜欢哪一种?”   萧璟月看她,“有画像吗,拿来让我挑一挑,挑几个差不多的,我再见见真人。”   “郡主,我看你这不像嫁人,倒像选秀啊。”   萧璟月一想,“也是哦”,姑嫂俩笑成一团。   宁嘉安又去找了姜王妃,先是显摆了一下自家老哥的亲事,“再想不到我哥能与方悦在一起的,我高兴得不行,赶紧来告诉母妃一声。”   姜王妃也开心,姻亲之家越来越好,他们脸上也有光啊,宁嘉安趁势又说了萧璟月的择偶条件,“就要长得好的,可以的话,得先让郡主看看。”   姜王妃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得有能力,像他儿子,就是又好看又有能力,她说得,“我想着,月月是不适合在京城这些人家里找了,她现在的名声传的跟个霸王似的,别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娶这样一个媳妇儿,当然,这样想的人家我也是绝对看不上的,我跟你父王都商量好了,明年春闱,不仅有文试还有武试,到时候人才济济,倒是可以找找看,真的不行,就从你父王手下找一个少年将军,家庭简单点的,也省得月月到时候吃亏,在这方面人家方悦就比我这闺女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   想起来也是命苦,她这两个孩子,一个断袖,一个颜控,没一个省心的,又问,“和儿什么时候回来啊?”   “估摸着日子,得到腊八了。”   宁嘉安也挺挂念萧璟和的,一去好几个月,终于快回来了,她回到木犀居,看到前几天堆的雪人,上面还写着“宁润之妻”四个字呢,想着这雪人也挺准,心中一动,把丫鬟都打发走,又偷偷堆了两个小雪人,两个小雪人嘴咧着嘴巴笑,紧紧挨在一起,宁嘉安拿起木枝,左边写上“萧璟和”,右边写上“宁嘉安”。   站起身来拍拍手,完工! 第37章   估摸着初八回来的萧璟和,却是初四就回来了,南安王府女眷们都聚在寿春堂,就等着迎接世子呢。   萧璟柔笑着道,“母妃莫要着急,大哥得先进宫面见皇上,这可是个费时间的事,而且听说大哥这次的差事完成的极好,一同去的朱大人都赞不绝口,皇上龙心大悦,说不定还要留大哥吃饭呢。”   姜王妃露出笑容,看一眼萧璟柔,这丫头最近倒是看着沉稳了许多,也不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了,倒是长大不少,沈侧妃也在一旁奉承,“说起来这京城的子弟,不是嚣张跋扈的,就是庸庸碌碌的,就咱们世子又正派又有能力,都是王妃您教的好呢。”   母女俩把姜王妃哄得喜笑颜开,萧璟月靠近宁嘉安,小声问,“这是……”   宁嘉安答,“一边愿意说,一边喜欢听,挺好的。”   是挺好,多和谐啊,就是奉承到天都黑了,正主还没回来就是了。   皇宫里,睿文帝设宴招待南安王和萧璟和,皇子和相关大臣也在,睿文帝笑着对南安王道,“你看,当初你还不放心璟和去江南,说他什么都不懂,但是他这次的差事就办得很好,所以说,孩子还是要多放出去历练,慢慢的就都长大了,才能为我大渝建功立业呀。”   南安王谦道,“皇上高瞻远瞩,最有远见,老臣就不行了,现在就和我那王妃一样,只盼着他们平平安安就行,建功立业什么的,都不奢求呢。”   太子笑道,“南安王这话,孤却是不信的,若是没有你的悉心教导,萧世子怕也只是个贵家子弟,没有今日查抄江南的能力呢,你这样一边把萧世子培养成文武全才,一边又说我这孩子什么都不懂,父皇倒是知道你这是谦虚,孤这种实心眼儿的,还真当璟和是个笨的呢,差点儿都被南安王骗了。”   四皇子是个粗人,更直接,“萧世子在江南查案的时候,就骗那些人说朱敏受了伤,动弹不了,结果是却是把人送到明州港查案去了,说南安王骗人,我看萧世子更会骗人。”   “老四,怎么说话呢”,睿文帝责怪着四皇子,眼中却也带了几分思量。   “太子说笑了”,萧璟和漫不经心,“你觉得我笨,我倒觉得我聪明着呢,在江南的时候,老朱是风里来雨里去,勤勤恳恳,跟个老黄牛似的,就怕办不好江南的差事辜负圣恩呢,这几个月下来,你看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看起来不像是去的江南,倒像是去了边疆不毛之地,反观我呢,整天躺在西湖边的别院里,小风吹着,小酒喝着,滋润的很,你看看到底谁笨来着。”   他这话把众人都说笑了,睿文帝也赞朱大人一句,“朱卿此次劳苦功高,忠于国事,实乃众卿之榜样。”   这真是很高的评价了,朱敏回一句“此为臣之本分”,到底心下欢喜,对萧璟和也多了几分感激。   倒是冷不丁的,六皇子问了一句,“萧世子在江南遇刺了?”   萧璟和点点头,“不过一些宵小之辈罢了,上不得台面,无需理他”,又问,“六皇子怎么知道的这事?”   “咱俩离得近,倒是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想了一想,也就这个可能了,那些贪官污吏狗急跳墙之后,有什么不敢做的,倒是萧世子要多加小心才是。”   “谢六皇子关心,我还以为六皇子有江南的消息。”   萧璟和引一句,六皇子立马追上,“我哪有江南的消息,到底不比四哥,连萧世子你查案的细节都知道”,引得众人都看向四皇子,又接着道,“只是要我说,萧世子此举也是无奈之举,若两人都在明面上,周围无数人眼睛盯着,还查什么案子啊,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而已,这不是骗人,是机变呢,萧世子为了办案如此用心,我十分钦佩。”   萧璟和笑笑,“我自来懒散,也不喜欢办什么案子,只是到底是皇上给我的差事,不敢懈怠,父王整日交代我忠君报国,我想着,忠君报国也不是口头说说就行的,如今能为皇上办好一件事,我也很高兴。”   这话说的又实在又恳切,众位大臣只觉得萧世子是个实心任事的,连睿文帝都有点小感动,这就是忠君啊,再看看六皇子,嗯,这个儿子也不错,是个明白人,心下一感动,直接说道,“朕之前刚得了两柄玉如意,今日就赏给璟和和小六。”   萧璟和和六皇子连忙谢恩,旁边的太子恨的得咬牙切齿,面上还要装出高兴的样子,“这玉如意赐给萧世子极好,也盼着萧世子你平安如意早生贵子呢。”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萧璟和暗骂,真个小人!   ……   天又下起雪来,刚开始还是米粒儿一样的小雪,后来就变成鹅毛一般,扑得人张不开眼,萧璟和从宫中走出,四张忙为他披上黑狐大氅,“世子咱们回吧,雪越下越大了,世子妃还在家中等着呢。”   世子妃啊~   他刚刚喝了点酒,此刻眼神清亮湿润,玉似的一张脸庞隐在雪白的毛领之后,更显清俊,听到世子妃三个字之后无端地就开始笑,就像春水融了寒意,连血液中的酒都开始沸腾起来,那边四白正要扶着自家主子进车,这人却一纵跃到一旁的马上,在大雪纷飞中越跑越远,终是不见踪影。   他骑在马上想,家里那个小丫头,此刻应该就在房中等他吧……也不一定,她没心没肺的,说不定早就睡了……   到底是在等,还是已经睡了呢……这个疑问伴着他一路跑回了王府,穿过垂花门,回到木犀居,然后就看到了满天大雪中,那一处融融的橘光……   这光那么暖,直暖到了归家人的心中。   “世子回来了”,还是园中丫鬟先发现了人,紧接着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萧璟和一步一步地走进屋子,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魂牵梦绕的姑娘,她身着竹青色寝衣,缎子一样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固定着,那玉簪水头极好,莹莹地透着光,却也比不上她眼中的光泽,她面带笑意地看着他,素衣素发,未施脂粉,却比任何光华加身都好看。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醉了……   被萧璟和这样看着,宁嘉安不知怎的就有点脸红,好像他一回来,这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高了起来,云嬷嬷是过来人,带着丫鬟侍候完世子洗漱之后就离开了,心中却是觉着,小世子好像也不会远了……   她问,“世子你饿吗?”   他饿,却是身体上的饿,但也不能说啊,只道,“刚刚在宫里吃过了,不饿。”   “哦”,那好像就没别的事了,床边的姑娘捏着衣角,期期艾艾道,“那,睡觉?”   他就上了床,他在外宁嘉安在内,两人说起这几个月的事,一人说另一人听,或是一人问另一人答,絮絮叨叨地说好久,偶尔能听到外面雪扑簌簌落地的声音,两人歇了声,顿时就觉得夜好静,静到全世界只剩下这两个人。   萧璟和只觉得屋内炭火烧得太旺,旺到他又热又渴,松一松领口,那边宁嘉安就像闻到了什么,小鼻子一嗅一嗅,跟个小狗似的,直接闻到了他的怀里,萧璟和赶紧往后退一退,庆幸睡在外面,还有退的余地。   “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都快好了。”   “让我看看。”   “不用了,没事。”   她不信,坐起身来,“要不然你自己脱,要不然我替你脱。”   萧璟和赶紧捂住领口,跟个贞洁烈女似的,“你不要乱来哦,一个姑娘家家的,非要脱我一个大男人的衣服,羞不羞?”   “嘿,我都天天跟你睡到一张床上了,我有什么好羞的”,宁嘉安化身霸道娇妻,“你脱不脱吧,不脱我就用强了啊”,手还直接拉住人家衣角,生怕人跑了。   萧璟和无奈,不情不愿地脱了上衣,宁嘉安就见一道纱布斜着从右腋缠下,从后背再绕过来,密密缠了好几圈,透着药香和血腥味。   “疼吗?”宁嘉安心疼,拿手去碰,被萧璟和避开了,“当然疼,所以不要碰啊。”   “那得换药吧?你进宫这么长时间肯定没换药,我给你换”,说着就起了身,萧璟和拦都拦不住,宁嘉安喊外面值夜的坠儿,“去找四白,拿世子的伤药。”   坠儿回道,“四白已经送过来了”,说完低着头进了屋,放下药又出去。   宁嘉安站在萧璟和背后,一圈圈地解着纱布,身体不可避免的前倾,低垂的额发一下下地蹭着他的脸庞他的脖颈,烛光笼罩中,两个人似是拥在一起,萧璟和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挨着自己的身子好香,好软,他甚至能感受到背后突起的轮廓,一双又白又嫩的玉手更是在眼前来回晃动,马上就要把他晃晕,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手指放在膝盖上曲曲张张,脸上痒,心里更痒。   解开纱布以后就是换药,药是绿色的膏状,凉丝丝的,宁嘉安也不用工具,她转到萧璟和面前,半蹲着,手指抹上药之后就往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抹去,她生怕弄疼了他,抹一点,就要靠近吹一吹,她离他这么近,近到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和她那微微撅起的,饱满娇艳的红唇……   这唇一定很软吧?尝在嘴里会是什么味道呢?会不会像是天上的云朵?   他猛得站了起来,吓了眼前的人一跳,略带些慌乱地往床上逃去,囔囔着,“困死了,眼都睁不开了,赶紧睡吧。”   “可是药还没涂完呢。”   “明天涂明天涂”,在涂老子就要死到这儿了。   宁嘉安无奈,收拾一下也上床睡觉,经过萧璟和时,没留心,绊了一下,左手赶紧撑住,却是按在了人身上,身下人“喔”的一声惨叫,她吓了一跳,之后却是觉得不太对劲,手下按的这是什么东西啊?腿?不像,胳膊?不像,捏一捏,还挺硬……   脑中有什么东西灵光乍现,她的脸立刻就跟蒸熟了一样,手更像是烫到了,手脚并爬就往床里面爬,结果越爬越乱,越乱越慌,在他身上跌了好几下,她羞窘得抓狂,身下人却是惨叫连连,“姑奶奶啊,你要整死我呀……” 第38章   第二天宁嘉安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人,空气中似还残留着淡淡药香,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发呆……直到屋门打开,萧璟和走了进来,两人四目相对,她红了脸。   “还不起床,坐那干嘛呢?”   “在想事情。”   萧璟和不问,宁嘉安就主动说,“我在想……”   “哎哎哎”,萧璟和一连声的阻止,“你想什么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用告诉我”,他生怕她那张百无禁忌的嘴里说出什么,“赶紧起来吧,马上去母妃那边用早饭,我先过去”,直接跑了。   宁嘉安嘟囔着,“我就在想,一个断袖也有那么大的反应,到底是真断袖还是假断袖啊?说你是真断袖吧,竟然有反应,说你是假断袖吧,都反应成那样了也没有下一步,真是……”   她从床上站起,又突然愣住了:我刚刚在想什么?下一步?什么下一步?   扒拉开枕头,宁嘉安看着下面压着的香艳话本,深深叹一口气:毒书害我!   不过嘛,有些事还是要搞清楚的。   怎么搞清楚呢?她沉思起来:真的不行,就只有亲自试试了……   寿春堂的早膳一向丰富,今天的可以说是更更更丰富,王爷上朝去了,沈侧妃和萧璟柔很有眼色的没有过来,于是只剩下姜王妃这一边的四人,姜王妃自己都没有吃多少,只顾着给萧璟和夹菜了,弄的萧璟月都有怨言,“果然近的不香远的香。”   姜王妃嗔她一眼,“多大的孩子了,还争这个,你哥这不是好不容易才回来嘛”,说着也给吃醋的闺女夹一只水晶虾饺。   萧璟月嘿嘿一笑,“那再给我盛一碗雪梨银耳汤”,姜王妃也乐得伺候自家闺女,给她一碗,又分别给儿子儿媳一碗,还说呢,“和儿你多喝些,听云嬷嬷说你今天早上又流鼻血了,喝这个下火。”   萧璟和直接呛了一下,看看宁嘉安,没什么反应,才解释道,“京城有些太干燥了,就流了点鼻血”,又埋怨云嬷嬷,“怎么什么都给你说呀,这可不好。”   儿子刚回来,姜王妃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了,“那我以后不问了”,又赌气,“谁稀罕管你啊,你和嘉安要是能给我生个孙子孙女的,你滚多远我都不找你。”   好吧,宁嘉安又呛了一下。   萧璟月更在一旁摇头,“难为人啊难为人。”   给姜王妃气的,筷子一放,摆摆手,“吃完都滚吧,一个个只知道气我”,又瞪一眼萧璟和,“养儿子有什么用?连个孙子都不给我生!”   萧璟和赶紧拉着宁嘉安溜了。   外面还下着雪呢,丫鬟上来给两人披上斗篷,一黑一红,宁嘉安还戴了雪帽,一张粉嫩嫩的小脸隐在毛茸茸白乎乎的狐狸毛后,像初春晕染的桃花,成为这茫茫天地之间最亮的一抹颜色,萧璟和的手不由自主的就伸了出去,等伸到佳人脸庞的时候,猛得一顿,在对面人诧异的目光中,将镶边的狐狸毛往外拨一拨,解释道,“我怕你看不清路,摔一跤。”   宁嘉安越发狐疑,顺势挽住萧璟和的胳膊,与他挨的极近,果然感受到对方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她就当不知道,还说呢,“下雪天就是路滑,我也害怕摔跤,世子你就扶扶我。”   萧璟和也不好说什么,扶就扶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她一个女人还能怎么着他啊……   两个人就一同走着,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将整个世界装饰地晶莹剔透,两人相携而行,抬脚的节奏都几乎一致,然后同时落在积雪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时间,萧璟和的脑中只余这种声音,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此时也不禁想到那句“独来独往银栗地,一行一步玉沙声”。   不过,他不是独来独往,他的身边还依着一个姑娘。   萧璟和心下再多感慨,面上只管目不斜视地走路,宁嘉安则不然,她完全不看路,像只树懒一样挂在旁边人的身上,目不转睛的看他。   这人的睫毛可真长啊,雪花都可以在上面停留,遮住了那双温暖的眸子,挺拔的鼻子下,一张嘴紧紧抿着,好像在紧张呢,他在紧张什么呢,她的头再往前凑凑,大半个身子都快要钻进身边人的怀里,两人的视线突然间交汇在一起,萧璟和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得加快步伐,宁嘉安这边没跟上,脚下一滑就要往地上滚,情急之下一把搂住旁边人的腰,萧璟和下盘稳,没被带倒,但宁嘉安就不行了,一屁股坐地上,手中还紧紧拉着人家的织金腰带……   还好还好,没摔疼,宁嘉安拍拍胸口,看一眼此时的情况,眼睛一转,脸直接往萧璟和的大腿上一贴,声音糯的跟早上吃的的红豆糕一样,“好害怕啊,我腿都软了,世子你要不要给我抱回去?”   萧璟和真是卧了个大槽:几个月没见,这死丫头功力渐长啊……   说好的柳下惠呢?说好的不骚扰呢?   萧璟和真不好意思大庭广众地把宁嘉安抱回去,指着小圆小妙,“赶紧的,给你们世子妃扶回去。”   两人就要上前,宁嘉安对着两人使一个颜色,然后说,“今天下雪,中午我要吃热锅子,赶紧回去跟石嫂子说一声,牛肉羊肉都来点。”   两人心领神会地跑了,萧璟和傻了脸,宁嘉安还不忘远远交代,“跟石嫂子说,鹿肉驴肉也来点,给世子补补。”   这下子园子里就只剩这两个人了,宁嘉安抬头对着他得意地笑笑,然后抱住大腿,脸贴的更近了。   萧璟和:……   最后,宁嘉安是被萧璟和背回去的,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脸上的笑意比春花都灿烂,“小时候都是我哥背我的,现在有你来背我,真好。”   好吗?不过就是背一背而已,萧璟和感受着背上人那浑身都在叫嚣的快乐,心道,要是背一背就能让她高兴的话,那多背背也不是不行……   冬日的夜晚来的格外早,一天都没做什么事情好像天都黑了,萧璟和这回学乖了,在外面换好伤药才回的卧室,宁嘉安还说呢,“世子,该换药了。”   他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我都换好了,就不劳烦你了。”   “换好了呀”,她还挺遗憾的,只得说,“那睡觉吧。”   萧璟和抢占了外面的位置,更是拿被子把自己裹得跟个蚕宝宝一样,宁嘉安也不介意,武的不行就来文的呗,她坐在床里面,被子一围,低头问,“世子,宁澜和宁嘉婉的事情你怎么没有给我说啊?”   “给你说这个干嘛,万一心软了又怪我怎么办?”   “怎么会怪你呢”,她靠近一点,“我哥给我说的时候,我可高兴来着,我给你说哦,我在家最讨厌宁泾,他仗着年纪小,老是做坏事,把我娘留给我的镯子都摔给两半了;第二讨厌宁澜,我镯子碎成两半,气得不行,不敢打宁泾,但还是忍不住骂了他几句,宁澜就去告状,害得我爹罚我跪祠堂;第三讨厌宁嘉婉,也或者是嫉妒吧,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她总是穿好看的衣服,戴好看的首饰,看我没有,还在我面前显摆,我眼红的不行,后来我哥有点小钱了,就给我买了一匹藕荷色的浣花锦,虽不是很名贵的料子,但真好看啊,我剪裁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害怕剪坏了,做成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我都觉得我是天下第一美人”,她笑得开心,“结果让宁嘉婉泼了墨汁,我气得都要哭了,她还委屈巴巴地说她是不小心的,于是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给她泼了一身墨,两个人就打了一架,她哪能打得过我呀,我劲多大,最后两人被拉开的时候,她都快哭抽过去了,我都没流泪,就因为这个,她只是禁足,我就被打了手板。”   “后来芳姨娘教我说,姑娘家要学会哭,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呢,就算做错了事,哭一哭也就没事了,可是我哥就不这样说,我哥说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要是想着哭一场就没事,那就是错上加错,想哭就哭,但不准当成手段,久而久之就要走歪的。”   萧璟和听得入神,“大舅兄真是个君子啊。”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会被方姑娘看上呢”,宁嘉安喜滋滋地夸一句,接着道,“可他就是太君子了,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光明磊落,也不屑用阴私手段害别人,结果就总是被宁澜坑,这次听说宁澜被人打了,我就想着,也该让他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了。”   “那宁嘉婉呢?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用隐私手段害人?”   宁嘉安摇摇头,“我哥都给我说了,你只是给她送了一张帖子而已,之后的事情又不是你逼她做的,最后你还帮着善后来着,我就是觉得,她从小就心思不正,太太也没帮她改改,最终还是害了自己。”   萧璟和哼一声,“改什么改,你觉得这是心思不正,人家还觉得这是有手段呢,她要是眼光再好点,手段再高点,说不准真就嫁到高门大户去了,你也就是遇到了我,否则人家肯定混得比你好。”   “好就好呗,跟我又没有关系,而且我觉得就算我没有嫁给你,我的日子肯定也不差的,主要我心态好啊”,她眉眼融着亮光,带着点小得瑟,“就像小时候我没有漂亮衣服穿,没有漂亮首饰戴,我就安慰我自己,我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一种,什么也没有也很漂亮,再比如现在,虽然你是个断袖,但我安慰自己,断袖也没事,我肯定能给你掰过来”,她压低身子,鼻尖都快挨到萧璟和脸上,声音带着蛊惑,“世子,你看我能把你掰过来吗?”   “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呢?” 第39章   萧璟和本来已经全身放松了,被这么一问,身上又跟琴弦一样紧绷起来。   喜欢吗?自然是喜欢的,可能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但却是不能说的。   他头慢慢地歪过去,紧接着身体也跟个虫一样挪出去,终是逃离了这女人的围剿,离得远了,心跳也慢下来,咽一口唾沫才道,“我约了凌飞明日相见,分离久了,我很是想他,之前虽日日鸿雁传书,终不及他一点倩影映我眼中,我与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非到沧海桑田之时所不能断也。”   宁嘉安一整个愣住,眼睛眯起,嘴唇紧抿,深吸一口气,而后……   一脚把萧璟和蹬下去了!   哎呦!他惨叫一声:我的老腰啊!   真是最毒妇人心,索爱不成就变谋杀!   他慢慢地爬起来,那边宁嘉安已经朝里面睡了,从背影都能想象出她气呼呼的样子,萧璟和屁都没敢放一个,拾掇拾掇也躺下了。   他说跟秦凌飞有约,是真的有约,还是定在沉月阁的春花秋月,那个两人确定“关系”的地方,以至于萧璟和一来,沉月阁的掌柜已是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他不想看那张老褶子脸,直接进了房间,秦凌飞已等候在那里。   萧璟和先是抱拳,“还未感谢凌飞上次助我妹妹之事”,这说的是永寿长公主府上菊花宴,秦凌飞给宁嘉安传信之事。   秦凌飞起身,“世子太客气了,我只是传个信,最重要的还是郡主有勇气,敢于壮士断腕,姑娘家最看重的名声该舍就舍,实在令人钦佩。”   萧璟和哼哼,“嗯,的确是个壮士,不像一般闺秀”,而后又挑眉,“既然你觉得她令人钦佩,不如你收了这个壮士?”   “世子说笑了,就算我敢娶,你舍得嫁吗?”   萧璟和哈哈一笑,“还是凌飞最了解我,我与你情谊正浓,怎么能让别人来挖墙脚呢,是吧?”   秦凌飞恶寒:明明是嫌我家里乱,还敢说与我情谊深,去一趟江南,这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两人打趣几句,开始说正事,秦凌飞开的口,“江逸之事你肯定已知晓,对方已将手伸到你身边的人,之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还能世子小心应对。”   萧璟和垂眼,“这事我早有预料,就是不知那人要使什么鬼祟手段,唯有以静制动了。”   两人谈一谈最近的事情,也没有多聊,主要是快到年底,两人都忙,萧璟和回来之后一天到晚跟着南安王待人接物,亲戚要见,部下要见,世交要见,更不提那些年底交帐的,南安王府很有几桩挣钱的生意,不好交给下人,也只有萧璟和亲自盯着了,而宁嘉安也忙,这是她嫁入王府的第一年,要跟着姜王妃学各种事宜,往往是早上往寿春堂一坐,天黑了才能回去,洗漱完赶紧睡觉,她也生萧璟和的气,不跟他说话,几天下来基本是零交流。   好不容易熬到大年夜,主子们往寿春堂一坐,守岁,可小两口也不好坐在一起说话的,两个儿子陪着南安王喝点小酒,姜王妃则是带着女眷打纸牌,宁嘉安在别的事上也挺灵光啊,可是一打起纸牌就跟脑子缺点什么一样的,一圈下来,没赢一把,钱送出去不少,萧璟和远远看着,酒都喝不下去了,头跟个乌龟似的伸得老长,南安王就装没看见,还拉着他喝酒,倒是萧璟明善解人意,“大哥,你过去帮一下嫂子吧,我陪父王喝酒。”   萧璟和就把酒杯一放,“我是得去帮帮她,马上给我家底儿都输光了。”   这边宁嘉安虽说输的惨,但是兴正浓啊,她觉得她马上就要摸到诀窍了,结果萧璟和一过来就往她肩上一拍,“起来,让本世子来替你打,不光能把你输的赢回来,还得给你挣点脂粉钱。”   宁嘉安才不听他的,头都不抬,“去喝你的酒去,我自己会玩,我马上就能赢了。”   “呵呵呵”,萧璟和嘲笑三声,就要拉着她起,宁嘉安死活不起,还是沈侧妃笑道,“世子你来坐我的位置吧,我看世子妃正开心,你别扰她了。”   萧璟和就在宁嘉安旁边坐下,眼一斜就能看见她的牌,心中嘻嘻哈哈,却也不说破,几圈下来就让宁嘉安输的就剩几个金瓜子了,还得意洋洋地说呢,“让你还玩,输惨了吧。”   宁嘉安瞪他,本就是清泉一般的眼睛,此时带着几分怒气,那真是一个波光潋滟,像月下荡漾的湖,直漾到人的心里,萧璟和愣了一下,气焰也低了不少,“玩吧玩吧,反正钱多着呢。”   而后宁嘉安就跟开窍了一样,萧璟和打下一张牌,她“啊”的一声尖叫,赢了,下一局萧璟和再打下一张,她手舞足蹈,又赢了……整个人高兴的脸都在发光,看向萧璟和的眼睛又变成了弯月,星眸微嗔,撩人心怀。   萧璟和就想,赢个牌有这么高兴嘛,真是没出息,只是他自己的嘴角也是忍不住地翘啊翘,翘啊翘,最终……也是没忍住,和宁嘉安一起傻子一样地笑起来。   “哼,不玩了,作弊,绝对是作弊”,萧璟月盯着自己亲哥,“也不说给我送张牌,就偏着自己媳妇儿,哼,偏心!。”   宁嘉安赶紧收敛一下笑容,那边姜王妃看看自己儿子,再看看儿媳,唇角慢慢勾起来,也说道,“玩这么长时间也累了,换个别的吧,不如我们喝点酒?”   招呼习嬷嬷去拿酒,“我这可是上好的梨花白,入口甘甜,韵味悠长,最适合我们女人家喝了。”   习嬷嬷已是给每人倒了一小杯,淡青色的莲瓣杯,质地如玉,倒入清亮的酒液,格外诱人,姜王妃高高举起,“来,走一个。”   宁嘉安正是兴奋的时候,颇有一些话本子里大侠的豪迈劲儿在身上,一口饮完,砸砸嘴,也不辣嘛,那就再喝点。   却不想杯子直接被萧璟和拿走了,“一杯就行了哈,这酒喝着是甜,后劲可大,喝醉了可没人管你。”   “怎么今天哪儿哪儿都有你”,姜王妃不爽了,“你们爷们儿喝酒,我管了吗,我们女人家喝点酒怎么就不行了呢,磨磨唧唧地还不如我们呢,赶紧走。”   萧璟和死捏着杯子不放,暗道,你这是喝酒嘛,你这是憋着劲算计我呢……   两边正僵持呢,外面四白来找人,说是有事回禀,萧璟和无奈,交代自己媳妇儿,“不准再喝了,听见没”,走的时候连杯子一块儿带走了。   姜王妃冷哼一声,“习嬷嬷,再给世子妃拿一个杯子,这莲瓣杯太小,换鸡缸杯来”,又对宁嘉安道,“别听他的,一年也就喝这一次,敞开了喝 ,这酒不醉人的。”   真不醉人吗?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宁嘉安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喝到第五杯的时候,已然坐不直了,等到萧璟和回来的时候,已是趴在桌子上了。   放眼一看,姜王妃和沈侧妃都是好酒量,一点反应都没有,萧璟月比她娘差点,但只是头晕,萧璟柔是浅尝辄止,就宁嘉安这个大傻子,被人给装套里了……   萧璟和真是没眼看,又给她倒了一杯,“来,再透透,明天就不难受了”,心里想的却是喝吧,直接醉死过去算了,今晚就安全了……   宁嘉安却是不喝了,坐在凳子上抱着萧璟和的腰,“我难受,咱回吧。”   哼,难受?真是活该!   姜王妃呵呵一笑,“赶紧带着你媳妇回吧,一不小心喝多了,哈哈。”   萧璟和真是服了自己亲娘,扶着媳妇儿准备回,他媳妇儿却是不愿意,眯着眼,俏脸酡红,“不要扶,你背着我,你不背我我不回。”   那边萧璟明已不敢看了,背过身去,肩膀却一耸一耸的,萧璟和实在不想再丢人,只得背着人走,宁嘉安搂着他的脖子,搂得紧紧的,脸烫的厉害,不受控制就去蹭旁边人的脸,凉丝丝的,真舒服,越蹭越上瘾,手还往人家怀里摸,弄得萧璟和大冬天的出了一身汗。   这好好的一姑娘,怎么喝了酒就开始耍流氓了呢?   回到木犀居之后,云嬷嬷服侍着宁嘉安喝了醒酒汤,换了寝衣,等到萧璟和上床的时候,醉鬼已是侧躺着睡着了,身上盖的碧青色莲花丝被,云锦般的墨发铺满一枕,迤逦到肩上,里面隐着一张嫣红的脸,粉嫩的嘴唇带着亮光,直让人忽视不了。   他慢慢躺到她对面,像是受了蛊惑一样,不断靠近,靠近,最终达到呼吸交缠的地步,他想,我就亲一下,亲一下就好,她醉的这样狠,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也只会以为是做梦,对,就这样。   带着憧憬、认真、悸动,他终是吻上了那魂牵梦绕的樱唇,它那么软,那么甜,那么润,引得人只想深入……脑中有个念头在不断叫嚣,可以了,停下吧,身体却是没有后退,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躁动,逼着他不断前进,甚至还有攻城略地的冲动……   “嗯~”   佳人不适的扭动,吓的他连忙后退,理智在这一刻回归,他静坐片刻,深深呼出一口气,又慢慢躺下,朝向外侧——眼不见,心不乱!   只是没想到他避开了,佳人自己过来了,萧璟和刚躺好,就有一个热乎乎的身子滚过来,小脸在他背后蹭着,一只手还从腋下穿插过来,虚虚地搭在他的胸口,不知是热的还是哪里不舒服,口中哼哼唧唧的,只听得萧璟和……心神不安,心烦意乱!   这死丫头上辈子是只狗吧,还蹭的没完没了了!   他不转身,手却朝后把这缠人的女人慢慢推开,只是一推就觉得手感不对,这,这摸着怎么不像寝衣啊?转过头去一看,鼻子就是一酸!这身上穿的什么啊?妃红色的纱衣欲露不露,却能看到肩上两条极细的带子,仿佛随手一挑,就有无限春光外泄,带子下连着月白色肚兜,上面绣着牡丹,是盛开到极致的牡丹,花心红得似要滴血,呼吸起伏间,牡丹花更是生姿摇曳……   萧璟和再也受不了,被子往宁嘉安身上一扔,飞似的奔出了房门,伴着除夕夜冲天的鞭炮声,哆哆嗦嗦地洗起了冷水澡……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休息~ 第40章   混乱的除夕夜之后,两人的相处就变得怪异起来,萧璟和对宁嘉安是能避则避,宁嘉安呢,则是时常用诡异幽怨的眼光看着他,她醉酒后醒来,并不记得前一晚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身上的妃红纱衣,身边空荡荡的床铺,心里也能猜出来一点,云嬷嬷固然全能好助攻,又是醉酒又是诱惑的,奈何一番心血全都浪费了,他萧璟和就是个瞎子!   心下黯然,可能他真不喜欢女人吧……   或者,他就是不喜欢她,对她好,就跟对飞云好一样,普通的喜欢,不牵扯任何男女情愫。   ……   初六这天是五皇子府的年宴,五皇子一向是个老好人,在朝中也是待在礼部这个清水衙门,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于是大家也乐得跟他交好,一大早府门口就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萧璟和今日把宁嘉安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带了过来,五皇子府精致颇好,倒是可以好好游玩一日。   男女宾分开,男的在前院,女眷在后院,五皇子妃一见着宁嘉安一列就迎了过来,未语先笑,“之前倒是在别处见过世子妃,只是没说过话,今日倒是可以好好亲近亲近了。”   宁嘉安对着五皇子妃行一礼,笑道,“五皇子妃安,一直听母妃说五皇子妃是最和善不过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能与你亲近,我也求之不得呢。”   五皇子妃极和气,“我也想跟你多亲近亲近呢,既如此,就别皇子妃皇子妃的叫了,显得生疏,我家那个倒是比萧世子大一些,你若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嫂子也使得,我就喊你闺名嘉安,可行?”   “自然使得,那今日就劳烦嫂子了。”   “不劳烦不劳烦,你们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五皇子妃亲呢地带着宁嘉安,“咱都是年轻人,也不耐烦在屋子里坐着,我这府上别的一般,就是后面的梅林精致不错,嘉安倒是可以去看看呢。”   “何止不错,简直是一绝”,萧璟月在一旁笑道,“谁不知道五皇子府的梅树都是五皇子一棵一棵精选出来的,梅姐姐你又善于打理,每年冬天多少人想来你府上一饱眼福啊,看看今天这人,我们来晚了就该挤不进来了呢。”   萧璟月与五皇子妃自小熟识,故叫一声梅姐姐,说的话也格外亲近,引得五皇子妃娇笑不已,“那就赶紧去吧,你路熟,我就不找下人带你了。”   “那是自然。”   一行人往梅林走去,宁嘉安小声问萧璟月,“世子与五皇子交好?”要不然人家对她们这么热络呢。   萧璟月掩口,“五皇子是个八面玲珑的,谁也不得罪,与他交好的人多了,但是对我哥也确实更亲近一些,因为他小时候有一次落了水,是我哥把他救上来的。”   宁嘉安狐疑,皇子也会落水啊……   五皇子府的梅林确是一绝,一眼望不到头的梅花,千树堆云,万林飘雪,朔风一吹,梅香遍野,此时已是让人移不开眼,真不知下雪之时,雪花伴着红梅,又该是怎么一番壮阔的景色……   女眷在这边结伴赏花,男人则在对面,他们不仅赏花,还要喝酒,于梅林一侧摆上矮几,上置清香盈鼻的梅花酒,赏一赏美景,品一品佳酿,有感而发时还要吟几句诗词,倒是快活的很。   有志趣高雅的,也是接地气的,就像此时一群贵公子围在一起,说的就是品箫阁最新的花魁,这品箫阁是个妓馆,却不是普通的妓馆,只因里面的美人,是男人。   一个一脸青春痘的先说,“我以前只觉得品箫阁的云华最是貌美,前几日一见颜童儿,才知我以前都是瞎子,跟颜童儿一比,那云华就是个地摊货啊,这颜童儿的相貌、身段、气质,无一不绝,真让人看得心痒难耐啊。”   另一个留着两撇狗油胡的人接着说,“这话我赞同,颜童儿那天一出场,把现场的人都惊着了,后来纷纷一掷千金,就为了跟美人见一面,就郑五那个没出息的,两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可这颜童儿也是个精怪的,不看钱只看人,看得上眼的才见,这郑五天天待在品箫阁就见不上人家呢,急得抓心挠肝的。”   又一个死鱼眼的说,“这颜童儿也就是个妓,摆什么谱啊,假清高罢了,什么看人不看钱,不过是个噱头,要是真遇到了愿意出大钱的,不定多低贱呢。”   “哎,我给你说,这中间有事呢”,第一个青春痘的又说话了,“这颜童儿是从杭州过来的,去年底刚到京城,我听别人说,他是来寻人的,你知道他来来找谁不?”   成功吸引了一大波人的注意力,青春痘暗暗得意,环视一周道,“是来寻萧世子的,说是去年萧世子到江南,就是颜童儿侍候的,两人是浓情蜜意日日寻欢,可是萧世子一回京城,秦凌飞可在呢,萧世子就不得不舍弃了颜童儿,就害怕秦凌飞吃醋生气呢。”   狗油胡啧啧嘴,“这萧世子可真是有福气啊,占了两个绝色美人,也不知他好不好消受,只是,既然颜童儿来京城是找萧世子的,怎么流落到品箫阁了?”   青春痘长叹一口气,“新欢来找萧世子,萧世子却还有旧爱,分离不过几日,枕边蜜语犹响在耳侧,却已换了人间,怎么不让人心灰意冷呢?”   狗油胡颇多感慨,“颜童儿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啊,倒是萧世子,薄情的很,让人新生愤慨。”   “就是,若是谁能替颜童儿找萧世子讨个公道,或许倒可获得佳人芳心呢。”   几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倒是听进了其他人的耳朵,一小厮问自己的主子说,“五爷,他们说的真的假的啊?”   梅林边一个小眼大嘴高个子的,就是那些人口中的郑五郑天和,他近几日天天混迹在品箫阁,就是为了见美人一面,只是千金撒出去也没有什么回响,不由心急难耐起来,此时来了五皇子府也是郁结在胸,方才已是喝了不少酒,此时迷迷糊糊听了这话,也是愤慨,“我当初给萧世子下了帖子,他不回应,今日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又是因为他而不得亲近,他是不是天生跟我有仇啊!”   小厮在一旁谄笑,“要不然,咱去教训萧世子一回?颜童儿知道了,必定感激五爷您的心意,到时候说不定就……”   郑五虽有些醉意,但到底理智尚存,“萧世子可不是一般人,我要去教训他,被他打一顿不说,家里老头子也得揍我个半死!”   “我的五爷呦,想要亲近美人,哪能不付出点代价啊,况且你这次是事出有因,就算闹大了,人家也是说萧世子绝情绝义,而您有情有义啊。”   郑五蠢蠢欲动,环视一圈找萧璟和,那厮正和秦凌飞站在一起说话呢,秦凌飞,那也是令他心动不已的美人啊……新仇旧恨夹杂着嫉妒,在酒意的驱使下,郑五大步上前,似带着千军万马,心中只有一句话:今天豁出去了……   萧璟和正跟秦凌飞说,“除夕夜那晚,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皇上歇在了方德妃宫里,按理说这天皇上应该歇在皇后宫里,可是中宫悬空,皇上以往都是歇在勤政殿的,倒是不偏不倚,这次却去了方德妃那里,六皇子一派自是高兴,可是太子就没有好脸色了。”   秦凌飞摘一朵梅花,“怪不得初二那天,太子对六皇子很是冷待呢。”   萧璟和轻嗤,“六皇子越发出众,长眼的人都能看到,太子不急才怪呢,倒是不知皇上怎么个想法,要是没想法,也不会除夕夜找了方德妃啊。”   “六皇子那边自有应对的法子,咱还是护好自己吧。”   “也是”,萧璟和摸一摸右眼,“今天早上一起来右眼就跳得厉害,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得悠着点儿。”   “世子还信这个?”   “小心无大错。”   萧璟和刚说完这个,就有一声怒吼朝他而来,“萧璟和,你这个没心肝的人!”   两人抬眼望去,就见郑五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面色通红,张嘴就骂,一看就是喝醉酒的,“萧璟和,你伤了别人的心,还在这里跟另一个人勾勾搭搭,可有想过那人是如何的伤心欲绝!他为你奔赴千里而来,看到的却是你和他人花前月下,万般恩情从此绝,只落得,形单影只!既如此,你早先就不该招惹他,乱了他的心,得了他的身,转眼间又丢弃如敝履,好一个绝情绝义薄情郎!”   萧璟和奇怪:这小王八是替谁来骂他的?嘉安?不对啊,嘉安是想骂他来着,可也不会让这小王八来呀,还有什么奔赴千里、得了他的身?哪有千里,宁家距他家也就不到二十里,还有得身?就看了一眼得什么了呀……   秦凌飞则是了然:一直听说郑家五公子喜好戏文,如今看来倒是真的,骂人也得来上一两句,倒是……不伦不类的。   因郑五的声音足够大,又足够劲爆,周围人都默默凑了上来,强自镇定的脸,激情澎湃的心,那边女眷也开始注意这边,萧璟和吼一句,“你说什么呢?”   郑五酒意上头,只觉得没什么不敢说的,“萧璟和,你可还记得颜童儿?你在江南与他日日耳鬓厮磨情意浓浓,结果一朝回京城,他事皆已忘,只害得颜童儿夜夜以泪洗面,孤身一人入了品箫阁,你说,你是不是绝情人!”   又说秦凌飞,“秦公子,你可得擦亮眼睛啊,这萧璟和可不是什么良人,你跟了他,不知哪一日就落得了人走情伤的结局,我这话句句真心,唯盼秦公子你早日脱身啊。”   郑五望过来的目光多情而又忧伤,配着那张脸盆子一样大的倭瓜脸,直看的秦凌飞……不合时宜地颤了三颤……   这这这……就算他真的是个断袖,也能被郑五给掰直啊…… 第41章   郑五说出颜童儿的那一刻,萧璟和便知这是个套子了。   他无意与郑五多做纠缠,不过是给他人增加笑料罢了,转身就要走,却不想酒壮怂人胆,郑五一时狗胆包天,竟上来拉了他胳膊,“萧璟和你不准走!自己爽完了提提裤子就走人,可真是个没情义的!跟我走,咱们去见颜童儿,你给他道歉!走!”   这他妈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话啊,萧璟和心下烦得要死,今天出门时真是该看看黄历的,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坨臭狗屎!   他一把扭住郑五胳膊,一个反手就把他摔在了地上,幸好雪刚停不久,土地松软,郑五摔在地上也没怎么着,反而一个骨碌爬起来,竟然跟萧璟和对打起来,要知道郑五他爹可是禁卫军统领,一身强悍武艺,对郑五几个儿子也要严格要求,郑五这几年再怎么沉迷声色吧,底子还是有的,一时间倒能应付几招。   两人一打起来,这就不是小事了,不管是男客还是女眷都围过来,萧璟月还拉着宁嘉安站在前排,这听几句那听几句,整件事情就清楚了,萧璟月只顾着看亲哥打架,宁嘉安却默念了一句,“颜童儿……”   不过四五个回合,郑五就又被摔到地上,还摔了一个狗吃屎,爬起来呸呸吐出嘴中的泥巴,骂得更凶了,“萧璟和你个王八蛋,占了人家的身子还不负责,如今还在这里打我,你个薄情郎,负心汉,就该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好叫你也知道知道什么是心疼!”   萧璟和雷霆一脚过去,郑五彻底晕死过去了……   回府的路上,萧璟和骑在马上,脸臭的三里之内不需要人开路,宁嘉安和萧璟月坐在马车上,萧璟月还说呢,“这个颜童儿到底是什么人啊,听人家说长得好看的不得了,我倒是真想看看。”   宁嘉安也想看,还想知道,这个颜童儿真跟萧璟和有瓜葛吗?哪种瓜葛?不会真像郑五说的那样吧……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声清润的嗓音,像初春融化的溪涧,一出声就压住了所有喧嚣,那声音说,“世子,好久不见。”   几息之后才是萧璟和的声音,“颜童儿,原来你来了京城。”   颜童儿?   马车里姑嫂俩对视一眼,轻轻掀开了车帘去看,就见一十六七岁的弱质少年,正站在萧璟和前面,他仰着脸,满头墨发高高竖起,却有几缕随风飘扬,正飘在他秋月一般朦胧而又多情的眼睛上,他抿着嘴,似在笑,却又有清愁,削瘦玲珑的身躯包裹在水墨画描绘的纱袍之下,真怕他随风而去,消匿在茫茫山水之中。   “他长得可真好看”,萧璟月感慨,“不分性别的好看,我看他的时候,都会忘了这是个男人。”   宁嘉安点点头,“是啊”,心中却在想,若是萧璟和喜欢这样的,倒也可以理解了。   颜童儿却不和萧璟和多说,他走到马车旁,微微提高了声音,“奴婢颜童儿,求见世子妃。”   宁嘉安没有想到他还会来见她,隔着帘子问,“你找我有事吗?”   “刚刚的事情奴婢已经知道了,特意来跟世子妃解释几句,江南那一段日子,我与世子并没有什么不当关系,不过是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罢了,虽然我爱慕世子,但也知道世子这种人物,不是我这等尘埃里的人能高攀的,还请世子妃不要误会。”   宁嘉安不语,颜童儿又进一步,小圆伸手一拦,旁边的侍卫也是手持利刃目露凶光,这人却不退分毫,“那日我曾试探性地伏在世子膝上,盼他怜爱,但世子婉拒了我,起身时却还拍了拍衣服,我就知他在嫌我,那日我就对世子说过,人的嘴巴可以说谎,但身体不会,相互喜欢的人处在一起,就算隔着段距离,也会产生一种吸引力,促使着两人不断靠近,但若是不喜欢,就算强行凑在一起,身体也会抗拒,世子与世子妃缱绻情深,必是鱼水相欢。”   “放肆!”坠儿肃着一张脸斥责,“世子世子妃之间的事情岂是你这等人可以置喙的?还不退下!”   “原是我不配罢了。”   颜童儿已远离,宁嘉安还在发呆:他次次避着我,原来是身体在抗拒,原来……他真的不喜欢我……   马车再次行进起来,马蹄落地的声音有规律地落进人的耳朵里,宁嘉安突然就觉得一切事都挺没意思的,喜欢或是不喜欢,到底是不是断袖,好像都跟她没关系了。   就是……挺没意思的。   回到木犀居之后,宁嘉安就交代心晴小圆,“去将西厢房收拾出来,我以后住那边。”   心晴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诧异地看一眼小圆坠儿,小圆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姑娘生气,那颜童儿不是都说了和世子没关系嘛,坠儿好像有点明白,拉着心晴一块儿收拾屋子去了,小圆倒想问问,又觉得此时的姑娘心情不太好,也没敢问,正准备出去,碰上回来的萧璟和,行一礼退出去了。   萧璟和问,“她们怎么都出去了?”   宁嘉安坐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声音也淡淡的,“之前就跟世子提过,我去另找一间屋住,当时世子没答应,说对我不好,现在想着也没事,就分开住吧,省得世子晚上睡不好。”   萧璟和掀袍坐到对面,皱起眉,“这是怎么了?你不会信了郑五那个王八蛋的话吧?我之前去江南多少事办不完呢,哪有心思跟颜童儿牵扯,也就在一起待了几天,不过是迷惑外面的人罢了,颜童儿刚刚不是也跟你说清楚了嘛,有什么可生气的。”   宁嘉安身体前倾,露出一双冷淡的眼睛,“世子说笑了,那是你的生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成婚的第一天你就给我说你不喜欢女人,我知道的,之后我们不是也互不干扰嘛,如今不过是分开睡,让双方都自在罢了,世子莫要想多了,也不用跟我解释。”   她转身就走,暗红色镶毛边的袍尾在虚空中高高一荡,就消失在萧璟和的余光中,他想伸手去抓,可是双手却像是被禁锢着,夕阳暗淡的光线慢慢偏移,终是离开了这个屋子,被黑暗笼罩的那一刻起,屋中独坐的人无力地垂下了头,他想,这样也好,这不就是他原本打算的嘛,两人的生活本来就不应该扯上关系……   一刻钟后,他一脚踢倒桌边的绣凳,怒吼道,“他妈的天都黑成这样了,都没人进来掌灯嘛!都是瞎子啊!   等到婢女胆战心惊地进来燃起蜡烛后,萧璟和望着烛光,火焰在他眼中跳跃,却终是觉得,屋子有些暗了……   明明从江南回来的那天夜里,这屋子亮的,把整个夜空都点亮了呀……   世子与世子妃分居冷战,姜王妃很快就知道了,她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外面又开始了新一波流言,说什么“萧世子与郑五公子为美人大打出手”“萧世子新欢旧爱难平衡,惹郑五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有什么“品箫阁花魁当街拦萧世子车驾,只为询问萧世子心意向哪边”,最离谱的就是什么“三方纠葛,颜童儿错找了人,真正的情敌在后面……”听得姜王妃又头疼起来,不得已找来女儿问,“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萧璟月把事情大概一说,最后道,“反正就是郑五先惹的事,嘴那么欠,我哥揍他都是轻的,至于后面那个颜童儿,可能真跟我哥有点关系吧。”   姜王妃也生气,“就郑五这人,他家里人也敢把他放出来,就是出来找打的”,又问,“那个颜什么的,真长得那么好看?”   萧璟月点头,“好看的不得了。”   姜王妃顿时想起之前她闺女说的什么“就喜欢好看的”,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有看上他吧?”   萧璟月眉头一皱,“母妃,我觉得你在侮辱我。”   姜王妃忙松一口气,好了好了,不喜欢就好,吓死个人。   萧璟月倒是挺疑惑,“明明那人都说跟我哥没什么的呀,怎么嫂子还是生气了?”   “哼,就你笨”,姜王妃冷笑,“他哪里是去解释的呀,他是去挑衅去了,你哥和你嫂子成亲这么长时间,也就只睡在一张床上,房都没圆,就那个颜什么的,才跟了你哥几天啊,还什么伏在膝上,尤其是后面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谁听了不得多心啊,尤其是你哥你嫂子这种情况的”,她大恨,“我是想尽办法把他俩往一起凑,结果还有人拉后腿,现在给活生生拉开了吧,气死我了。”   “那,要不然你发话,让我嫂子回去住?”   “我发话有什么用,就算她回去了也是不情不愿的,两人再大吵一架撕破脸,那就更糟糕了,先这样吧,或许两人分开几天,你哥就能知道你嫂子的好了,缓缓吧。”   这一缓就缓没影了,萧璟和前几天还回木犀居住,之后直接住前院书房了,去给姜王妃请安,也是先打听宁嘉安在不在,不在的时候才去,宁嘉安知道以后气的,她还没嫌弃萧璟和一天到晚招蜂引蝶破事一堆,他竟然还敢避着她了?   真是贱人一个! 第42章   宁嘉安虽然与萧璟和冷战,但她也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该吃吃该喝喝,跟萧璟月一起玩不说,还时不时去方家串个门,方悦如今是她嫂子,春闱之后就要和宁润成亲的,备嫁的姑娘不好出门,她就自己过去,有时候还能遇到她哥呢。   这天天气正好,宁嘉安和萧璟月又来了方府,刚好遇到方恪也在,来的次数多了,再加上方恪是个二皮脸,想不熟都难,一见她进门就咧着个脸笑,“你看看你,一天天不在家看好自己相公,倒是满京城晃荡,怪不得萧世子身边佳人那么多呢。”   听听,这是人话嘛,宁嘉安翻一个白眼,直接怼回去,“他身边佳人多也是他的本事,总是那么些人死乞白咧非要缠着他,倒不像方公子你,整天练武房呆着,武功没见多高,倒是二十啷当岁,连个亲都没定,再这样下去,怕是你就要步我家世子的后尘了。”   宁嘉安是说方恪马上也快要成断袖了,结果人家只注意到了前几句,一脸不忿,“你竟然说我武功没见多高?瞎说,你看看这满京城,哪个功夫能比得上我的?我以一挑十都是高看他们了。”   萧璟月拉着宁嘉安走,“嫂子,别跟他计较,他脑子跟我们不一样的。”   也是,两人不理他,直接进内宅,没想到这个混不吝的也跟着进来了,一边走还一边叨叨,“我给你说哦,我十二岁的时候就跟上我爹去剿匪,那场面多血腥啊,别人看了都要吓死的,我就不怕,十四岁的时候我就在街上救了一个人,有人拿刀要杀他,那刀有三尺长,锋利非常,吹毛利刃,别人避都避不及,我一手钳住那人手腕,轻轻一拧,那刀就掉到地上了,还有十六岁,我跟东大营的那几个百夫长比武,没一个赢我的,都叫我打的鼻青脸肿的,还有……”   方恪说了一路,宁嘉安被逼着听了一路,直到方悦的屋里,这人还没说完呢,“我的武功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就你家萧世子跟郑五打架那事,他俩还打了几个回合呢,要是我上,一招就把郑五呼到泥里了,总之,你可以说我别的不行,但不能说我武功不行。”   方悦也在一边说道,“我哥这人心眼不够,但武功还是很厉害的。”   宁嘉安随口就道,“那行,春闱放榜那天,就指望着方公子你把我哥抢回来了。”   方悦只是脸红,方恪则是鼻孔朝天,“那种场合还需要我上嘛,我府上随便拉上几个人就行了,都是一群书呆子,直接扛走就行”,又逗萧璟月,“月妹妹啊,我都定好那天的位置了,就在飞天楼的三楼,看下面是看得一清二楚,到时候你也去,看上哪个长得好了,招呼一声,哥哥我帮你抢回来。”   萧璟月转头就对宁嘉安说,“嫂子,你当初不是问我想找什么样的嘛,我说得是长得好看的,今天还得加上一条,千万不能是方恪这样的。”   方恪:……   宁嘉安忍着笑,轻咳一声问道,“只让几个人去行不行啊,上次春闱放榜,听说探花被拉扯的,鞋子掉了一只,袖子断了半截,胳膊都脱臼了呢。”   方恪自信满满,“我这边你很是不用担心,你还是担心宁润到底能不能上榜吧。”   宁嘉安遇到宁润的事是毫不示弱,“我哥上榜是一定的事,要是你把他抢不回来或者弄伤了,以后就别再跟我提什么功夫好不好的事情了。”   方恪牛气哄哄,“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要是放榜那天我抢不回宁润,我就给你当弟弟,牵马坠蹬随叫随到那种。”   许是他的执念太过强烈,正在街上走着的宁润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启书还在旁边说呢,“公子你可要保养好身子,没几天就要考试了呢,还一待就是九天,身体不好可不成啊。”   “没事的”,宁润今天是来书店看一看,只是刚转过街角,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墙下哭,小姑娘大概五六岁,穿一身红色小袍子,头上扎了两个啾啾,雪白白的小脸,此时用手背抹着眼泪,鼻头都哭红了,他心里一动,慢慢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身笑着问,“小妹妹,你怎么了?”   小姑娘抬起头,睫毛都湿答答的,一哽一哽地说道,“我的猫猫找不到了。”   “在哪儿丢的啊?”   “就在这儿,突然之间就看不到了,它肯定是跑了”,小姑娘伤心地又哭起来。   宁润站起身来抬头望,面前是一座不大的宅子,黛瓦白墙,墙内有一棵开得正盛的杏树,花瓣儿如粉云,随着枝桠斜出到了墙外,猫习惯于上树,会不会通过树跑到人家院子里去了?   宁润招呼启书,“你绕到宅子前面,敲门看看主人家在不在,在的话问一下有没有进去一只猫”,又问小姑娘,“你的猫猫是什么颜色的啊?”   小姑娘回答,“褐色的。”   褐色的呀,他突然想到什么,定睛一看,突然就笑了,抱起小姑娘,手一指,“你看,你的猫猫正趴在那儿呢,它与树干的颜色太接近了,我们都没看出来呢。”   小姑娘睁大了眼睛去看,然后吃吃笑起来,“它跟我玩捉迷藏呢”,又皱一皱小眉头,“它太顽皮了,这样可不好,害得我白哭一场,哭得眼睛都疼了。”   宁润哈哈就笑起来,一边让启书把猫抱下来,一边拿出随身带的方巾,给小姑娘擦一擦眼泪,再擦一擦鼻涕泡,温柔地说道,“也没有白哭一场啊,或许就是猫猫看到你哭了,才只待在树干上没有跑远啊,它可能还会想,‘我的小主人这么在乎我,不好乱跑让小主人担心的’,你说对不对?”   小姑娘仰着头想想,扑哧一笑,“对哦,我在乎它,它也在乎我呢。”   “是啊”,宁润把猫还给小姑娘,又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家里人呢?”   就在这时,小姑娘对着他后面响亮地喊一声,“小舅舅”,宁润转身,就看到一十七八岁的男子正往这边走来,眉眼英气,身姿勃勃,年龄虽小,却是稳重,宁润暗赞一声,也不知是哪家的好儿郎。   小姑娘跑上前去抱住舅舅的腿,男子身量颇高,小姑娘只跟得着他的小腿,男子就把她抱起来,还给她整了整额前的小碎发,那只猫也是有趣,树干也不待了,一跃跃到男子肩上,趴着不动,于是,一个清朗男子抱着小孩驼着猫,站在杏花枝头下,美好地像一幅画。   小姑娘甜甜说道,“小舅舅,这位大哥哥给我找到了猫猫。”   被称作“小舅舅”的男子回以一笑,“我都看到了”,对宁润抱拳,“在下宋杨,多谢公子刚刚相助之情。”   “小事一桩,不必言谢”,宁润还嘱咐道,“小孩子还要是好好看着的,一个人在这街上到底不安全。”   宋杨抱着小孩,再行一礼,“公子说的是,我今后会注意的,公子如此高义,在下感念不已,不知可告知姓名,也好结识一番。”   宁润也笑着回一礼,“姓宁,单名一个润字。”   “宁大哥。”   两人寒暄片刻,到底不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宁润离开之后,宋杨交代身边的随从,“去查一下他,我要详细的资料。”   而另一边,启书也在说,“公子对这小姑娘可是真有耐心。”   宁润露出怀念的神色,“嘉安小时候也总是这样哭的,那时候她一哭,眼睛鼻子就红通通的,我抱着她哄一哄,讲个故事,不一会儿就好了,今天一见这小姑娘,就没忍住,就想上去哄一哄她。”   “公子真是好心,好心肯定会有好报的。”   “是吗?”   事实证明是的,就是这好报很有些波澜而已……   三月春闱,宁润往考场一进,一心一意只答题就是了,宁嘉安的心却是一刻静不下来的,一会儿想今年的试题不会很偏吧,一会又想她哥进去以后冷不冷啊,也不知穿的衣服厚不厚,遇到下雨天,她又会想,这考场条件怎么样啊,会不会漏雨,总不能把她哥辛辛苦苦写好的卷子毁了呀……   她当初在方恪跟前那是一个自信满满,如今却是坐立不安,五张倒是乖觉,跑到萧璟和跟前说,“世子,世子妃现在心慌意乱的,听说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不如您去劝劝世子妃,好好说说话,说不定世子妃这心就静下来了”,五张想的是,多好的机会啊,趁虚而入,露出宽阔的肩膀,世子妃自然就依靠过来了,也省得世子一天到晚气不顺,害得他们也胆战心惊的。   萧璟和一听,主意是不错,可是这样一来,他之前做的不就白费了嘛,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远离的……   五张见他主子犹豫,接着说,“世子也就是过去说几句话,也不做别的啊,这是好意,世子妃也得念你的好。”   萧璟和一想可不是,这也好长时间没见媳妇儿了,就是过去说几句话嘛,晚上他还回书房来住的,怕什么~   一想到可以去见宁嘉安了,他还有点激动,手中的书再也看不下去了,五张知情会意,忙说道,“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刚好快吃中午饭了,世子在那陪着世子妃用顿午饭也是好的。”   “行,那就走吧”,萧璟和起身就往木犀居走,五张屁颠屁颠地跟着,四白一边走一边想,五张这脑子最近进步不小啊,马上就快把他比下去了,不行,他也得好好进步进步……   西厢房内,丫鬟们正在摆午饭,宁嘉安坐在餐桌前,就见到了晃荡到这里的萧璟和,丫鬟们都行礼请安,就宁嘉安跟没看见似的,拿着银勺,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萧璟和坐到她对面,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盯着她看,这好长时间没见了,自家媳妇儿好像又漂亮不少,秀气的眉毛,明亮的眼睛,精致的鼻子,正在喝汤,嘴巴上沾上汤水,亮晶晶的,就像……就像醉酒那天晚上,那柔软的、甜腻的、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他心中一悸,只觉得心潮澎湃口干舌燥,忙不敢再看,视线下移,就移到了她媳妇儿的衣服上,月白色的蜀锦长袍,质地素雅,却在胸口处绣着一朵牡丹花,这花真红啊,拔蕊怒放娇艳欲滴,随着呼吸起伏,似在层层绽放……   他记得,那天妃红色的纱衣下,就有这样一朵牡丹花生姿摇曳……   萧璟和转身就跑,带动椅子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吓了宁嘉安一跳,银勺往汤碗里一丢,气骂道,“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又开始洗冷水澡的萧璟和默默想着,还是暂时不要见媳妇儿了吧,他的神经受不了,身体更受不了啊…… 第43章   睿文二十九年的春闱结果贴出之后,早已大名鼎鼎的季先生又一次名声大噪,因为他的弟子宁润考了个第四,也就是二甲第一名,而另一弟子秦凌飞更是厉害,直接第一,也就是榜首。   满城的姑娘又开始为秦凌飞要生要死了,满城的学子则开始对季先生呐喊:先生啊,收下我吧,只要我能考上状元,我愿意为你生为你死……   宁嘉安高兴的,早上亲手做一碗珍珠翡翠汤交给小圆,“给我那文采斐然的哥哥送去”;中午再做一道八宝鸡,“给我那不负众望的哥哥送去”;晚上再做一道如意糕,“给我那考了第四的哥哥送去……”   宁润终于受不了了,托人传话,“还要参加殿试,莫要打扰”,宁嘉安这才消停了,是啊,还有最后的殿试呢,她哥虽是个第四,也很有可能得状元、得榜眼、得探花啊,就算还是第四,那也是传胪……反正差不了,殿试之后就会放榜,放榜当天方悦就要去抢她哥了,哎呦呦,一想就好激动啊……   怎么她就没有抢人的机会呢?要是她还没有成亲,要是萧璟和就是个读书人,那天她也去抢他……抢到之后做什么呢?   宁嘉安暗搓搓地想着,得先揍一顿,顺顺他的脾气;接着嘛,把他的衣服扒光,让他一天到晚装贞洁烈女;第三嘛,得让他低声下气的求她:女侠饶命,我愿意为你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哈”,宁嘉安在床上笑得打起了滚,屋外守夜的小妙心想,世子妃果然与宁公子兄妹情深,高兴一天了还高兴不完呢。   当天晚上宁嘉安就做了一个梦:昏暗迷离的绯红帐子里,有人坐在她面前,一眼看去,竟是萧璟和,他笑得柔媚,还说,“嘉安,你不是想把我的衣服扒光嘛,不用你动手,我来”,接着就是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滑落下来,层层堆叠在红的妖冶的牡丹锦被上,而某个光溜溜的人,他慢慢得俯身下来,和她唇齿交缠……   “呼!”   宁嘉安猛得坐起,出了一头汗,左看右看,只有她一个人,幸好幸好……   以后晚上睡觉前可不能再乱想了,看这做的什么梦啊……好羞耻……   殿试放榜的那一日,秦凌飞宁润以及一干新科进士都等在文理居,这里离贡院最近,结果一出来就会有人过来报喜,好讨个喜钱,而宁嘉安萧璟月方悦,外加一个方恪,则等在另一侧的飞天楼三楼,这里位置高视野好,看下面看得一清二楚。   萧璟月问方恪,“你府上的人呢?”   方恪抬脸一指,“那儿呢。”   萧璟月抬头去看,贡院文理居和飞天楼刚好围成一个三面的口子,而没有围起来的那一边,已是站满了人,有看热闹的,也有各府的豪奴专门过来抢人的,一波又一波,一个个高大健壮虎视眈眈的,方府的人很好认,都穿着他家的衣服呢,萧璟月数来数去,才五个,在人群中真是少的可怜,问方恪,“够不够啊?”   方恪跟抽了脊梁骨似的依在窗前,吊儿郎当的,“我方府的人个个都厉害,以一敌十没有问题,放心。”   萧璟月又问自己嫂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抢秦公子。”   宁嘉安看她,“你还念着他啊?”   “没有,我就想着,我把他抢来,然后再告诉我他,‘你这个人我看不上,你走吧’,也气他一回。”   方恪感叹,“好想法,月妹妹你等着,马上看好时机我把他给你抢来。”   “砰”,一声锣响,贴榜的人来了,所有人都拭目以待,脖子伸了老长去看,多少年的寒窗苦读,就为的这一刻啊,就连宁润也是屏住呼吸手心冒汗,生怕听漏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只有一瞬,也好像很久很久,终于有人跑了进来,声音都是颤的,是秦凌飞的小厮松烟,“公子,状元,状元啊!”   周围顿时都是恭喜之声,大家也不意外,人家秦凌飞就有这个才学,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就在这时,宁润的小厮启书跑起来了,宁润猛得站起,他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只目光灼灼地看向启书,然后他听到启书快要劈叉的声音,“公子,你中了榜眼,是榜眼啊!”   榜眼,第二名,比之前的名次更好!宁润一瞬间湿了眼眶……他终是,终是做到了!   飞天楼里,宁嘉安高兴地跟方悦抱在一起,她真是太开心了,她哥心愿达成,她比他更激动呢,之后的名次也一个一个揭晓出来,探花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方悦还说呢,“应该让宁哥哥当探花才是,探花探花,应该风流俊俏的人当呢。”   宁嘉安满脸笑意,“不当探花,我哥也风流俊俏着呢。”   方恪呕一声: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喜报报完之后,榜下捉婿这场重头戏也开始了,宁润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出去,想着也别捉了,怪不文雅的,他就跟着方府的人回去就行了,没想到一走到门口,就有一陌生青年问道,“可是宁润宁公子?”   宁润点点头,看眼前的人,银色长袍,黑色腰带,精壮干练,就是不太像方府的人啊,他想问一句,没想到那人见他点头之后,直接一句“得罪了”,就将他扛了起来,天旋地转之间,宁润有一个感觉:今天一定会过得很精彩……   飞天楼上,方悦看这一幕都呆了,指着方恪都快跳起来,“你的人呢?”   方恪也火大,“一群小兔崽子,乌龟爬一样的慢”,又自信的很,“不过你放心,其他人抢也是白抢,咱再给他抢回来。”   方恪此刻有多自信,之后就有多打脸,他的人和他一个臭德行,见着银袍少年了,还懒洋洋说呢,“兄弟,这是我们的人,赶紧放下,要不然我们下手可没轻重。”   银袍少年后面也带着四个年轻人,招呼一声,“你们上吧”,就站在一边,然后……方恪就看到他的人被对方几个人打得鼻青脸肿惨叫连连,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方悦要疯了,拉着方恪的衣服一顿狂摇,“这就是你的人?”   宁嘉安虽然也很为自己的哥哥担心,但是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想不笑都难,她肚子都笑疼了,哆哆嗦嗦地问,“方弟弟,接下来怎么办啊?”   方恪觉得自从生之后都没有受过此等奇耻大辱,直接从窗户跃下,借着栏杆柱子之力下到了地面,伸手一拦银袍少年,咬牙切齿,“敢动我的人,真是狗胆包天!”   银袍少年并不动手,还是对着后面一招呼,那几个人便齐出手对付方恪,方府的下人虽不行了,但还是战战兢兢地拦在银袍少年面前不让他走,银袍少年也不急,就站在那里看他们打。   方恪的武功的确不错,以一敌四不落下风,渐渐的还开始力压几人,终于,那几人败下阵来,方恪冷哼一声,走到银袍少年面前,“是你自己交人,还是我来抢?”   宁润觉得自己此时已经不被他们当个人了,就要说话,没想到没人性的大舅兄直接一手刀打到他颈后,整个人就晕过去了,方恪还说,“你把他放下,他跑不了,我们好好打一场。”   银袍少年果然将宁润放下,就要动手,后面却传来一道声音,“宋一,我来。”   一个十八九岁的男人走上前来,鸦羽般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润玉般的脸庞,剑眉入鬓,俊眼神飞,整个人英姿飒爽,也穿了一身银色的袍子,却精致地绣着竹叶暗纹,一看就是刚刚那几人的主子,如果此时宁润醒着,他就会知道这人是谁——   宋杨。   方恪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能感受到,眼前之人是个高手,脚步轻盈气息沉稳,带着磅礴之势,他开始兴奋起来: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高手了……   方恪与宋杨交手的那一刹那,此地就不再是文人士子的聚居之地,而变成了江湖,什么是江湖,那是弦断拔剑恣意放纵的地方,两人稍一挨身就缠斗起来,一个欺身而进快如闪电,一个且挡且战分毫不乱,行动间如惊鸿照影,虚实莫测难以分辨……   宁嘉安从来没想到能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如此震撼的打斗场面,三个人排排趴在窗户边,眼都不敢眨,就怕错过了什么重要场面。   而那边方恪与宋杨已打了一个回合,分开之际,宋杨淡然的脸上也露出一份畅快,他问,“这位兄台腰间既带有软剑,不如也试一试?”   方恪便自腰间抽出长剑,还赞人家一句,“好眼力。”   宋杨也没打算空手对战,他喊一声“宋一”,转眼间一柄玄铁□□便飞到他的手中,他双手将枪一横,“开始吧。”   对于外人来说可能只是一瞬,但是对于两人而言,瞬息之间已过百招,宋杨□□到手,便如杀神再现,一招一式捷如流星,势若闪电,你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一片光影晃动,天地失色,贡墙上新贴的榜单都在飒飒作响……终于,“砰”的一声,方恪被挑落在地,而宋杨手执□□肃肃而立,脸上不悲不喜,犹如天神降临……   方悦在气愤:我的宁哥哥竟然被别人抢走了!   宁嘉安在感慨:人太优秀了也不好啊。   萧璟月则是拉住自己嫂子的手,声音都发飘了,“嫂子,你之前不是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嘛,那时候我不太清楚,但我现在清楚了,我就喜欢这样的。” 第44章   方府内,方大人正在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就等着自己儿子把女婿抢回来呢,结果等啊等,等啊等,没等到儿子女婿,倒是等到了一个两眼乌黑的小厮,还哭哭唧唧地说,“老爷,不好了,姑爷让别人抢走了!”   方大人一惊,“被谁抢走了?公子呢?”   “公子被人家打趴下了,现在正带人追去了。”   “好个小兔崽子,整天口口声声说自己天下无敌,竟然是个怂蛋!贡院那种地方都能有人把他打趴下,还把女婿弄丢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好吧,方大人忽悠宁润的时候是很慈和的,但是终究还是个暴脾气,此时直接点了二十个小子去找方恪,儿子可以先不管,女婿得抢回来!   宁润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红石榴缎面棉被,一个小姑娘坐在她身边玩着九连环,见到他醒了,还笑呢,“大哥哥,你醒了。”   宁润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摸了摸还疼着的后脖子,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此时房间里面‘喵“的一声,一只褐色猫跳到了小姑娘怀里,他脑中电光一闪,想起来了,却更是疑惑,“我怎么在这里?”   小姑娘歪歪头,“小舅舅说,要让你当我爹。”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无法理解。   这时,有珠帘声响起,宁润抬头望去,见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头发盘起,做妇人装扮,小女孩见了她,也是欢快地叫一声“娘”,这妇人牵了小女孩的手,对宁润笑道,“公子想必有很多疑惑,倒是可以到厅内,你的家人在那里等你。”   宁润忙起身,跟着妇人到了外面的待客厅,只见宋杨坐在主位,方恪正一脸怒气地坐在一边,神奇的是,萧璟和也在,身穿绛紫色团花纹缂丝长袍,脚踏黑色长靴,清淡的脸隐在雪白的毛领之后,不辨喜怒,倒是很能唬得住人。   宋杨对着宁润抱拳一礼,“宁大哥,好久不见。”   方恪跟被火点了一样,“你们竟然认识。”   宋杨冷哼,“自是认识,不认识我抢他干嘛!”   宁润只觉得一头雾水,问宋杨,“宋兄弟,可否为愚兄解惑。”   宋杨道,“刚刚那个是我姐姐,因成婚多年没有儿子,与夫家和离回了娘家,我欲为她再找一户人家,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刚好这次我上京参加武比,便将姐姐也带了来,那天偶遇宁大哥你,觉得你这人不错,就有了今天之事”,又对方恪说,“别多想,宁大哥并不知今日之事。”   方恪气闷,“如此说来,你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只是宁润到底已与我妹妹有了婚约,怕是不能再娶你家姐姐。”   “已经有了婚约吗?”宋杨不解,“那你们还抢他干嘛?”   “仪式,你懂不懂,仪式!纵是有了婚约,也要抢一回,这就是个风俗!”   宋杨哼笑,“那你倒是把他抢回去啊,武力不行,只嘴上发飙有用吗?再说,你们只是有了婚约,又没有成婚,既有榜下捉婿这一说,那么,我抢来的就是我的。”   方恪就要暴起,宁润说话了,“宋兄弟,可否听愚兄一言。”   宋杨点头,“请说。”   “今日之事因我而起,虽然我现在在你这里,但是我与方家姑娘已有婚约,我必是不能负她,你家姐姐之事,我是万不能应的。”   宋杨还要再说,却有小姑娘跑出来拉着他手,“小舅舅,我娘有话要跟你说”,宋杨跟着进了内室,外室只余宁润萧璟和方恪三人。   方恪看宁润一眼,“说的话倒是还有点良心,就是太弱了,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人抢走了。”   宁润往椅子上一坐,嗤笑一声,“我是弱,也是从小未习过武,没法子,倒是你,自小良师名将教着,整天号称自己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难逢敌手,还说什么以一敌十,没想到随便遇到一个就被打趴下,跟你相比,我还是弱着吧!”   方恪一张脸腾的涨红,萧璟和又问一句,”大舅兄,你怎么晕过去了?“   宁润的视线凉飕飕地从方恪脸上飘过,慢悠悠道,“某些莫名其妙的人打不过别人,倒是会偷袭自己人,本来应该好好教训的,不过已有其他人帮我教训过了,就算了吧,也不好太斤斤计较的。”   萧璟和赞一句,“大舅兄好肚量。”   “也没办法,哦,对了,”宁润一指方恪,“世子,你可认识方公子?”   方恪恼羞成怒中又开始莫名其妙:莫不是那一下打得太重,把宁润这脑子打坏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萧璟和,还在这问……   结果萧璟和也开始变得奇怪了,他竟然一脸疑惑地回问道,“只知道是方大人家的公子,难道是有什么新身份?”   新身份?方恪眉头紧锁,而后突然悟了……放榜之前他对宁嘉安说过,“要是放榜那天我抢不回宁润,我就给你们当弟弟,随叫随到牵马坠蹬那种。”   他深深地忧桑了……   宁润的声音中带着难得的畅快与促狭,“世子,这是嘉安新认的弟弟,既是嘉安的弟弟,自也是你的弟弟,我作为嘉安的哥哥嘛,这也是我的弟弟。”   萧璟和呵呵一笑,“嘉安认得好,哈哈哈。”   ……   宋杨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悠闲自在的宁润萧璟和,以及一脸茄子色的方恪,他对宁润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宁大哥海涵,若是无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宁润行一礼,“多谢宋兄弟,你家姐姐深明大义,自会觅得良缘”,这人回去一趟就变了主意,怕也是他那姐姐劝说的缘故,一想到他那姐姐,因生不出儿子就被休弃,也是可怜之人,宋杨倒是个有情义的。   几人就准备走,这一天过得乱糟糟的,也是累的慌,没想到方恪突然大吼一声,“姓宋的,敢不敢与我再战一局。”   宋杨斜看他一眼,“自取其辱。”   于是,方大人赶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宋杨潇洒英武的身姿,以及他儿子被打倒在地上吃土的惨样,宋杨看一样方大人及后面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挑眉,“这是准备一起上吗?”   方大人呆楞片刻,忽然上去握住宋杨的手,“好孩子,今天不是榜下捉婿的好日子嘛,你是否有家室?若没有的话,我族中侄女众多,倒有一二可以与你相配呢。”   宋杨感受着此人的力道,手死活抽不出来,暗道:这个才是厉害的……   倒是萧璟和笑起来:都说武人粗鄙,看看方铮这老东西,脑子转得快着呢……   ……   一行人回到方府,方大人还颇是遗憾,“宋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英姿,将来必定不凡,这次的武状元怕也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只是可惜他现在没有成婚的打算,要不然,我今天都能把婚事敲定,不过也没事,他今后肯定要成婚的,绝对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方大人絮絮叨叨个没完,又是赞叹又是惋惜,听的方恪火大,“你这么欣赏他,认他做儿子好了。”   方大人一摊手,“我倒是愿意,要不儿子你去帮我问问他的意思?”   方恪今天备受打击,此刻听到老爹的话又是生气又是委屈,眼睛都开始有泪花了,“爹你是认真的?”   方大人双手插袖,静静地看着方恪,“儿啊,你一向自视甚高,也能下得了苦功,可也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不行可以再练,你这气量要是小了,武功再高那也是废了,去祠堂给祖宗烧点香吧,也把今日之事好好想想,想想你今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想想你到底要成为怎样一个人。”   方恪垂头丧气地走了,宁润倒有些担心,“他今日也不好过,现在再去祠堂,不会钻牛角尖吧?”   萧璟和淡淡一句,“想要做将军,若这些小事都禁不住,倒也不用上战场,省得给家族蒙羞了。”   方大人一笑,“正是如此。”   宁润归来,宁嘉安方悦自是开心,萧璟和看见宁嘉安,还有点不好意思呢,走上前说,“事也完了,回吧?”   宁嘉安今天开心,也不跟贱人闹别扭,给哥哥说一声就准备回了,萧璟和跟在媳妇儿身侧,想着马上一同坐在马车上,两人独处,说说话也是好的,只是刚一到门口,他那亲爱的妹妹就拉着他亲爱的媳妇一起上了马车,完全没体会他她哥哥一人在外的孤凉心情……   马车上,萧璟月脸色通红,欲言又止,宁嘉安一看就明白了,悄声问,“真看上那宋公子了?”宁润回来把事情一说,她们也就知道那个公子叫宋杨,不仅武功极高,而且还挺重情义。   萧璟月最近也成长不少,只说道,“算是看上吧,只是有这么个意思,具体能不能行你帮我问问我哥呗,要是可以,你们就帮我想想法子,要是哪里不合适,也就算了吧。”   “行”,难得萧璟月考虑事情这么周全,宁嘉安一口应下,“我帮我问,马上回家就问。”   萧璟月还有点害羞,“你就说是你觉得宋公子好,不要提我哦。”   “明白,咱姑娘家就得矜持嘛。”   两人笑作一团。   回到王府之后,姑嫂俩下了马车,见萧璟和要往前院去,萧璟月忙使一个眼色,宁嘉安就说话了,“世子,眼看着天快黑了,不如一起回去用个晚饭?”   萧璟和心里是既想去又不敢去,奈何身体比嘴巴更先做出回答,他大步走到宁嘉安身侧,等反应过来已是晚了,嘴角的笑也不知道是该保持着还是拉下来,宁嘉安笑嘻嘻地,挽住他的胳膊,问一句,“我为世子做三鲜汤喝?”   萧璟和高兴的,脸都红了,“好好好,这段时间没喝,还挺想的。”   两个人说笑着就回了木犀居,四白在后面听着,心道世子不愧是世子,说个谎话都能说得这么自然流畅真情实感,明明今天中午才喝过嘛……嗯,他也得跟着世子好好学学,不断进步才是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休息~ 第45章   西厢房内,宁嘉安由丫鬟伺候着换了家常的袍子,萧璟和悄悄瞅一眼,嗯,挺素净的衣裳,没有牡丹花,幸好幸好。   宁嘉安为他倒上一杯红枣姜茶,语气难得和煦,“如今天气还冷着,世子为我哥这事也出去跑了大半天,辛苦得很,赶紧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萧璟和听这话高兴,笑眯眯喝上一口,甜丝丝暖洋洋的,心里舒适的很,“大舅兄跟咱们都是一家人,平白出了这种事,我自是要去看看的,也不值当什么。”   宁嘉安只觉得这位今天好说话的很,也不像以前老呛她了,移一个座位离他更近些,萧璟和这边立马紧张起来,耳边丝丝绕绕地传来他媳妇儿似近似远的声音,“世子这么照顾我的家人,我也愿意为世子做些事。”   做什么事啊……   某人表面正襟危坐,实则心头狂跳……   “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今天那宋公子嘛,看着也是有情有义一表人才的,也不知道成家了没有,我看着他就想到郡主,如今婚事也没有头绪呢,后来再一想,倒不如给他俩牵个线,只是,我到底对宋公子知之甚少,就想着世子帮我查一查,这人是否堪配呢。”   萧璟和紧绷的手指放松,没由来地松一口气,转头问,“这又是我那好妹妹看上人家了吧?”   “哪儿呀,是我觉得宋公子还不错,就问问嘛。”   萧璟和也不说破,思量一会儿道,“虽是今天刚认识,但此人的确英勇不凡,他日或可成为一名猛将,只是牵扯到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我就得派人好好查查他了”,又说,“今天方大人也看上他了,愿意将族中侄女嫁给他,也算是押宝。”   宁嘉安就有点着急,“那世子你可得行动快点,可别被方大人截了胡。”   萧璟和点点头,却皱着眉,还有其他顾虑,这宋杨的优秀,是个人都能看见,特别是他来京城是考武试的,到时候必能有所斩获,若是再获得睿文帝的赏识,成个武状元武榜眼什么的,那他的婚事,变数就更多了。   他南安王府现在是极力低调,可若是招宋杨为婿就有些麻烦,刚跟睿文帝说要放权,转眼间就拉拢军中新星,倒显得有点儿阳奉阴违了,可宋杨这人他妹妹又看上了,以前看上秦凌飞,那是真不合适,这次看上的宋杨嘛,看着还行,就是容易牵扯太多,真是为难。   算了算了,把这人查清楚再说吧,万一他是个风流放荡或者阳痿不举的,那一切事就不用说了。   萧璟和放下宋杨这事,转而又想起自己的事,今天晚上氛围这么好,他媳妇儿会不会留下他睡觉啊,虽然两人睡在一起他是有点痛苦,但是他就是犯贱啊,也不知道他媳妇儿马上会不会提,如果提出来了他该怎么应答……   两人安静地吃完一顿饭,丫鬟们撤了碗碟,上了山楂茶,宁嘉安一口一口喝着,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的梦,默默地不说话,萧璟和则是喝一口,想道,她应该会让我留下吧;再喝一口,她怎么还不开口留我呢;最后喝一口,她再不开口,我这茶就该喝完了……   宁嘉安问一句,“世子喜欢山楂茶?”   萧璟和回答,“喝着不错。”   “那我让丫鬟再给你来一杯?”   “好。”   ……   最后萧璟和喝了一肚子的山楂茶,肚子里的油都快被刮完了,亲媳妇儿还是没有开口留他,尴尬地站起身说一句,“那我回书房了。”   “世子慢走。”   回书房的路上,萧璟和越想越后悔:我他妈又不是什么大闺女,脸皮怎么这么薄啊,就往她那床上一躺,她还能撵人怎么着!   悔啊……   萧璟和对宋杨的调查很快就有了回信,他是甘肃宁州人,族中之人大多从武,父亲曾是西宁参将,却在抗击西蛮时为国献身,母亲后来也病死了,就因如此,他姐姐的夫家才敢以无子的名义休妻,不过是欺负她娘家没人罢了,却没想到宋杨年纪虽小,本领却大,一杆红缨枪打上家门,不仅把休妻变成了和离,更是把侄女也带回来了,那夫家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再说宋杨本人,字柳乔,未婚,屋中也没有什么侍妾通房,和方恪一样痴迷于武术,天资聪颖,自己练不说,还带着府上半大小伙子一块练,最后选了十人组了一个队,不仅练单打,还练配合,上次去抢宁润的就有其中几人,配合得当,实力不可小觑。   综合来看,宋杨的确是未来可期,给萧璟月做相公也可以,只是嘛……   压下手中资料,萧璟和还是决定再看看……   三月底,睿文帝亲自主持武试,一系列比试下来,宋杨的表现可以说是金光闪闪,睿文帝龙心大悦,亲点其为武状元,还对着朝廷官员说,“今年春闱得凌飞江逸,武试又得柳乔,俱是少年英才俊秀人物,朕心甚悦。”   官员纷纷说起好话来,什么“我皇贤明,方得佳才”,什么“江山代有才人出,可见国运亨通”……把睿文帝说的更高兴了,一见宋杨如此年轻,又问一句,“柳乔可成家了?”   宋杨自入京后,问他这句话的人多了,此时微微弓身回答,“尚未。”   睿文帝眼中有所思量,太子在旁边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凌飞和江逸也未成婚呢,父皇可不要偏心呀。”   睿文帝大笑,没想到四皇子这时候不咸不淡来了一句,“父皇您可别给秦凌飞赐婚,人家有相好了。”   虽然说“相好”这个词听着怪怪的吧,但是睿文帝还是问了一句,“谁啊?”   四皇子皮笑肉不笑,“父皇您认识呢,就是萧世子,两人多次在外约会,被人撞见好几次了,上次因为这事,他还在老五的年宴上打了郑统领家的五公子呢。”   太子训斥,“老四,不准胡说”。   四皇子不以为然,“我哪有胡说,老五和郑统领不是在这儿嘛,父皇一问就知道了。”   睿文帝看向五皇子和郑天和,五皇子觉得老四说的也不对,可是真实情况也不好说,就挺为难,而郑天和一向磊落,回答道,“是微臣家孩子的错,微臣已经教训过他了。”   这话也没有抹黑萧璟和,只是这么一说,也就说明这事真不是无中生有,再加上五皇子的表情,睿文帝就有点堵心,萧璟和就算了,权贵子弟嘛,可是秦凌飞……刚刚还寄以厚望的少年英才,白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这下算是被玷污了!   睿文帝郁闷的,连给宋杨赐婚的意思都没有了。   萧璟和知道这事以后,对秦凌飞道,“凌飞啊,是我连累了你啊。”   秦凌飞倒是没什么,反而笑道,“早就想到了,也没什么,他们也就拿这些东西攻讦人了。”   “只是这么一来,你那爹就有理由不给你请封世子了。”   秦凌飞不屑,“我的世子需要他请封嘛,不,我会自己把它拿到手的。”   “有志气”,萧璟和坐到秦凌飞对面,敲击着桌面,“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对不对啊,咱俩的事,太子早就知道,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提呢,这次武试我家老爷子没去,我去问了方大人,他说太子把咱俩拉出来是在皇上有意给宋杨指婚的时候,那这就有意思了,这算不算阻碍皇上赐婚呢?要算的话,为的什么呀?我想来想去,怕是太子想拉拢宋杨呢。”   “对!”   秦凌飞眼睛发亮,显然也想明白了,“太子一直想在军中拉点关系,可是老一辈的都是皇上的人,他不好有什么动作,倒是可以发展年轻一辈的,听说之前太子就有意把陈国公府的三姑娘嫁给方恪,却被方大人拒绝了,说是方恪命太硬,得二十五岁之后方可成亲,不然会克妻,太子这才歇了心思,而这次宋杨本人足够优秀,关键是家族不显,拉拢过来以后就只能靠太子提携,必会忠心耿耿,所以太子才不想让皇上给他赐婚,怕是他要用自己的人来联姻宋杨的。”   萧璟和手指在桌面上重重一敲,“他想联姻宋杨,我们就偏不让他如愿!”   晚饭时分,萧璟和去找了宁嘉安,趁着只有两人的时候说,“我那好妹妹不是看上宋杨了嘛,这事我精神上支持,但是实际上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宁嘉安来精神了,“世子的意思是宋杨这人不错,郡主可以嫁吗?”   萧璟和点头,“这人没什么劣迹,看着是不错,只是现在想嫁他的人太多,他不一定就要娶月月,能不能搞定宋杨本人,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反正我什么也帮不了。”   宁嘉安不解,“当初世子娶我,不就是母妃进宫求的旨嘛……”   “这次不一样”,萧璟和靠近她,在耳边轻轻说道,“嘉安,宁家在朝中毫无权势,我娶了你,皇上乐见其成,但是宋杨是可能当将军的人,我们去求婚,会被认为拉拢人心,甚至结党,南安王府看着繁花似锦,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还记得你给我读的史记嘛,韩信功勋显赫,他成于此,也败于此,明白吗?”   宁嘉安心下大震,久久说不出话来,萧璟和倒是笑了,将她散于额前的发丝轻轻挽在耳后,“别怕,有我呢。”   “那,那月月不嫁宋杨了,可以吗?”   “月月既看上人家了,满足她一次吧,你们只管去折腾,就算事成不了,月月以后也不后悔,而我,并不知道此事,记住了吗?”   宁嘉安点点头,“记住了。”   萧璟和就要走,宁嘉安拉拉他绣着暗纹福字的一角,试探问道,“要不今天晚上在这睡?”   “不了,我有事。”   萧璟和大步地走了,越走越想哭:妈的,等这句话等好长时间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又不能应,要是往她身边一睡,到时候宋杨的事真成了,我说我不知道我媳妇儿做了什么事,谁他妈信啊……   最近都得远着可爱的亲亲小媳妇儿了……   又是忧桑的一天…… 第46章   既然萧璟和发了话可以随意折腾,宁嘉安第二天就来找萧璟月,“你哥说,你可以嫁宋杨。”   “真的?”萧璟月一颗芳心嗖地飘起来。   “但是,也有很多人想嫁宋杨,你哥帮不了你,只能咱们自己努力。”   飞上天的芳心又怦地落下来,萧璟月苦着脸,“这怎么努力啊?”   “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总会有办法的。”   臭皮匠计划的第一步:写信。   宁嘉安是这样说的,“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现在宋公子很是抢手,我们要尽快俘获他的芳心才是,我想着咱就直接点,先给他写信,总得让他知道咱是谁吧。”   “写什么呢?”   宁嘉安托着下巴想,“宋公子是个武将,听说很痴迷武学和兵法,那咱就投其所好,第一封就写咱见着他与人比武了,一杆红缨枪舞得极好,你很是钦佩,然后问他战场上是□□好用呢,还是大刀好用,你一问,他就要回答,要回答,不就得给你回信了。”   萧璟月满眼赞叹,“嫂子,你好厉害。”   宁嘉安谦虚,“一般一般了”,主要是这类书看得多,呵呵,“信写好以后,我们就找个人帮我们送去。”   两人对视一线,异口同声道,“方恪!”   宁嘉安笑道,“我新认的好弟弟,愿意为我牵马坠蹬随叫随到的,不用他都不行啊。”   于是,方恪在遭遇惨败痛定思痛之后,每日不仅要勤加练武,还要在黄昏朦胧之时,给宋杨送上一封信。   萧璟月问宁嘉安,“为什么非要黄昏送?”   宁嘉安答,“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时天光渐消,倦鸟归林,人总是会无端生些感慨,若是再有一位姑娘给你送信,纵使黄昏正断魂,也会怜取当前人啊。”   萧璟月捂脸轻笑,“嫂子,你真厉害,只是,为什么我哥还是个断袖?”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   “哦。”   宁嘉安想得很美好,实际上的情节是这样的,方恪手执长剑走到宋杨面前,他现在开始有礼貌了,“若宋公子方便,是否可战一局。”   “可。”   两人风风火火又打了一架,方恪又输了,只是也没生气,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拍拍灰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宋杨,“有人让我给你的。”   宋杨接过,很普通的信封,他却闻到了淡淡的花香,看一眼方恪,面露疑问,方恪一瞪眼,“看我干嘛啊,看信。”   宋杨打开一看,竟然是姑娘给他写的信,南安王府的郡主……他们有见过吗?不过幸好只是问枪与刀、剑在战场上的利与弊,这个倒是可以回一下。   拿出写文章的劲头,宋杨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张,第二天交给方恪,方恪又交给萧璟月,萧璟月拿到回信,美的呀,一颗心小鹿乱撞,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拆开信封,结果一看就傻眼了,这,这写的这么专业,她也看不太懂啊,看不懂怎么回信……   方恪瞄一眼,贱兮兮地笑了,“月妹妹,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我可以帮你哦。”   萧璟月斜他,“你怎么帮我?”   方恪大马金刀地坐下,“你投其所好这一招用的不错,就是宋杨武功虽高,但这种事上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你也不能光写武学上的,也得适当地写点儿女情长一类的,不如”,他嘿嘿一笑,“我帮你写这些专业上的东西,保持你俩通信不间断,你就写儿女情长那一块,咱俩分工协作,绝对事半功倍。”   “好,真是我的好弟弟。”   方恪:……   说写就写,方恪先是提出几点关于刀剑使用的疑问,后又加一句,“我观方恪用剑并不弱,缘何常败于你手下?”   萧璟月拿来誊抄一遍,再加上自己的部分,想一想,第一次还是含蓄点的好,“初见宋公子那日阳光正好,却终不及宋公子光华夺目。”   方恪把信送去了,心里美滋滋的:小子,看我如何反败为胜!   宋杨第二次接到信之后,依旧耐心作答,只是关于打败方恪那事,只回了一句,“武功虽好,过于急躁,若不改之,难成大器”,再看到最后一句话嘛,这心里就有点儿怪怪的,再写两个字,“谢谢。”   两个人就这样借着方恪当起了笔友,自是熟悉不少,方恪也从中颇多收获,最近就开始学着戒躁了。   第一步完成,臭皮匠的第二步:见面。   宁嘉安下帖子约宋杨的姐姐宋颜一同前往天祁寺烧香,还交代要带上小姑娘,到时候母女俩来,宋杨必要护送的,为保万一,萧璟月给宋杨的信里还专门提了这事,说是有几处疑问,想借着机会当面请教。   宁嘉安问萧璟月,“你会哄小姑娘吗?”   萧璟月道,“我很会带着小姑娘玩,当然得是不闹人的。”   “那就好”,宁嘉安给她说,“知道当初宋公子为什么想让我哥当他姐夫嘛,就是因为我哥会哄他侄女,所以你对他侄女好,宋公子对你的印象就会好。”   于是在天祁寺的见面之中,萧璟月带着小名叫念念的小姑娘玩了躲猫猫、转圈圈,念念开心得很,最后还黏在萧璟月的身上,天光正好,一大一小倚在一起,透着温情,萧璟月问她,“谁给你起的小名啊,真好听。”   小姑娘的声音总是甜的,“我娘给我起的,我也觉得好听,我爹给我取的大名就很难听。”   萧璟月知道念念那老爹不要她们母女了,没好提,反倒是念念自己说起来,“我娘生我时,我爹不开心,刚好看到外面柳树,就给我取名叫柳叶,姑姑家生小妹妹,我爹就想了半天,给起名叫胡婉宜,我不开心。”   萧璟月听着也不开心,她爹一向对她好,她还没有体会过爹不疼的滋味呢,但是怀里这小姑娘,亲爹先是不在乎她,现在又不要她了……哎!   拿脸挨一挨小姑娘的额头,问,“你后来改名了吗?既然不喜欢,就改了呗。”   念念抬头,“小舅舅给我改了,我现在叫宋念慈”,眼睛都笑得眯起来,还小声给萧璟月说呢,“我还悄悄给姑姑家妹妹改了名,叫胡萝卜。”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萧璟月又一想,忙说,“不要叫胡萝不,叫胡萝北,北方的北”,说完她自己先笑的不行。   “咳”,墙角处突然传出来一声笑,萧璟月望去,是宋杨站在那里,灰瓦白墙下,红粉月季边,他一身的银色袍子,上面绘着深深浅浅的梅枝,梅枝枯瘦,苍劲,就像他的人,只不过此刻的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向来紧抿的唇角难得地翘起,萧璟月就觉得,他好喜欢穿银色衣服哦,这样凉薄惹眼的颜色,也就他能压得住了……   第二步,见面,成功。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臭皮匠的第三步:坦白。   宁嘉安说,“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此时正是情意朦胧心动神往之时,你就借着个机会给他直说吧,他是武人,直接点更好。”   萧璟月就开始给自己鼓劲了,准备说的话是练了一遍又一遍,正准备约个时间最后一战时,宋杨那边却出事了,他在落月湖救了一个落水的姑娘,正是陈国公府的四姑娘,那姑娘被救上来之后哭闹不止,说是清白已毁,要不然就嫁给宋杨,要不然就去死……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萧璟月骂了一句,“他奶奶的。”   事实证明,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之前拿陈国公府的三姑娘钓方恪,没成功,如今又拿陈国公府的四姑娘钓宋杨,不同的事,三姑娘是嫡女,四姑娘是庶出。   在太子看来,给个庶出就已经很看得起宋杨了,毕竟他就是个单蹦,没什么家族,之前也是先派了陈国公府的人客客气气地找宋杨说这桩婚事,多礼贤下士啊,奈何宋杨直接回绝,不得已,使了个不太光明的法子,太子也想好了,若是宋杨同意,那就皆大欢喜,他要是不同意,也没事,起码也得泼你一身屎……   宁嘉安就找萧璟和,“怎么办啊怎么办,快要到嘴的鸭子就这样让他飞了呀?”   萧璟和冷哼,“飞就飞吧,搞不清情况就去救人,他救的是人吗?他救的是麻烦!”   说完之后半天没回应,转头看,呦,他媳妇儿怎么瞪他来着。   “你当初救我是不是也觉得救了一个麻烦啊?”   萧璟和心中警铃大作,忙解释道,“哪能啊,你想多了,当初救你也就是随手的事,至于后来娶了你,只能说是天意,咱俩虽然当不了夫妻,但是做朋友挺好的啊 ,而且你嫁到王府,再也不用受家里的鸟气,还一天到晚吃的好喝的好,看这小脸,越发光滑细腻了,看这……”视线下移,看这身段,前凸后翘玲珑有致……云嬷嬷给你补的多好啊……   啊呸!   萧璟和忙坐好,又恢复了端方君子的样儿,宁嘉安也不跟他计较,靠着他一坐,拉着胳膊就晃开了,“我不管,你得帮我把宋杨再抢回来,我费了多大劲才搞来的人啊,那是郡主看上的人,更是我的战利品啊!”   萧璟和难死了:说话就说话,你晃什么啊……晃也就晃了,你注意点,我胳膊挨着那啥了……这一挨着,我脑袋就成浆糊了,怎么给你想法子啊……   女人就是麻烦! 第47章   陈国公府的人天天上宋杨家堵他,软硬兼施,就是为了让他娶陈四姑娘,奈何宋杨也光棍的很,就两字:不娶。   宋杨也是真没想到,在京城救个人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他也不是个傻子,事后一想就明白这是被人算计了,嘴上不说,心里却生气,堂堂太子,也就这点手段,又想拉拢他又看不起他……相比太子,南安王府那边不知道什么意思,但那是正牌郡主,还是正大光明循序渐进地引他上钩呢!不要看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但心里清楚着呢,只是一招不慎被人算计,不能说他蠢,只能说明某些人太没有下限!   陈国公府和宋杨僵持着,太子这时候又出贱招,在睿文帝面前状似无意地说道,“父皇,之前宋状元不是说自己没成家嘛,我还想着什么时候父皇给他赐一桩婚事,也是君恩呢,没想着姻缘就来的这么快,前几天他刚好在落月湖救了陈国公府的四姑娘,两家现在正在谈婚事呢”,又笑,“说来落月湖倒是个好地方,当初萧世子和世子妃也是在落月湖相识的呢。”   陈国公府是太子的母家,睿文帝不一定不知道太子这打的什么算盘,只是他一向心软,对太子也看重,宋杨呢,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心下就没太在意,还说呢,“既是如此,朕倒是可以下旨赐婚,也是一段佳话。”   太子大喜,当下就准备把圣旨讨要过来,外面太监禀告,“皇上,方大人求见。”   “宣。”   方大人来了,他哥方钧镇守北疆,他自己在兵部当侍郎,睿文帝对方家的看重可见一斑,方大人来也是先说一说北疆的粮草供应兵器补给,而后才问,“如今武试已结束,皇上对宋杨等人有何打算呢,是放到兵部,还是送到哪个大营。”   睿文帝道,“其他人就先送到东西大营吧,至于宋杨,朕看他很好,先放到兵部熟悉熟悉各地军务,等他大婚之后,再放到东西大营,到时候也可以做个校尉什么的。”   太子想着,父皇果然器重宋杨,这一步棋没下错,那边方大人却是疑问出声,“宋状元要成婚了?没听说啊。”   睿文帝呵呵笑着,指一指太子,“你给方大人说说。”   太子笑,“孤也没想过这么快呢,是陈国公府的四姑娘,他俩有缘在落月湖结识,现在正商议婚事,父皇还准备赐婚呢。”   “陈国公府的四姑娘?”方大人挑眉,“难道微臣听错了?”   “听错什么?”   方大人面带踌躇,“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微臣家里那小子方恪,今早上去陈国公府找他家五公子玩呢,没想到陈国公府不大太平,说是不知道哪里的小子跑上门去,直说自己跟府上的四姑娘已定了终身,现在听说陈国公府有意让四姑娘另嫁他人,愤怒不已,正不依不饶地闹着呢。”   睿文帝沉了脸色,若这个陈四姑娘真与别人有了瓜葛,那这赐婚就不是施恩,而是折辱了!   太子也生了气:完了,这婚事算是砸了,对方手脚倒是快!还有这个方大人,巴巴地进宫说这个事,难道,已投靠老六那一伙了了……   当天下午,方恪又去找了宋杨,“小子,你这次是不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爹,你就得娶陈家那四姑娘了,保不齐,还有一顶绿帽子要戴呢。”   宋杨刀子似的目光割向方恪,方恪怂了,下意识觉得屁股疼,他最近天天被揍,屁股整天都是肿的,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出口气,就有点得意忘形了呗。   他走上前,倒是心平气和地说起话来,“宋杨,你看你虽然厉害,但也只是一个人的力量,一人的力量是对抗不了一个家族的力量的,你要是想有所作为,单靠个人努力还不行,最好结一门好亲事,就像这次,若是没有我爹在御前说话,你就真得被陈国公那老匹夫算计了,只是这次有我爹帮你,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我爹也不可能一直帮你,但是若是联了姻,利益相关,那就不一样了。”   方恪难得说几句人话,宋杨倒是也听进去了,脑子里面首先想到的就是萧璟月,只是,真要在这种情况下向她提亲吗?他有几分真心?对她公平吗?还有南安王府……有点麻烦啊……   宋杨一胳膊圈住宋杨,贱兮兮得笑,“兄弟,你是不是在想月妹妹啊,我给你说,她身份高是高,可是太高了也不好,不太温顺呢,男人家找媳妇儿,就得找听话的,我想来想去,都觉得月妹妹不适合你,反倒是我族中有一个七堂妹,哎呦,长得是闭月羞花,性子更是跟水一样……”   “今天还打不打了?”宋杨直接打断他的话。   方恪一愣,长剑提起,“来!”   于是,宋杨一肚子的闷气全发到方恪身上了,方恪现在不仅屁股疼,胸口也疼,腿也疼,哪儿哪儿都疼。   宋杨最后问方恪,“去陈国公府闹事的那男的,谁安排的?”   方恪揉一揉自己的老腰,不耐烦,“我怎么知道谁安排的?反正不是我家安排的。”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不是方家安排的,那很有可能就是南安王府了……   前院,宁嘉安又来找萧璟和了,也是问这个事,“那男的真跟陈四暗通款曲了呀?是不是你做的局?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说不插手的嘛?”   萧璟和斜她,我不插手,你的战利品不就跑了嘛~   宁嘉安絮絮叨叨问个不停,萧璟和也没法说,他总不能说,他不仅知道陈四与外男有染,他还知道陈国公的第十三个小妾勾搭上了陈国公的八儿子,知道陈世子看上了世子妃的陪嫁丫鬟,知道世子妃给陈世子的一个小妾下了绝育药……   陈国公是太子的母家,他不盯死不行啊……只是这些事也不用告诉他媳妇儿。   萧璟和只管摇头,“你说的什么啊,我都听不明白。”   “哼”,宁嘉安背对着往他身上一靠,“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你这人做相公不行,做哥哥还是很称职的。”   “什么叫我做相公不行!”萧璟和激动地一侧身,宁嘉安直接躺他腿上了,手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衫,宽大的墨绿织锦衣袖柔柔滑下,露出纤细白腻的胳膊,水汪汪的碧玉镯子也顺滑而落,与肌肤紧密相贴,她就躺在他的面前,带着些惊慌无措的水润双眸,微微轻启的樱唇,清晰可见的锁骨,而锁骨下,是绿衣与琼花包裹的柔软身躯……就像请君品尝的盛宴……   皓腕高抬身宛转,销魂白玉耸罗衣。   萧璟和无措了,揽着她纤腰的双手隐有颤动,却终是未有一动……   宁嘉安忙起身,捋一捋略显凌乱的发丝,尴尬得笑笑,“那个,那个宋杨既然不用娶陈四了,那咱这边可得抓紧了,我这就去找郡主,可别又让人截胡了。”   佳人落荒而逃,独留一人静静而坐,沉默无言。   再说萧璟月这边,陈四事件后,她也不准备搞暧昧了,跟宁嘉安商量了一下,直奔宋杨面前,坦坦荡荡得问,“宋公子,你愿意娶我吗?”   一向稳重从容的宋杨被难到了,静默了几息之后,终是摇了摇头,“郡主厚爱,不敢承受,盼郡主早觅良缘。”   萧璟月望着西沉的太阳,渐渐虚弱地藏入苍茫山线之中,独留余光还维持着一片惨淡的亮,她想,原来嫂子说的是对的,夕阳西下,总是会让人无端地生出一些感慨来。   “多谢宋公子告知,愿宋公子前程似锦。”   萧璟月头也不回地走了,也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说到底,他与宋杨也才见了几面而已,熟悉都谈不上,哪里来的伤心呢,只是到底是有些失落的,天祁寺的月季花旁,他那样专注地看过她,以至于她以为……她们会有结果的。   一股愤怒冲上心头,萧璟月又转过身大吼一句,“你迟早会后悔的。”   好受多了。   萧璟月第二次失恋了,终是少了些往日的活泼,姜王妃知道后臭骂了宋杨一下午,什么“有眼无珠”“薄情寡义”,什么“既然不愿意干嘛要回信,乱招惹人”,最后还说,“就应该让那小子娶了陈家四姑娘,戴一辈子的绿帽子”……   骂完之后,姜王妃也冷静下来了,想一想,觉得自己闺女这姻缘着实有些坎坷,把萧璟和宁嘉安喊来,“京城西边有座临云山,倒有几处景可看,你俩带着月月去转转,让她散散心,散完心之后再领她去山腰的临云观烧烧香,那里供奉的神仙听说挺灵的”,再一想,指着他俩,“你俩也去拜拜,心诚点,神仙会保佑你们的。”   自家老娘看着挺忧愁,萧璟和也没敢问,出来问宁嘉安,“临云观是什么地方啊?供奉的哪个神仙啊?”   宁嘉安道,“供奉的月老和送子娘娘,女人家去的多点,世子不知道也是正常。”   “真灵啊?”   “灵啊”,宁嘉安神色认真,“郡主去拜拜月老,保证立马能得到一个如意郎君,咱俩去拜拜送子娘娘,回来我立马就能生一个大胖小子。”   “瞎说吧你,咱俩都不睡一起,你从哪里生大胖小子……”,萧璟和一顿,看着他媳妇脸上看傻子一样的神色,气得袍子一甩,走了。 第48章   临云山位于京郊西侧,山高林茂,像一柄剑一样直入云间,故名临云,此时虽已入夏,但是山里面却是凉丝丝的,几人起了个大早,巳时初就到了山脚下,之后要想上山就得走路了,既来求姻缘求子,就得心诚啊,要是连几步路都不想走,那心也诚不到哪儿去。   今天天气晴朗,蓝天白云,微风习习,萧璟月心情也不错,和宁嘉安说说笑笑的,爬台阶也不嫌累,时近中午终于爬到了半山腰的临云观,用过午饭,几人都不想拜什么神仙,准备登顶看一看山巅的风景呢,只是这时四张跑过来跟萧璟和耳语了几句,萧璟和听了面露难色,宁嘉安就说,”世子有事就先回吧,我们自己去就行。”   萧璟和也实在是有事得走,把五张和八胡留下,细细交代,“玩一会儿就早点回,山路难走,也不一定非要爬到山顶的,要是真想去,下次我再陪你们来就是。”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吧”,萧璟月嫌弃她哥啰里八嗦,“嫂子跟我说宁家哥哥啰嗦,我现在觉得你也不遑多让了。”   萧璟和瞪他妹一眼,终是匆匆走了,留下两人接着爬,一路上倒还都好,只是快到山顶的时候突然天就阴了下来,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天边已聚了大片的乌云,像是要下大雨了。   五张忙催着回,“世子妃,郡主,这天不好,咱赶紧回吧。”   宁嘉安也知山里的天气变幻莫测,不敢再爬,赶紧折返下山,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天就跟全黑了一样,灰蒙蒙地看不清人,风却越来越大,吹得人衣衫飘扬,几欲站立不住,几人沿着山道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得下,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轰隆,在人耳朵边一声声炸开,感觉山都跟着摇了一摇,一行人吓得蹲下来大叫起来,还没叫完,暴雨倾盆而至,伴着冰雹和狂风,狠狠地砸在人的身上。   五张和八胡都快吓死了,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主子下人,五张拉着萧璟月,八胡拉着宁嘉安,逃难似的往山下跑,其他的丫鬟侍卫什么的,也只能自己顾自己了。   天越来越黑,狂风裹着大雨浇在人的脸上,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宁嘉安埋头艰难地走着,突然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摔了出去,手直接从八胡的手中滑落,接着便是翻天覆地的一阵翻滚,好不容易停下来,全身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样,特别是腰,痛的她双眼冒泪,泥土混合着雨水倾泻而下,快要把她埋住,她张了张嘴想喊,却是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萧璟和重回临云观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天又亮起来了,四白哆哆嗦嗦地跑过来说,“世子,观里没有世子妃和郡主,观里的人说没有看到人下来。”   也就是说,两人还在山上,这么大的雨,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山路本来就艰险,若再遇上山体滑坡……   萧璟和神色冷硬似铁,对四白说一句,“你回去找人来帮忙”,便带着余下人往山上跑去,他心慌得厉害,平日里走这样一段路也是平常,如今却开始喘起气来,他想,五张和八胡都在呢,无论怎样都会保护好嘉安和月月,她俩也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定会顾好自己……   只是越往山上走,人却越不安,原本的山道几乎被泥水掩埋,湿滑难行,他们上着都困难,更何况刚刚暴雨如注的时候呢,他咬紧了牙,心里默念着,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终于,她看到有人趴在泥里,并不是他们府上的人的衣饰,有侍卫上前将人翻过来,是个姑娘,浑身湿透,脸色惨白,额头上好大一个口子,已被泡得发白,侍卫探探鼻息,对他摇了摇头……   那一刻,萧璟和只觉得有巨大的恐慌将他兜头罩下,他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接着找!”   找到第一个以后,后面渐渐地,就找到了越来越多的人,有他们府上的侍卫,也有其他来游玩的,幸好都还活着,但无一例外地都狼狈不堪,萧璟和分出一部分侍卫照顾这些人,其他的接着往上找,天色渐晚,越来越看不清,却始终不见宁嘉安一行人,侍卫们打起火把,火光煜煜,照映出萧璟和一张铁青的脸,他拿拳头抵着太阳穴,只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要爆炸……   “世子,找到世子妃身边的丫鬟了。”   萧璟和忙跑上前,一看竟是小妙,双眼紧闭,像是晕了过去,小妙还是有身手的,此刻还是成了这个样子,那其他人呢……他已是不敢想。   侍卫掐了小妙的人中,她慢慢睁开眼,先是混沌了片刻,而后立刻跪下说,“世子,当时雨太大,我们的人都走散了,但是五张护着郡主,我哥也守在世子妃跟前的。”   这句话并没有让萧璟和好受半点儿,他沙哑着嗓子,“继续找。”   过了一会儿,南安王府的人到了,神奇的是宋杨也来了,带着他的卫队,萧璟和没有说什么,所有的人都打着火把,一边喊一边找,沉寂的临云山变得喧嚣无比。   只是山太大太高了,人数终是有限,加上夜间视物终是看不清楚,甚至分不清黑影到底是倾倒的树枝,还是躺着的人,有侍卫提议天亮再找,被萧璟和一脚踢到了泥里,他举着火把在泥地里艰难前进,黑靴站满了泥巴,刺绣精美的袍尾也已湿透,可是他浑然不觉,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嘉安,找到月月!   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夜半之时他终是找到了其她三个丫头,她们躲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手紧紧地拉在一起,倒是没有被泥水带下去,见着萧璟和之后便哭得不行,“八胡带着世子妃下山,我们跟在后面,可是后来雨太大了,我们不敢再走,就躲在这里,后来天又黑透了,心晴的脚也扭了,就一直等在这里。”   “你们确定世子妃走在你们前面?”   坠儿点点头,“世子妃和郡主都在我们前面的,我们确定的。”   萧璟和只觉得头痛欲裂,如果嘉安和月月在她们前面的话,那他们刚刚上来的时候应该能遇到,可是没有,那他们去哪儿了呢?   萧璟和吩咐,“以这里为原点,向周围延伸找人,谁能找到世子妃和郡主,赏百金。”   这话一出,侍卫们疲惫不堪的身体又有劲了,像是火花绽开,萧璟和站的地方就是火心,火花一圈圈的蔓延在浓黑的夜色中。   “世子,八胡在这里!”   萧璟和几乎是飞一样地奔过去,差点儿摔到地上,幸好有侍卫扶了一把,八胡见了萧璟和,扑通一声跪下,面如死灰,“世子,我没护好世子妃,让世子妃从山道上滑了下来,我将附近已是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狠狠一磕头,头入泥地,沾满了污泥。   “我让你护好她们,你就是这样护的!”萧璟和拉着八胡的衣襟,目眦欲裂,几乎把他提起来,“少他妈给我跪着,起来,给我说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八胡摸一把脸上的泥,双眼通红,“当初雨太大,五张护着郡主,我护着世子妃,可是当时路太滑了,世子妃不小心从山道上滑了下来,我立即跑下来找,可是已经看不见踪影了,好多泥土都被冲垮,我想着,世子妃怕是,怕是被埋到土里了。”   萧璟和想要狠狠地打他一拳,可是手抬了抬却没有力气,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蹲下来,压着八胡的肩膀,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你最了解情况,你起来找,你只要能找着她,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你起来找!”   八胡站起来,他就算马上要死了,也得在死之前找着世子妃啊,否则死也死不安生,一群人就在这一面山坡上搜寻,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天也慢慢地亮起来,萧璟和觉得全身的力气在慢慢消散,他靠在树上,心里面像堵了一块儿石头一样,压得他呼吸不上来,他想,离了水的鱼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世子”,有侍卫疾呼跑来,“找到郡主了,找到郡主了!”   侍卫喘着粗气说道,“找着郡主了,郡主一切都好,就是被困住了出不来,五张守在一边呢,宋公子说他先送郡主去临云观,让我来给世子说一声。”   “宋杨找到的郡主?”   “是。”   月月已经找到了,那就只剩嘉安了,只是嘉安,你在哪儿呢?   宁润和秦凌飞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萧璟和,宁润顾不上他,将带上山的猎犬拉过来,掏出一件小衫放在猎犬鼻子下,那猎犬闻了一会儿,就开始满山跑起来,萧璟和也跑过来,紧紧盯着猎犬。   秦凌飞对宁润道,“昨天的雨那么大,气息什么的都被雨冲没了,怕是……”   萧璟和也明白这个,眼神微暗。   “这是方恪的狗,方恪说之前嘉安跟这狗玩过,或许有用”,宁润愁眉紧锁,满眼担忧,说到这时却突然笑了一下,“她总是胆大,这么凶的狗也敢一起玩,马上找到人了,我可得好好说说她,万一被狗咬了怎么办。”   宁润温温柔柔的几句话,却差点儿把萧璟和的眼泪说出来,他想着,嘉安你赶紧出来吧,你哥要是说你了,不怕,我护着你,不让他说,好不好?   猎犬漫山遍野地跑,这闻闻那闻闻,突然在一处停下狂叫起来,萧璟和拔腿就跑,来到了一处台阶一样的泥坡,猎犬的爪子在地上刨着,慢慢地,里面显露出一抹绿色,像是……   这是嘉安的镯子!   萧璟和忙用手挖起来,宁润也来帮忙,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什么,幸好土只埋了一半,人脸朝里,口鼻却露在外面,她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一个空隙,难道之前一直找不到。   屏住呼吸,萧璟和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而后轻轻地将宁嘉安脸上的泥巴清理干净,只见她闭着眼,睫毛卷翘,像是睡过去了,他却突然不敢动了,宁润也是,秦凌飞上前探一探鼻息,“还活着,赶紧挖。”   两人这才像有了力气一样,急急把人从土里挖出来,怕她身上有什么骨折,并不敢抱,放在事先准备的担架上,一路跑到了临云观。   临云观里已有大夫和医女等在那里,将人送进厢房以后,萧璟和靠着漆红的柱子,慢慢地滑落下来,他坐在台阶上,眼眶通红,却是在笑,无声地笑,而后低头,有水渍滴落而下,消失在泥土之中。 第49章   世子。”   萧璟和抬头,见是宋杨,忙问,“月月怎么样?”   “喝了姜汤和安神汤,已是睡下了,并无大碍,世子不用担心。”   “谢谢。”   宁润过来拍拍萧璟和的肩,“去换身衣服吃点饭吧,这边我守着。”   萧璟和也不客气,匆匆收拾一番又过来,刚好碰上大夫出来,“世子妃受了极重的风寒,但性命无碍,只是会发烧散一散寒气,医女刚用烈酒擦拭了身体,暂时压制一下,我现下去熬药,另外,世子妃的腰受了伤,一时只能躺着,不敢起身,在照顾的时候要注意一下。”   性命无碍就是大幸,萧璟和推门而入,医女正在给床上的人换敷额头的帕子,她的确烧的厉害,脸蛋儿泛着潮红,嘴唇干裂,一向舒展的眉头也皱着,应该是不舒服,萧璟和把医女打发出去,自己给宁嘉安换着帕子,宁润在一旁问道,“世子,你跟凌飞之间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吧?”   他的声音嗡嗡的,“你现在才知道啊,难道以前你真以为我是个断袖?”   “以前只是怀疑你不是,现在倒是确定你不是”,宁润坐在一边,“世子为什么要背着这样一个名声呢?”   萧璟和摸摸宁嘉安的脸蛋儿,烫得很,轻柔地擦拭,“也不是我想背,先是嘉安误会了,后来又是姜瑶误会,还大吵着闹了出来,我是不想背都得背,后来干脆顺水推舟,就这样吧。”   宁润想了想,又问,“世子为什么不跟嘉安圆房呢?”   他的手一顿,而后转头瞪宁润一眼,“老子内帷里面的事你也管?就算是大舅兄也管太宽了吧?”   “呵”,宁润了然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是不想连累嘉安罢了,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世子不会不明白这个。”   重新过一遍水,萧璟和擦拭着宁嘉安的手,“你放心,也就这一两年了,能熬过这一劫,她就是我的世子妃,熬不过,就让她嫁给别人吧,你好好做官,替我护着她吧。”   宁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拍拍他肩膀,“现下无事,去歇一会儿,晚上你再过来。”   萧璟和点点头,自去休息了。   另一边,秦凌飞在跟宋杨说着话,这两人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就算没见过面也相互知道,沟通也不难,秦凌飞问,“宋公子为何会在此处?”   宋杨显得有些寡言,只说,“听说临云山上有人失踪,就过来帮着找人。”   “那现在为什么又守在萧郡主的房前呢?”   “巧合罢了。”   秦凌飞轻笑一声,像花瓣儿上的水珠坠入深潭,入了人的心,“都说武人直接,宋公子却是个婉约含蓄的,倒显得我更像武人一样。”   “秦公子本就文武双全。”   “宋公子可愿意听我一言?”   “秦公子请说。”   秦凌飞走到宋杨面前,像好友谈心一般,“我其实是很了解宋公子你的,当初若没有太子算计你一事,怕是萧郡主问你愿不愿意娶她的时候,你就会点头了,可正是因为太子算计了你,方恪又说你需要找一个靠山,所以你犹豫了,因为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对萧郡主有几分真心,你不知道自己想娶她是因为权势,还是喜欢,对吗?”   宋杨盯着秦凌飞看,真想问一句你是不是监视我了呀,怎么什么事你都知道……   “那现在呢?在听到萧郡主有危险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是不是很着急很恐慌?现在守在她的屋前,你是不是又觉得很安心?宁公子,接下来的话还需要我说吗?男子汉大丈夫,该退要退,但该进也要进。”   心理辅导师秦凌飞走了,留下宋杨站在原地,他摸一把脸,心想这姓秦的真不愧是文状元,忽悠人真是一把好手,忽悠的他现在就想去问问萧璟月: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啊……   哎,也不知道萧郡主记不记仇……   萧璟和睡醒的时候天色发暗,因为心里存了事,睡得也不踏实,做梦也是一直在找嘉安,死活找不着,生生给他惊醒了。   洗一把脸,走到他媳妇的房间,萧璟月在里面坐着呢,见到她喊一声“哥”,还带着哭音呢,怕是这次吓坏了,萧璟和摸摸她的头,难得温柔,“这次是我的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们,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萧璟月点点头,“我没事了,嫂子也好多了,喝了药,烧已经退下来了,不过大夫说怕晚上再烧起来,让多注意着呢。”   萧璟和点点头,“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你嫂子这边不好移动,我陪她在这多待几天,你明天就回吧,父王母妃在家担心地厉害”,又靠近她说,“让宋杨送你回去,要是你还念着他,路上再跟他提一提成亲的事,他这次准答应的。”   “我才不”,萧璟月红了脸,却执拗起来,“我不要面子的啊,我跟他提,他拒绝了,那下次得他给我提才是。”   “随你,怎么高兴怎么来,看宋杨不爽了,打他都行的,他保准不还手。”   萧璟月扑哧一声笑出来,“那我回了,医女就待在隔壁,有事喊她就行。”   “知道了,走吧。”   屋里只剩下萧璟和宁嘉安两人,他躺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怎么看都看不够,而后在她额上烫下一个深深的印记:好姑娘,可不敢再丢了,能吓死人的……   萧璟和因白日里睡过,晚上便睡不着,躺在宁嘉安的身侧,屋外夜色浓稠,屋内一灯如豆安静清幽,不知怎么的,就有了点歪心思,主要这场景,有点像除夕那夜啊,一人人事不省,一人蠢蠢欲动,只是这人事不省的是因为生病了呀,另一人怎么还能蠢蠢欲动呢,他暗骂自己一声:色胚!   只是越不敢想,越是想,萧璟和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拉扯,小人甲说:亲一下,没关系的,一人乙说:色胚!小人甲接着说:亲了她又不知道,小人乙说:死色胚!小人甲还在努力:这么好的机会,不亲白不亲!小人乙说:死色胚臭流氓!   萧璟和看着那唇,都没有往日的红艳了,好像还起了干皮,要不给她润一润吧,于是,萧璟和用自己的唇给她润了润!   红唇入口,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受控制,他摩挲、微启、深入,入口甘甜,忘乎所以,手也不自觉地扶上她纤细的腰线……   “世子”,屋外响起四白的声音,“世子妃该喝药了,大夫说害怕世子妃晚上再烧起来,又让医女送来一碗药。”   萧璟和抬头,第一次觉得四白的声音这么讨厌!   他赶紧整理一下宁嘉安的寝衣,又为她盖好被子,再站起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让外面的人进来,医女小心地给宁嘉安喂了药,萧璟和在一旁看着,却发现喂完药之后医女并没有离开,反而是一颗一颗地解开了宁嘉安寝衣上的盘扣,露出嫩粉色的抹胸,和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而后,她又开始解抹胸的带子……   “你,你在干什么?”   医女奇怪,还是回答道,“世子妃出汗太多,衣服都浸湿了,需要更换”,她并不知道这两口子的那些事,只是想着给世子妃换个内衣,世子倒也无需出去。   那世子到底出不出去呢,萧璟和想着自己应该出去的,可是脚就跟粘到地上一样,死活挪不动路,而那医女的手又太快,这人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呢,那边的抹胸已是彻底解开了……   隐约兰胸,菽发初匀,玉脂暗香。   萧璟和流着鼻血跑出去了!   宁嘉安是第二天醒过来的,只觉得浑身软软的没力气,喝了几杯水才觉得干渴的嗓子好受一些,声音仍然是暗哑的,“世子,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到了观里,却没有拜月老和送子娘娘,她们生气了,所以才让天下这么大的雨啊?”   “那我们走的时候好好拜拜,她们不会生气的。”   “可我腰疼。”   “那我替你拜。”   “那月老和送子娘娘会不会觉得我心不诚啊?”   “不会的,我们夫妻是一体,我拜就是你拜。”   “好。”   宁嘉安醒来之后,大家总算是放了心,就是腰上的伤还有点重,却是要慢慢养的,急不得,宁润走的时候对她说,“本来我应该留下好好照顾你的,只是世子在这里,总是嫌我多余,那我就走啦,世子在这里,我也放心的。”   宁嘉安甜甜地笑,“快点回去吧,把成婚的事情赶紧办一办,什么时候你把媳妇儿娶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萧璟月也过来说话,“嫂子,我先回去,在府里等着你。”   “嗯嗯,去吧,记着把宋杨搞到手,我为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可不能让他再跑了。”   “知道知道。”   其他人都走完了,屋内只剩两人,萧璟和坐到床边,轻轻地给她喂水,宁嘉安却是对着他一直笑。   “笑什么啊,怕不是烧的太厉害把脑子烧傻了吧?”   宁嘉安狡黠地说,“之前你脚伤了可是我照顾你的,现下可轮着你照顾我了。”   “有丫鬟呢,你那几个丫鬟虽是也受了惊吓,可昨天也歇一天了,今天能照顾你了,实在不行还有医女呢,你可别靠我”,某人傲娇的很。   “世子,我听我哥说,你找着我的时候都哭了。”   萧璟和差点儿跳起来,“别听大舅兄胡说,山中水气这么大,那是露珠掉我脸上了,亏大舅兄脸大,还以为你为你哭了呢,我能干出那么丢人的事嘛。”   “好吧好吧”,宁嘉安也不纠结这个,继续说,“世子,我躺的时间太久了,腿酸,你给我揉揉腿呗。”   “哪儿有男子汉大丈夫给女人家揉腿的,不要。”   “那我们聊聊天啊,我听说那天你都快进城门了,结果看到下雨又赶回来了,找了我整整一个夜晚,找到我的时候又哭又笑的……”   “再说一遍,我没有哭。”   “哦哦,没有哭,就是昨天晚上又守了我一夜,因为太辛苦,又开始流鼻血……”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给你揉腿!”   “世子你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休息~ 第50章   宁嘉安开始了养伤的日子,因为腰伤不便移动,也只得先在临云观住着,萧璟和倒是能耐得住性子,和她一起待在这清净地方,万事不急,怡然自得。   两人像是隐居世外的闲散夫妻,早晨会一起躺在廊下的躺椅,盖上薄毯,看天边的太阳哼哧哼哧地爬上来,穿破云层,扯散浓雾,将万道光影洒在山间浓绿,开启新的一天;也会在傍晚目送夕阳无奈地离去,余晖已逝,光影渐消,像是打散了颜料盘,混合出各种深深沉沉的灰蓝色,苍茫又黯淡。   偶有下雨的时候,雨滴顺着灰瓦滴滴答答地落下,形成一道天然的水帘,宁嘉安就要折一朵又一朵的莲花灯,让萧璟和放到院中的水潭,他也不打伞,就让雨水滴落在眉间,而后俯身,喜滋滋地看着他的姑娘用绣着梨花的素帕,为他描绘眉眼。   雨落碧潭,叮咚入耳,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扩散开来,时间便也慢了下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萧璟和喜欢,却也有无奈。   “世子,世子妃该敷药了”,医女每日一次的这句话,就是萧璟和最大的无奈了。   他将宁嘉安小心抱起,怀中的人极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温香软玉入怀,萧璟和就当自己是个太监,一脸正气地将人轻轻放下,而后抬头看屋顶,等着医女将宁嘉安外衫脱下,只留肚兜长裤,他再将她翻过来,露出妖丽轻薄的背,双手无可避免地触碰裸露在外的腰肢,直觉手下盈盈一握,寸寸滑腻,如羊脂冻玉惹人眷恋,双手便似着了火,顺着经脉烧到了心尖。   给腰部敷好药,需静待两刻钟,医女先行退下,只余两人在室内,萧璟和装着正人君子的模样抬头望屋顶,宁嘉安暗地里“呸”一声:装什么装,有本事你出去啊……   “世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萧璟和的声音似乎很远,“大夫说你最少得躺半个月,半个月内最好不要下山。”   “这么久啊”,宁嘉安就歪过头看那个装模作样的人,“既然还要待十几天,世子就找些仆妇过来吧,他们力气大,以后可以帮我翻身,省得每次都要麻烦世子你。”   萧璟和直接就想拒绝,但也得找一个好点的理由拒绝,他偷偷斜一眼,自己媳妇儿趴在那里,长发凌乱地遮住左边的肩膀,却露出大片大片的凝脂玉白,轻盈,晶亮,像发着光,就在这让人着火的白中,腰间又松松系着红的耀眼的丝带,是一抹风情的艳色。   偷偷咽一口唾沫,萧璟和又抬头望上屋顶,“这次你受伤也是我照顾不周所致,我心里愧疚的很,就替你翻个身,简单的很,就不用麻烦别人了,再说也没几天了,就这样吧。”   “那秦公子不会介意吗?”   萧璟和不解,“他介意什么?”   “毕竟分离久了,秦公子也会想你的,虽日日鸿雁传书,终不及你一点倩影映入他眼中”,宁嘉安啧啧两声,“你与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非到沧海桑田之时所不能断也,世子以前说的话都忘了吗?”   “嘿,我说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是”,宁嘉安盯着他,“当初我问世子你喜不喜欢我,世子你就是用这番话回我的,气得我当时就想咬死你,当然记得清楚了,不过到了今日,我还想问一句,世子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榻上的人目光如电,直射进萧璟和的眼里,他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一指外面,“你这药也敷的差不多了,我去让医女进来”,跑了!   哼!   宁嘉安意气风发地撩一撩头发:之前敢拒绝,现在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嗯,有进步!   ……   半个月后,宁嘉安的腰好的差不多后,一行人就回了王府,姜王妃和萧璟月亲自来垂花门接她,嘘寒问暖,一路回到了木犀居,萧璟和这段时间耽误了太多事,安置好人以后也便走了,留下女人们说话。   姜王妃后怕的很,“本来是想让你们去散散心的,没想到就出了这事,和儿怕我们担心,只派人传话说是你们玩得忘了时间,当天就歇在临云观了,还是第二天才知道临云山上那么大的雨,说是有一家人也去游玩,主子腿断了,丫鬟直接都磕死了,把我们吓得,不过幸好后来月月全须全影回来了,说是你也没事,我这颗心才落下来。”   萧璟和当然不会给府里的人说当时情况有多危急,说出来也不过让人平添担心才是,宁嘉安也没有那么矫情,看一眼坐在旁边的萧璟月,打趣道,“虽然这一趟有些波折,但是结果还是好的,这临云观的神仙到底是灵的,我看郡主似是红鸾星动了呢。”   萧璟月装傻,但是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我都不知道嫂子在说什么。”   “哎呀,别理她,且腻味着呢”,姜王妃也是高兴,“你不知道,现在那个宋状元天天登门,今天送盆花,明天送支钗,前两天还送来一只狗,好大的狗,府里的丫鬟吓得都不敢近身,就这个臭丫头还喜欢,还给起了个名叫团团,天天团团长团团短的,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在一旁看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问她宋状元什么时候来提亲,结果她还给我犟呢,说谁要嫁他了,那我就奇怪了,你不嫁人家,那收人家东西干什么啊,真是别扭的很,我是不管她了。”   “谁让他之前拒绝我来着,我就不能抻一抻了”,萧璟月横着脖子,“反正我要多考验考验他。”   “随你随你,赶紧嫁出去吧,整天在我跟前晃得我眼疼”,姜王妃又道,“这临远观的月老是挺灵,也不知道送子娘娘灵不灵呢”,看一看宁嘉安,意味深长。   萧璟月哈哈一笑,“送子娘娘再灵,我哥不行也灵不了啊……”   “你这死丫头,一天到晚嘴里都说的什么污糟话……”,萧璟月落荒而逃,姜王妃叹口气,回身给宁嘉安掖掖被角,“不管怎么着,都要把身子养好,想吃什么就说,让小厨房给你做,时常让丫鬟给你揉揉腿,也舒服些。”   “嗯,谢谢母妃”,宁嘉安心里暗道,比起丫鬟,还是萧璟和揉地更舒服些。   折腾了一上午,宁嘉安用过午饭就开始午睡,醒过来时萧璟和正坐在屋内看信,见她醒了,过去给她垫一个大靠枕,喂了水,说道,“刚刚大舅兄过来了,见你睡得沉,坐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我哥现在这么忙啊?”要不是忙肯定会等到她醒的。   萧璟和现在也有意识地跟她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这次春闱之中,凌飞和大舅兄最为出色,皇上很看重他俩,结果太子和四皇子在皇上面前摆了凌飞一道,现在皇上就最看重大舅兄,直接点他做了翰林修撰,还要到侍诏厅当差,自然就忙起来了,再加上还要操办婚事,今天跑来看你都是抽的时间呢。”   “那秦公子?”惹得皇上不悦,大概会过的很艰难吧。   “放心,凌飞志不在当下。”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志不在当下,那是在将来?什么时候的将来?   宁嘉安隐隐有个感觉,但没有继续说,问,“我哥的婚期定下了吗?”   萧璟和笑,“定下了,七月十六,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候,听说你们家送去了三个好日子让女方挑,方大人直接挑了最近的日子,还说就盼着姑娘出嫁呢,终是嫁出去了。“   “方大人很满意我哥这个女婿呢”,宁嘉安手指在被面上敲击着,“我嫂子嫁我哥,论起来是下嫁,我哥肯定会对她很好的,关键是太太,若在住在一起,太太就算不能怎么着他俩,但是晨昏定省少不了,她又是个小心眼惯会找事的,住在一起也堵心,怎么才能分开住呢?”   正想得入神,额头上腾的被弹一下,宁嘉安轻呼一声,瞪他,“你弹我干嘛啊?”手劲那么大,还怪疼的。   萧璟和道,“你整天操心这操心那的,也不怕变老,这是你一个出嫁的姑娘管的着嘛,再说了,你想到的事情,大舅兄想不到嘛,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   “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操心啊”,宁嘉安双手一摊,“一般姑娘家嫁人之后,得操心如何收拢丈夫的心,如何治服小妾,如何生儿育女,如何操持家务,可是你看,这几样哪一样是需要我操心的?你是有小妾还是我生有儿女啊,还是说”,她猛地靠近萧璟和,“世子准备跟我生儿育女了?你若真有这个想法,那我就万事不管,专门备孕了。”   “你你你……”,萧璟和“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想生气又想笑,最后落个哭笑不得,“这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话?”   宁嘉安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谁是姑娘家啊?我都嫁给你一年多了还姑娘家什么啊?你要觉得我是个姑娘家,临云观里我敷药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去啊?还一个劲儿看看屋顶再看看我,都被你看光了好不好!”   萧璟和忙把门关上,一个劲地摆手,“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错了好吧,以后你想操心就操心,想干嘛就干嘛,你最大好了吧。”   宁嘉安笑起来,她发现只要一提这方面的事,这人立马认怂,准的很,腿往外一伸,“我腿酸。”   “我给你揉。”   再仰起脸,“额头也疼,刚刚你给我弹疼了。”   “我给你吹吹。”   萧璟和轻轻给她吹着额上的红印,小心又专注,鬼使神差的,宁嘉安头往前一靠,男人柔软炙热的唇,就落在她的额头上,烫出一个深深的印记。   宁嘉安脸有些红了,还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拿手在他嘴唇上擦一擦,接着占便宜,“不好意思,刚刚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就歪了这么一下子,碰到你脸上了,你不会介意吧?”   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少女会是什么反应?请看此时的萧璟和,他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的嘴唇,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恶霸,颤颤巍巍,哆哆嗦嗦,“你……你……臭流氓!”然后又跑了。   宁嘉安得意地大笑,“哼!看谁比谁能装!” 第51章   宁嘉安操心着亲哥的婚姻大事,亲哥则担心着亲妹的身体健康,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又跑到王府,就见他那本该娇柔病弱的妹妹正坐在廊下,大快朵颐地吃西瓜。   别的姑娘家吃西瓜都是切成小块,小口小口地吃,就他妹豪迈的很,抱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绿皮西瓜,一勺一勺挖着吃。   宁润心下大定,笑,“可是大好了?看着精神不错。”   “那可不”,宁嘉安见着宁润也是高兴得很,忙吩咐丫鬟上一碗酸梅汤,“今天天可太热了,赶紧喝一口压压暑气。”   宁润往门口随意一坐,便觉一股子凉意扑面而来,往里一瞧,黄梨木的冰鉴里放着一块又一块的冰块,最上层还精巧地雕成莲花状,有盛开的,也有含苞待放的,人在屋里待着,什么暑气都没有了,他忍不住又絮叨起来,“用冰要适量,莫要贪凉,之前在山上都受了风寒,现在再凉着了可怎么办,若是寒气再进了腰部,以后受罪的还是你,世子也不管着些。”   宁嘉安不敢顶嘴,只知道点头,小圆在一边暗暗吐槽:世子还敢管姑娘,姑娘都快在院里称王称霸了……   详细问了身体状况用药情况,宁润停顿,轻声道,”今天过来,倒是有些事想给你说。”   看着她哥还有些为难的样子,宁嘉安挥退下人,“你说。”   “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婚后我并不想让你嫂子和咱爹太太住在一起,只是父母尚在,不好分家,要想搬出去住,还需家中同意才是,我之前隐晦地提过一次,效果不好,我也就没再多说,后来想来想去,倒是也有了一个办法。”   “从太太处入手?”李氏一向会说话,他爹也听得进去。   宁润点头,“我找人探了一下口风,太太同意帮着劝说,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要把二妹妹从祠堂放出来。”   宁嘉安拿帕子擦擦手,不甚在意,“她也是一片慈母心了,放呗,关这么久也可以了,宁嘉婉到底还小,虽与我们有些龌龊,到底也不是什么大恶人,也不能一直在祠堂关着,只是,族里的人会答应吗?到底当时影响不太好。”   “放心,我有办法”,宁润薄唇浅扬,“说来,我现在也算是有出息了,倒是能说上几句话。”   宁嘉安扬起一抹笑,“可不是,我哥现在可是御前小红人呢,族里谁敢不给我哥面子啊,我以后可得靠着你撑腰呢”,说笑一回又操心起来,“只是你们真的搬出来,住哪里啊?京城好一点的宅子可贵,你有钱吗?不行的话我……”   宁润一摆手,“有房子住,我准备吃一回方家的软饭”,自己先笑了,“方大人给了一套宅子,离方府也就隔一条街,离你这里也近,成婚以后住那里就好”,当然方大人给宅子的时候还说的很婉转,只说怕方悦嫁过去人太多,宅子住不开,就给一套以防万一,宁润一思量,就说成婚以后就住新宅子吧,给方大人高兴的,当下就派人去新宅子量尺寸打家具了。   宁润道,“方大人慈父心切,能照顾的都照顾到了,咱这边也不能理所当然地受人家恩惠,我既是把你嫂子娶回来了,就不能让她跟着我受委屈,只是这次要把二妹妹放出来,就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毕竟她以前欺负的是你,当时我护不住你不说,如今世子帮你出气了,我又要把她放出来,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我挺不地道的。”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惨”,宁嘉安根本就不把这当一回事,“以前她把我新衣服弄脏了,我也泼了她一身墨水,她把我绣给咱爹的腰带丢火里了,我也把她新买的宝石珠子扔泥坑了,反正就是她使坏,我也没让她好过,彼此彼此吧,再说我现在过得好啊,人一过得好,这心胸就开阔,以前的事也就不计较了,就让她出来吧,反倒是哥哥你,想的也忒多,跟个闺中小媳妇一样。”   宁润笑笑,只是心口发堵,他妹子是泼了宁嘉婉一身墨水,却也挨了顿手板,是把人家的宝石珠子扔到了泥坑,也被罚一天不许吃饭……这些说起来都是一件一件的小事,但是每件小事都要受些委屈,这心慢慢的也就凉了吧……   她的妹妹曾经也给他们那个爹用心地绣过腰带,只是那个腰带早已烧毁,那份对父亲的孺慕期待也消散如灰……   思绪翻滚,宁润就有些伤感起来,有些话不经意就说了出来,“你说的对,你现在过的好是最重要的,世子珍你爱你,你也要尊他爱他,夫妻同心,恩爱不疑,才能好好过完这一生。”   宁嘉安俏皮一笑,“你怎么知道他珍我爱我啊?他是个断袖嘛。”   宁润眼中闪过一抹幽光,薄唇轻启,想说什么又犹豫的样子,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慢慢说道,“世子他不是断袖,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保全你罢了。”   “怎么说?”   “世子与秦凌飞之间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他也不喜欢男人,之所以不与你圆房,是因为南安王府处境危险,太子在找机会除掉这个异性王,世子觉得自保尚难,如何敢与你生育孩子呢?若是真有了家族破灭的那一天,大人倒可坦然赴死,那孩子该如何存活?就是因为这个,他就当自己是个断袖,不与你亲近,到时候也可把你摘出来,他苦心若此,你明白吗?”   “哼,我就知道我不是在做梦”,宁嘉安抬眼望向树顶的桂树叶子,水眸上蒙上一层雾气,声音翁声翁气的,“我早就怀疑他不是断袖了,临云观那次你俩以为我晕着的吧,其实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只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做梦而已,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就能确定他不是断袖了,亏他还整天在我面前装,累不累啊”,说完忍不住一笑,眨眨眼,压住眼中泪意。   原先虽已知道,如今听她哥哥说起,心中仍觉得有些酸楚有些甜蜜,似湖水被大力拨动,震动激荡之余,仍有无数细小的颤动的涟漪,丝丝绕绕地钻到她的心里。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宁润惊奇,“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呀?”   “你不说我也知道,还亏得你纠结那么半天。”   宁润从容一笑,“若是一个局外人,我会觉得能与世子这样的人共赴生死,也当无憾,但是我是你的哥哥,只想着你还是好好活着才好,若真有那么一天,只盼着他能把你捞出来。”   “你放心,小时候有一个老瞎子给我算过命,说我能活到一百零八岁,我如今才十七,且活着呢。”   “我怎么记得那个老瞎子是说书的,我带你去听的时候,人家刚好讲的《水浒传》,你是不是记错了?”   宁嘉安忍不住笑,“怎么有你这样的哥哥啊,我还记得那老瞎子说你以后要娶一个年方二八女将军呢?你看这不是对上了嘛,嫂子虽然不是女将军,但她年方二八,她爹她哥她大伯是将军啊,也差不多。”   宁润不想再跟她妹讨论这个话题了,什么年方二八女将军,那明明说的是《水浒传》里的仇琼英嘛,也不知他妹这脑子怎么记事的。   “你既然都知道世子这事了,以后打算怎么办?”在宁润看来,维持现状就挺好。   宁嘉安和宁润的想法是一样的,一双眸子流光溢彩,意味深长地笑,“我就当作我不知道。”   这个笑颇是古怪,宁润就突然觉得……觉得他这妹夫要遭殃。   傍晚萧璟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桂花树下,他媳妇儿正在扶着树干,慢慢地踱着步,夕阳橘色的光透过枝桠照在她的杏色纱裙上,她转过头对着他一笑,像梨花染了骄阳,轻柔而又热烈,萧璟和抬手遮住眉眼,只觉得傍晚的光也这么强烈,照得人有些晕眩。   他过去自然而然地扶着她,两人的影子斜斜地被夕阳拉扯着,重叠在一起,宁嘉安道,“之前你脚伤的时候是我扶着你,如今却是你扶着我,世事循环,人却未变,咱俩真是天生一对啊,对不对?”   萧璟和温驯的很,“对。”   “那咱俩一对儿了,秦公子怎么办啊?”   “你这么关心他的话,那只有我跟凌飞一对,你自己一个人玩了。”   “你!”宁嘉安都气笑了,干脆往萧璟和怀里一倒,全身上下跟没长骨头似的,“我累了,我不想走了。”   “哎哎哎,这大庭广众的,下人们都在,你怎么跟个癞皮狗似的”,萧璟和是又要推开她又要扶着她,手忙脚乱的,而下人们相当有眼色,一看情况不对全跑了。   宁嘉安就打算耍无赖了,萧璟和骗她这么久,她就小小地也骗他一下好了,还把他当断袖,断袖断袖嘛,不喜欢女人,那她俩就当闺蜜好了,闺蜜之间亲近一些也是正常的。   只能萧璟和能忍得住!哼!   宁嘉安胳膊上的骨头又长出来了,双手一环这人的腰,脸贴到前胸,“你好香啊,像是苏合香混着松针的味道,我喜欢。”   萧璟和滴汗:这这这,这话不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嘛?你倒是说得顺畅,你这么会撩人,我该说什么呀……   撩汉子的姑娘还没撩完呢,小脸贴在男人的胸口,声音像放了蜜的水,又纯又甜,“我累了,你把我抱回去呗。”   被撩的人真是觉得又甜蜜又忧伤,只觉得这人只不过是去了一趟临云山嘛,怎么回来以后就跟妖精附体了似的,一天到晚真是会撒娇,动不动还往他怀里钻,哪儿还是刚嫁进来时傻不愣登的样儿啊,难道又是他娘什么时候偷偷过来教过了……   你说这把人愁的,想着不过来了吧,心里身体都不舍得,就算坐在书房也是猫爪似的心痒,可一过来,你看看这娇气包的样儿,真是把萧璟和一颗男人心,激得更……荡漾了。   “这离屋子那么近,你自己走呗。”   “我脚疼。”   “脚怎么也疼了?”   “可能是走路走多了,磨出泡了。”   “真的?这才走了几步路啊。”   “你不信,我脱鞋给你看啊?”   “别了别了!”   此时此刻,萧璟和心中只有一句话:妖精,求放过! 第52章   时近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太阳不知累地高高挂着,一出门满眼就是白花花的光,人跟待在蒸笼里一样,树叶都被晒得打了卷,知了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只让人心烦。   屋里倒是凉爽,宁嘉安正在睡午觉,肚子上搭着红色绣莲叶的缎面薄被,一只脚伸出来,袜子松松穿着,隐隐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和脚踝,从萧璟和的角度可以看到脚踝上戴了红绳,红绳上穿着祖母绿的宝石珠子,绿盈盈的,衬得肌肤如雪似冰。   他的眼光慢悠悠地飘过去,再急吼吼的移回来,冰鉴上雕的莲花已融化成了水,他的书却是一页都没翻。   屋外传来脚步声,萧璟和先轻声走出去,带着丫鬟走到桂花树下,才压着声音问,“什么事?”   丫鬟也是轻声的,“四白说有事要回禀”,萧璟和便去了前院。   前院的书房一直放着冰,萧璟和进去之后,四白先是奉上凉茶,而后说道,“世子,刚刚有人跑到都察院把四皇子告了。”   萧璟和喝茶的手一顿,“继续说。”   “来告状的人是灵山县的县令,灵山县距京城不到一百里地,是个穷地方,但是山高峰绝,盛产猎鹰,这京城的贵公子们就喜欢去那里捉鹰,这次也是四皇子带着十几个手下去的,据告状的那个县令说,四皇子一行人在他们那里杀了人,不仅糟蹋了很多少女,更将一名女子□□至死,那名女子的家人找他们拼命,结果一家人全让四皇子给杀了,那个县令将此事报到了刑部,要求力惩四皇子一行人,结果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追问了好几次,刑部才说四皇子已经惩戒了作恶之人,让他不要再揪着这事不放了,那县令一气之下,直接跑到都察院告去了,朱大人已接下了这案子。”   萧璟和将手中的茶碗重重一放,声音冷冽,“姜秸就是管不住他□□里那根东西,早晚就该让人剁了去!”姜秸就是四皇子,“还有曹殊那个老棒槌,就是太子的狗腿子,肯定要把这事压下的”,曹殊是刑部尚书。   四白不敢吭声,萧璟又说,“这个县令倒是有种,一个七品官就敢跟四皇子和刑部杠上,还跑去都察院告状,有胆识,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人,脖子硬不硬啊,后台是谁啊?有那县令的资料吗?”   “有”,四白眼观鼻鼻观心,“这个县令姓萧,叫萧江,咱族里的。”   艹!我族里竟然还有这种楞头青!   四白你说话挺会欲扬先抑哈!   萧璟和问,“我怎么不记得咱族里还有人在灵山县当县令的呀?”   这个四白来之前也是查过的,“说是当初谋官职的时候没找人帮忙,悄不溜声的自己谋了一个灵山县的县令,那地方穷的要死,鸟都不拉屎的,他家里人嫌丢人没说,咱也就不知道。”   果然是楞头青!   这事就有点麻烦了,这事完全是四皇子自己作死,他倒乐见其成,本来还想着隔岸观火呢,结果竟然是他萧氏族人去告的状,太子和四皇子肯定会认为是他在后面捣的鬼,怕是其他人也会这样想,那他该做点什么呢?   ……   一地县令状告一朝皇子,告的还是□□杀人这等恶罪,没过一天整个京城都传的差不多了,睿文帝震怒,要求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联审,且鉴于刑部之前的不作为,睿文帝直接让都察院左都御史朱敏当了头儿,朱大人也没客气,当天就亲自跑到四皇子府把涉事的十几个侍卫全带回来了,四皇子倒是没拦着。   朱大人当初跟萧璟和一起下过江南,在一起待了几个月呢,算起来也挺熟,还托人过来打听萧璟和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萧璟和真想唾他一脸,敢情都以为是他在背后指使呢……   这就跟当初姜瑶那事一样,明明他不是断袖,让姜瑶那么一闹,他不是断袖也不行了,再看今天这事,明明不是他做的,结果就因为告状的姓萧,别人就都以为是他做的。   人生,总是这么的无可奈何。   既然都以为是他在搞事情了,那不搞点什么都对不起大家的期盼了!   于是,江南那边也开始上折子了,说四皇子游玩江南期间,骄奢淫逸,欺压平民,所过之境,但凡家有子女者,无不惊惧,更有奸邪者为讨好四皇子,在民间大肆选美,闹得当地民怨沸腾,和折子一起上的,还有请求惩戒四皇子的万民书,更有书生在上面写道,“从古至今只知天子选秀,今方察觉吾之陋闻。”   把睿文帝气的,直接下令把四皇子关到宗人府,可是四皇子不去,往勤政殿门口一跪,直言冤枉,说他痴迷练武,下面人做的事并不知情,睿文帝让侍卫来把他拉走,结果侍卫根本打不过人家,四皇子就一直跪那里,熬着酷暑,熬着暴雨,最终晕过去了,睿文帝无法,派人把他送回四皇子府,至于四皇子府的那些侍卫及相关人员,全被拉去菜市场砍了脑袋,而四皇子,却只落下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被罚闭门幽禁。   萧璟和对秦凌飞叹一口气,“四皇子后面也有高人啊。”   秦凌飞嘴上笑着,但一双眸子却泛着森寒,“没事,要是一次杀不了他,那就一刀刀剐了他!”   萧璟和知道,秦凌飞想起了他的未婚妻,那个被四皇子逼死的姑娘。   “放心,那一天不远了。”   ……   七月是个热闹的月份,先是宋杨终于俘获了萧璟月的芳心,雄赳赳气昂昂地来王府提了亲,姜王妃当初骂宋杨有多狠,如今看这个女婿就有多顺眼,一表人才,武功高强,未来可期,父母双亡,要是可以的话,真想让这女婿入赘啊。   萧璟月订完亲之后,紧接着就是宁润与方悦的大婚了,婚礼是在新宅子办的,宁家一家子,宁氏族人,还有宁润的同僚朋友,把宅子挤得满满的,萧璟月还问呢,“怎么不选一个大一点的宅子?”   宁嘉安悄声给她说,“当初就说是因为老宅住不下才搬这里的,要是这里搞一个大宅子,外面人就该说要把父母兄妹接过来了。”   “哦,明白”,萧璟月盈盈笑着,“真是太麻烦了,还是我家宋杨好,家庭够简单。”   宁嘉安嘱咐她,“你这话也就在我跟前说说,不准到你家宋杨跟前说哦。”   “我知道,我又不傻”,萧璟月还待要说,突然捅一下宁嘉安,“嫂子,那不是你娘家妹妹嘛,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宁嘉安抬头望去,就看到一盛装打扮的姑娘正盯着她,视线嫉恨憎恶,像看仇人一样,竟是宁嘉婉,她看着瘦了很多,虽然今天也是做华丽装扮,但是人撑不起衣服,整个人就像是被禁锢其中,没了精神气,之前的她虽然骄纵,但也是娇俏灵动的,如今却像是上了年岁的妇人,添了几许枯槁。   这不是他那亲爹一向最疼爱的女儿嘛,怎么就允许她被人搓磨成这个样子!宁嘉安心下郁郁,如果是这样浮于表面的疼爱,不要也罢!   外面突然一阵喧闹之声,原来是新郎官把新娘子接回来了,宁润身穿喜袍,腰系玉带,一向温润清淡的脸庞也带上了挥之不去的笑意,和新娘子共执红绸,脚步轻缓,唯恐走快了新娘子跟不上,方恪在边上吼一句,“你这是蜗牛爬呢,这样走下去你今天还洞不洞房了?”   满堂宾客哄笑,宁润瞪她一眼,仍旧是那个不急不缓的样子,然后来到正厅,宁父和李氏各坐一边,而中间的案桌上还摆着生母的灵牌,那个去世前仍拉着一双儿女的手,满眼不舍的母亲,如今看到儿子得娶佳妇,在天上也该放心了吧……   忽然之间,宁嘉安泪如雨下……   一方素帕为她擦拭眼泪,她抬头去看,泪眼朦胧中,萧璟和还带着贫笑,“大舅兄成个亲你就哭成这样,咱俩成亲的时候也没见你掉一滴泪啊,就算是知道要嫁给我这种人中龙凤,满心欢喜,当时也应该装装样子挤滴眼泪出来啊,一点女儿家的娇羞都没有……”   破涕为笑,宁嘉安吸吸鼻子,满眼光亮,“出嫁那天,我一见着你就欢喜,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没笑出声就够好了。”   两人对视而笑,情意绵绵,倒是萧璟月苦恼起来,出嫁那天她也哭不出来怎么办?要是再忍不住笑起来,母妃会不会骂她没皮没脸没心没肺……   满室喧闹中,一双阴寒眸子浮影掠过,寂静无声。   拜过天地之后,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方悦坐在洒满五谷的喜床之上,满脸娇羞,宁润手持喜秤,慢慢挑起新娘子的喜帕,两人相视一眼,红色便如带雨春潮蔓延开来,喜婆端来红色喜字的合卺之酒,两人交杯而饮,欢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合卺交杯,永以为好,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礼成。”   “啪啪啪啪”,宁嘉安和萧璟月欢喜地拍起手来,一个个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萧璟和看一眼,颇觉丢人,倒是默默的把他媳妇儿的手拉过来,揉一揉,暗道拍这么用力干嘛,不嫌疼啊……马上不会又哼哼唧唧地让他给吹吹吧,大庭广众下的,吹吹多丢人,还是赶紧揉揉吧……揉揉之后就不用吹吹了。   萧璟和心道:我真是聪明! 第53章   成亲繁琐,至晚方归,宁嘉安喝了点小酒,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还有点晕晕乎乎的,问小圆,“世子呢?”   “刚刚一回来就被四白叫到前院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姑娘你也累了一天了,先睡吧。”   宁嘉安倒是想睡,睡不着啊,也不知是今天的氛围太美好,还是喜宴上喝的果酒太醉人,望着静静燃烧的烛火,她罕见地惆怅起来,心中好像突然之间就滋生了万般情义,而这些丝丝绕绕的情,就在清清凉凉酒的发酵之下,变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欲望。   对的,是欲望。   之前梦中唇齿交缠的感觉忽然之间就好像真实起来,心底燃着一团火,烧得她全身发热,烧得她心烦意乱,只想依在那个熟悉的男人身边,尽情汲取他身上的那份凉。   小圆熄了烛火,水乳般的月光中,宁嘉安躺在床上,圆眼睁着,等着那即将撞株的兔子。   幸好兔子没有让她久等,吱呀一声,屋门从外打开,苏合香混着松针的味道随风而来,挑动着某人岌岌可危的神经。   萧璟和只当她睡了,轻轻脱了外袍,静静地躺在床的外侧,眼睛刚闭上,旁边儿的小人忽得一动,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呢,这小人整个就趴他身上了,双手柔软地搭着他的肩膀,小脸贴在胸口,樱唇一开一阖,似有羽毛在轻抚他的脖颈……   “世子,我腰疼,你给我揉揉腰呗。”   萧璟和真是卧了个大槽:你腰疼,你骗鬼呢,你腰疼还能这么利落地翻滚趴我身上,你要是不腰疼那不得把我撕吧撕吧吃了。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跟撕吧撕吧吃他也差不多了。   “咳咳,腰疼是吧,那你先起来,你不起来我怎么给你揉腰啊”,萧璟和双手远远地放置在两边,一动不敢动,“你其实有点小胖,这样压我身上,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宁嘉安抬起头,下巴顶在身下人的胸口,“你这样也可以给我揉腰啊,我不介意的,而且我这不叫胖,我这是珠圆玉润,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像腰啊,腿啊,这种不该长肉的地方都不长的,云嬷嬷都说我骨肉匀称玲珑有致”,又问,“世子你知道我身上的肉都长在哪里吗?”   萧璟和自然知道,日日相处,夜夜同眠,她的身姿轮廓早已刻入他的眼中,而他也得承认,她刚刚说的话,都对,特别是此时此刻,她那么软……   某人的呼吸明显加重,月光如牛乳透入帷幔,男人的一双眸子燃着火。   之前看的书听的教导就在这一刻涌进了脑中,宁嘉安只觉得黑暗真是容易让人混乱的东西,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吐气如兰,玉一样的指尖在坚硬的胸膛上轻触即起,稍稍流连,就像花瓣儿打着卷地落在湖面,轻盈地激不起一丝涟漪,但却不知触动入心,湖底早已是汹涌澎湃。   “世子,璟和,相公……”带着娇嗔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是响在耳边,熟悉的幽香充斥着鼻腔,柔软的触觉早已让他沦陷,像是陷在泥沙之中,不断地坠落、挣扎、沉溺,他的身体如拉到紧致的弓弦,双手握紧双拳,浑身的血液在体内奔腾叫嚣,汗水从额头渗出,整个人像是放在烈焰之上,只差一点就要被熬干……   只差一点……   而当樱唇落在他唇角上的那一刻,弓弦“啪”的一声挣断,整个人无法再思考,只是听从心里的呼唤,反客为主,汲取她的甜蜜。   “世子,王爷让您去一趟书房,说是有要事”,四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像一盆凉水浇在萧璟和的身上,他猛地抬头,看着身下娇媚无力的小人,月光下她黑发如鸦散乱了一枕,春眸含水,将要溢流,眼角的一点红痣格外妖冶,红唇中几息娇/喘……她看着他,眼中全是他。   萧璟和忍着巨大的不舍从床上下来,弓着身子穿好衣服,那边宁嘉安静静地躺着,忽然喊一声,“萧璟和。”   “哎”,被喊了大名的南安世子怂怂地应了一声。   “未来三天,不要让我看到你”,她怕她会咬死这个王八蛋。   “三天?”萧璟和此刻跟个犯错的小媳妇一样,商量着,“我明天还准备给你买知味斋的红枣绿豆糕、蜜饯青梅、玫瑰酥,后天还准备带你去一品楼吃他们新出的烤鹿肉、牛肚片、蜜汁鸡翅,要不你就凑合着见见我?”   “那三天之内,不要让我看到四白。”   “哦,这个简单”,萧璟和上前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媳妇儿盖上被子,“乖,早点睡吧,不用等我。”   宁嘉安杏眼圆睁,狠狠地瞪他一眼,而后转身,睡觉,不理人。   萧璟和松口气,转身喝一大杯凉茶压压惊,顺便压压火,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再关门,走远了才问,“什么事?”   四白道,“说是南疆那些蛮子有了异动。”   这是大事,萧璟和加快脚步,前院书房里,南安王正在等他,见着他就说,“我可能需要去一趟南疆。”   萧璟和皱眉,“很严重吗?”   南安王摇摇头,“暂不清楚,蒋蕴传回来的情报说是边疆几族似有联合之意,怕有什么大事,需要我过去一趟,其实这些事蒋蕴可以自行处理,但他一向谨慎,上这样一道折子也无可厚非,我也想着去一趟,有战事了就再打一场,没战事了就把军中的事情跟蒋蕴交代一下,以后就不过去了”,长叹一口气,“蒋蕴到底是皇上的表弟,南疆在他手里,皇上也放心。”   待了十几年的南疆,说丢就丢,南安王到底惋惜,只是情势如此,也没有办法,萧璟和放柔了语气,“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跟皇上商量吧,若情况紧急,也就一两天的事了。”   “那父王你就不能参加下个月的秋猎了”,萧璟和笑,“我还想着跟父王比一场呢。”   “有机会有机会”,南安王拍拍他儿子的肩膀,“南疆的危险是看得到可以防的,但是京城的刀光剑影却是隐秘又致命的,你要万事小心。”   “父王放心。”   萧璟和从他爹那里出来以后,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回木犀居吧,有点儿小心虚小害怕,回书房吧,又不舍得,这纠结的,四白还在旁边问,“世子,咱去哪儿呢?”   看着四白那小白痴的一张脸,萧璟和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脸,“回书房吧。”   “世子走慢些,小的给你照路。”   “四白啊~”   “小的在呢。”   “最近不要去木犀居,不要让世子妃看见你。”   “啊?”四白惊奇,他最近没惹世子妃,也不敢惹啊。   “不管你的事,世子妃生我气了,不想看见我,也不想看见你们。”   四白想着世子妃就是厉害,还敢生世子的气,还敢不见世子,关键是世子竟然还认了,想一想,问,“那世子这段时间住书房?”   “不,我给她哄了哄,她又想见我了,明天还要带她去逛街呢,到时候让五张跟着就行。”   四白奇怪,“世子妃不是不想见我们吗?”   “她可以见我,也可以见五张,就是不想见你。”   四白哭丧个脸:说来说去,还是关我的事喽?苍天在上,他哪里惹到世子妃了呀~   第二天的天气不太好,乌云堆在天边,闷热,宁润跟方悦坐在马车上,正要去宁家老宅,他们虽是住在了新宅子,但是第二天新媳妇见公婆还是要回去的,总不能让公婆自己跑过来吧,宁润握着方悦的手,给她嘱咐道,“马上回去以后,爹和太太可能要说几句话,好听的你就听着,不好听的你别放在心上,咱也待不了多久。”   “知道”,方悦靠在宁润肩头,眉目舒展,“你为了我都愿意住到外面,我还不能为了你听几句话了,管他好听难听,我不在乎就是了。”   “嗯,乖。”   方悦扑哧一笑,“你哄小孩呢”,心下却是甜蜜的很,这年头女子嫁人,除了公主,谁不得在婆家尽心尽力地服侍公婆、照顾小姑子、跟妯娌打交道啊,可她就不用,夫妻俩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有一大堆烦心事,要有多自在就多自在,更和况她相公还这样的温文尔雅体贴入微……她娘都说她命好呢!   这可不仅仅是命好,这是眼光好。   待到了地方,宁父李氏都已坐在上首,几个弟弟妹妹也待在一旁,方悦按照风俗给长辈敬了茶,给弟弟妹妹送了见面礼,宁父也意思意思说了几句,一切都很顺利,方悦还觉得他相公担心多余了呢,就听到自己公公说了一句,“你先下去歇着吧,我跟润儿说几句话。”   宁润对着方悦点点头,方悦带着丫鬟离开,这边宁父却是肃起了脸色,张口就问,“听说你那宅子不是你买的,却是你媳妇儿陪嫁过来的?”   满室寂静,宁润挑一挑眉,看向了李氏:这一招过河拆桥,倒是玩得挺好。 第54章   宁润看向李氏,李氏却是一肚子的苦水没法说,这事确不是她告诉老爷的,却是她闺女从她这里知道后,告诉老爷的。   宁润当初对他爹说新宅子是自己买的,也不过是为了减少一些麻烦罢了,他爹这人说好听点叫清高,说难听点就叫虚伪,读了一肚子的书,却读得固执古板目下无尘,凡是有可能让他没面子的,一律不许做,天大地大都没有他自己的脸面大,如今儿子成婚了,得娶贵女,若是别人家定是欢欢喜喜的,可宁父却只怕别人觉得他攀附权贵,毁了清誉!   新宅子是方悦的,宁润不会说,方家也不会说,李氏虽然怀疑,但也不敢确定,这事还是她娘家人告诉她的,李氏娘家也是做官的人,其中一位堂弟就在衙门登记财产过户一类的事情,如今的宁润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子,得中榜眼,受皇上青睐,还娶了将军府的嫡女,就算是李氏的娘家,也有与之交好之意,稍微多关注了一下,就发现,嘿,这个宁润竟然住在女方陪嫁的宅子里,不管什么意思吧,先给李氏说一声。   要是之前,李氏定要旁敲侧击地告宁润一状,谁让这个是令人讨厌的原配嫡子呢,可是如今情况却不一样了,昔日让她厌恶的两个人,一个当了南安王府的世子妃,一个成了御前红人,他们爬得一个比一个高,高的让李氏都觉得嫉妒无用,倒想着拉拢了。   与他们处好关系,让他们提携她的孩子,然后他们也爬上去!   就像嘉婉的事情,她和宁澜对族长说了多少话都没用,宁润只去了一趟就把事情办好了。   双方差距越来越大,大到李氏情愿低头,情愿去捧着他们,求着他们。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她的儿子曾经对宁润做过什么,怕是就不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了。   宁澜是低不了头,宁嘉婉却是死活不愿低头!她已知道了那梨花宴的帖子从何而来,她坚信这就是宁嘉安来害她的,把她害得这么惨,她怎能再屈服于他们,所以,她娘嘱咐她不要说,她却偏要说,虽然对她没有好处,可是能伤害到对方就好,管他宁润还是宁嘉安,都是她的敌人!   宁父一拍桌子,“你看你母亲做什么,这事又不是她说与我的,况且是你自己做下了丢人的事情,还怎好怨怪他人!”   宁润讥笑,“我做什么丢人的事情了?”   “还不认错!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偏要去住女方家的房子,跟入赘又有什么区别?我宁家虽无大富大贵,但也三餐不缺,不需要你把自己卖出去,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如何笑话我宁家,快快去那宅子收拾了东西,带着你那新妇搬了回来!”   “父亲要是觉得我是入赘,那就当我真的入赘了吧,娶妻也好,入赘也罢,我娶回来的妻子,我就会好好对她,不会让她像我娘一样,受婆母的搓磨,受相公的漠视,受小妾的挑衅,甚至在生产之后还要以泪洗面,我会好好护着她一辈子,而不是像你一样,让我娘死在了最好的年华。”   “混账!”   宁父就要发飙,宁润却不愿意跟他浪费时间了,出门之后却见方悦站在远处,他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咱们回吧。”   方悦回握,“好。”   两个人不再回头,执手同行,终是离开了这承载了很多记忆的宅子,方悦道,“听嘉安说,天祁寺供奉有母亲的牌位。”   宁润点头。   “挑个时间我们去看看母亲吧,让母亲好好看一看我这个儿媳妇。”   “好,母亲一定会喜欢你的。”   方悦微笑,“那是自然,我这么招人喜欢,谁都喜欢我,那你喜欢我吗?”   宁润看她,眼睛里泛着光,“喜欢,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好灵动的一个姑娘,见你的第二面就想着把你娶回家多好,然后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见你的第三面你就囔囔着要嫁我了,当时我就想,我的运气这么好嘛,不会这一次就把好的运气都用光,然后倒霉一辈子吧。”   方悦被他逗得眉开眼笑,拥着他的胳膊说,“或许你以前运气不太好,但是我保证,从今以后你都是好运气,好运气一辈子。”   “那就借方大仙的吉言了。”   两个人进了马车,车轮吱吱辘辘地行驶在宽阔的青石路上,那声音安逸又自在,而天上的乌云也逐渐消散,露出了青青白白的天。   ……   宁嘉婉的房间里,她正坐在梳妆台前,黄铜镜中模模糊糊地显出一张呆滞的脸,李氏从外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无端就有些心酸,走在她的身后,拿出桃木梳,一下一下地为她梳着秀发,声音温婉,“你又何苦跟他们做对?之前娘不是教过你嘛,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要装得和和气气的,这样外面的人也会对咱们和和气气的。”   “狐假虎威吗?”宁嘉婉苦笑一声,“我做不到。”   摸着女儿单薄的肩膀,李氏也不再勉强,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昨天你大哥成亲的时候,翰林院副掌院冯大人的夫人倒是拉着我说了好一阵的话,话里话外的就是夸你,还问你定亲了没有,倒是有点儿想结亲的意思,我后来打听过了,她家只剩下一个四公子没成亲,是冯夫人的小儿子,嫡子,跟你年纪相近,今年春闱考了二甲第四十八名呢,虽比不上你大哥,但也算是年少有为,昨天冯夫人走的时候约我下个月初五去宝来寺里烧香,你可要跟我一起去?”   宁嘉婉冰冻的神色有所和缓,问一句,“她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咱们家了?”   “有什么关系呢”,李氏将一只赤金玛瑙簪插入女儿的发髻之中,“她看上什么都没有关系,关键是我儿貌美才高,若真嫁到他们家了,也能笼住那冯公子的心,嘉婉,公侯之府固然尊贵,却也盘根错节,嫁进去受罪的人也大有人在,但这是翰林院的副掌院,你爹的上司,清贵之家,书香门第,冯公子也是个有前程的,这一门亲事,可行。”   螓首低垂,宁嘉婉微微红了脸,“我都听娘的。”   ……   再说南安王府这边,南安王去见了睿文帝,就定下了三天后去南疆的事情,这对于南安王府都是常事,姜王妃也只是有些不舍,匆匆收拾好东西,将人送走了,到底是有些闷闷不乐,宁嘉安和萧璟月就常去陪她。   萧璟月为姜王妃削苹果,“母妃,过两天就要去秋猎了,正好赶上皇上寿辰,听说这次秋猎规模大的不得了,到时候咱一起去骑马啊”,姜王妃的马技是南安王亲自教的,十分不凡。   心下添了一份惆怅,姜王妃兴致寥寥,“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和儿带着嘉安,宋杨带着你,萧璟明带着萧璟柔,你们自去玩吧”,又一想,“嘉安你还不会骑马吧,让和儿教你。”   这么一说,姜王妃又想起来传宗接代这大事了,立马把那几分惆怅一抛,问宁嘉安,“你和和儿最近怎么样啊?”   宁嘉安噙着笑,萧璟月先说开了,“哥哥和嫂子最近那是比蜜还甜呢,又是去吃绿豆糕,又是去吃鹿肉片,天天出双入对你侬我侬的,都快把人肉麻死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宁嘉安笑,“我和世子去一品楼刚好碰上郡主和宋杨,就一起用饭,结果母妃你猜怎么着,平日里郡主恨不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对着宋杨就像一只小羊羔似的,说什么‘你把肉切碎点,要不然我不好咬’‘我喝点果子露就行,喝酒会醉’,哎呦,就郡主那酒量,喝一坛子烧刀子也不会醉的呀,这喝两口杏花酒就要醉了,我想着,这不是因为酒醉,这是因为人醉呢。”   姜王妃哈哈大笑,萧璟月就要追着宁嘉安捂她嘴,寿春堂里一时热闹得很,刚好萧璟和掀了珠帘进来,宁嘉安往他身后一躲,躲来躲去,萧璟月就是抓不住她,气得手一指,“你俩合伙欺负人!”   宁嘉安探出一个头,“谁让我俩出双入对我侬他侬啊,就得合伙,世子你说是吧?”   萧璟和侧脸一笑,一双眸子温柔地像阳春三月的落月湖,日光融融,微波淼淼,“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驳你面子的呀。”   几个人继续闹着,姜王妃看得双眼放光,心中的惆怅彻底消失无踪,转来的是豪气万千:上天保佑,我这大胖孙子不远了呀~ 第55章   八月初六,天高云淡万物绚烂,睿文帝带着皇子后妃文武大臣,浩浩荡荡地前往北郊围场,开始了这一年的秋猎。   上一次秋猎还是两年前,之后朝中事务繁忙,也没举行过,倒是今年风调雨顺没什么大事,睿文帝也乐得出来转一转,带的人也多,后宫中叫的上名的妃嫔都来了,连受四皇子拖累最近遭了冷待的吴淑妃也在,至于四皇子,睿文帝本不想带他,是太子在一旁劝说,“上次的事跟四弟本来就没有多大关系,都是下面的人借着四弟在生事,他纵使御人不力,但已经关了这么些日子,也够了,况且这次又是父皇您的万寿节,就饶他一次吧。”   睿文帝是皇帝,也是父亲,心一软就准了,就这样,四皇子也被允许随驾秋猎,秦凌飞知道后在书房写了一夜的字。   蜿蜒不绝的队伍之中,萧璟和陪着宁嘉安坐在马车之上,萧璟月不耐烦马车闷热,骑马跟在一边,旁边还有萧璟明,宋杨虽来了,但他属于东大营的人,此次前来是为护驾,自不能随意走动,其余秦凌飞宁润自有自己的队伍,宁嘉安为萧璟和倒一杯水,道,“郡主都出去骑马了,二弟也在外面,你怎么不去?”   “我不去外面吃土。”   宁嘉安撇撇嘴:就你金贵。   她问,“秋猎好玩吗?动物多吗?不会有老虎狮子一类的吧,你有时间教我骑马吗?我可羡慕你们骑马了,你教教我好不好?”   “不好”,萧璟和拒绝地斩钉截铁。   “为什么呀?”   “总有人想占我便宜。”   “我……”,宁嘉安无语了,“谁占你便宜了?”   萧璟和斜她一眼,“谁占我的谁知道,偷袭我,摸我,还亲我,我一个断袖你都不放过,简直就是个女色魔。”   天呐!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倒打一耙,他是只记得前面的事,后面的选择性遗忘了吧!   宁嘉安靠近他,压低声音,“那我之后让你睡书房你怎么不去啊,还死皮赖脸地睡我房间,到底是谁占谁便宜?”   “什么你房间,都是我的房间,是你非要赖在我身边,我现在晚上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生怕你再兽性大发,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我不是对不起凌飞了嘛。”   宁嘉安想瞪他,奈何笑意忍不住,头抵在他胳膊上笑一会儿,而后抬头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眼,“你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看看啊。”   萧璟和还真做出来了,一只眼眯着一只眼睁得溜圆,把宁嘉安笑的不行,拉着他温暖有力的手,轻轻摩挲,“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能不好吗?”某人心里甜的要死,面上还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你这都摸我手了,我要是再不同意,你扒我衣服怎么办?”   好吧,宁嘉安是向着色魔发展,萧璟和就是向着死不要脸发展了,两人共同进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不知两人谁是道谁是魔了……   到了围场扎营以后,众人先休息,第一天晚上有篝火宴会,正式的狩猎从第二天开始,当天晚上的篝火宴会倒是热闹,难得离开了森严的皇城,来到了这开阔之地,山川卷帘,星月同榻,就连睿文帝都多喝了几杯,之后离了场,也好让儿郎们也玩的尽兴一些。   宴会的后半段就由太子主持,他这一圈全坐的是皇子和权贵子弟,萧璟和秦凌飞也在,举杯一敬四皇子,”四弟,你在府里也闷了这么久了,这次秋猎可得好好松快松快,况且狩猎本就是你的长项,孤可是拭目以待了。”   “单狩猎没意思,不如加个花样”,四皇子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阴狠的眸子看向旁边几人,“六弟你最近可是越发出息了,听说父皇器重的很,说来,你这也是从小骑马射箭弓马娴熟的,不若我们明天比一比,看谁射的猎物多,还有萧世子,祖辈上靠军功封的异性王,祖父父亲都是英雄豪杰,到你这一代可不能没落了,明天也比一比,如何?”   萧璟和抱拳,“四皇子抬举了,我虽也能骑马射箭,但到底比不上四皇子你英勇过人,就不献丑了。”   “呵呵”,火光映入四皇子的瞳孔之中,妖异地像山中野狼,“看来萧世子是看不上我,不愿跟我玩一玩了,也是,有这时间,跟我这种粗人玩什么啊,不如去找秦状元,天为被来地为床,随便找个地方就是红烛暖帐,春宵一刻,岂不比打猎要自在的多,秦状元,你说是不是?”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只能听见篝火燃烧发出的啪啪声,太子在一旁玩味看着,并不作声,倒是六皇子说一句,“四哥喝多了。”   “我喝多了吗?哈哈”,他将杯中酒泼进火中,引得火龙猛地一闪,“既然六弟说我喝多了,那就算我喝多了,以前有赵高指鹿为马,旁人畏他权势不敢反驳,今天倒是六弟说我喝醉,想着父皇对于六弟的宠信,那我也只得喝醉一回喽。”   他歪歪扭扭地起身,涎着脸走到秦凌飞身边,“秦状元,也不知你跟萧世子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谁上谁下啊?不若你也试着跟我相处相处,我怕是没有萧世子那样的怜香惜玉,但是粗野也有粗野的好处呢,或许跟我相处之后,你就爱上了新的玩法了呢。”   秦凌飞本是坐在阴影里,此刻抬头,火光印在他冰雪一样的眸子里,“我倒是想跟四皇子玩玩,怕就是四皇子没这个命呢。”   “大胆!”   四皇子出手就是一拳,带着雷霆之势,直击秦凌飞面部,秦凌飞侧身避开,一跃即起,变掌为刃,呼啸而去,两人竟就这样打了起来,周围人先是呆了一瞬,而后立刻指挥侍卫把两人拉开,太子倒是不当回事,还嘻嘻哈哈地说道,“你俩想切磋武功还得分个场合,这喝着酒呢就打起来,倒吓了孤一跳”,又交代其他人,“些许小事,不必告诉父皇了。”   酒宴至此,倒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众人心怀思量地回了营帐,萧璟和与秦凌飞错身之时,声随风至,“小心四皇子。”   这次秋猎,怕是难得太平……   之后的几天,四皇子倒是没再发神经,天天带着一帮狗腿子出去狩猎,怕是要把这猎场的动物搞灭绝,萧璟和秦凌飞一直小心防着,倒也没什么大事,眼看着这秋猎要结束,萧璟和这才带着他媳妇去学骑马,两人找了一处空地,放飞云自己吃草,另牵了一匹温顺的母马,宁嘉安坐在上面。   秋天的树林最是绚烂,各种颜色的树叶,绿的黄的红的,一层层地铺开来,在秋光的渲染中,金灿灿地亮,这种天气,就算在外走一走也是心旷神怡,更和况身边还陪着自己喜欢的人呢,宁嘉安是由内而外的欢喜,摘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别在发间,还给萧璟和也插了一朵,红色的,显得这男人也娇媚起来。   宁嘉安哈哈笑了起来。   任由这女人摆布,萧璟和问,“你还学不学骑马了?”   “我不想骑马了,我想骑……你,啊不是,我想你背着我。”   完了完了,一到这荒郊野地,他媳妇儿又开始兽性大发了,萧璟和背朝向她,“来吧。”   宁嘉安就喜滋滋地爬上他的背,轻喊一声“驾”,萧璟和就老母鸡一样地背着她转圈圈,把背上的人喜的,口水喷了人家一脖子,什么淑女礼仪都没有了。   “你是属狗的呀,口水这么多!”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再跑,我这回矜持点。”   “晚了”,萧璟和把人往地上一放,“自己玩土吧。”   宁嘉安幽怨地看着他,萧璟和也坐她旁边了,两个人背靠一棵柿子树,阳光正好,秋风阵阵,吹的树叶哗啦哗啦地响,无端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嘉安,你是月底的生辰?”   “对啊,八月二十三,世子你要送我礼物吗?送什么啊?”   萧璟和反问,“我是九月十五的生辰,你打算送我什么啊?去年这段时间我在江南,你都没送我东西。”   “那你也没送我啊。”   “好吧好吧,扯平了”,萧璟和捻着一片树叶,“那你这次准备送我什么啊?”   宁嘉安狡黠一笑,“那要看你先送我什么了?”   “什么意思?”   “我懒得准备礼物,就打算我生辰时你送我什么,你生辰时我再送回去就好了。”   萧璟和气,“懒死你”,心里暗道:亏的我早早为你备了礼物……   宁嘉安还要说什么,萧璟和忽的做一个噤声的动作,侧耳倾听,宁嘉安也不敢动了,这时只见两匹马也躁动起来,那匹母马直接跑了,飞云也想跑,但是可能因为主子在这里,没敢跑,只在原地急躁地转来转去。   空气中随风而来一股腥气,萧璟和忙将宁嘉安放在马上,自己也坐在后面,一抖马缰,飞云四蹄翻飞地跑起来,他转头看向后面,一只花色斑斓的老虎正从林中绕出,冲着他们就追了过来。   妈的,又是出门没看黄历的一天…… 第56章   两个人骑马疾驰,后面的老虎却是紧追不舍,宁嘉安紧紧抱住萧璟和的腰,声音发紧,“这老虎怎么追着我们不放啊?”   萧璟和下巴紧绷,“要不你去问问它。”   算了吧,她不敢……   飞云到底是载了两个人,速度提不上去,而后面的老虎却是越来越近,萧璟和瞅准机会,从马上一跃而下,顺手拿了挂在马背上的箭袋,几步攀上了旁边的树干,宁嘉安转过身慌张叫他,这人却是充耳不闻,搭弓、瞄准、射箭,一气呵成,乌光一闪直接射向老虎的眼睛,只听老虎一声惨叫,被利箭带的在地上打一个滚,起来之后却仍向萧璟和冲来,攻势不减。   宁嘉安死死抓着缰绳,稳住心神,她知道她就算帮不了萧璟和,也不能做他的累赘,一定要保证自己好好的,而飞云速度也慢了下来,它好像知道主子没有过来,却又不敢过去,在不远处徘徊,而那边萧璟和不敢疏忽,一箭射完又是一箭,箭箭入那老虎腹部,惨叫哀鸣之声渐起,森林中的王者终也倒了下去。   萧璟和长松一口气,跳下树干,向着宁嘉安的方向跑去,飞云见着他还撒娇一样地蹭了蹭,宁嘉安跌跌碰碰地下来,一把抱着他,带着哭音,“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拍拍她的背,萧璟和安慰道,“你放心,我怎么也不能被老虎咬死啊,那多丢人。”   “要是真死了,谁还在乎丢不丢人啊,得赶紧给阎王爷商量商量,下辈子给投个好胎,起码再死的时候得留个全尸啊。”   嘿!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正想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树林那边却传来一阵笑声,“萧世子妃如此有趣,怪不得萧世子不爱男色改爱红妆了。”   萧璟和定睛一看,而后眸光一沉:竟然是四皇子那个王八蛋!   他怎么在这里?   刚刚情况紧急,他们只管逃离却没注意方向,现在才发现已到了森林腹地之中,周围树木遮天蔽日,只闻虫鸣鸟叫之声,诺大的宽阔之地,只有他们三个人。   萧璟和侧身,将宁嘉安藏于身后,小声嘱咐道,“这是四皇子,不是好人,马上机灵点。”   “萧世子别藏了”,四皇子走近,手持弓箭,一身黑色劲装更显其高大强壮,此刻翘起唇,带着戏虐,“世子妃这样的花容月貌,不让别人看才是可惜了呢,也就是萧世子先下了手,要是我早知道有这样一个妙人,必得在萧世子成婚之前把她弄到我府里做妾,夜夜疼爱,不过现下也不晚,听说世子妃还是个雏儿呢”,他歪头看向宁嘉安,“要不你跟上我吧,总比跟上萧世子做活寡妇来的强吧。”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宁嘉安探出脑袋恶狠狠地道,“我宁愿跟上我们世子做活寡妇,也看不上你这种王八蛋!什么玩意儿!”   四皇子玩味一笑,又冲着萧璟和,“萧世子,明人不说暗话,之前江南的那份奏折是你找人做的吧,狠,真是狠,我差点儿就被你玩死了呢,我以前还不理解太子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不收拾老六,倒是一天到晚想着弄死你,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理解他了,你是看着比老六讨厌多了,我听说,你现在跟老六也搞到一起了,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啊,我讨厌的人怎么都聚到一起了呢。”   他哈哈大笑几声,惊得林中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你看,上天也看你不爽呢,给咱们创造了这么一个机会,你说我要是把你弄死到这儿了,会有人知道吗?怕是没有,你会烂死在这里,而你的世子妃,以后就只会在我的身下婉转承欢了。”   宁嘉安担忧地看着萧璟和,她听明白了,四皇子动了杀人的念头,而萧璟月给她说过,皇子中四皇子武功最高,宫中的侍卫都打不过他。   “放心”,萧璟和一双眼睛时刻注意着四皇子,手上却是不停,小心把宁嘉安放到飞云身上,“一会儿要是情况不好,你就骑着飞云跑,飞云有灵性,不会把你摔下去的,但是你还是要抓好缰绳,向着营地跑,去找六皇子或者秦凌飞,保护好自己。”   宁嘉安眼中水汽氤氲,紧紧握住萧璟和的手,“咱们一起骑马跑不行吗?”   萧璟和答,“他有箭。”   四皇子箭术超群,他要是带着宁嘉安骑马逃跑,那才是必死无疑,他也不敢先让宁嘉安走,四皇子不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的,若是周围有他的人,宁嘉安逃跑就是自投罗网。   事到如今,只能拼一拼了。   本来是男人间的争斗,却将嘉安搅合了进来,萧璟和有些后悔,终是大意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赢,就算不为了他,也要为了嘉安。   宁嘉安之前一直以为男人间的打斗应该是潇洒畅意的,就像春闱放榜那日宋杨和方恪那样,但她却不知道,拼上了性命的打斗却是如此血腥,每一拳都带着惊人的力道,每一次避让都让人提心吊胆,每一次栽倒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四皇子是力量惊人,而萧璟和则偏向灵巧,两人缠斗在一起,招式简单,却步步都是杀招,一招不慎可能就是死亡。   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紧紧握住双拳,指甲扎进手掌,眼泪流出来了就立马擦掉,忍着哭声,连一丝哽咽都不发出,她要在这里安静地等着,等着她的相公回来,而后一起回去,美美地睡一觉,早上起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一个梦而已。   可事实总是如此残酷,萧璟和轰得倒在地上,好像没有了力气一般,四皇子一脚又一脚地踏在他的身上,可他却转过身来,口中一开一阖,宁嘉安知道他说的什么,他说,“快走。”   可宁嘉安怎么会走,生不容易,死还不容易嘛!她把脸泪擦净,拿着马鞭就对着四皇子抽去,四皇子一时不防,被狠狠地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怒火中烧,不理会萧璟和,反开始追宁嘉安,宁嘉安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四皇子引走,那样萧璟和就能活了……   可是宁嘉安跑不过四皇子,她被一股恶狠狠的力量一把拉过去,看着对方铁一样的手掌马上就要落下,下意识地闭上眼,却听“啊”的一声叫,睁开眼,就见那快要落下的胳膊上插着一支箭,箭尾的黑色羽毛不震不颤,沉稳平静。   紧接着就是第二箭第三箭,直接洞入四皇子的左右小腿,萧璟和挣扎着跑过来将四皇子一脚踢到,而后带着宁嘉安,骑上马,直奔营地。   真是好恨!恨不能杀了那王八蛋!   回到帐篷之后,宁润正等在那里,见着两人模样大惊失色,忙就要叫太医,被萧璟和阻止,“不要把事情闹大,虽是四皇子发的疯,我也拿箭射了他,若是皇上知道了,未免不会怪到我们身上,若是他再倒打一耙,事情就更糟糕了,就这样吧,都是皮外伤,我们自己就能处理。”   宁润不解,“那四皇子就不会自己去告状吗?他要是说你是故意拿箭射的他,皇上信谁的。”   “他不会的”,萧璟和拿药涂着伤口,“这次本来就是私下挑衅,他还动了杀意,他告上去又如何,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所以他也不会让皇上知道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宁润眉头紧锁,“只有千日当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有了第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万一让他得手,你的命就没有了!”   萧璟和垂下眼,对方咄咄逼人,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了,这次侥幸逃出,可下一次呢……他不能让嘉安跟着他提心吊胆。   “哥你先别说了,你先让他把药上上啊”,这一天先是遇到老虎,而后又遇到四皇子这比老虎还凶残的,宁嘉安又是担心又是害怕,都哭了两次,现在小脸跟小花猫似的,还着急给他上药呢,萧璟和心中一暖,说道,“我没事。”   “还没事,都快让人给打死了,那我就从活寡妇变成真寡妇了!”   “呸呸呸”,宁润十分没有风范地呸了好几声,还数落她,“会不会说话?嘴上越发没有分寸了。”   宁嘉安把药瓶往桌上一丢,就蹲在地上哭开了,泪如泉涌,天知道刚刚在树林的时候她有多害怕,心脏就像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抓着攥着,疼得要死,可是她不敢哭,一丝声音都不敢发出,如今劫后余生,心中还是后怕,后怕的不得了……这次真是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完了!   萧璟和心中不忍,艰难起身拍拍她的头,嘱咐四白道,“今天世子妃遇到老虎,受了惊吓,去找太医熬一碗安神汤。”   四白领命而去,这边萧璟和上了药,和宁嘉安一同收拾干净,就见四白端了两碗药过来,说,“小的跟太医说,世子在跟老虎搏斗时受了点皮外伤,太医就给熬了这碗药,说是促进伤口愈合、止痛,还能帮助睡眠的。”   宁润就道,“你俩把药喝了,睡去吧,今晚的帐篷我替你们守着,有什么事我先处理,现在治伤最重要。”   萧璟和也不客气,两人把药一喝,就去榻上躺着,他轻轻拥着怀中的人,双眼一闭便觉困意袭来,沉沉睡了过去,宁润守在帐口,月亮慢慢升起来,不一会儿时却见有人匆匆跑来,是秦凌飞的小厮墨风,墨风压着声音,“宁大人,我家公子不见了。” 第57章   宁润愕然,什么叫做不见了?秦凌飞一个大活人还能不见了?   他细问,“什么情况?”   墨风也是懵的,“今天早上,二公子来找我家公子说有话要说,我家公子就带着墨画跟他出去了,可是中午的时候,墨画回来了,却不见公子身影,我问他公子人呢,他大惊失色,竟然以为公子已经回来了”,他咽一口唾沫,神情焦急,“我详细问过他了,他说他跟着公子到了一片树林,二公子跟公子赛马,他就在原地等,结果一直等到中午都没见人回来,不得已先回了营帐,想是公子已经回来了,结果就……”   “你没去找秦钟?”宁润问,秦钟就是秦凌飞的二弟。   “找了,墨画一回来我们就去找二公子,二公子已是回来了,却说赛马后我家公子先走一步,他也不知公子竟然没有回来,倒是也派了人去找,可是,可是这都出去两三个时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急得很,想来想去,只能来找宁大人你了。”   墨画还有一句话没说,他不敢信二公子,甚至连他家公爷也不信,现在只能信宁润了。   可是宁润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日先是萧璟和险些丧命,如今又是秦凌飞下落不明,这猎场之上好像就有一张蓄谋已久的网,将他们这些人一个一个地网起来,可他不知幕后之人想做什么,甚至连应对的法子都没有!   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以待毙!   宁润交代墨风,“你去找东大营的宋校尉,他和你家公子也是相识的,况且他手下的人本就是来维护治安的,你给他说一下情况,他会帮你找的。”   墨风转身就要跑,这边宁润也打算喊醒萧璟和,情况有些不对,要提前准备才是,却不想整个营地突然喧闹起来,火把似游龙从猎场深处蜿蜒而来,伴随着吵闹叫嚷之声,各营帐的人纷纷出来察看,不一会儿,整个营地就灯火通明,就连睿文帝的营帐也亮了起来。   睿文帝年纪大了,早已入睡,此刻听到动静被惊醒,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就见负责护卫的东大营将军张大丰正在跟太子说些什么,见着他一出来,太子却是跑到他跟前一跪,双眼含泪,声音哽咽,“父皇,父皇,四弟他……四弟他……”,却是死活说不出来。   睿文帝觉得不好,一指张大丰,“你来说。”   张将军也是觉得倒霉,走到睿文帝跟前单膝跪下,带着军人特有的坚硬和冷冽,“回皇上,傍晚四皇子的人来报,说是四皇子外出打猎,迟迟不归,臣便派人去找,结果在猎场腹地发现……发现了四皇子的尸体,是中箭而亡,死因不明,不敢擅动,特来禀报。”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突然而起,冲破云霄,张将军就见一道红色身影向他冲来,是四皇子生母吴淑妃,她面容扭曲,浑身发抖,嘴唇开开阖阖,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说什么?你说我四儿死了?不可能,他弓马娴熟,怎么可能死!一定是你看错了,一定是!”   张将军垂下眼,“臣亲自查看过,却是四皇子无疑。”   睿文帝身体轻轻晃了一下,太子大哭,“父皇,你要保重身体啊”,吴淑妃却是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去,让曹殊、于训、朱敏去给朕查,去给朕查查老四到底怎么死的!是谁把朕的孩子害死的!去查!”   曹殊是刑部尚书,于训是大理寺卿,朱敏则是左都御史,这就是要三司合查了。   睿文帝已是站不住,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太子泪流满面,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回去,一边喊太医,整个营地都躁动起来,那边萧璟和已是醒了,整个人坐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而后抬起头来,独一双眼睛被烛火照亮,却是万年积雪融不进暖阳,清寒悠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被设计了。”   宁嘉安睡了安神茶还在睡着,萧璟和坐在旁边,轻轻抿一口凉透了的茶,捋着今天的事情,他已从宁润处知道秦凌飞消失的事情,秦凌飞差不多是在下午消失,而他也是下午遇到的四皇子,结果傍晚四皇子就死了,这几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他虽然射了四皇子三箭,却不是射在要害之处,他敢确定四皇子没有死,那就是说,是在他走之后,有人把四皇子杀了,是谁?目的是什么?有人看到他与四皇子打斗了吗?   只是即使没有人看到,这也不好隐瞒,就害怕弄巧成拙,让别人以为他是心虚,为何心虚呢,别人就要怀疑是他杀害四皇子了!   况且,他这一身的伤,瞒也是瞒不过去的!   为今之计,还是主动说出来的好。   既已想通,萧璟和就不再耽误时间,他转过身,轻柔地为宁嘉安掖好被角,将她遮在眼前的碎发拨开,看了良久,而后在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像羽毛拂过湖面,转眼即逝,而后大步走到睿文帝营帐,却见太子守在门口,见着他也不过是凉薄问道,“萧世子来这里干嘛?父皇睡下了,不见人。”   睿文帝不见人,他却不能走,需得把话说清楚,“今天下午,我在猎场深处见过四皇子,发生了口角,还动了手,但是我走时四皇子是活着的,我并不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如今四皇子突然离世,我就过来将事情说清楚。”   “你说什么?你打了四弟?”太子暴怒,“张将军说四弟是中箭而亡,可是你射的箭?”   “我射在他手腕小腿处,并没有伤及要害。”   “你还在狡辩!”太子咬牙切齿,“你与四弟不睦,孤早就知道,却不想你狼子野心,竟然杀了他,如今还站在这里口口声声说没有伤及要害,没有伤及要害人怎么死了的!”呼喊左右,“来啊,将此人拿下!”   “皇上命三司审查四皇子死因,三司未归,太子岂可轻易给人定罪!我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配合调查,太子若不分清红皂白地将我抓了,就不怕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嘛!”   萧璟和的气势太强,左右侍卫一时竟不敢动手,太子气得冷笑起来,“好好好,你不服是吧,等调查的人回来,看你到时如何狡辩!”   出去调查的几人第二天凌晨回来,还带回了四皇子的尸体,已是简单处理过了,盖着白布,箭支都已拔掉,放在一边的托盘上,睿文帝想看又不敢看,扶着太子,眼中泛着泪花,背也显得佝偻起来,他是个心软的皇帝,面对着亲生儿子的尸体,也是满心的悲痛。   刑部尚书曹殊先说,“回皇上,臣已查看过,四皇子身上有多处青紫,应为打斗所致,脸上还有一道鞭伤,但致命伤是箭伤,共有四处,手腕一处,两小腿各一处,最严重的是胸腹处,就是这一箭使人死亡,这四箭都是从背后射入。”   听到儿子死得这么惨,睿文帝越发伤心,铁青着脸问,“凶手是谁?”   只见曹殊拿出一枚黄龙玉佩,雕刻成兔子形状,系着红绳,只不过红绳已经断裂,他说,“这枚玉佩是在案发现场发现的。”   站在一旁的六皇子眼睛猛得一跳,直看向萧璟和,然后他就看到萧璟和出列,跪在睿文帝跟前,朗声说道,“回皇上,这枚玉佩是我的。”   “是你……”,睿文帝变了脸色。   “昨天下午,臣带着世子妃宁氏在猎场学习骑马,先是遇到了老虎,一番缠斗后将其射死,之后便遇到了四皇子,因四皇子怀疑之前他被禁足一事是臣设计的,便起了杀意,臣难以抵抗,眼看要死在四皇子手下,是宁氏拿马鞭打了四皇子,四皇子去追宁氏,臣情急之下在后面射的箭,却只射在了四肢,使四皇子难以行动,并没有射胸腹那一箭。”   “臣自小受皇上照顾,南安王府更是备受皇恩,故并不敢罪大恶极去杀害四皇子,今天所做的一切也完全是为了防卫,胸腹处那一箭确不是我射的,还请皇上明察。”   睿文帝垂眸不语,太子恨声道,“萧世子倒是会狡辩,如今四弟死了,你倒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可以把一切的过错推在死人的身上,你说你是正当防卫,谁能证明?焉知你不是蓄意杀人!而且最后那一箭不是你射的还能是谁!”   萧璟和抬头,“臣为何要杀四皇子?早在四皇子死讯传过来之时,臣就去皇上帐前做过说明,臣也说过,定是有人在臣离去之后杀的人,如今太子不想着抓出真凶,倒是一心要把罪名扣到我头上,是何道理!”   六皇子向前一步,“皇子出行都有侍卫跟随在一侧,不如把侍卫叫来问问。”   “准。”   四皇子府的侍卫头领被提上来的时候,心里比苦逼更苦逼,因为他这个侍卫头领刚当上没几天,他的前任因为杀了灵山县的百姓被拉到菜市口砍了脑袋,他是临时被提上来的,算不上心腹,一天到晚所做的也不过是守在一旁,跟四皇子话都没说过几句,四皇子真正信任的是蔡卓,昨天四皇子也是只带了蔡卓走的,他们只是守着营帐,结果四皇子就死在外面了!   这让人去哪儿说理去!   他重重地磕在地上,“回皇上,当时四皇子命我们守在营帐,不用跟随,随着四皇子外出的是蔡卓。”   “蔡卓在哪里?”   没有人回声,显然这个蔡卓不在这里,一时之间,这个人倒成了破案关键,太子发话,“都去找。”   没有浪费很长时间,一刻钟之后蔡卓被人抬回来了,就是抬回来的,因为他受了很重的伤,气息奄奄行将就木,张将军回禀说,“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了。”   太子指着蔡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蔡卓踉跄地半爬起来,一阵咳嗽,吐出几口血粘在已被灰尘浸透的衣袖上,吃力地说道,“皇上,萧世子他杀了四皇子,他杀了四皇子啊!” 第58章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盯着萧璟和看,而萧璟和却只是挑眉看了一眼蔡卓,并不出声。   蔡卓声泪俱下,“皇上,我亲眼看到萧世子拿箭射杀了四皇子,最后一箭射到胸腹,四皇子当场就不行了,我不敢出去,怕被萧世子发现,把我也杀了,这样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我趁着夜色跑回来传信,可没想到竟遭到了围截,要不是侥幸逃得一命,现在早就死了!皇上,你要为四皇子报仇啊!”   睿文帝深深地闭上眼,太子只冷眼看着,六皇子厉声问道,“你这奴才说的可是实话?既然你在现场,为什么不护着自己主子,却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子被杀?你安的什么心!”   蔡卓明显缩瑟了一下,低声道,“当时来……来不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是想着全家陪你一起死嘛!”   睿文帝暴怒,“把事情给朕说清楚!”   蔡卓这才说道,“我跟着四皇子进了猎场之后,发现秦大人也在,四皇子就……就……”   六皇子厉斥,“哪个秦大人?说清楚!”朝中姓秦的可多了。   “是秦凌飞”,蔡卓声音渐低,“四皇子让我杀了他,然后伪装成被流箭所伤的样子!”   人群里顿时一片呼气声,流箭所伤?狩猎中箭矢齐飞,的确有伤到人的可能,但是四皇子就敢用这个借口杀人,杀的还是新科状元,朝中官员,秦国公长子,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更有不少人想到狩猎第一天的那场晚宴,四皇子和秦凌飞直接动起了手,恨不得杀了他,这样一想,不少人就信了这话。   蔡卓接着说道,“我找到了秦大人,射了一箭之后就匆匆逃离了,之后就去找四皇子,结果就看到萧世子杀人那一幕,萧世子离开之后,我上前去看,四皇子已经不行了,我就跑回来报信,却遭人追杀,我想来想去,怕是当时已经被萧世子发现,想要杀人灭口。”   六皇子问张将军,“可有秦凌飞的消息?”   却是秦凌飞二弟秦钟答的话,他面色沉重,道,“发现大哥迟迟不回之后,我们派人去找,发现大哥受了极重的箭伤,虽未至死,但如今还在昏迷着。”   这下子就全对上了,众人都不说话,心下却思量着,更有人脑补了一场大戏,四皇子先是因着那日晚宴上的龌龊要杀秦凌飞,之后碰到萧世子,因为怀疑萧世子之前搞他,也动了杀心,结果被反杀了。   四皇子真是胆大啊,谁都敢杀,简直是丧心病狂,这幸亏是死了,不死以后还不定杀多少人呢?真是个野蛮人!   还有萧世子,虽说是为民除害,奈何杀的是个皇子,这下子怕是悬了呢,皇上怎么会放过杀害他儿子的人呢?这人的心啊,都是偏的。   萧璟和却不惧不怕,“皇上,蔡侍卫的话听着真真假假,不可全信,他说致命那一箭是臣射的,可有证据,如今因为四皇子死之前跟臣有过打斗,于是臣的嫌疑便最大,随便来一个人说看见臣杀了四皇子,似乎都可以为臣定罪,可是,他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嘛,会不会是别有用心之人在臣离开之后杀了四皇子,又与蔡侍卫串通来诬陷臣?一想到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于我们之间,臣就胆寒不已,还请皇上查清案情,还臣一个清白。”   事情到此胶着下来,蔡卓说的真切,可萧璟和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可不少,要真是倒霉遇到个心眼坏的,稍微推一把,这萧世子可不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嘛。   睿文帝沉思,一时无法决断,可没想到就在这时,蔡卓突然大喊一声,“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属下愿以性命担保”,而后突然拿起四皇子尸体旁的箭支,反手用力插入心脏,抽搐了几下,倒地上死了,双目圆睁,鲜血四射,溅到一旁萧璟和的身上,还有几滴溅到了手上,带着温热。   萧璟和手指抬起,想要把血滴擦去,可是动了几下,还是垂下了手,他想,这次可是倒了大霉,说不定就要被抓到大狱出不来了……他爹他娘怎么办?他那个傻妹子怎么办?还有他的好姑娘,日日夜夜相处在一起,一言一笑早都刻在他脑子里的人……真是舍不得离开她啊,他还没有给她过生日呢……   余光中,一个黄色身影走了过来,穿着利落的胡服,头发简单挽成一个单髻,只插了一支白玉簪,装扮简单,只是素衣素发还是不掩其明丽之姿,她走过来,拿出绣着梨花的丝帕,轻柔地为他擦着手上的血迹,梨花皎白,此刻被血水所染,红的摄人,她说,“我为你作证,他们也不会信的是吗?”   “真聪明”,萧璟和笑的比秋光更温和,却也带了秋光的悲凉,“多说无益,不必成为别人的笑柄,再说我也不一定要死,事情会查清楚的。”   “我可以做什么?”   宁嘉安靠近,在别人看来,两人似在相拥,但是她却听到萧璟和轻微的声音,“四皇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只带着一个侍卫去那么远的地方,让四白查蔡卓,查他的家人,盯紧太子,还有,找唐远。”   萧璟和说不了太多,睿文帝挥袖离开,太子居高临下,淡淡道,“来人,把萧世子拿下,听候父皇发落。”   萧璟和没有反抗,他沉默着跟着侍卫离开,不曾回一下头,他在晨光中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光影中。   “嫂子,怎么办?”萧璟月拉着宁嘉安的胳膊,泪眼模糊,“我去找宋杨,我让他想办法好不好?”   “这事宋杨管不了,不要去为难他,走,我们先回去”,她目送萧璟和离去,而后转身回营帐,却看到不远的阴影处站着萧璟明和萧璟柔兄妹两人,前者面无表情,后者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移开眼,故作悲伤,她不理会他们,快步回了营帐,直接问四白,“唐远是谁?”   四白愣住:唐远……世子让世子妃找唐远?   ……   看着睿文帝喝了安神茶,服侍他睡下,太子这才有空回自己的营帐,一进去就一改悲伤模样,满脸兴味,对着等在那里的曲井说道,“这次的事情做得好,萧璟和一进大狱,孤就能让南安王府满门抄斩!”   曲井就是专门为太子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闻言躬着个身子,也是激动的很,“说来还是老天爷向着主子您呢,本来只是想做掉四皇子和秦凌飞,谁成想萧世子去了,倒是一石二鸟,把他也套进去了,就是小人想设计也设计不了这么精妙啊,可见主子您就是真命天子的命,上天都帮着您呢。”   太子唇角高高勾起,眼中精光四射,只觉得今天真是惊喜连连,老四死了,萧璟和被抓,秦凌飞重伤,呵,碍眼的都被清理干净了,真是痛快!   他端起一杯酒,慢慢地洒在前面的毯子之上,心中默道:老四啊老四,真不是孤想杀你,谁让你开始不听话了呢,从下面收上来的银子你自己就敢截一半,还闹出了江南那么大的事,害得大理寺都察院都快查到孤的身上了,孤可不想陪着你一起死,只好让你先死一死了,不过你真是孤的好弟弟,死了死了还拉了萧璟和垫背……   太子为自己倒一杯酒,问,“蔡卓家人可盯好了?陶硕人呢?还有那个男宠呢?”   本来这次的计划是针对四皇子和秦凌飞的,狩猎第一天的晚宴上成功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起两个人的矛盾,而后让蔡卓引四皇子进林子,那边则是由秦钟引秦凌飞进去,陶硕等在里面,他杀四皇子,蔡卓杀秦凌飞,一个对一个,谁也不吃亏,而后伪装成秦凌飞射杀四皇子,蔡卓为主子报仇的局面,蔡卓就是证人,如此前有两人纷争,后有蔡卓证词,不怕别人不信。   那么该如何把四皇子一个人引进去呢?四皇子虽然看着鲁莽,但是也不是个傻子,对太子也有防备,他们想来想去,倒是想出来一个好招,这老四最是好色,给他说林子里有个绝色美人等着他,他就愿意进去了呢。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四皇子这人勇猛的很,一般的侍卫真不是他的对手,万一杀不成让他逃了,这可就后患无穷了,还是曲井出的主意,“主子,这事简单的很,咱就真找一个人放里面嘛,趁着四皇子那啥啥啥最紧要关头的时候,一箭射过去人就死了。”   太子觉得此计甚好,交给曲井去办,曲井想着四皇子眼光高,得找一个好的,要不然人家不那啥啥啥怎么办,而且人家都要死了,死前也得让人家好好逍遥一把呢,只是这猎场之上送女子进来不太方便,倒不如找个男宠,可以扮成侍卫进来,到时候也可以扮成侍卫出去,反正四皇子荤素不忌,好像还更喜男色……死之前玩一把角色扮演游戏,值了。   于是曲井就找了四皇子的老熟人,或者也可以说是萧璟和的老熟人——品箫阁的头牌,颜童儿,四皇子一见着颜童儿,就是狗见了骨头似的,跑得疯快呢。   曲井道,“小人本来安排陶硕和颜童儿等在林子深处,蔡卓借着撒尿去找秦凌飞,没想着四皇子先碰到了萧世子,而那边秦凌飞似乎有所察觉,不往林子里面去了,两下直接错开了,原先的计划不好实施,倒是一直跟着四皇子的陶硕聪明,在萧世子走之后直接把四皇子射死,让萧世子背了锅,而那边蔡卓也伤了秦凌飞。”   “小人在张将军的人找到蔡卓之前,已与他交代好了说辞,他愿意为太子进忠呢,这次的过程有些波折,但是结果不错,颜童儿也已经被属下藏起来了,太子放心。”   “嗯”,太子斜倚着身子,“现在不好杀人,回去之后把这个男宠做了,做干净一点,至于陶硕,让他在东大营好好待着,和以前一样就行,秦钟那里,告诉他,既然秦凌飞都重伤了,那么完全可以重伤而亡,至于蔡卓的家人,看好他们,别让人发觉什么。”   曲井躬身行礼,“是。”   太子冷眼微眯,举起盛满酒液的斗彩缠枝高足酒杯,一饮而尽。 第59章   秋猎的队伍是浩浩荡荡地去,死气沉沉地回。   萧璟和直接被关到了刑部大狱,消息传到南安王府的那一刻,姜王妃就进了宫,但是睿文帝根本不见她,姜王妃无法,又跑回了娘家齐王府,不知齐王给她说了什么,姜王妃回府以后就病倒了,萧璟月守在一边照顾,又是担心哥哥又是担心母亲,没几日就消瘦下去。   暖雪阁,沈侧妃对萧璟柔说,“柔儿,我们的机会来了。”   萧璟柔心头狂跳,轻声问道,“世子的事不会牵连到我们吗?”这次杀的可是皇子啊。   “暂时不会”,沈侧妃沉吟着,“王爷还在南疆,就算为了稳定南疆的局势,皇上也不会直接降罪南安王府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废掉萧璟和,将世子之位传给明儿。”   “那之后呢不会秋后算账吗?”   “之后”,她眼里泛出奇异的光,“之后王府可能会降爵吧,不过没关系,只是握在我们手上就好,我们会对太子绝对忠诚,太子会看到我们忠心的。”   “我会是郡主吗?”   “你会是王府唯一的郡主。”   ……   宁嘉安去找了秦凌飞。   秦凌飞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秦国公府的前院,没有家人守着他,墨风和墨画一个在熬药,一个去外面买粥,秦凌飞如今只能吃流食,可是大厨房送来的却都是荤菜,墨画气不过,可也吵不过大厨房,只得出去买现成的。   这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唇发白起皮,两颊在短短几日消瘦下来,想着他之前神采飞扬的样子,宁嘉安只觉得难过,他哥有一次高烧不退也是这样,没有爹爹探望,没有娘亲呵护,只有她忧愁地守在一边,真怕床上的人睡着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有娘的孩子就是宝,没娘的孩子就是草……   她和他哥好在还有彼此,秦凌飞却是连个亲兄妹都没有的,也是个可怜人。   也不知道萧璟和在狱里面怎么样,会不会也被欺负地跟个小可怜一样……   宁嘉安快速眨眨眼,退去眼中的泪意,想着这两人还真是一对,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倒是能同年同月同日倒霉,害得她一个姑娘家到处奔波,走投无路,真是两个狗东西!   想着想着,床上的人醒了,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动弹,然后喊了一声“湘湘”。   完了完了,这人烧糊涂了,连人都不认识了。   两个小厮也不在,宁嘉安让小妙去倒杯茶端来,一摸却是凉的,也顾不上那么多,在他身后垫一个大靠枕,就着手把水喝了。   喝完水之后这人倒是清醒了许多,说出的话声音很是嘶哑,“劳烦世子妃了。”   宁嘉安皱着个眉,“你不就受个伤,怎么混得这么惨?”   “呵呵”,秦凌飞勉力一笑,“可能是府上有人不想让我好过吧。”   “没事”,她安慰他,“你好好养伤,以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谁在这段时间对你不好了,以后就弄死他,以前还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经过这一遭就能看清楚了,所以病这一遭还是很有意义的。”   “世子妃说的是,我就是这样想的呢”,秦凌飞心道这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劝慰人也能劝的别具一格。   “只是我觉得考察到现在也可以了,你还是搬出去住吧,去季先生那里或者我哥那都行的,省得为了看清别人,先把自己熬死了。”   “咳咳”,秦凌飞想笑,却是扯得肺部疼,喉咙也疼,笑也变成了咳嗽,好不容易平缓下来,问,“世子妃过来找我是为了问当天的事情吗?”   “不急,你刚醒来,饭没吃药没喝,也不好让你费心费力地想事情,过一会吧”,说着墨画那边把粥买回来了,一路提回来已是温的,秦凌飞凑合着吃了几口,而后喝了药,看着好一些。   秦凌飞问,“你担心世子吗?”   “担心,每天想起来都害怕,怕他在里面过不好。”   “我觉得你看着还行。”   宁嘉安半垂着眼,“我白天还好,就是晚上哭,他要是一直出不来,我觉得我得哭瞎。”   秦凌飞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宁嘉安想了想,挑着重要的说了,而后道,“世子当时对我说,说四皇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林子,其中必有缘由,还让我查一查那个侍卫的家人,还说要盯紧太子。”   “世子的话是对的,那个侍卫说的话真真假假,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我都怀疑他不是四皇子的人。”   “那是?”   “现在还不确定”,秦凌飞缓一口气,“这几天有查到什么东西吗?”   “有的”,宁嘉安放低声音,“我让四白去查世子说的那些东西,他还真查出来一些东西,说是那个蔡卓跟太子手底下有一个叫曲井的人有过联系,而这个曲井这几天偷偷摸摸接了一个人进府,你猜这人是谁,竟是之前那个颜童儿,他之前一直待在品箫阁,秋猎前说是有一个局,要到客人家里面去,结果一去不回来了,阁里的人说是跟人跑了,至今不见踪影,结果现在人就在那曲井的家里面,曲井将他藏得极好,一般人发现不了,还是郑家那五公子一直让人盯着,我们才因缘巧合知道的。”   “郑五?”秦凌飞回忆道,“那个在五皇子年宴上骂世子的人?”   “对。”   即使目前焦头烂额,秦凌飞还是得感慨一句,这真是个深情坯子。   他细细捋着眼前的事,而后问,“能不能把颜童儿弄出来,我虽然不知道他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总觉得,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行,我马上回去就让他们想想办法。”   宁嘉安这就准备走,没想到秦凌飞那弟弟秦钟,还有妹妹秦五过来了,跟秦钟倒是第一次见面,相貌一般般,整个人看着一股子阴沉劲儿,倒是跟秦五嘛,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姜姨妈府上的满月宴上就起过纷争,后来永寿长公主府上的菊花宴上又把人家打了,害得秦五现在还嫁不出去呢。   秦五一见宁嘉安,真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以往虽是萧璟月冲在前面,但却是这个世子妃躲在后面捣鬼,和萧璟月一样可恨,她不屑的目光先后看过宁嘉安和秦凌飞,道,“萧世子关在狱里还没死呢,世子妃就出来找新情人了。”   艹!   宁嘉安本就一肚子火,这人还敢来犯贱,她今天也是带着人过来的,“小妙,八胡,上去给我扇她!”   还是上次的两个人,秦五下意识颤了一下,秦钟往前一挡,厉声道,“谁敢!”随后一笑,“萧世子妃,这是秦国公府,不是你南安王府,你撒野也要看看地方!况且,南安王府又如何呢,没准过几天整个王府都没有了,你这个世子妃怕也要进大狱,我倒是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还在这里横!”   秦钟这么一说,秦五又有底气了,手指着宁嘉安,盛气凌人,“你自己做下龌龊事还不让人说了,你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是想干嘛啊?我大哥受了伤,萧世子来不了就换你来吗?那么”,她一个贱笑,“你是不是也要顶替萧世子的位子,和我大哥双宿双飞啊?”   秦凌飞目光一沉,就要说话,却听宁嘉安一声讥笑,“难怪秦五姑娘到现在都嫁不出去,听听说的都是什么污言秽语!不仅嘴脏,眼也不好,我这是孤男寡女嘛,上次打你的小妙和八胡不是都在嘛,你是看不见眼瞎了吗?”   “你!”秦五快要气疯了,冲着秦钟喊,“哥,你就看着她在咱们府上还这么欺负我嘛!”   秦钟面上浮出凶狠之色,却听到秦凌飞在一边凉凉说道,“二弟,上次在猎场上,你要告诉我的事到现在还没说呢,我是去听你说话,却被藏在那里的贼人伏击,险些丧命,幸亏你是我家人,要不让我会以为你与那人串通好了呢。”   而后又对宁嘉安道,“世子妃,你先回吧,世子的事要紧。”   宁嘉安就带着小妙和八胡走了,八胡浑身戒备着,就怕秦钟突然动手,而秦钟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说话,就让他们走了,倒是气得秦五脸都歪了。   秦凌飞又交代墨雨墨画,“收拾一下,我们去师傅那里。”   “大哥不在家把伤养好吗?”秦钟冷冷问道。   “不必了,二弟你们回去吧,替我给父亲说一声,我就不过去了。”   秦钟上前一步,“大哥重伤未愈,我却是不敢让大哥走的。”   这是想把人困在这人了……   秦凌飞不语,墨画进来禀报,“公子,季先生和宁大人过来了,说是要接您过去住。”   “我可以走了吗?”秦凌飞侧头看他。   秦钟脸上怨恨之色一闪而过,而后抬头回答,“当然可以。”   府里不好杀人,那就到府外杀吧。 第60章   宁嘉安匆匆回去,找到四白,“想办法去把那个颜童儿抓回来,我有话要问他,还有,去把唐远找来”,萧璟和专门交代过这个人,应该挺重要的吧。   四白应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世子妃,你知道唐远是谁吗?”   “你不是说是世子的手下吗?”   “是手下,但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四白道,“你看我们,四白、五张、八胡,第一个字是排行,第二个字是我们原来的姓,姓是在后面的,而唐远就是正常的名字,他是世子放在外面的人,表面上是个商人,实际上却是世子的暗线,世子妃你知道暗线的意思嘛,就是隐藏地极深,一般人不会知道,我们这些人中也就我和五张知道,但是世子却告诉你了。”   “你的意思是?”   “说明世子是极信任你的”,他低下头,“也说明,世子觉得情况很严重了。”   宁嘉安的心一沉。   唐远很快就来了,说是个商人,却不像一般商人那样身胖肚圆,满脸富态,他是个很年轻的人,长得一副书生相貌,还挺端正,见着宁嘉安先问了一句,“是世子让您找的我吗?”   “是。”   唐远沉吟了一下,“世子之前交代过我,如果有一天您来找我,怕是他护不住您了,让我把您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世子妃准备好离开了吗?”   宁嘉安一愣,她不知道原来唐远是这个作用。   “除了这个,你还能做别的事情吗?就是能帮世子脱离困局的。”   这下子轮到唐远发呆了,“请世子妃恕罪,世子交代我的任务只有这一件。”   “那你走吧。”   “您……不准备离开吗?”   宁嘉安起身,“他没有护不住我,他只是一时遇到困境了,我要把他救出来。”   “那要是,救不出来呢?”   “那就听天由命吧,反正我现在不会离开的,你走吧。”   宁嘉安回到卧室,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今天的夕阳可真好啊,明橘色的光笼着整扇窗纱,光中的菊花开得正好,天气渐冷,其他花谢了的时候,却是它盛开之时,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萧璟和的情景,落月湖边,满天星斗,他站在盈盈碧波旁,穿着鸦青色的长袍,袖子上绣的,就是金线暗纹的菊花。   他穿鸦青色的衣服真好看,等他回来以后,她也给他做几身吧,不仅可以绣灿金的菊花,还可以绣娇嫩的春杏、苍翠的嫩竹、怒放的寒梅,或者是大团大团的绣球。   她会好好照顾他的,像他照顾她一样。   泪珠不知什么时候就从脸颊滑落下来,滴在莲青色的云烟裙上,氤氲一片。   ……   四皇子身死,南安世子作为嫌疑人被关进狱中,在京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睿文帝已多日不早朝,很多事情交由太子去做,而四皇子这个案子好像就搁置了下来,虽说三司一直在查,却也没什么结果,对萧璟和是既不放也不杀,很多人说是在等南安王回来,但是就算南安王回来了,南安王府可能会保住,但是萧璟和这个世子肯定当不成了,很可能会换成庶子萧璟明。   流言越传越猛,好像朝廷就是这样决定的一样,府外如何宁嘉安还不知道,但是府内很多人却已是蠢蠢欲动了。   这天宁嘉安正在看宁润送来的信,信中说秦凌飞伤势已大好,他们也托人打听过了,世子在狱中并没有受刑,虽每天关着,但是安全却是无碍。   终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姑娘。”   在这府里还喊她姑娘的也就小圆了,只见她匆匆跑来说道,“郡主跟二姑娘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宁嘉安忙起身,“什么事?”   “说是今天二姑娘在路上走着的时候,郡主养的那条狗团团突然从路口蹿出来,吓得二姑娘摔在地上,膝盖都磕破了,二姑娘气得发了狠,要打死团团,郡主听说以后就跑过来阻止,两人就吵起来了。”   宁嘉安脸一沉,吩咐道,“去把八胡给我叫来,让他多带些人。”   靠近花园子的路口,现在已是围了很多人,萧璟月和萧璟柔各站一边,身后都带着丫鬟仆妇,团团吐着舌头趴在萧璟月的旁边,乖巧的很,平时照顾狗的奴才贵喜正跪在地上。   “郡主,怎么了?”   萧璟月转过来,一看见宁嘉安,眼中就涌出了泪花,声音都哽咽了,“萧璟柔要打死团团。”   萧璟月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姑娘,但是最近变故太多,她也变得脆弱起来,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绝对会喷回去,如今倒开始觉得委屈了。   宁嘉安为她擦擦泪,“不哭,团团不是好好的嘛”,又转身看向萧璟柔,她由丫鬟碧莲扶着,裙子是脏了一处,内里不知情况如何。   “二姑娘,腿伤可严重?我已经找了医女过来为你医治,我那里还有上好的伤药,马上就派人给你送过去。”   萧璟柔没有说话,丫鬟碧莲在一旁不满道,“我家姑娘腿上磕破好大一块皮,都流血了,而且这不是第一次被这只狗吓,以前就是因为次次都算了,才有今天的事呢,世子妃可不要偏袒啊。”   宁嘉安问贵喜,“团团以前吓过二姑娘吗?”   贵喜忙磕头,“回世子妃,只有一次,还是二姑娘自己过来看狗,团团对二姑娘不熟悉,就叫了几声,让二姑娘受惊了。”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   “今天,今天……”,他吞吞吐吐,“今天没看好团团,绑它的链子松了,就让团团跑了出来。”   宁嘉安皱眉,“链子怎么会松?”   贵喜头往地上重重一磕,“都是奴才疏忽了。”   云嬷嬷在一旁重哼一声,“怕是郡主最近看团团看得少,这些奴才就懈怠了。”   宁嘉安懒得听他们辩解,吩咐大管家徐忠,“照着府规处置吧”,又安抚萧璟柔,“二姑娘这次受了委屈,我们都知道,只是团团好歹也是一条生命,轻易打杀了也不好,不如放过它一次可好?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依然是丫鬟碧莲说话,“这狗不处置,万一以后再伤到我们姑娘了怎么办?难道一条狗还能比我们姑娘金贵!今天放过这条狗,以后怕是什么人都敢欺负我们姑娘了!世子妃这心也太偏了!”   “你家姑娘只伤到了腿吗?”   碧莲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宁嘉安哼笑,“原来只伤到了腿啊,我还以为连舌头也伤到了呢,要不然怎么不说话,倒叫你一个丫鬟在这里咋咋唬唬,没个体统!”   云嬷嬷早就看碧莲不顺眼了,小浪蹄子,看着沈侧妃形势大好,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还在这里充主子的款,她对宁嘉安说,“以下犯上,掌嘴三十。”   宁嘉安挑眉看向萧璟柔,“二妹妹这次受了委屈,一时怒火攻心昏了头也可以理解,至于你的丫鬟嘛,就算是忠心护主吧,我也不与她计较,不如此事就这样算了,可好?”   萧璟柔终于说话了,“本是我受了委屈,现在世子妃还想打我的丫鬟,我倒不知这府里的规矩到底是什么了。”   萧璟月哼笑一声,“以前二妹妹遇到这种事必要哭一场博取同情的,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   “自然是不一样的,如今世子关在狱中,咱们府上前途未卜,今天好好地站在这里,但是还不知道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呢,要是再憋气受委屈,那也活得太没有滋味了。”   “你想活得有滋味,就要来杀我的狗吗?”萧璟月眼里憋着泪,“以前二妹妹多么温柔可人的一个人啊,如今倒是狠起心来了。”   碧莲再凑一句,“我们姑娘狠心也是被你们逼的。”   宁嘉安可不是什么软弱的人,对着云嬷嬷吩咐一句,“去,掌嘴”,那边仆妇立刻饿狼抓小鸡似的去抓碧莲,碧莲吓得花容失色,拉着萧璟柔的袖子,“姑娘,你救救奴婢啊。”   萧璟柔这边自然不肯放人,后面五大三粗的仆妇也加入,一时间像拔河比赛似的,碧莲就是中间那根做标记用的红绳。   宁嘉安看着不像话,正要招呼八胡手下的人,结果这时候姜王妃身边的习嬷嬷过来了,喊一声“停下”,两拨人暂时停下,中间的碧莲衣衫凌乱,楚楚可怜的很。   习嬷嬷是王妃身边的人,一向有脸面,对着几人行了一礼,对宁嘉安说道,“世子妃,让老奴说,这事就算了吧,二姑娘伤了腿,做丫鬟的心疼,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世子妃心胸开阔,定不会与她一般见识的,如此双方都不追究,可好?如今咱们府上不太平,更得安定呢。”   宁嘉安眯起眼,“嬷嬷这话,是母妃的意思吗?”   习嬷嬷只是一笑,倒有默认的意思。   “小圆,你跑去问一问母妃,她也想饶了这丫鬟吗?”   小圆就要跑,却被习嬷嬷慌忙拦下,她抿一抿嘴,笑道,“王妃喝过药睡下了,倒是不好惊动。”   “那这就不是母妃的意思了”,她勾勾唇角,“如今世子一出事,倒是连母妃身边的嬷嬷都不安分了,我想罚一个丫鬟,我做不了主,还得你习嬷嬷来做主,合着你是我的主子!”   习嬷嬷吓得赶紧跪下,“老奴不敢,世子妃误会了,老奴……”   宁嘉安却是不想听她解释了,“八胡,上,把那个丫鬟给我拉出来,还有刚刚那边阻拦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拉出来,一人十个板子,我倒要看看这个府里到底谁做主。”   之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萧璟柔那边的仆妇终是抵不过男人,一个个都被打了板子,惨叫连连,碧莲更是被打的像个猪头,萧璟柔气得浑身发抖,宁嘉安说道,“二姑娘,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麻烦你都收着点,这府里还没有到你能为所欲为的时候,我也劝你目光放长远些,别被几个丫鬟一捧,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宁嘉安转身就走,坠儿跟在旁边,犹犹豫豫,似有话要说。   “想说什么就说”,宁嘉安的脸色格外冷凝。   坠儿觉得今天的世子妃有点可怕,斟酌着说道,“奴婢就是觉得,也不一定非要得罪沈侧妃那边,还有习嬷嬷,她是王妃身边的人,得罪了她,怕是在王妃身边说咱们坏话呢。”   宁嘉安停下,静静地看向坠儿,直看的坠儿面色发白,慌得跪了下去,其实她没有生气,她只是想起了以前萧璟和的话,他说一个人若想四面讨好,多了圆滑,但也失了忠贞,不可重用,而实际上,一个人是做不到四面逢源的,就像如今,她能跟沈侧妃处好关系吗?不可能,双方是站在对立面的。   她望着天边远归的鸟儿,轻声说道,“世子不在家,我得为他守好家才是,他们觉得世子回不来了吗?不,世子一定会回来的。” 第61章   宁嘉安觉得,萧璟和很厉害,他的手下也很厉害,没几天就把颜童儿抢了出来。   真的是抢,在人家曲井家里放了一把火,逼得他不得不把颜童儿从密室拉了出来,然后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只余熊熊火焰在曲井眼中烈烈燃烧。   四白来报,“他说他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只对世子妃您说。”   宁嘉安就带着人去了一家首饰铺,从店铺后门走到内院,绕过一条长廊,走进一间书房,扭动书架上放着的清白玉猫镇纸,书架从中间缓缓移向两侧,露出端坐于后的颜童儿。   于上次见面相比,他瘦了很多,右脸红肿,嘴角带着淤青。   宁嘉安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你都知道什么?”   平静淡漠的声音从他口中逸出,“我看到了杀四皇子的那个人。”   宁嘉安心口一震,“是谁?”   他缓缓抬起头,“我有条件。”   八胡搬来椅子,宁嘉安坐下,抑制住内心的急躁,平声道,“说出来听听。”   “很简单,我希望世子能庇护我”,他凉薄一笑,嘴角的淤肿越发明显,衬着绝美容颜,整个人像阴雨天被打落在泥土上的花瓣儿,支离破碎,声音也颤抖起来,“我,我不想再做那些人手中的玩意儿了。”   宁嘉安没有犹豫,“可以。”   “我要求世子妃立誓,以自己的性命立誓!”   “放肆”,八胡在一旁怒斥,“世子妃身份何等尊贵,岂是你随意逼迫的!”   “无妨”,宁嘉安看向颜童儿,立起右掌,“我在此起誓,只要你提供有用的信息,可以救世子于危局,我们会庇护你余生,说到做到,若违此誓,我不得善终。”   颜童儿撑得笔直的背终是稍稍柔软一些,他垂着眼,轻声说道,“当日在猎场,曲井将我带入密林,只说让我好好服侍四皇子,可是一直没有等到他,过了一会儿竟然看到世子带着您骑马而过,我心中好奇,往林子深处走了一段,就看到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从背后一箭洞穿了四皇子的胸腹,四皇子当时就不行了,我心中害怕,并不敢出声,等到那侍卫离开之后才敢逃走,之后便是曲井的人把我带走,他们并不知道我看到了这一幕。”   宁嘉安了然,怪不得萧璟和说四皇子不会无缘无故地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原来竟是这个目的,终日贪色,终究还是死在了这上面!   “你可记得那个侍卫的脸?”   “记得的,做我们这行的,迎来送往,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慢慢也就有了见一面就能记住相貌的能力”,他抬头,“我可以画出来。”   宋嘉安让八胡拿来了纸笔,颜童儿画得认真,“那时候我躲在树后面,看到那个人穿着侍卫服饰,他的耳朵眼那里还有一个痦子。”   他画好之后双手递给宁嘉安,宁嘉安接过细细端详,夸赞道,“画得很好”,真的很好,一看画像就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子了。   颜童儿低下头,“小时候,也有想过当画师的”,只是,后面却只能当权贵手中的玩物了。   “现在也不晚”,宁嘉安收好画纸,“你还小,还有很多时间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像这段时间,你虽然不能出去,但是,我可以让他们买画纸颜料给你。”   颜童儿沉静的眸子里开始出现亮光。   宁嘉安对着他温和一笑,而后不再耽搁,直奔城郊季先生处,秦凌飞在这里养伤,刚好宁润今天也在,她把画像拿出来,将颜童儿的事情几句话说过,几个人便开始研究起画像上的人,然而,几人都不认识。   秦凌飞坐在椅子上,腿上搭着薄毯,气色看着不错,但是到底还有些虚弱,他想一想说道,“秋猎时的侍卫来自于三处,一时各府上自己带的,二是郑统领手下的禁卫军,三就是东大营张将军手下的人,我们可以把画像临摹几份,分别给五皇子六皇子,还有宋杨方恪,五皇子六皇子就在各府和禁卫军里找,宋杨在东大营找,方恪各方面人头都熟,或许也能找到。”   “万一这人不属于这三处呢?”宁润问。   “有这个可能”,秦凌飞答,“现在太子的嫌疑最大,如果凶手是这三处之外的人,那也只能装作太子府的侍卫,只是这样风险太大,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很容易被查出来,所以我倾向于凶手本身就是禁卫军或者东大营的人,这样动手方便不说,就算事发也牵扯不到太子身上。”   宁嘉安很紧张,“这个人会不会已经被灭口了?”   “如果我是幕后之人,一动不如一静,我不会杀了这人平添嫌疑,但是如果这个人已经被怀疑 ,那就要尽快灭口,如今颜童儿被我们抓过来,那边就算不知道颜童儿看到了凶手这事,也会异常警惕,所以我们要抓紧。”   几人立即行动,按照计划好的,十分小心地将画像分给那几人,接下来唯余等待。   宋嘉安在王府里一天三炷香地拜佛祖、拜观音、摆三清道祖:诸位神仙,可千万要把人找到呀……   再说曲井这边,丢了颜童儿,心里怕的要死,太子明明嘱托他要把这人做了,可是他,他真舍不得啊,这么一个冰雪似的人物,以前看得见吃不着就算了,但是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不吃白不吃啊,结果就是动了这样一个歪念头,现在就遭报应了,颜童儿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可是顺着这人一查,他也要被牵扯进去,他要是被牵扯起去了,太子就能眼也不眨地灭了他!   要不要去告诉太子这事呢?不告诉,他暂时是没事,可是万一后面出事了,他就得去死一死了;若是告诉呢,哎呦,暂时是不用死了,但是比死更可怕的,是太子的雷霆之怒啊!   想来想去,曲井交代身边的人,“快去准备一份礼品,要上好的布料和茶叶,我要去看望姑姑。”   曲井的姑姑是太子的乳母,太子自小丧母,是曲嬷嬷伴着他长大,太子对曲嬷嬷依赖信众,连太子妃对其都要避让三分,看在姑姑的面子上,太子应该不会太过责罚他,曲井心中到底安定些。   事实证明曲井猜太子的心思猜得很准,太子虽然把一屋子的东西砸了个遍,吓得曲井都快尿裤子了,可到底没有让侍卫把他叉下去,只在最后说了一句,“不要动陶硕,去把他的家人控制好,陶硕会知道怎么做的。”   “是”,曲井小心翼翼地退下去。   ……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南安王回府那一天,南安王还没到南疆就得到了儿子出事的消息,这下子南疆也不去了,直接掉转马头回京城捞儿子,传信说是今天到。   姜王妃拖着病体在寿春堂等着,萧璟月陪在一侧,下首坐着沈侧妃和一对儿女,两拨人根本不说话,姜王妃是听女儿说了那天团团的事,对沈侧妃母女更加厌弃,连习嬷嬷都打发走了,她也是没想到外面竟然传言说世子之位要换给萧璟明,府里的下人耳根子软信了不说,连她身边的嬷嬷也开始有了异心,哼!长着猪脑子也敢与虎谋皮!   这句话适用于习嬷嬷,也适用于沈侧妃。   一辈子的精明人,却被贪心蒙蔽了眼睛,竟然还想渔翁得利,把这南安王府收入掌中呢,本领不大却心比天高,一对儿女都要被他坑死。   宁嘉安进得屋内,看到姜王妃身后没有了习嬷嬷的身影,也不诧异,走上前说道,“外面的小子传来消息,说王爷已到城门口了。”   “好好好”,姜王妃握着宁嘉安的手,面容慈爱,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次最大的惊喜就是她这个儿媳妇了,心志坚定,敢翻脸,处置下人,弹压习嬷嬷,一顿杀威棒打下去,整个王府立即就安静下来了,真是当家的一把好手,她儿子的眼光就是好!   想到儿子,姜王妃的目光又暗淡下来。   宁嘉安安慰她,“母妃放心,父王一回来,事情就会解决的,世子也会回来的。”   “嗯。”   旁边的沈侧妃也是这样想的,王爷一回来,这件事就不会再拖着了,事情当然会解决,只是萧璟和却不会回来,太子不会放过他的,她的明儿会是新的世子,而她,也会成为南安王府新的女主人。   “世子妃”,丫鬟在外面回禀,“方公子来了,要见您。”   姜王妃也知道宁嘉安最近在为她儿子的事情奔波,并不干涉,说一声“去吧”,宁嘉安就向外走去,她身材修长步履从容,品蓝提花的曳地长裙扫过金丝锦织珊瑚毯,昂首在前,身后跟着恭谨整肃的两列丫鬟,一行人渐走渐远,慢慢隐入耀眼的光亮之中。   沈侧妃望着她的背影,眼睛猛地一跳。   会客厅内,宁嘉安满眼期待,“有找到那人吗?”   方恪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天籁,“宋杨还拿着画像在东大营一个接一个地扒拉呢,我一看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东大营的那个陶硕嘛,耳朵上长着一个大痦子,武功是不错,我俩还比试过呢。”   宁嘉安听到自己心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咽喉发干,唾液急剧分泌,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那这人现在呢?”   方恪道:“宋杨在营里盯着呢,让我过来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肯定是把人从东大营弄出来,然后让他说出实情啊,只是该让谁来做这个事情呢……   就在这时,外面起了喧哗之声,有人喊道,“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宁嘉安眼睛一亮,交代方恪,“你先不要走”,而后提着裙子跑了出去,慌里慌张的,头上的猫眼儿珠花都要掉落下来,方恪在后面嘀咕一声,“还世子妃呢,就一个疯丫头。”   垂花门这里,南安王刚满面风尘地走到门口,就见儿媳宁氏一路小跑过来,他见宁氏见得不多,只是听王妃说这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急匆匆地来找他,怕是有什么事情。   “父王”,宁嘉安急急停下,深吸几口气,而后道,“父王,儿媳有话要对你说,关于世子的,可否屏退左右。”   南安王使一个眼色,大管家徐忠带着下人齐齐退下,宁嘉安上前一步,小声道,“父王,我们找到杀害四皇子的凶手了。”   南安王浓眉一挑。   宁嘉安将最近的事情挑重要的说了一遍,“……那个颜童儿在我们手上,陶硕现在也被宋杨盯着,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有父王您能办了。”   南安王忍不住笑,什么叫做只有他能办,依着这几个孩子的能力,就算他不回来,他们大概也能将和儿救回来的,这孩子倒是挺会哄人。   不仅会哄人,还很坚强,他本以为和儿出事以后,府上的女眷都该哭哭啼啼手足无措的,可没想到她已经做了这么多,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你把颜童儿交给我,让方恪也跟上我走,你去给王妃说一声,我稍后再回来”,南安王转身就走,宁嘉安追问,“世子会回来吗?”   “会的”,南安王语气坚定,“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第62章   姜王妃站在寿春堂门口,左等右等不见人,正准备让丫鬟去看看呢,就见到了提着裙摆小跑过来的宁嘉安,她脸上带着笑,快声说道,“母妃,父王又出去了,如今已找到了杀害四皇子的人,父王说要进宫把世子带回来。”   “真的?”姜王妃在这一刻迸发出巨大的欢喜,双眸湿润,眼角眉梢都柔化下来,萧璟月也是惊喜不已,唯有沈侧妃三人目露震惊。   “真的,父王说让我们在家等着他们。”   “好好好,我们等着。”   结果这么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中午,大管家徐忠跑进来,气都没喘匀就说道,“王妃,王爷带着世子回来了,都回来了。”   “母妃,我哥回来了!”   姜王妃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而后急急将手中的茶盏丢到桌上,也顾不得茶盖儿翻在一边,扶着闺女的手就往外走,刚到寿春堂门口就见到了她的儿子,他和王爷并肩走着,一样的大高个子,一样的方正脸型,一样的疏阔眉眼,一样的挺拔身姿。   怎么都说和儿长得像她呢,明明他长得那么像他的父亲,相貌像,气韵像,连走路的姿势也像……他俩并排走着,就牵动了她全部的心神。   “母妃”,萧璟和走在姜王妃的面前,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头,唇上长出了细密的胡茬,眼中满是歉意,“母妃,我回来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姜王妃抱着她的儿子痛哭出声……连日来郁结在心中的惊惧担忧害怕,都在这尽情的痛哭中宣泄出来。   哭过之后,姜王妃抚着他的衣襟,柔声道,“回去歇着吧,你媳妇儿在院里等着你。”   “嗯”,萧璟和笑着摸摸他妹妹的发髻,对着南安王一颔首,转身回了木犀居,木犀居里的桂花开得极好,满园桂香的小院中,一位姑娘正站在润绿的桂树下,着一身鹅黄长衫,淡扫蛾眉,轻点绛唇,盈盈而立,等待着他的归来。   ……   萧璟和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姜王妃交代必须要用柚子叶煮的水来洗,据说可以去除身上的晦气,洗完澡之后又要穿正蓝色的衣服,说是要把污秽之气拦在外面,最后还要在手腕上带一串金珠子穿成的转运珠,取挡煞和转运之意。   沐浴过后,萧璟和看着手腕上带着的红绳笑,“看来这次把母妃吓坏了。”   “我们都吓坏了好不好,连郡主都偷偷哭来着”,宁嘉安拉着他坐下,“快吃饭吧,最近都瘦了。”   “也没瘦多少,我在里面也就是自由受限,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受多少罪,太子倒是想给我来一个畏罪自杀,奈何六皇子的人盯着呢,他也做不到一手遮天,现下我又放出来了,他心里不定多恨呢。”   说到太子,宁嘉安忙问,“皇上知道这次的事是太子做下的吗?最后怎么处置的?”   “哼,太子也是厉害,不知道给这些人都下的什么蛊,一个个的为他送命,之前那个蔡卓宁肯死也要诬陷我一把,现下这个陶硕被抓之后倒是肯说话,却说他是灵山县人,四皇子杀了他长兄一家人,他与四皇子不共戴天,只一箭射死他算是便宜了,而后就咬舌自尽。”   “那这事就跟太子没关系了?”也太气人了吧。   萧璟和笑,“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陶硕是太子指使的?”   “这还不简单嘛”,宁嘉安道,“是太子的人把四皇子引进猎场深处的,不是他想杀人,他把人引进去干嘛?”   “是四皇子自己的侍卫把四皇子引进去的。”   “那个侍卫不是太子的人吗?”   “你有证据吗?”   “我……”,宁嘉安气闷,“那颜童儿呢,他是太子手下的人安排在猎场的,这个总跑不了吧?”   “那个也只能证明太子想送四皇子一个玩物罢了,结果被贼人利用了,就像我射了四皇子三箭让他行为不便,要不然也不可能轻易被那人所杀,都是被人利用了,太子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皇上也就没追究。”   宁嘉安愤愤,“我都不信皇上没怀疑。”   “太子与四皇子一向和睦,实在没有杀他的动机,或者,是皇上不愿意相信吧,毕竟已失去了一个皇子了”,萧璟和摸摸她的脸蛋儿,“有什么可生气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报仇的”,而后细细打量她,看得宁嘉安莫名其妙的,“你看什么啊?”   “你好像瘦了,连脸蛋儿上的肉都没有了,是不是太担心我了呀?”   “没瘦,我脸上这肉叫婴儿肥,长着长着就没有了,以前我长相是小家碧玉乖巧可爱型的,以后我就要向明媚端丽艳光四射型发展了,反正会越长越好看的,你娶了我真是有福气,相当于同时娶好几种类型的美女呢。”   萧璟和憋笑,“你可真有自信啊。”   “那可不是”,宁嘉安道,“咱俩出去,别人都说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世子你想,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跟你一对璧人,说明我也好看啊,和你是一个等级的。”   萧璟和终是忍不住笑起来,只觉得心里面的乌云阴霾都被这几句话驱散地干干净净,只余一派明澈,早知道用什么柚子水转运珠啊,看看他媳妇儿,才是去除霉运的最好方法呢。   萧璟和一回来,南安王府的困局便解了,他休息片刻之后便去找了南安王,静立在书桌前恳切道,“父王,这次是我大意了,害得王府陷入困境,又害得你千里奔波。”   “坐吧坐吧”,南安王呵呵笑,“我儿如此善解人意,让为父大为感动呢。”   “父王”,萧璟和此时跟萧璟月附体了似的,好像也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在里头,外头人只觉得姜王妃宠孩子,却不知南安王更宠,不像其他父亲一样整日板着个脸要做严父,南安王是又平和又心软,从小教萧璟和习武,孩子跌个跟头都要伤心一回,这方面还不如姜王妃爽快,也亏得萧璟和自己争气,才没有成长为一个败家玩意儿。   南安王感慨,“这次见了皇上,只觉岁月匆匆,皇上也老了呢,鬓间的白发都多了好多。”   可不要老嘛,死了一个儿子,还很有可能是被另一个儿子害死的,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有所波动,更何况这是一个心软的父亲呢,况且他就真的没有怀疑太子吗?不,他只是承受不起了。   萧璟和垂眼,“那我们就得加快步伐了。”   “小心些,现在急的人不是我们,莫要逼得他狗急跳墙”,南安王再忠君再爱国,也不能忍受一个要杀他儿子的人登上皇位,那跟将全家人送上断头台有何区别?   他是忠心,却不是愚忠。   那个人既然见不得他们好,那就只能把他拉下来。   “你的媳妇不错”,南安王笑,“没有一遇事就哭哭啼啼的,倒是攘外安内,勇敢果断,颇有我将门之风范,你的眼光不错。”   “也还行”,萧璟和嘴上谦虚,心里得意的很,他的眼光岂止是不错,完全是绝了好不好,万里挑一挑了他媳妇儿这个红妆铁娘子,他都没有想到她能扛起这些事呢,真是个好姑娘。   “既然你也觉得好,那就圆房吧,我这也一把年纪了,就想抱个孙子孙女的,你母妃那边也急得不行呢,连你孩子的小名都起好了,叫绵绵,取绵绵瓜瓞之意。”   绵绵瓜瓞?他娘指望着他这根藤上结多少瓜啊?叫绵绵,姑娘家还好,要是个小子,是不是显得太娇气了,没有爷们儿气质呢~   萧璟和一瞬间想了好多,而后突然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圆房?”   这怎么突然又提到圆房的事情上了,还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南安王可没有不好意思,朗声道,“圆吧圆吧,以前你害怕太子对你不利,担心生了孩子也跟着遭殃,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四皇子已死,太子遭疑,六皇子倒是异军突起,咱们形势好着呢,我都算好了,你现在跟你媳妇圆房,也不定立即就有的,就算有了,也得怀胎十月才能生下来,有这段时间,或许太子早就下台了,也不用你再装成个断袖。”   “你和你你媳妇儿都长得好,生出来的孩子也肯定好看,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三个月就像个肉团子似的会翻身,六个月就能坐着对你笑了,九个月遍地爬,可能你早上正睡觉呢,他一巴掌打过去,或者一屁股坐下来,你这觉也就不用睡了,你说你生气吧,可是他对着你一笑,你这心都软得跟水似的,一点不舍得。”   萧璟和让他爹这话说的,现在心都软得跟一团水似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要是真能生一个像嘉安的孩子,或者又像嘉安又像他的孩子,不要说被他打了,让他天天当孙子都愿意,而且,对于嘉安……   他实在是不像忍了,再忍就忍成太监了。   以前是不敢生,现在形势大好,就算先不生孩子,房可以圆一下的嘛,而且他觉得他有能力护得住他的家人。   至于这次,完全是走了背运,只会让他以后更加小心。   这么一想,萧璟和就觉得,圆房势在必行,急不可待了呀。   望着自家儿子那稍显急切的步伐,南安王自得一笑:他那王妃整天急吼吼地催来催去,花样不少,屁用没有,再看看他,一番话就搞定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63章   当天晚上睡觉之前,萧璟和又仔仔细细地洗了澡,单泡澡的玫瑰花都用了两篮,之后又是皂角揉发,剪刀修甲,口中含丁香,腋下洒香露,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搞得宁嘉安都惴惴不安,这货不会在大狱里住得长了虱子吧……   可是今天晚上还得睡在一起……能不能分开睡啊,好纠结……   一身香喷喷的萧璟和出来了,身着湖蓝色绵绸睡衣,头发已经拧干,长身玉立,宽肩窄腰,翘臀长腿,清清爽爽,往床前一站,将烛火都隐于身后,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关键是他看向宁嘉安的眼睛,亮的惊人,像……像山间的饿狼。   宁嘉安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战。   “嘉安,你是不是冷啊,来,我给你暖暖”,这人说着就上了床,双脚一蹬,就把他那床被子蹬到床底下了,而后兴致勃勃勃勃地钻进了媳妇儿的被窝。   宁嘉安:……   “我不冷,不冷,虽然中秋已经过了,但我觉得今年天气总体偏热,我晚上睡觉还蹬被子呢,你要是跟我挤一起,我怕我晚上睡不着呢。”   “没事,现在热,一到夜里就凉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好了。”   萧璟和死皮赖脸地非要两人挤一个被窝,宁嘉安也没办法,那就这样睡呗,没想到这人还不安分,叹一口气道,“在牢里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能抱一抱你多好啊,当时只觉得难如登天,如今却是愿望成真了”,说着双手一伸,极自然地将媳妇儿搂在怀中,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烛光闪烁,玫瑰花香弥漫,沁人心脾。   让萧璟和这么一说,宁嘉安也是唏嘘不已,身子放松下来,乖巧地倚在他的怀中。   烛火一闪,萧璟和觉得气氛烘托地差不多了,可以谈谈正题了,结果低头一看,就见他媳妇儿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投影在白玉似的皮肤上,乖巧可人,红唇微微嘟起,仔细听,呼吸已是规律绵长。   这是睡着了。   略有点失望,不过也还好,想着自己媳妇儿最近肯定是日夜悬心不得安枕,萧璟和也是心疼得很,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也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日萧璟和去看望秦凌飞,真不愧是他的好基友,要倒霉一块儿倒霉,听说肺都被射了一个口子,现在说话动不动都喘呢,他也是奇怪,秦凌飞这么谨慎的人,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人设计了呢。   院落里秦凌飞正坐在梧桐树下晒着太阳,秋风萧瑟,梧桐叶落,枯黄的大叶子落在他的膝上,他也没有动上一动,萧璟和拿手在他眼前摆一摆,“你不会是被射傻了吧?”   呵呵一笑,秦凌飞道,“进了一趟大狱,世子倒是越发活泼了。”   活泼你妹活泼……萧璟和坐在对面的石凳上,扫一眼他还有些虚弱的面孔,问,“身子怎么样了?用不用我找一个御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快好透了。”   “那你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只是突然有些心寒吧。”   萧璟和面容凝重起来,“到底怎么了?”   “昨天我吃的饭里,被人下了毒药。”   他拿起膝上的落叶,看得认真,“这种毒药叫如梦,你可能没听说过,但我知道,人服用了以后会逐渐嗜睡,身体不断虚弱,第七日便会在睡梦中悄然死去,全无痛苦,这种药无色无味,银针难测,防不胜防。”   “你怎么知道这种毒药的?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凌飞的嗓音中有一种秋风般悲凉的味道,“如梦一毒,秦国公府独有,世代族长亲传,他人难以沾手。”   呃,萧璟和也是惊愕,不确定地问,“你爹给你下的毒?”   “谁知道呢?”秦凌飞脸色苍白,一双眸子却墨如深渊,“他们以为我不知道这药,却不知祖父去世前却是教过我的,今日我侥幸未死,但是秦钟,却是不好再接着活下去了。”   “他指使人下的药?”   “府里不好动手,倒是把手伸到这边来了。”   萧璟和沉吟,“你出事那次,也是他把你引出去的?”   “他说,他知道一些湘湘的事情,想要告诉我”,秦凌飞看着手中枯黄残败的落叶,想起了那天,也是一个秋风无情的日子,他穿着湖蓝长衫要去凌霄阁参加诗会,而湘湘穿着石榴红的苏绣锦衫,欢欢喜喜地去寺中上香,她说慈恩寺的菩萨最灵,定能保佑表哥春闱得中,他俩在府门口一左一右,甚至都没有说上一句分别的话,可没想到再见时,她却如破碎的娃娃般躺在那里,额头鲜血已经凝固,比身上的红衣更鲜艳,这红色太深,太浓,像刺一样扎进他的眼里,更扎进他的心里。   他想,湘湘当时肯定很害怕吧,如果他能护着她多好……   于是当秦钟告诉他,湘湘死的地方,正是在凌霄阁北边不远的紫藤园时,他就呆滞了,只觉得一颗心都没有力气再跳动下去,也就是在这时,一支利箭呼啸而来,他察觉到了,却没有躲,万念俱灰下,他觉得,死亡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他没有死,既然不能痛苦地死,那就艰难地活着吧。   湘湘的仇报完之后,他还要报他娘亲的仇,他的仇,那所宅子的人,没有一个无辜的,他要亲手推倒它,毁灭它……   ……   萧璟和回家以后,对宁嘉安道,“我觉得这事之后,凌飞有些不一样了。”   “是不是就像话本子里面那些大侠一样,本性纯真善良,却遭他人无情背叛,伤心痛苦之下,变成一个大魔头?”   萧璟和翻一个白眼,“以后少看点这种话本子。”   “不是你让五张买给我的吗?”宁嘉安不服。   呃,好吧……当初为了让她少纠缠他,特意想的办法。   只是现在到底不一样了,他得让她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才行,眼睛一转,脑子里立马有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的名字就叫做感动,女人一感动,啥事都好办。   于是在这个秋月朦胧的晚上,萧璟和将丫鬟都打发走,手托着一方巴掌大的黄花梨描金锦盒走到宁嘉安跟前,满脸笑意,“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秋猎时还说给她过生日呢,结果生日那天他还在大牢里蹲着,自然过不成,不过礼物却是一早备好的。   宁嘉安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就见锦帕上静静卧着一支碧玉镯子,却不是简单的碧玉镯子,两端分别用黄金累丝缠绕成百合花瓣儿的结口,手艺精巧,衔接精妙,特别是翠色的沉静与金色的明亮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好看的不得了,就像,就像晨间的绿叶沾染了骄阳……   “这,这是……”宁嘉安不敢置信,一双杏眼已有湿意。   萧璟和用帕子包住她的手腕,拿出镯子轻轻一划,雪白皓腕上便多了一抹亮色,“这是岳母留给你的镯子,虽是碎成了两截儿,但是我找珍宝阁的老师傅给修一修,他们说玉镶金色再好不过,有富贵祥和之意,我本来想着你喜欢梨花,就让他们做成梨花的样子,但又觉得梨花寓意不好,有‘离’的意思,便改成了百合,这个是百年好合的意思呢。”   他静静地看着她,眸光流转,只想着这么用心的礼物,这么煽情的话语,怎么着也能换一个投怀送抱吧……   然而,并没有。   宁嘉安把手腕抬高,满脸惊奇,“珍宝阁是嘛,手艺这么好,我之前找别家首饰铺子问过,人家说不好修呢,那我得赶紧去找郡主,宋杨送给她的镯子,叫团团不小心给摔地上了,也断成了两截儿,她正急呢,我得告诉她去”,刚说完就跑,萧璟和硬是没拦住。   怎么跟设想的不一样呢?   萧璟和摸摸剃得光滑的下巴,郁闷不已,往床上一趟,等吧,反正马上就回来了。   然而,并没有。   萧璟月婚期渐进,竟逐渐出现了恐婚情绪,见着自家嫂子天黑时来了,得了,干脆一起睡吧,也好谈谈心,至于她哥,没事,那是一个断袖,一个人睡得更香。   于是萧璟和等啊等,等啊等,直接等成了一尊望妻石。   第二天萧璟月吃早饭时见着他哥一副怨妇脸,还说呢,“哥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啊,是不是监牢睡惯了,回家不习惯原来的床了?”   萧璟和吐血三升。   “怎么说话呢”,姜王妃往她这不着四六的闺女肩上一拍,“以后说话再不着调儿,我找宫里的嬷嬷来教你啊。”   “母妃,我错了”,萧璟月就是错得快,认错也快,姜王妃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姜王妃也有正事呢,他对萧璟和说,“这月十五就是你生日了,本来没准备大办,只是府上刚经了事,我就想着趁你生日好好办一次宴会,也叫外面人看看,咱府上好着呢,顺便冲冲晦气。   萧璟和木着一张脸,“母妃,你堂侄刚死呢。”   堂侄?姜王妃一想,哎呦我去,四皇子是刚死没几天,现在办宴会是刺她那皇上堂兄的眼呢……   姜王妃心下遗憾,这个四皇子死前想杀她儿子,死后还耽误他儿子过生日,真是讨厌。   “不大办,也得小办,你今年过二十四岁生日,正是本命年,本命年都带坎儿,注意的事多着呢“,这就开始跟闺女儿媳商量具体事情了,萧璟和在一旁等着,还打算过一会儿把媳妇儿领回去呢,结果那边讨论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啊,他听了一耳朵,竟然都说到要给他做红内裤的事了,姜王妃煞有介事的说道,“本命年必须穿红,不仅内裤要穿红的,腰带袜子也得做成红色的,你们回去吃饭的碗儿碟儿,也给换成那套红底儿描金纹白鹤的。”   宁嘉安也出主意,“我听说还得去拜一拜关公呢,据说关公可以镇邪。”   “对对对,生日宴的第二天你们就去拜关公,天祁寺那边也让和儿再去住几天,可能就是这几年懈怠了,才有了这次大祸呢呢,佛祖可不敢懈怠。”   “那要不要再让我哥戴个貔貅或者桃木串什么的,据说效果也好呢”,萧璟月也开始神神叨叨了。   “刚好我库房里就放着一串上好的貔貅呢,赶紧取出来让和儿戴上”,姜王妃侧身找自己儿子,结果人都没影了,新来的高嬷嬷笑着说道,“世子都走了。”   “走就走吧,来,我们接着商量。”   前院里,萧璟和望着初升的朝阳,又燃起来熊熊斗志,大手一挥嘱咐五张,“去王妃那抱一坛子梨花白送到小厨房,再让他们做几个下酒菜,本世子今天晚上要跟世子妃小酌。”   五张屁颠屁颠应了,只是觉得世子这样子实在不像小酌,倒像梁山好汉喝烈酒摔大碗,然后豪气万千地去打仗呢~ 第64章   自古以来,酒都是一个好东西,不开心的时候,喝酒那是“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开心的时候则是“晚酌东窗下,流莺复在兹,春风与醉客,今日乃相宜”,感情不顺的时候,酒是“一杯愁绪,几年离索”,而如胶似漆的时候,却又变成了“酒也醉人,人也醉人。”   今天萧璟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他媳妇儿灌醉。   想一想去年除夕,那满脸酡红的小人啊,主动从后面抱上了他的腰,火热的小脸蹭着他的背,柔软的小手乱摸一起,呼吸起伏间,尽是灼人的滚烫;再想想大舅兄成婚的那天晚上吧,小醉猫化身小妖精,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像在审视自己的猎物,而后就是娇嗔、挑逗、撩拨,之后……之后就是黑夜中难以控住的混乱……   萧璟和只觉得心中一荡,忙正襟危坐平心静气,深深呼出几口气,之后便露出一个洋洋自得的微笑,今天晚上,有酒相助,万事可成。   哈哈哈哈哈。   宁嘉安在寿春堂待到傍晚方回,一进屋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屋内烛火融融,丫鬟们却不见踪影,窗前的束腰高花几上摆放着冻青釉素色双耳瓶,内插几朵金灿菊花,晚风轻吹,满室馨香,萧璟和一个人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几样时令小菜,正中间显眼的地方则是一青瓷釉色瑞草酒壶,旁边放着两只同色的圆口酒盅。   桌前的男人眼带笑意看着她,烛火在他眼中燃烧,他说,“嘉安,你过来”,声音沙哑,像沾了蜜糖。   不知怎么的,宁嘉安就突然不敢过去。   就是这么一踌躇,男人已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光影,几步就走到她跟前,握了她的手腕,牵着她在桌前坐下。   手掌滚烫,灼得她全身发热。   “昨天只是送了礼物,今天再给你置办桌酒菜,也是补一补你的生辰“,他周到细致,“本想着再给你烤点肉串,只是秋日到底干燥,怕吃了上火,又想着蒸些螃蟹吃,但螃蟹性寒,你上次在山里受了寒气还未养好,我也不敢给你吃,想来想去,便让厨下做了这些,你看,板栗健脾,茄子清香,南瓜润燥,小豆利湿,至于这酒,就是上次除夕喝的梨花白,我见你喜欢,便专门去母妃那里要了点,来,你尝尝,喝点酒,也有利睡眠。”   清澈透亮的酒液倒入青白酒杯之中,散发出梨花的淡淡清香,宁嘉安只觉得还没喝就有些醉意了,面前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英俊这么耐心这么体贴,还对她这么好呢……肯定是因为她上辈子是个大善人,才能在这辈子有这样的大运气!   宁嘉安心潮澎湃,将杯子的酒一饮而尽,也准备给萧璟和倒一杯呢,眉头稍稍一皱,对着外面大声喊道,“小圆,给我拿一个大碗。”   工具人小圆立即送进来一个春风祥玉鸡缸杯,足有拳头大小,宁嘉安一边倒满一边说道,“世子,你是男人,用这种小酒盅有些小家子气了,应该用这大碗,一次饮满一杯,更显男儿豪气。”   看着眼前足有三四两的大酒碗,萧璟和有点傻眼,人家特意准备的小酒盅啊,就准备细水长流循序渐进然后水到渠成情到深处生米煮成熟饭的嘛,那多有感觉多有情趣……   结果现在怎么有点拼酒的意思了……   萧璟和一咬牙,没事,他喝多就喝多了,反正也不妨碍,而且这只是果酒,能有多烈啊,不过还是要控制一下的,听说第一次姑娘家都不会那个啥太舒服,男人要控制好节奏,多体贴,慢慢来,万一醉的狠了,太过放浪,伤了他媳妇儿怎么办……   重新调整一下策略,萧璟和端起酒碗,几口喝完,而后还将酒杯倒置,对着宁嘉安微微一笑,意思就是你看,我都喝完了,是不是很豪气?   的确很豪气,宁嘉安叫了一声“好”,再给倒满,“之前倒是没有见过世子喝酒,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比我哥强多了,我哥不行,一小口就满脸通红,一杯就眼神飘忽了,世子你喝了这么一大碗,倒是神清目明,果然不一般,来,再喝一杯,就算祝我生辰快乐了。”   这是送生辰快乐的酒,那得喝啊,萧璟和干了,宁嘉安再给他倒满,“世子你这次遇到这么大的事,我日日在家担心,就怕你在牢里吃苦,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我却时时后怕,以后可不要再有这样的事了,来,咱俩碰一个,就盼厄运尽消,好运连绵。”   这杯酒的寓意好,得喝,于是大大的酒碗与小小的酒盅碰撞在一起,“叮”,之后便是仰头一饮。   再倒满一杯,萧璟和赶紧出手拦,可不能再喝了,果酒也是酒啊,喝的这么多又这么快,酒神也受不住啊,他都已经有些晕了,可是没想到宁嘉安拉过他的手,十指紧扣,一张俏丽的脸靠近,带着感动,“世子,能遇到你真好。”   花香混合在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如今又加了女儿香,萧璟和心跳加快喉咙发干,更有一阵又一阵的悸动从十指交握处传到心尖,像是电流,激得他心慌体弱,神思缭乱,宁嘉安将酒碗端到他的嘴边,萧璟和没有犹豫,一饮而下,酒液穿过之处,皆有烈火燃烧。   这种情境下送的只是酒,要喝,就算送的毒药,也要喝。   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   为了美人,为了爱情,为了幸福,拼了!   ……   于是半个时辰后,萧璟和醉死在了桌面上,宁嘉安倒是还好,指挥着丫鬟们给他洗漱更衣,安置到了床上,她却大摇大摆地回了西厢房,理由是世子身上酒味重,她受不住,自己睡了。   云嬷嬷站在一边,第一次怒其不争地看着醉得万事不知的世子,拼酒都拼不过世子妃,这叫什么事啊……   第二天清晨,萧璟和在床上醒来,看一看旁边空荡荡的床铺,悲从中来,对着床顶放空了大半天。   整个人的状态怎么说呢?头痛、身软,心酸……   真的心酸,外加挫败,他怎么连一个小姑娘也搞不定了呢?他的情调呢?他的魅力呢?   ……   萧璟和在外书房坐了一整天,面容严肃,连午饭都没用几口,搞得五张都以为又出什么大事了,却不知他的主子正在认真思考。   思考什么呢?   套路还是直白,这是一个问题。   既然套路都没有效果,那就只有直白了。   当天晚上,宁嘉安回到屋子之后又是同样的场景,屋内烛火融融,丫鬟们却不见踪影,束腰高花几上的冻青釉素色双耳瓶换了今日新鲜的菊花,桌子上依然有着时令小菜,唯一不同的,正中间没有了酒壶和酒杯。   萧璟和拉她坐下,似带着犹豫与斟酌,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嘉安,有一件事我一直骗了你。”   宁嘉安侧目,这货是准备出轨了还是已经出轨了……   这货带着诚挚的目光,坦白道,“其实,我不是断袖,我也不喜欢男人,姜瑶当时误会我了,而我之所以不跟你圆房,是因为我觉得府上并不安全,并不敢和你生儿育女,更不想误了你……”   他巴拉巴拉地说一通,最后道,“但是现在没关系了,太子势弱,被废掉是迟早的事,咱们府上安全了,我就想着要把整件事情告诉你,毕竟夫妻一体,不应欺瞒。”   话说完之后,萧璟和期待地看着宁嘉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好像在问:激动吗?开心吗?是不是高兴地一时难以接受,是不是特别像抱着我哭一场……来吧,抱我,从此以后我就只是你的小乖乖了~   春宵苦短,咱们也可以圆房了……   萧璟和丰富荡漾的内心隐藏在深情的外表下,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接受媳妇儿喜极而泣后的投怀送抱了,然而,并没有……   宁嘉安淡着一张脸,“世子是在可怜我吗?”   嗯,啊?什么意思?跟设想的不对啊……   宁嘉安道,“世子以前说过,我就算不是你的世子妃,也会是你的朋友,你会好好护着我,我也觉得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可是自从这次你从大狱出来以后,我就发现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   “你想睡我!”   “我,我……”,萧璟安目瞪口呆,做贼心虚,讷讷不言,想着这丫头怎么把话说这么直白,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没想到人家还有更直白的话呢,“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睡我,只是补偿性的想睡我,你心里还是喜欢着秦公子,只是觉得这段时间我为你奔波操劳,你觉得对不起我,就想着给我一个孩子,好让我下半辈子有所依靠,让我能挺起腰杆做这个世子妃,可是我告诉你,我不需要。”   宁嘉安义正严辞,“我不要你因为亏欠我怜惜我,才想着给我一个孩子,我不需要这份怜悯,从此以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做简单的朋友就好,世子你不要再想多了,好了,我走了,以后我们还是分开住啊,世子你也冷静冷静。”   “哎哎哎,不是这样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啊,真的……”,宁嘉安决绝离开,留下萧璟和目瞪口呆,往床上一躺连打几个滚儿,揪着头发都想把它薅光:   别人家的孩子是一窝一窝地生,到他这就想圆个房怎么就这么难啊……   听着屋里传来的哀嚎,宁嘉安嘴角一勾:哼,叫你之前骗我,拒绝我!   我也会!   急死你! 第65章   九月十五是萧璟和的生日,没有大办,就请了相近的朋友来吃顿饭,有已婚夫妇宁润方悦,有未婚夫妇萧璟月宋杨,还有单身人士秦凌飞,最后再加一个死皮赖脸非要来的方恪,五男三女,刚好凑一桌。   阳光明媚,天气正好,众人直接坐在木犀居的桂花树下,摆一张黄花梨竹节八棱桌,有日光透过油绿的枝桠投影流转,在桌面上形成明明暗暗的光柱,几人相围而坐,气氛融洽,宁嘉安见着方恪就是一笑,“弟弟你也来了?”   方恪脸皮也厚到了一定程度,欢快应一声,“是啊,姐姐我来看你了。”   萧璟和翻个白眼:真个油嘴滑舌的小子。   秦凌飞疑惑,“你们这什么关系啊?”按理来说,方悦是宁嘉安的嫂子,方恪又是方悦的哥哥,宁嘉安怎么着也该给方恪喊一声方大哥或者方公子,怎么就喊上弟弟了……   方恪看一眼宁润和宋杨,轻叹,“往事如梦,不堪回首。”   萧璟月忙嬉笑着加一句,“技不如人,也该心服。”   方悦逗萧璟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萧璟月忙回一句,“天定姻缘,自当相逢。”   方恪瞪萧璟月一眼,“往事如烟,别再提了。”   秦凌飞:……   萧璟和再翻个白眼,拉着秦凌飞喝酒,“一群傻子,别理他们。”   秦凌飞小心地问,“今天的宴会是有什么主题嘛?比如说,说话就得说四个字的……”   几位女眷都扑哧一笑,宁嘉安就给他解释,“当初春闱榜下捉婿那事,你知道的,捉婿之前方恪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一定能把我哥捉回去,还说捉不回去就是我弟弟,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她两手一摊,透着一股子调皮劲儿,“我就莫名其妙地认了这么一个弟弟。”   “我给你说啊”,萧璟月一提这事就来劲儿,“当时我站在飞天楼的三楼,眼睁睁看着宁大哥被宋杨扛走,方恪跟在后面毫无还手之力,当时我矛盾极了,又为方悦担心,又为嫂子开心,一边想着宁大哥被别人抢走了,方悦怎么办啊,一边又想着嫂子多了方恪这一个弟弟也不错,虽然脑子有点不行,但是体力好啊,你看在后面追得多起劲!”   几个姑娘家憋笑,方恪恨声道,“萧璟月,你当时还能想这么多嘛,只怕一见宋杨眼都直了,脑子都糊了吧,只想着怎么把他弄回家,还能想起来其他人?”   “瞎说什么呢?”萧璟月也很在乎自己形象的好不好,争辩道,“你还能知道我想什么,有这功夫好好练武不行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想什么,你给宋杨写的情书都是我帮你写的呢”,方恪半点亏不吃,“还在信上写什么‘初见宋公子那日阳光正好,却终不及宋公子光华夺目’,‘公子英姿,更盛霍家郎’,‘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哎呦喂,月妹妹,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啊,还有,你真的在风露中站了一夜吗?我可……”   方恪话没说完就弹跳而起,只因萧璟月已经扑上来了,带着熊熊烈火,仔细看,脸上还有点可疑的红色呢,只是刚没走几步就被宋杨按下了,像安抚炸毛的猫咪一样,轻声细语,“不要理他了,来,这里有你最喜欢的火腿鲜笋汤,先喝一碗,暖胃。”   萧璟月也就顺势坐下了,口中鲜香,心里甜美。   方悦附耳给宁润悄悄说道,“没想到宋公子这么有耐心呢,看把月月哄得多开心。”   宁润点头,“是啊,都说武人粗旷,可我觉得这话偏颇了,看宋公子,还有岳父,都是豪爽大气之人,却也不缺细腻之处,其实这也不矛盾,就像带兵打仗,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一点顾及不到就可能导致问题,这就要求他们既有大局意识,又要从细处抓起。”   “嗯嗯”,方悦一点不嫌宁润啰嗦爱讲道理,她喜欢听呢,“那些说武人粗旷的人才是笨蛋呢,而且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武人大都讲义气。”   宁润给方悦递上一杯红枣蜜茶,笑着问,“那你怎么看上我了啊?”   “就看上了呗,管你是书生还是武人”,两人四目相对,盈盈而笑。   那边方恪又找上宁嘉安了,“我那狗二郎神,就是临云山上救你那只,过两天该生小狗了,你要不要,要的话我送你一只,以后还能找你呢”,方恪给他那猎犬起名叫二郎神。   宁嘉安无语,“什么叫还能找我,你还想着我再被埋一次是不是?”   “再被埋一次也没关系啊,反正总能找着。”   ……好吧,跟这种傻大个儿实在聊不起来。   “你要不要啊,要的话我给你留一只,不要的话我就给别人了,好多人要呢。”   宁嘉安对这狗也挺感兴趣的,多厉害,直接从土里把他扒拉出来了,就问,“好养不好养啊,不会咬人吧,会不会跟月月的团团打架,它俩谁厉害啊?”   “宋杨送那狗有什么用啊,也就会叫两声摇摇尾巴,讨个主人欢心罢了,我这狗可不一样,除了找人,还有其他作用呢。”   “什么呀,说来听听……”   秦凌飞拣一朵桂花在手间揉捻,桂花娇嫩,衬着修长手指格外好看,他对萧璟和道,“其实收到你的帖子时,我刚开始是不太想来的。”   “怎么了?”萧璟和含糊应了一声,目光正盯着方恪,心道什么贵公子呢,一点礼识都不懂,哪有揪着人家媳妇儿说话说个没完的。   秦凌飞道,“就是想着宴会上总共三对,宁润一对,宋杨一对,你与世子妃一对,我孤家寡人形单影只的,看着有点可怜,只是没想到,现实跟想象到底是有些差距,宁润一对,宋杨一对,倒是世子你陪着我,嗯,挺仗义。”   萧璟和终于转过头来看秦凌飞了,“你这是在讽刺我呢”,嘴挺毒啊,这哪是我愿意陪着你嘛,这不是我媳妇不陪我嘛~   “也没有”,这人还装出一副无辜脸,“这不是害怕世子你孤家寡人形单影只觉得自己可怜嘛,我安慰安慰你。”   萧璟和真的伤心了,这哪是安慰人嘛,这是往人心口上插刀加撒盐呢~   他的媳妇儿,他的啊!   方恪你个王八蛋!   然而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最伤心,只有更伤心。   男人们说话,女人们觉得无聊,萧璟月就提议玩投壶,最简单的青铜贯耳壶,站在三尺之外,一炷香内谁投进的箭多谁就赢,萧璟和觉得这不就跟玩的一样嘛,结果他那看着挺聪明的白脸媳妇儿硬是一支没投进去,旁边人看着都着急。   人家女人们玩得正开心,萧璟和也不好去帮她,结果他不帮有人帮啊,方恪啧啧啧叹了好几声,拿过宁嘉安手中的箭,“嗖”的一声,那箭就正正当当地落入了壶口,看着不要太轻松。   方悦嘟个嘴,“这不公平。”   方恪无所谓,“那你也找人帮你啊。”   方悦就拉来了亲亲相公宁润,萧璟月也不甘示弱,拉来了未婚相公宋杨,这相当于就分了三组,一组内的两个人同时投,比总数。   结果一向被宋杨在武力上压制的方恪,竟然在这件事上扬眉吐气了,他和宁嘉安站在一起,先是嗖嗖嗖地把自己的箭投进去,接着又把宁嘉安的箭嗖嗖嗖地也投了,最后算下来,比其他两组都多。   方悦急了,他可是知道她哥玩这个有多溜的,俏手一指,“你怎么不让嘉安自己投啊?”   方恪转头问宁嘉安,“你投吗?”   宁嘉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投我不投,你投,只要能赢,无所谓啊”,刚刚输得多惨,好不容易赢一回呢~   “真聪明。”   “是吧?我投壶不行但脑子行啊。”   “就喜欢带着你这种人玩,不拖后腿。”   “我多有自知之明啊。”   两个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秦凌飞往旁边一瞅,萧璟和的脸都黑了。   “不能这样,我们重新分组”,宁悦在胜负欲的支配下,决定抛弃他的亲亲相公,只因她这个亲亲相公,和自己妹妹的投壶水平实在没什么区别,十箭中不了一箭。   萧璟月也跟上,“对,分组”,他也不想要自己的未婚相公了。   “哈哈哈哈”,突兀的笑声猛然响起,萧璟和几大步跨过来,直接站到宁嘉安的身边,“既如此,我和凌飞也来玩吧,总共分四组。”   作为工具人的秦凌飞也无奈地过来了。   萧璟月找来八根竹签,两两相同,分别绘有梅兰竹菊,而且介于众人水平参差不齐,就准备实行一强一弱搭配,宁润很不幸的,和三个姑娘被划分到了弱这一边。   弱这一边先抽,宁润抽的梅,宁嘉安兰,方悦竹,萧璟月菊。   强的这一边后抽,萧璟和暗道:一定让我抽个兰啊,然后带着我媳妇儿双宿双飞大杀四方。   结果,他抽了一个梅,和他媳妇儿的哥一组了,秦凌飞抽了一个竹,和方悦一组,宋杨还和萧璟月一组,而方恪,他竟然抽到了兰!   萧璟月还挺开心,对着宋杨道,“咱这就是天定的缘份啊。”   方恪也挺开心,把宁嘉安的竹签拿来并在一起,笑嘻嘻道,“咱这也是天定的缘份啊。”   “呵呵呵呵”,看着自家相公那黑入铁锅的脸,宁嘉安含糊道,“就是随意一抽,哪有什么缘分不缘分的,想多了。”   “哪有?”方恪一指萧璟和,“你看萧世子还和你是夫妻呢,他就没有抽到你,可见你俩没缘分呐。”   秦凌飞都想扶额长叹了,宋杨只觉得气氛古怪,萧璟月还在欣喜自己与宋杨抽到了同样的签,方悦微微皱眉,宁润心下一哂:也是有一些武人不长心眼的啊~   萧璟和呢,他带着熊熊烈火注视着方恪,真想骂一句:缘分你妹! 第66章   萧璟和二十四岁的生辰过得不是很愉快,虽然后面他带着个废柴宁润击败了方恪那一组,但心里还是不舒服,他明明应该带着他媳妇儿做夫妻档大杀四方的呀……   晚上饭也吃得不香,宁嘉安亲手给他做的三鲜汤都没喝几口,心里想着人都摸不着,喝汤有什么用?望梅止渴啊……   九月份的晚上已经很有些凉意了,他坐在床边也不洗漱也不睡,宁嘉安问一句,“世子,你不洗澡啊?”   “不洗,洗澡有什么用啊?我要做臭男人!”   “那你早点睡吧。”   “我也不睡,你不用管我”,好吧,臭男人气还不顺呢,他瞅着宁嘉安,想着这女人要是再敢跑到西厢房去睡,他就给她拉回来推床上去。   宁嘉安倒是没去西厢房,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蜜合色绫锻团花纹寝衣,简单挽一个髻,留着鸦羽般的黑发瀑布般垂在脑后,一张小脸粉面微晕,胸前的衣领开得略低,露出修长脖颈和精致锁骨,她来床边坐下,抬起一双白皙小脚,脚踝上戴着绿珠红绳,清冷的翠绿,妖冶的殷红,却都比不上那发着光的白,凝脂般细腻清透,直扎进人的眼里去。   萧璟和不受控制地偷看了好几眼。   宁嘉安躺到被窝,拉一拉那臭男人的衣角,“世子不睡吗?”   “不……不睡”,臭男人又变结巴了,他也不是不想睡,就是不甘心就这么睡。   “世子今天不开心吗?”   “你还好意思说”,某人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一转身盘腿一坐就叨叨开了,“那方恪什么人啊,什么也不懂的臭小子一个,以后不许跟他玩,而且你们走的这么近,以后他要是成婚了,他媳妇儿还不得吃醋啊。”   “那世子你吃醋吗?”   “不吃”,某人义正严辞高风亮节,“我就是觉得觉得这事不太合适,提醒你一句罢了。”   “哦”,宁嘉安点点头,而后慢慢起身也盘腿坐着,“世子,你今天生日,我还没送你礼物呢。”   萧璟和斜眼瞅她,“你打算送什么啊?”   宁嘉安笑得两眼弯弯,像天上的月芽儿,“我送……我啊。”   嗯?   萧璟和瞪大双眼……什么意思啊?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啊?万一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那她是什么意思啊?   白玉般的两只胳膊柔柔地搂住他的脖子,令人晕眩的幽香再次袭来,“世子,你不是想圆房吗?咱们圆吧。”   什什什……么呀……   萧结巴又上线了,”你,你,你……你之前不是说那那啥嘛”,他记得可清楚了,她说他想睡她只是可怜她……   宁嘉安头埋在萧璟和脖子间笑个不停,“你先骗我你是个断袖,我才骗你的好不好,彼此彼此了。”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我不是断袖了”,萧璟和觉得自己一颗诚挚的心受到了欺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临云观里啊,你和我哥说话,我虽然昏迷着,但是都听到了。”   那么早?萧璟和细想了想这些日子,可不是嘛,这女人就是从临云观回来之后变得不正常,妖里妖气的,天天都使唤他,不是捏腿就是捏脚,还有揉腰,每次都让他心神不安意乱情迷,可就是什么都不敢做,敢情是故意逗他玩呢……   太坏了!真是太坏了!不能轻易放过她!   觉得收到了严重欺骗的萧璟和正肃着一张脸准备好好教育教育小骗子,小骗子似是感受到了,一双胳膊搂得越发紧,整个人跟没长骨头似的,说出口的声音含糖裹蜜,“世子,春宵苦短啊”,再微微抬头,露出一张娇若桃瓣的脸,柔柔一问,“世子,你闻闻我香吗?”   艹!这哪个男人受得了啊?   宁嘉安只觉得眼前人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马上都要蹦出来了,紧接着就见他跟屁股着火了似的跑下床去,她在后面喊,“你去哪儿啊?”   “洗澡!”   “你洗完回来我都睡着了。”   “我洗快点!你等着我,不准睡!”   萧璟和说洗快点,那是真的快,一刻钟就搞定了,手中不停,脑中也不停,一会儿想着第一次一定要完美,一会儿又想着马上一定要耐心,要照顾媳妇儿感受,还得赶紧回想一下前几天看的那本春宫图上怎么画来着,那是慌得手忙脚乱,心跳一点儿没慢下来。   等到一切收拾好再回房间的时候,床前只燃着一只蜡烛,灯火幽暗,影影绰绰,碧青色的床帐遮掩着,映出佳人侧躺的身姿,高低起伏,窈窕袅娜,引得人无限联想。   萧璟和咽一口唾沫,轻声轻步地走进、上床,探着身子一看,这人眼睛竟然已经闭上了。   不会真的睡了吧?   他侧身躺下,想着接下来怎么办啊?把她喊醒?可是第一次一定要完美啊,强行把人叫醒,迷迷糊糊的,又带着起床气,怎么完美啊……   好惆怅……   就在这时,身边的人猛地起身往他身上一趴,顺带挥灭了外侧的蜡烛,黑暗骤临,气息迷乱,身上的人如春水般般紧紧挨着他,凉澈的嗓音无端变得娇媚,她说,“世子,我腰疼,你给我揉揉腰吧。”   相同的场景,相同的说辞,却迎来男人不同的反应。   就像山林被一瞬间点燃,熊熊大火冲天而起,肆无忌惮地燃烧着天地,肆掠着万物,它不可阻挡,无法冷却,按着自己的意愿去焚烧所有,带着露水的花也经不住它的炙烤,轻吟、颤抖、宣泄,最终与它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萧璟和?”   “嗯~”,男人食髓知味,蠢蠢欲动。   “滚。”   “对不起嘛,我错了,来,我再给你擦点药……”   ……   第二天清晨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细如牛毛,伴着瑟瑟秋风,天好像一下子冷了起来,姜王妃加了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扶着高嬷嬷的手来到前厅,看到萧璟月和萧璟柔已经到了,也穿了厚衣裳,姜王妃嘱咐道,“天冷了,要穿厚些,这时节最容易伤风,可千万要注意了”,吩咐下人上了金桔姜茶,“多喝些,驱驱寒。”   萧璟月端起茶盏,问,“嫂子还没有来吗?”   姜王妃不在意,“可能路上耽搁了吧,她那木犀居离我这里远,路上湿滑滑的,也不好走,估计马上就到了。”   结果几人一杯茶都喝完了,宁嘉安人还没到呢,姜王妃有意派个人去看看,可别出什么事了,就见云嬷嬷掀帘而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走到她跟前蹲身一礼,看着高兴得不行,“回娘娘,世子让我过来给您说一声,世子妃不舒服,今个不来了。”   姜王妃心有所感,茶盏忙往桌面一放,问道,“哪里不舒服啊?”   云嬷嬷笑着看那边两姑娘一眼,姜王妃直接赶人,“你俩回吧”,萧璟柔心中一动,也不说话,带着丫鬟走了,萧璟月觉得莫名其妙,只是也不问,只说,“那我去看看嫂子。”   姜王妃已猜到七八分,忙拦她,“你嫂子不舒服,你去闹她干嘛,回你屋子去”,指挥大丫鬟,“去,把郡主送回来”,生害怕她半路跑到木犀居去。   萧璟月撅个嘴走了,黑色绣福字暗纹的帘子刚放下,姜王妃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们可是……圆房了?”   云嬷嬷自得地点点头,还比划一个“三”,低声道,“昨天晚上光叫水都叫了三回,今天早上早膳也是世子从门里接回去的,压根儿不让丫鬟进门,我听昨晚值夜的心晴说,动静不小呢。”   姜王妃双手一拍,容光焕发,“好好好,真是好,我就说那转运珠有用,这不刚戴上没几天,我这儿子的性子不就转过来了”,脸上笑得跟花似的,“这只要肯圆房,生孩子不是早晚的事嘛”,越说越高兴,姜王妃恨不得宣扬得大家都知道,他儿子可不是断袖呢……想到了什么又忙嘱咐道,“这他俩都是头一遭,什么都不懂,你让小厨房熬点那什么人参鹿肉汤枸杞桂圆粥给他们喝,多补一补,还有嘱咐世子妃,房事的时候腰底下点一个枕头,利孕呢。”   两个女人在一起叨叨咕咕了半天,姜王妃高兴,云嬷嬷更高兴,这都是她的功绩啊,从寿春堂一出来,看着漫天风雨,云嬷嬷却觉得意气风发: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   “世子你不去前院办事吗?”躺在床上跟死鱼一样的宁嘉安木木得问着。   “也没有什么事可办,就陪陪你吧”,笑容跟焊在脸上的萧璟和欢快地回答。   “我不用你陪,我想睡觉。”   “那你睡呗,我不打扰你。”   宁嘉安怒目而视,这个贱人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打扰她嘛,动手动脚,摸上摸下,时而亲亲,过一会儿蹭蹭,这货上辈子是狗嘛……   还有你一直笑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猥琐啊~   宁嘉安侧过身子去睡,不理他,结果没一会儿后背又多出一个暖烘烘的身子,“这么冷的天,睡觉也不错,我陪着你睡。”   极自然地紧紧挨着她,不留一丝缝隙,手顺着细腰盘旋而上,摸到一处柔软,停下了。   我勒个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宁嘉安又转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下面是熊猫一样的黑眼圈,恶狠狠地放着话,“萧璟和你要是再动我一下,我今天晚上就睡西厢房去。”   被吼了的男人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退后一点,“那你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宁嘉安无奈,但也没有精力计较,全身上下都在疼痛,往里一翻身,睡了。   萧璟和躺在一侧,真想把这个小人搂在怀里啊,体验那种融化在一起的感觉,可是又不敢,整个身体都在躁动,最终却是挑起对方一缕散在身后的发丝,轻轻落下一吻。 第67章   午时刚过雨就停了,天空放晴,整个世界浸润在水润烟雨之中,清冽又安静,宁嘉安穿了一身深兰色蝶蕊碧荷大袖衣,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悠悠哉哉地看着景,吹着风,醒着脑子。   作息颠倒,真是会越睡越累,或者就是她真的太累了。   遇到一个二十四岁才开荤的饿狼,她可牺牲太大了。   这不,饿狼刚离开一会儿又回来了。   他今天穿了杏黄色双鹿纹织锦缎襕袍,袖边袍尾用了黑色矩形纹锁边,脚蹬黑色革靴,腰系玉质腰带,却在侧边用红线细细密密地扎了几圈,此时站在绿汪汪的树下,倒是这清冷天气中的一抹暖色,宁嘉安暗道,穿着这样膨胀的颜色还显得精瘦高挑,身材是不错。   一提到这个,一些禁止画面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脑中,宁嘉安脸上出现一抹胭脂色。   萧璟和自是看见了这一幕,心中自得,虽然他媳妇关于房事上理论知识很丰富,但是实践还很薄弱啊,全程都靠他把控,如今更是一见他就脸红,到底是个小姑娘呢。   他把丫鬟们全都打发走,坐在摇椅边,轻声问,“还疼吗?”   宁嘉安挑眼看他,“疼,我觉得得疼好几天,所以这几天还是分床睡吧。”   “怎么可能啊”,萧璟和握住媳妇儿白嫩的小手,“咱是夫妻呢,不好分房睡的,我昨天晚上,是……是有些冲动了,第一次不懂嘛,以后就不会了,熟能生巧嘛”,脸上荡漾地要死。   生你妹!   宁嘉安那个悔啊,她怎么就能心一软就跟这人圆房呢,真是幸福了他人,糟践了自己啊,昨天晚上好几次快要晕死过去,做梦都梦到被狗咬,现在还浑身疼呢!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保命最要紧!就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以后还是继续当闺蜜吧。   她跟萧璟和商量,“母妃让你今天去拜关公呢,辟邪。”   “这种天怎么去啊,明天吧。”   “那世子你明天去的时候,也带点日常用品。”   “干嘛用啊?”   “拜了关公之后直接去天祁寺吧,母妃让你去庙里住一段日子呢”,赶紧去清清火气。   萧璟和瞪她,直接说了两个字,“休想。”   现在多么美好的日子啊,多么幸福的生活啊,多么令人销魂的滋味啊,让他再去天祁寺睡冷炕,没门。   哎呀,宁嘉安凑着脑门,头疼。   一双大手将她抱起,宁嘉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萧璟和抱着她坐在绣凳上,可怜巴巴的,“昨天晚上我错了嘛,我想对你温柔来着,就是没控制好力度,以后不会这样了,主要是我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情,不熟悉嘛,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我是一个专情的人,你以前不是说,又专情又上进就是好相公了嘛,看,我就是。”   宁嘉安才不受他哄骗呢,咬牙切齿的,“你还没控制好次数。”   “哎呀”,一颗大头在她肩上摩擦,“憋了一年多,一时间忘乎所以了嘛,我也很可怜的是不是,那我这几天不动你了,你不要赶我走,你也不要睡西厢房,我保证老老实实的好不好。”   “你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某人哼哼唧唧地,“做不到就做不到嘛。”   宁嘉安是死心了,赶不走又谈不拢,最后恶狠狠地说一句,“今天晚上敢动我一下,给你胳膊掐烂!”   “掐吧掐吧,我皮糙肉厚的,你随便掐。”   宁嘉安绝倒。   傍晚时分,宁嘉安来了寿春堂,姜王妃一见她就喜气盈腮的,忙招呼坐下,“怎么这会子来了?身体可好些了?这天突然之间就冷了,走这一路可冻着了?”   宁嘉安还挺不好意思的,“不冷不冷,穿得厚着呢,身子也没事,就是早上没过来,现在就来看看母妃。”   时下都讲究晨昏定省,做儿媳妇的,早上要来给婆婆请安问好,晚上则要服侍就寝,很多家里严苛的,一天到晚还要服侍着吃饭更衣的,可是宁嘉安嫁到南安王府就没有受过这些规矩,姜王妃一心盼着她跟萧璟和圆房生子,恨不得他俩时时腻在木犀居好造个宝宝出来的,自不会再过要求她,于是宁嘉安这当媳妇儿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只是婆婆大度,作为儿媳妇也要自觉,每天一次的请安还是要的,可是宁嘉安一来就后悔了,不是对婆婆有意见,只是这炙热滚烫的目光,她实在受不了啊……   还是内室,还是只她们两人,姜王妃握着她的手,目光殷殷,“嘉安啊,有一些话母妃没人说,想来想去,也就能跟你说说了。”   “母妃,您说。”   “这南安王府,听着威名赫赫,可是他们家的媳妇儿,不好当啊”,姜王妃神情转黯,“我是皇家出身,虽比不上公主们地位尊贵,可也是一等一的贵女了,当初想嫁谁家不行,可为什么偏选了你父王这个人呢,无非是看重他英勇果敢,是少年英雄,嫁前也是欢欢喜喜的,嫁后才知道这里面的苦啊。”   “他们南安王府世世代代都是打仗的,你父王也不除外,他每次去南疆,我这个心都是提着呢,唯恐战场上刀剑无眼伤了他,最严重的一次就是我怀着和儿那次,那时南疆战事正是激烈,朝廷派了好多兵马过去,你父王也忙得没时间给我写信,我整天是吃不下睡不好,害得和儿在我肚子里也跟着受罪,最后更是可怕,南疆那边竟然传来信息说你父王战死了,我大惊之下提前发动,可是熬了一天一夜都生不下来,就怕后面一尸两命,最后我告诉我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你父王要是真没了,我得把他的血脉留住啊,就这样,最后才母子平安,只是和儿身体也不太好,去寺庙住了几年才缓过来的。”   姜王妃语带哽咽,“这次和儿进了大狱,我晚上躺在床上就在那里想,我的和儿还小着呢,连个孩子都没有,要是他真的死了,我们这一支就断了呀,以后我连个念想都没有,可怎么活得下去呢,幸好天可怜见,和儿还是平安回来了,你们还圆了房,可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嘉安啊,我这心里却是有一道坎,你们得有个孩子啊,得让我们这一支的血脉延续下去,而且你想,你跟和儿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该多漂亮啊……”   ……   木犀居,萧璟和左等右等,等不见他媳妇儿回来,倒是等来了他妹妹,问一句,“你过来干嘛?”   萧璟月翻个白眼,“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妹妹,”自顾自坐下,“我嫂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别往门口望了,看这脖子,马上都要伸成乌龟了。”   “呀”,萧璟月一声痛呼,“你弹我头干嘛啊,死疼死疼的。”   “再说话没分寸,以后照样弹你”,他能成乌龟嘛,那是什么好意思啊……   “哼”,萧璟月揉着额头,“本来还想过来跟你说嫂子在母妃那里干嘛呢,你这样,我不跟你说了”,转身要走。   “哎哎哎”,萧璟和又涎着个脸,倒杯茶,“来,好妹妹,喝水,哥哥以后不弹你了,你赶紧说。”   可真够没节操的!   萧璟月感叹一句,喝了茶,说道,“我今天早上去给母妃请安,没说两句话就给我打发走了,刚刚也是,我还没进去呢,高嬷嬷就给我说嫂子在里面,让我先回去,我就奇了怪了,想着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啊,就绕到窗边听了一耳朵,你猜她们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   “母妃又在老话长谈,说当初生你有多艰难,说你之前进了大狱她有多担心,最后让嫂子尽快给你生个孩子,好留个血脉。”   萧璟和心里一乐,他娘算是把他媳妇儿吃透了,知道这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天天玩哀兵之策,装可怜,博同情,不怕他媳妇儿心不软,他媳妇儿心一软,那不就……   嘿嘿嘿嘿……   真是他的好母妃好助攻啊,他娘都这么努力了,他也不能落后啊,哀兵之策他也会来着……   哈哈哈哈。   “哥,哥,你傻笑什么呢?”萧璟月觉得她哥好像魔障了。   “哦哦,没事,还有别的要说的嘛,没有回去吧”,他媳妇儿应该快回来了,他妹待这里多碍事,马上再给他媳妇儿拐走了怎么办?这货可是有前科的。   萧璟月咬唇,“还有,关于萧璟柔的事。”   萧璟和正了神色,“你说。”   “是我身边的清露给我说的,她无意间听到萧璟柔对她的丫鬟碧莲说,就算圆房了怎么样,不一定能怀上,就算怀上了又怎样,也不一定能生得下来。”   萧璟和神色突然间变得凛冽,萧璟月声音不自觉放缓,“我觉得她好像说的是你们,就过来给你说一声,最好防备一下。”   “呦,你还知道防备了?”   “哎,我这次感触挺深的”,难得萧璟月有点儿萎靡,“你没出事的时候,一个月给我下帖子的也得有一摞,可是你一进大狱,就一个都没有了,这也能理解,都怕沾上事呢,可是你看咱们府上,就因为外面传世子之位要给二哥,下人们风向立马就变了,萧璟柔竟然要打死团团,碧莲一个丫鬟也敢跟我们顶嘴,就连母妃身边的习嬷嬷,也是忙着给沈侧妃卖好,我就觉得,人心真是善变啊。”   “那宋杨呢?有没有变心?”   “他倒没有,每天都来看我,还送了花,送了小吃,每次都安慰我。”   “那不就得了”,萧璟和笑意融融,“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真心对你好的人啊,除了父母之外,其余的碰上一两个就差不多了,对于你呢,家里对你好,宋杨对你好,也就够了,其余的都不需要在乎,至于那些下人,还有所谓的朋友,你有权势,就能得到他们的好,明白吗?”   “明白,一直都明白的,就是这次明白得更透彻而已”,她靠近,“那萧璟柔这边怎么处理啊,我觉得她不安好心。”   萧璟和玩味一笑,“二妹妹这个人啊,心比天高,可是她能做的十分有限,你刚说的那句话大概也是泄愤而已,防也是要防的,但是最需要防的,却是沈侧妃和二弟,这两人倒是有点手段的,但是没有撕破脸之前,他俩也不会轻举妄动的,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你有什么……”,萧璟月话还没说完,萧璟和突然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吧”,她往后一看,果然,她嫂子回来了。   萧璟月重重一哼:呵,男人! 第68章   萧璟和跟个哈巴狗一样迎上前,嘘寒问暖,“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啊?天都黑了,马上都看不清路了,磕着摔着了怎么办?”   小圆在后面暗暗吐槽,就不说世子稀罕她们姑娘家这劲儿,单前段时间她们姑娘在府中大发威风地打了十几个人的板子,现在也没人敢让世子妃摔了呀,从王妃那边出来有高嬷嬷送着,经过花园子有四五个下人在前面拿着灯笼照着,一回到院子就有丫鬟在院门口接着……都把她家姑娘当姑奶奶供着呢。   萧璟月故意说道,“嫂子,我有一件急事想给你说呢,要不然你去我那坐一会儿?”   “什么急事啊”,宁嘉安喝口萧璟和递过来的蜜水,“那咱们……”   “她能有什么急事,白天说也是一样的”,萧璟和无情拒绝了他妹,又开始赶人,“天黑了,路不好走,赶紧回吧。”   “哼!”萧璟月强烈表达了对她哥的不屑,什么人啊……   把丫鬟打发走,萧璟和又凑上来了,“嘉安,你还疼吗?”   宁嘉安斜眼瞅她,“你都不能换个问题?”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萧璟和满眼深情,“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你身上一分的不适,在我这里就是百般的痛苦,宁愿我棍棒加身,也不愿你受一丝伤害。”   乖乖,这货的脸皮越发厚了,宁嘉安都觉得受不住了,“好了好了,不说了啊,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啊,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赶紧洗洗睡去吧。”   “那你呢?”   “我早上睡多了,现在不困,你先睡。”   “那我陪着你。”   “你不困啊?”这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亢奋一整天了,也该消停了吧。   “我一点不困”,萧璟和不仅不困,还觉得浑身的劲没处使呢,他还扭扭捏捏地说,“你睡不着,我倒有一个办法。”   宁嘉安有不好的预感,“什么办法?”   萧璟和附耳一说,宁嘉安脸就木了,“观真啊,你做过和尚还记得吧,清心寡欲戒色戒嗔好不好?”观真就是萧璟和在寺庙中的法号。   “我哪做过和尚,就是在寺庙里住了几年,还是这红尘中人呢,再说,咱们得赶紧生个孩子好给我留点血脉呢。”   宁嘉安挑眉,“你消息倒灵通,只是,观真啊,孩子重要,我的命也很重要啊。”   ……   宁嘉安硬是逼着萧璟和纯纯地睡了一觉,早上起来之后才觉得浑身的骨头归了位,今天天气倒是好,虽温度不高,但也阳光宜人,他们收拾收拾就去了城外的关公庙,对于某人不骑马非要挤到马车上,宁嘉安也不置可否,一行人拜完关公之后,时候倒还早,萧璟和就带着媳妇儿去了旁边的枫叶林游玩。   深秋的枫叶林可真漂亮啊,浅黄褐黄深黄,金灿明亮,橘红酡红深红,热烈奔放,远远望去,千树火焰,万林燃烧,伴着秋日的天高云淡惬意阳光,宁嘉安都看痴了,萧璟和握住她的手,“以后每年我都带你来这里好不好?”   “嗯”,宁嘉安心下感动,回握与他,一时间两人并肩而立,十指交缠,站在这漫天枫叶的广阔之地,安然美好地像一幅画。   只是,美好就是用来打破的。   五张在远处探头探脑,想看不见都难,萧璟和就当自己是个睁眼瞎,选择性地看不见,倒是宁嘉安提醒他,“像有事呢。”   萧璟和无奈冲那边招了招手,五张就跑过来了,还顾虑地看了一眼世子妃,这才说道,“世子,秦钟死了。”   秦钟,秦凌飞的弟弟。   “怎么死的?”   五张有些犹豫,“一个不大好的死法,马上风。”   宁嘉安不懂什么叫做马上风,也没问,倒是萧璟和有些意外,“详细说说。”   “说是秦二公子昨夜去了桃蕊阁,点了蕊雪姑娘,两人喝了点酒就歇着了,结果今天早上秦二公子一直没醒过来,进去一看,人已经凉透了,一查就是马上风,现在秦国公已经赶过去了,而桃蕊阁背后是陈国公府的二爷,也不惧秦国公府,两边就对峙上了,听说已经报了官。”   “人都死那么久了,那个什么什么姑娘白天才发现?”   “说是秦二公子晚上不让人睡一边,那个蕊雪姑娘服侍完就出来了,所以今天早上才发现。”   秦钟倒是小心谨慎,怕是也知道有人要对付他呢,连个□□都防,结果还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继续关注,去吧”,萧璟和把五张打发走,宁嘉安才问,“什么是马上风啊?”   “就是房事上太激烈了,把自己搞死了”,萧璟和在想这事是不是秦凌飞做的啊,他觉得可能性有七成,要不然秦钟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而且还死在了陈国公府的地盘上。   陈国公府,那是太子的狗腿子啊,这秦钟投靠太子坑了秦凌飞一把,结果现在就死在了太子狗腿子的地盘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嗯,这么一想,可能性又提高到八成了。   而宁嘉安却是悚然一惊:原来那啥这么可怕……她是不是从鬼门关上逃过一劫……   珍爱生命,远离世子。   眼看着日头渐西,一行人收拾收拾也回了,刚从枫叶林走到官道上,就见不远处来了一批人,大约十一二个,个个都是精壮汉子,骑着蒙古马,穿着明亮甲衣,而打头一人,大约三十岁,剑眉深眼,勾鼻薄唇,穿着一身墨黑色长袍,衣摆用银线绣着一只鹰,一只展翅高飞的鹰,孤绝肃杀,威风凛凛,光线闪烁间,那鹰似要腾空而起。   人真是不能念叨啊,这刚说到陈国公府,陈国公府的人不就来了嘛。   萧璟和扶着宁嘉安上了马车,而后对已行到眼前的人一抱拳,“好久不见,陈大哥。”   眼前之人就是陈国公的嫡长子,陈贵妃的侄儿,太子的表哥,陈烈,不同于陈家其他人喜欢各种阴谋算计,这个陈烈却是个坦荡君子,早年间在京城时还指导过萧璟和习武,两人关系不错,后来他却是去了西北从军,如今年纪轻轻已是官至总兵,虽然背后有陈家人的运作,但是此人也实在称得上年少有为。   当然,这人也代表着太子手下的军方关系。   陈烈翻身下马,黑色长靴踏在枯黄枫叶上,激起一阵飘落,他大步向前,好似带着西北凛冽的风,在萧璟和面前停下,审视,而后哈哈大笑,“小和,原来是你。”   萧璟和寒暄道,“陈大哥这次回京是述职的吗?”   “不”,他带着笑,“家里老爷子非让我回来,老太太还说我要是十月之前不回来就不吃饭,这不是威胁我嘛,可也没办法,谁让这辈子当了人家的儿子呢。”   陈烈说话爽朗,萧璟和也放松,“陈大哥回来歇歇也好,相对于西北,还是京城养人。”   “京城可没有西北养人呢”,他望着广袤天空,感慨道,“西北或许条件不好,但我心里自在,这京城有什么意思,这次回来也是给人家当枪使,心累啊。”   “呵呵”,萧璟和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烈看一眼一侧的马车,眼带揶揄,“带着女眷出来赏景,小和你还是很有情趣的嘛,不像以前,刚从庙里回来,严肃板正地跟个小和尚一样,我记得有一个小姑娘不小心拉了一下你的手,你跟让蝎子蛰了一样甩都甩不及,我当时就替你愁啊,害怕你以后娶不上媳妇儿,就算娶上了,估计也是一个睡床,一个睡榻,没想到时光匆匆,倒是把你也变成了一个柔情郎啊。”   “呵呵”,萧璟和只会笑了。   ”行了,我走了“,陈烈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官道上,萧璟和进了马车,一行人也开始回家,正想事呢,突然觉得手上一凉,却是宁嘉安握住了他,他疑惑地看过去,就听到他媳妇儿一板一眼地问,”小和,你怎么不把我的手甩开啊?”   萧璟和怎么会把他媳妇的手甩开,那不是傻,反而把她的两只手都握在一起,关切道,“你这手怎么老是这么凉,是不是上次留下的症候,该找个太医过来给你调养调养。”   宁嘉安正感动呢,这货又说了,“当然,也不一定非要喝药,我听人家说,阴阳互补最是有效,要不要我给你补补?”   求放过!   这哪是阴阳互补,这是采阴补阳好伐~   宁嘉安猛地一抽手,没抽出来,商量着说道,“观真啊,你还是做个严肃板正的小和尚好吧,我就喜欢严肃板正这一款的,你要是太主动,我就觉得你没有魅力了,你就天天装成那种冷淡清高高不可攀类型的,让我主动去诱惑你,好不好?”   萧璟和冷哼一声,“我又不傻,骗子。”   宁嘉安:……   回府之后,萧璟和先去的前院书房,写一张小纸条交给四百,“给秦凌飞,说我明日邀他过府一叙”,后又问五张,“秦钟那事怎么样?”   “官府去人了,先让仵作验了尸,后又问了那个蕊雪,蕊雪刚开始还不说实话,后被捕快一吓,才说秦钟做那事之前先是吃了助兴的药,后来又喝了点酒,才把自己激死的,秦国公就怀疑那药有问题,结果发现那药是秦钟自己带的。”   “赖不上桃蕊阁,秦国公又拷问了秦钟的小厮,小厮说这药是陈三公子给的,给了好几次了,以前吃都没事,这次不知道怎么给吃死的,这就又跟陈国公府对上了,现在两家还没说清呢。”   “哼,狗咬咬,一嘴毛”,萧璟和想着,这事要真是秦凌飞做的,那也做得太漂亮了!   这幸亏不是敌人啊~ 第69章   翌日一早,秦凌飞悠悠哉哉地来了南安王府,一见面萧璟和就问他,“秦钟那事是你做的?”   他挑眉,扬起一笑,“世子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再等等,看看我那好爹能不能查到我身上。”   “我急”,萧璟和正色道,“陈烈回来了,他可是个厉害人。”   “陈烈啊,陈总兵,我知道他”,秦凌飞坐在桌前的玫瑰椅上,把玩着一枚黄玉镇纸,“看来是太子那边急了,才把陈烈叫回来的,也是,最近六皇子在朝越发耀眼,支持者众,就算太子不急,陈国公府也是要急的,他们是太子的母家,不像别的公府可以及时抽身,只得跟着太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萧璟和分析,“陈烈此人,粗中有细,善使阳谋,若是他真的帮太子,我们就要小心了。”   “静观其变吧。”   “那你给我说说,秦钟那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你听我说啊,首先,秦钟喜欢逛妓院,喜欢吃助兴的药,这是我回京之前就有的事,我没有设计吧;第二,他吃的药是陈三给他的,而陈三的药又是找道士秘密炼制的,这都是亲信之人,我也接触不到是吧,所以想来想去,都跟我没有关系啊。”   萧璟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不信。”   秦凌飞都气笑了,“你看看,有多少人和你一个想法,估计我那个爹也是这样想的,我真是冤枉。”   “你说不说?”   “好吧好吧,说给你听就是了”,秦凌飞自嘲一笑,“桃蕊阁的蕊雪姑娘最喜茉莉花香,茉莉盛开的时候,每晚都要用茉莉花瓣泡澡,而她昨晚用的茉莉花瓣,稍稍做了一点手脚而已。”   “什么手脚?”   “就是加了一点暖情之物,蕊雪姑娘闻了开心,我那弟弟闻了激动”,他还告诫萧璟和呢,“世子,制香如同制毒,在这一方面一定要小心。”   萧璟和了然,想想秦钟也是悲催,暖情香、药丸,再加上酒,他不死谁死?死前倒是风流了一把,只是死后这名声……   啧啧,秦凌飞杀一个人,不仅要他死,还要他死得如此不堪,可是你能说他做错了吗?不能,秦钟先后两次对秦凌飞动了杀意,第一次是辅助,第二次就是自己动手,他不死,就是秦凌飞死,就算萧璟和站在秦凌飞的立场,也会结果了秦钟。   秦凌飞抬起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腹处有厚厚的老茧,那是练武留下的痕迹,他说,“世子你从小在寺里长大,寺里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打心底里不愿意杀人,可我不一样,那些伤害我的人,想杀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我可能就是,天性凉薄吧。”   天性凉薄个屁!   萧璟和暗道,不就是杀了自己弟弟嘛,看看都愧疚成啥样了,还开始搞起伤痛文学了,往外喊一声,“四百,上酒,上烈酒”,又对秦凌飞说,“别矫情了,秦钟这死也完全怪不到你头上,他自己作的,当然也可以怪你爹,没给秦钟生一个好身体,年纪轻轻就开始用药了,大男人需要那东西嘛,还是他自己不行,看看我……哦,算了,不说我,谁也不说了,喝酒,酒是好东西,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这萧璟和这么一搅和,秦凌飞那点伤春悲秋的劲儿也给搅和没了,大笑一声,“好,喝酒!”   于是宁润过来的时候,这两人已经烂醉如泥了,他也不想跟酒鬼说话,直接跑后院找他妹,慢慢品了一盏庐山云雾之后,才说,“你嫂子有身孕了。”   “这么快?”这两人成亲才两个多月,效率够高的呀。   “嗯”,宁润想起昨日方悦被诊出身孕时,也是说了一句“这么快”,看诊的大夫笑呵呵的,“夫人身子康健,气血充足,自然受孕快”,那小傻冒也夸自己“看我多厉害”,也不知道到底谁厉害……   “还有第二件事”,宁润停顿一下,“二妹妹要给太子做妾了,明日进府。”   “啊?”宁嘉安一惊,“怎么回事?她不是要嫁给什么翰林副掌院家的公子吗?”   “你先坐下,不是什么大事,你慌什么”,拉着她坐下,宁润道,“这事说来与我们也有些关系,我成亲那日,翰林副掌院家的冯夫人与太太搭上了线,想为家中小儿子求娶二妹妹,太太后来也同意了,两家都开始合生辰八字了,结果出了猎场那事,世子被关进大牢,那边冯家也不再提这事,太太气不过,去找冯家理论,结果冯家就提起了之前二妹妹与永定侯府卓松那事,说二妹妹清白已失,如何再嫁作人妇,他们不声张就够好了,我们家如何还敢得寸进尺,太太直接气下了病,二妹妹也伤了心,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宁嘉安生气,“那冯家什么玩意儿,见风使舵的混账东西!不与他们做亲还是好事呢,省的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左右摇摆,让人生气。”   “我也是这个意思,虽然我们与二妹妹二弟不对付,但是冯家做派确实让人作呕,这门亲事没成也是好事。”   “恐怕宁嘉婉不会这样想吧,她肯定恨死我们了”,人在逆境的时候,肯定要找一个对象发泄发泄情绪的,不是自己,就是别人,按照宁嘉婉的性格,怕就是她这个姐姐了。   “她要是恨上了你,也没办法,本来万事都有双面性,她能借你的势,自然也要受你的牵连,这是必然的结果。”   宁嘉安也没有圣母到责怪自己,又问,“那怎么又给太子做上妾了?”妾啊,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好好的姑娘为什么非要去做妾,不是糟践自己嘛?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宁澜在中间牵的线,我觉得这事不妥,回去劝过咱爹一次,可是他并不听我的,而且他身边多了一个妾室,很是宠爱,据说是太太买回来的人,之前因为二妹妹的事情,咱爹迁怒于她,很是冷淡,如今倒是很愿意听太太的话了。”   宁嘉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妻子给丈夫买妾室,父亲送女儿去做妾,这还是她家吗?最后骂道,“一群妖魔鬼怪!”   而此时就在这个妖魔鬼怪窝里,李氏正在交代宁嘉婉,“你这次是嫁给太子,太子,那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啊,你以后就是后妃,要是再能生下个一儿半女,那就是王爷公主了,儿啊,你是有福气的人。”   宁嘉婉一脸冷漠,“你见过只一顶轿子把人抬进去的婚事吗?娘,这不是婚嫁,这只是纳妾,而我,也只是一个妾罢了,你想多了!”   “你可千万不敢存了怨怼之心啊,惹了太子怎么办”,李氏急急嘱咐道,“你二弟为你找来这条门路不容易,你要是惹了太子,不也把你弟弟牵连进去了?再说,凡事哪有十全十美的,都要靠争靠抢,你又有才学又有美貌,还怕得不了太子的欢心吗?等你当上太子宠妃,或者皇上宠妃的时候,什么永定侯府,什么翰林掌院,甚至包括南安王府,不都在你脚下踩着的?到时候你想让他们生,他们就生,不想让他们生,就让他们生不如死,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嘛?”   “儿啊,抓住了太子的心,你就抓住了权势,权势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了吧?”   宁嘉婉抬起双眼,眼瞳中亮如火燃,她自是知道权势的重要性,今日宁嘉安仗着权势,随意摆弄欺辱于她,来日她也会这般玩弄于她,端看谁手段更高罢了,而她,也绝对不会再让人随意欺负了。   第二日傍晚,一顶粉红小轿抬着宁嘉婉从侧门进了东宫,太子妃梁氏并不在意,挥挥手让嬷嬷去安排了,东宫里的妾室多如牛毛,听说这个只是一个翰林的女儿,实在算不上什么高门,她也没有精力去操心。   宁嘉婉坐在轿子中,心中也是忐忑,只觉得进宫走了很远很远才停下,而后一道公鸭嗓响起,“请宁淑媛下轿”,淑媛,正七品。   深吸一口气,宁嘉婉慢慢走出来,她这个品级进宫是不能带丫鬟的,一切配置都由宫中安排,只见一位穿着宫装面容严厉的嬷嬷走上前,粗粗行了一礼后道,“宁淑媛安,老奴是太子妃派来安置小主的,美人可叫老奴采嬷嬷。”   “采嬷嬷好”,宁嘉安不敢托大,也行一礼。   “请淑媛跟着老奴走,淑媛今后就住在这琅花苑中,每月初一十五可去太子妃处请安,其余时间不要乱走,宫规森严,还请淑媛谨记。”   宁嘉婉秉着呼吸,认真听着,抬眼打量一下这琅花苑,雕梁画柱,花草茂盛,倒也精美别致,心中一喜。   采嬷嬷交代好事情以后就走了,派过来的丫鬟菊韵上前说道,“奴婢侍候淑媛沐浴”,今晚是进宫的第一晚,太子必要过来的。   宁嘉婉压下慌乱,由着丫鬟们沐浴洗漱,而后换上轻薄纱衣,她从来没有穿过这样透的纱衣,什么也遮不住,身上冷,心下更是惴惴,一咬牙,想起娘亲交代的话,一定要取得太子的欢心。   戌时末太子才过来,宁嘉婉想去迎接,可穿成这个样子实在也出不去,只得等在床边,太子似是喝了酒,一进屋就往床上躺,倒也脑子清楚,看着新纳的淑媛,问,“你就是萧世子妃的妹妹?”   “是。”   太子仔细打量着,不屑一笑,“姿色平平,倒是没有你姐姐长得好看。”   宁嘉婉心下一凛,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寸长的指甲都掐到肉里,而后抬起头,努力带着笑,柔声说道,“妾身虽没有姐姐貌美,但却有别的优点。”   “哦,什么啊?”   “妾身最是温驯,殿下让妾身做什么,妾身就做什么。”   “真的吗?”太子来了兴趣,“那你就自己把这纱衣脱了吧,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穿着衣服碍事呢。”   宁嘉婉垂下头,而后又努力抬起来,眼中有了泪光,嘴角却在笑,应了一声“是”,就将外罩的纱衣和翠绿色长裤脱了下来,浑身上下之余一件乳白碧莲肚兜。   太子笑意加深,“接着脱。”   不算久的沉默之后,她慢慢抬起胳膊,颤着手解腰后的带子,牙关打颤,整个人都在发抖,太子问,“你抖什么啊?可是不愿意了?”   宁嘉婉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妾身不怕,妾身只是有些冷,望殿下怜惜。”   “哈哈哈哈”,太子大笑,而后一把将眼前的女人拉到床上,摸着她因害怕而蜷在一起的身子,轻声道,“那孤就好好怜惜你。”   有眼泪从眼角流到被褥,洇湿一片,宁嘉婉笑得温婉,“谢殿下。” 第70章   宁嘉安最近很苦恼,有一只猪天天想拱她,萧璟和最近也很苦恼,他媳妇儿天天不让他拱。   拒绝的理由五花八门,刚开始说是身上疼,要休养,萧璟和理亏,认了;后来又说他身上有酒味,闻不了,可这酒还是两天前喝的啊,他是喝了酒,又不是被酒泡了;后面更离谱,说是身上来了月事,不方便,萧璟和还巴巴的每天晚上给她暖肚子,结果四天过去了,问好了没有啊,那货一脸无辜,轻声细气地说其实前几天没来,现在才来,再等四天吧。   萧璟和:额的神啊~   没这么折磨人的啊!   两人坐在床上,四目相对,萧璟和的眼中有无数火花噼里啪啦,宁嘉安装个小白痴脸,一副“我什么也看不到”的样子,前者悲痛万分,狠狠撂下一句,“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圆房呢”,后者欢呼雀跃,“那我们就当那晚没有发生吧。”   “你想得美!”   萧璟和都想哭一场,没圆房以前吧,只有冲动,但忍忍也就过去了,因为不知道其中滋味啊,可圆房以后呢,尝过了肉的味道,而且这肉还天天在眼前晃,同床共枕,谁还愿意再过清汤寡水的生活啊!天天晚上心里跟猫挠似的,挠得他睡都睡不踏实。   “嘉安,媳妇儿”,萧璟和还是觉得装可怜好使,“你可怜可怜我啊,你看看这京城哪个世家公子不是三妻四妾红袖添香啊,想要女人了话都不必说一句,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一大堆女人生扑,可是你再看看我,只心悦你一个,愿意为你守身如玉绝不二色,可是你也得顾及顾及我的感受啊,我这天天晚上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马上就要未老先衰了呀。”   宁嘉安不信,“你以前也没这些症状啊,只圆了房就添了这么多毛病啊,可见圆房不好,咱还是和以前一样吧。”   “休想!”萧璟和眼睛一瞪,而后又可怜巴巴的,“你只要跟我那啥,我这毛病就都好了,真的,而且大舅兄马上都有孩子了,我比他还年长呢,孩子的影还没见着呢。”   “这也不能怪我,你本来成婚晚,还装了一年多的断袖,现在没孩子很正常,我……”   “宁嘉安!”   萧璟和一声喊,吓了对面的人一跳,磕磕巴巴地,“怎么了?”   对方又换上嬉皮笑脸的神色,跟个无赖似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拒绝啊?如果说因为怕受罪,我都解释了千百遍了,女人第一次是有些疼,之后就好了嘛,我会温柔的,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呢?你完全可以试试啊,如果觉得不舒服了就叫停,我肯定停下来,谁不停下来谁是孙子,好吧?”   “我不缺孙子……”,宁嘉安话刚说完,就觉得对面这个人马上就要烧起来了,忙说了实话,“还不是因为那什么啊,你说秦钟就因为这事把自己搞死了,我就有点怕……”   天呐,症结在这儿呢~   天杀的秦凌飞,动手也不挑日子,毁了我好几日的幸福生活!   萧璟和忙又恢复成耐心细致的模样,“秦钟这事也怪我没有给你说清楚,他是做事之前吃了助兴的药,又喝了酒,那药劲太冲,可不把他作死了嘛,可咱俩不一样,我这么厉害,又不用吃药的是吧?”   “你就是太厉害了,我才怕啊~”   听到这话,萧璟和有点苦恼,可又忍不住想笑,心中自豪之情油然而生,拉着媳妇儿白嫩嫩的小手就说开了,跟大灰狼引诱小白兔一样,“嘉安,你不懂,这房中之事,男人越厉害越好呢,你第一次吃点苦头,后面就能享受到其中的乐趣了,真的。”   宁嘉安靠近他,“观真啊,你不是和尚嘛,哪里懂得这些啊?”   “我说过我不是和尚”,他扬起唇角,“我专门找书学习过的嘛,母妃不是也送了你春宫图,你没看吗?”   “我没看,我怕长针眼”,某人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那咱俩一起看,共同学习,携手进步,先掌握了理论知识,后面再加上多次实践,理论做铺垫,实践出真知,咱俩一定能鱼水相欢其乐融融的。”   宁嘉安点点头,“行行,那世子你先看,我不舒服,我得先睡了”,这位现在是真来事了。   “你睡”,帮媳妇儿掖好被角,萧璟和拿起一本书细细研读,明亮灯光下,他神情专注忘乎所以,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无法自拔,一刻钟之后才学习完毕,将书放在床头,烛火闪烁,书面上的几个大字分外明显:   翻云覆雨之春宵秘戏~   ……   天气越来越冷,早上已开始降霜,宁嘉安穿着珊瑚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配月白绣衫罗裙,高高盘起的发髻上戴着一小套金丝红宝石头面,黄金打成极薄的花瓣样儿,重重叠叠颤颤巍巍,正中间襄着黄豆大的红宝石,斜插鸦发,眉眼生辉。   一走进寿春堂,姜王妃就是眼前一亮,“今天这衣服穿得好,鲜亮,以往都穿得太素了些。”   宁嘉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想着天气冷,就穿得艳一些”,实际上这一身却是萧璟和给她挑的,非说她皮肤白,穿红色好看,挑来挑去,就给她捣鼓了这一身,还说她衣服少,让针线房再给她做点鲜亮的,然后以后天天给她配衣裳。   这人大概是发展了新爱好吧~   还是闲的,不往前面书房去,天天窝后院烦她。   姜王妃有事交代,“过几日就是七皇子的大婚了,虽然四皇子刚去不久,但是这成亲日子是早就定下的,皇家也有冲喜的意思在,就如常举行,到时候让和儿领着你们去,也好好玩一日”,又特意给萧璟月说,“你就别去了,去了扎人家眼,在家待着吧。”   萧璟月还不想去呢,当初七皇子挑王妃的时候,陈贵妃和舒嫔盯上她,害得她不得不自毁名声来拒了这场婚事,闹起了多少风波,现在七皇子好不容易大婚了,她可不去当人家饭后茶余的谈资。   姜王妃又交代沈侧妃,“你也是有品级的侧妃,这次一块儿跟着去瞧瞧,若是看见合适的姑娘,不妨留意着,璟明也该大婚了。”   听到这话,沈侧妃倒是又惊又喜了,王妃这意思就是由着她自己给儿子挑媳妇了……心中大定,别人家的嫡母给庶子挑媳妇儿,要不然挑跟自己亲近的,要不然就挑一个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反正不会精心挑就是了,倒是他们王妃,也是个敞亮人。   沈侧妃福身一礼,“多谢王妃。”   回去的时候,萧璟月问宁嘉安,“七皇子娶得谁啊?那个吏部尚书家的二姑娘?”   “没关注过,要不然咱一块去问问你哥?”   “行”,于是姑嫂俩一起往木犀居去了,萧璟和从外书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碍事的妹妹。   “哥,七皇子大婚娶谁啊?”   “反正不是你。”   “嫂子”,萧璟月转身问,“要不咱俩去宁大哥家里看看方悦吧,顺便把方恪也叫来,他肯定知道这事,也愿意跟咱们说。”   萧璟和瞪他妹一眼,“怕了你了好吧”,倒一杯茶喝了,“七皇子娶的永寿长公主的小女儿”,当初听到消息的时候,他还惊奇呢,七皇子是太子这一营的,永寿长公主把女儿嫁给他,相当于站到了太子这一边啊,那么当初赛马会上他遇害的事,就得重新思量了……   “当初舒嫔不是看上了吏部尚书宋大人家的二女儿嘛?”   萧璟和嗤笑,“你两个笨蛋,你们以为永寿长公主菊花宴上,谁把你的簪子送给那个柳三的,这事一查就查出来了,自然就当不成皇子妃了。”   “啊”,萧璟月惊奇,“是那个宋二姑娘干的啊,可是她怎么有我的簪子。”   “这就不清楚啊”,萧璟和有猜测,但就是不好说。   萧璟月凑个脸,“人心险恶啊,幸亏咱府上人口简单,要不然我早就被人嘎巴嘎巴吃了。”   “郡主,你性子单纯是好事啊,说明咱们府上人口简单,父王母妃都慈爱,但要是府上也乱得跟锅粥似的,人人都在争都在抢,你说不定也是宅斗的一把好手呢,可那样活着多没意思啊,所以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现在单纯,以后嫁给宋杨,宋杨护着你,你就可以接着单纯,这样才是美好的一生呢”,宁嘉安就喜欢这样的生活。   “也不能这样说”,萧璟和道,“人可以单纯,但不能傻,不能烂好人,也得有点锋芒,要能护得住自己,妹妹啊,你要记住,这世上靠谁都靠不住,就连宋杨也不可太过依赖,人心易变,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多长点心眼吧,也没坏处。”   “对!”宁嘉安对萧璟和的话双手双脚赞同。   “对什么对?”萧璟和开始双标了,“你可以靠我啊,靠一辈子,我绝对靠得住。”   萧璟月:……   宁嘉安嘟嘴,“人心易变,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喜欢上别人啊,就算你洁身自好,也架不住水嫩嫩的小姑娘往你身上扑啊,反正不可太过依赖,还是靠我自己吧。”   萧璟和不说话了,还认真思量了一会,“你说得对,我也靠不住”,萧璟月正觉得他哥思路不对的时候,他哥又说了,“对于女人来说,靠相公不如靠孩子,相公会变心,儿子不会,所以,咱俩得赶紧生个孩子啊。”   萧璟月:他哥不是思路不对,他哥是思路清奇~ 第71章   七皇子大婚,南安王府与之关系平平,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反正就是女眷去内宅说说笑笑,男人留前院吃吃喝喝,熬到时间到了走人就行。   前院萧璟和正与几位皇子闲聊,扫视一圈,问,“太子没来吗?”   你说这要是太子对头六皇子的婚礼,太子不来还说得过去,可这是太子亲爱的弟弟小七的婚礼啊,这当哥哥的怎么没来呢?   六皇子轻嘲一笑,“说是过于伤感四哥之死,又遇着天气突变,病了,病体难支,无法赴宴,就让太子妃带着铄哥儿来了,还让铄哥儿给七弟当滚床童子呢”,烁哥儿是太子的嫡幼子,今年三岁。   “呦,太子真是好哥哥啊。”   五皇子也在旁边跟着一笑,“可不是,父皇知道后还专门去东宫看望太子呢,两人搁屋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听说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呢。”   萧璟和道,“皇上是个心软的人。”   六皇子把玩着腰间的香囊,声音不高不低,“对谁都心软啊”,就让太子这么一病一哭一示弱,以往犯的错好像都没发生过似的。   秦凌飞找到萧璟和,直接问,“太子以往都是以我独尊的行事风格,如今倒是学会示弱和装模作样了,依你看,这会是陈烈在背后出的主意吗?”   “不太像”,萧璟和也想过这个问题,“陈烈是一个大开大合的人,他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要不然就是太子突然开窍了,要不然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有后招等着。”   ……   “烈儿,你看现在时机到了吗?”   陈烈刚练完一套拳,浑身热汗,从托盘上拿起汗巾子擦脸,陈国公跟在一侧,迫不及待地说道,“如今皇上与太子感情正好,这个时候让礼部的人上折子请求分封诸皇子,皇上定会应的。”   “既然如此,你直接找人上折子啊,问我干嘛?”   “我……”陈国公让自己儿子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头,看着这个比他高了足有一头的儿子,不自觉就成了仰望之势,“这不是你出的主意嘛,总要问问你的。”   陈烈将汗巾子扔到托盘上,大马金刀地往石凳上一坐,冲着他爹就说,“我出的主意是让太子好好做几件正事,表现出一国太子的风范,而后礼部上折请求诸皇子分封,大臣支持,皇上也愿意,到时候不管哪个皇子,往封地上一打发,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水到渠成的事,可不是让太子像个女人一样扮柔弱装可怜的。”   “烈儿你说话注意点,小心隔墙有耳”,陈国公先是把身边的老奴打发出去看门,而后才道,“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正事那么好做啊?做好了遭人忌讳,做不好了又让人觉得无能,更不用说朝中还有人使绊子呢,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得赶紧遏制六皇子的势力呢。”   他在陈烈面前坐下,“你不了解咱们这个皇上,一向心软,因为与你姑母感情深厚,对太子也疼爱得很,之前是有小人作祟,离间天家骨肉,才让皇上跟太子生疏了,如今太子一病,皇上不立马去看了嘛,可见感情还是在的,所以我觉得此时上折最好。”   陈烈懒得听他爹这些糊弄鬼的话,直接就问,“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非要去找南安王府的麻烦,本来人家是个中立,现在倒是让你们折腾得跟六皇子一伙了,啊,为什么啊?”   “你就知道南安王府保持中立了”,陈国公肃着脸,“那萧璟和早就跟六皇子勾结在一起,到时候举兵谋反扶六皇子上位,轻松的很,就算皇上留下遗诏都没用,如果说六皇子是一只虎,那南安王府就是虎牙,想要杀虎必须要先拔虎牙。”   “说萧璟和与六皇子勾结,你们有证据吗?”   “这种事情,有证据都晚了,南安王府拥兵自重功高震主,自应该时时提防!”   “好”,陈烈道,“就算萧璟和跟六皇子勾结在一起了,那南安王呢?他也支持六皇子?你们就不怕把南安王府灭了之后,南疆局势不稳吗?”   “这个你不必担心”,陈国公和太子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南安王府的二公子萧璟明是太子这边的人,只是萧璟和一死,王位就可以传给萧璟明,到时候南安王府就可以为我们所用,若是觉得哪一天他们碍事了,也可以挑个时机连根拔起,萧璟明不比萧璟和,绊倒他容易的很。”   陈烈突然觉得有些悲凉,他意识到,若是有一天南安王府覆灭,毁掉它的不一定是战场,反而会是这看不见血腥的权力倾轧。   “烈儿,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的身份注定了你只能帮太子,太子生,我们生,太子死,我们陈国公府就是人死族灭,谁也逃不掉!”   “呵”,陈烈苦笑,这京城啊,还是他离开时的那样,狭隘,逼仄,让人透不过气,哪有西北的风那样畅快、自由、让人不顾一切呢……   ……   下午时分,萧璟和带着府上的人回去了,他喝了一点酒,就和宁嘉安一起坐在第一辆马车上,后一辆马车上坐着沈侧妃和萧璟柔,萧璟明骑马跟在一侧,看着车窗外自家哥哥的身影,萧璟柔问沈侧妃,“娘,今天梁夫人说的话是真的吗?他真的想把梁二姑娘嫁给二哥?”   这里的梁夫人就是礼部尚书梁大人的夫人,梁大人身任要职受睿文帝看重,梁家也是绝对的书香门第清贵人家,家中两个嫡女,大女儿入宫当了太子妃,小女儿待字闺中,听说上门说亲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可是今天梁夫人竟然对着沈侧妃格外客气,话里话外地打听萧璟明,竟然有做亲的意思……就连萧璟柔都觉得,他哥高攀了。   沈侧妃从上了马车就一直皱着眉,此时闻言也只是说道,”梁夫人是何等身份,说的话自然是真的。”   “那娘你在愁什么啊?”   沈侧妃在愁什么呢,她只是觉得,要是她儿子真的娶了梁二姑娘,跟太子成了连襟,那他们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可能就是觉得梁二姑娘身份太高了吧。”   “高还不好吗?”萧璟柔可是开心得很,“世子妃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小翰林家的女儿,进了王府之后仗着王妃世子对她好,倒是很会摆世子妃的谱儿,连我身边的丫鬟都敢打,再这样下去,我们岂不是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若是二哥真的把梁二姑娘取回来了,倒是可以压那边一头呢。”   “柔儿”,沈侧妃不赞同地看着她,“你最近越发急躁了。”   萧璟柔红了眼,咬着唇不说话,娘亲竟然说她急躁,明明是她这个做娘的毫无作为好嘛……任着萧璟月宁嘉安欺负到她头上,打她的丫鬟,下她的面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机会到了,可是机会在哪儿呢,世子不是又好端端地回来了!天天都说什么要耐心等待,等等等,等下去就任人宰割了!   沈侧妃拉着女儿的手,目光殷殷,“柔儿,你要相信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   萧璟柔苦笑,为她好就是让她忍气吞声嘛?如果是这样的好,她宁肯不要!   ……   回到王府之后,一行人在门口下车,萧璟柔扶着沈侧妃往里走,就见有人迎面走来,穿着檀紫色刻丝玄纹长袍,腰间系着黑色滚边腰带,宽肩细腰,身姿挺拔,一张脸隐在光中有些模糊,随着他大步走进,便显出一张疏阔清俊的脸。   是萧璟月的夫婿,宋杨。   他携光而来,却用一身紫色,压住了光的清芒。   萧璟柔突然就很生气,她跟着沈侧妃坐进府中小轿,目不斜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好的东西都是别人的!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   寿春堂里,一行人来拜见姜王妃,姜王妃问宁嘉安,“婚礼可热闹?”   “还行”,其实这种皇子婚礼,都是礼部主办,宫中嬷嬷操持,尊贵有余,热闹不足,但是也有可乐的地方,宁嘉安道,“喜嬷嬷端了饺子问新娘子生不生,新娘子说生,太子家的烁哥就好奇地问,生什么啊,太子妃逗他,问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烁哥儿想了一会儿就说,不要小弟弟小妹妹,想要姐姐,不打人的那种,把整个喜房的人都逗乐了呢。”   姜王妃也笑,“小孩子童言妙语的,最是好玩,你跟和儿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一个,让我逗一逗玩呢。”   萧璟和坐在一边本来还漫不经心,听到这话立即自信满满,“那多简单呢,我生出来的孩子指定又聪明又漂亮,到时候天天哄着母妃你,把你的家底儿都搬空。”   “搬空我也愿意,但你倒是生啊。”   “快得很,你就把你的什么金银珠宝的都准备好,过几个月我儿就来找你拿了。”   “世子你自己生啊,跟我没关系。”   “怎么能跟你没关系呢,我想生我也没那能力啊……”   这几人热热闹闹地说着话,气氛正好,落在萧璟柔眼里却是分外刺眼,这些人的快乐有多少,她的不甘就有多少,各种纠结烦闷痛苦挣扎挤在她的心中,让她觉得难以呼吸,而就在这时,姜王妃问向沈侧妃,“这次可遇到合心的姑娘了?”   沈侧妃有些犹豫要不要说,而就在这犹豫的空档,萧璟柔脱口而出,“有呢,还是人家看上了二哥,自己过来探问的呢。”   “哦,谁家的姑娘啊?”   萧璟柔笑意灿烂,如鲜花盛开,“是礼部尚书梁大人家的二女儿,太子妃的妹妹呢”,她有意无意地扫一眼宁嘉安,“梁二姑娘出身尊贵,性情和善,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京城闺秀圈子里都有名的,这次梁夫人主动找的母妃,说是看中二哥人品,有意结亲呢。”   她紧紧盯着姜王妃,果然见她敛了喜色,皱了眉头,心中竟出现一种奇异的畅快:果然还是不愿意啊,装得贤惠大方,实际上还是不想庶子得一门好亲事的……   都是一群虚伪狡诈的小人! 第72章   姜王妃略微沉吟,对沈侧妃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去问问王爷吧,他若同意,我也没意见。”   沈侧妃是矛盾的,她一直渴求南安王府的王位,为此她在王府苦苦等待,甘心情愿做皇室的棋子,就等着哪一天萧璟和被废,而她的明儿继承王府,她靠着这个信念坚持了快二十年,每天夜里都告诉自己,只要南安王府能到她们手上,她一定会好好效忠皇室,效忠太子……   但是现在她却有些犹豫了,这盘棋里明明有她就够了,为什么非要把她的儿子也拉进来……一旦娶了梁家二姑娘,明儿就会被贴上太子的标签,甚至还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表明忠心,而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退路了……   沈侧妃并不想去问王爷,她要好好想想,可是萧璟柔却迫不及待,她说,“娘,如果你决定不了的话,不如去问问父王啊,父王定会有决断的。”   就这样,心意不定的沈侧妃去找了南安王,萧璟柔在暖雪阁等着,一直等到天黑,月光惨淡,暮色遮掩了窗外残败的景色,沈侧妃才迟迟而归,带着一脸的疲惫,“你父王没同意。”   “为什么啊?”萧璟柔难以理解。   沈侧妃想到王爷的话,“闻雪,你真的愿意让明儿娶梁家的姑娘吗?太子什么意思你清清楚楚,有我在,自可保证明儿一生平淡安乐,可若是当了太子的棋子,他就只有身不由己了,你确定要让他走上这样的路吗?我不管你是抱着怎样的意图来的王府,但是明儿柔儿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们跟着你走上死路的。”   烛火渐暗,沈侧妃心神恍惚,原来,原来王爷觉得她在拉她的孩子走上死路……   “娘,到底为什么啊?你快说啊!”   沈侧妃眨眨眼,敛去泪意,含糊道,“你父王说,明儿媳妇儿身份太高的话,怕兄弟间起矛盾,家里生乱。”   “就因为这个?”萧璟柔诧异、愤怒、不甘,“就因为不能压世子妃一头,所以就让我们委屈低就?”   沈侧妃颤着睫毛不说话,萧璟柔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烧得她心口发闷,喉咙发堵,急需做些什么来宣泄内心的烦躁阴郁,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中汹涌而出,她抬头望向窗外,暮色四合,无边无际的黑暗在笼罩着压榨着他们,她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穿光而过的那个人,想起了寿春堂里那一张张言笑晏晏的脸……   既然她不好过,那么每个人都不应该好过!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浮现,生根、发芽,而后迅速成长成不可抹去的参天大树……   ……   木犀居内,宁嘉安把自己裹成一个蛹躺在床上,萧璟和手伸进被窝摸摸她的手,还好,不冷,“云嬷嬷给你做的补气养血的汤你喝着有效果吗?要不要找一个太医来给你开点药?”   她才不愿意喝苦药,“不用了,这汤我喝着挺好的,手都比以前暖和多了。”   萧璟和钻进被窝,给她暖着手脚,“要不屋里开始燃碳吧。”   “这才什么时候啊,天又不冷,而且屋里有了炭火就会干燥,人容易上火呢。”   “我现在就挺上火的”,萧璟和大脸凑到他媳妇儿耳边,灼热的呼吸喷到她光洁细腻的脸上,“你都歇十几天了,差不多了吧?”   “哎哎哎,我突然想起来一事,太子妃的妹妹怎么要嫁给二弟呢?”   宁嘉安转话题转得如此生硬,萧璟和玩味一笑,也不揭穿,“怎么了,怕弟媳妇身份太高,进府压你一头?”   “看你这话说的”,宁嘉安倒是坦诚,“我什么身份啊,一个翰林的女儿,二弟要是想找一个不如我的进府,那就只能从六七品小官家里找了,倒也不必如此,我就是想着,梁二姑娘既是太子妃的妹妹,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选二弟呢?我也不是说二弟不好,就是,就是不对等,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太子有什么不好的意图?”   萧璟和对着她的额头亲一下,“嗯,真聪明,不愧是我的媳妇儿。”   宁嘉安忙一个翻滚起身,“太子那个狗东西又要对付你啊?”上次已经够可怕了,这次还要做什么……   “你放心,父王不会同意的,沈侧妃估计也不怎么愿意,太子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也不是傻子啊。”   “可是,沈侧妃既然想谋世子的位置,她不害你还能怎么着?”   “这你就不懂了”,萧璟和道,“沈侧妃这人实在不是什么狠人,她只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是却不愿意自己出手,特别是萧璟明,只要萧璟明一出手,我就敢把这手剁掉,所以她不敢,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咱府上平平安安的原因了。”   “你这么厉害嘛?”宁嘉安端视着眼前这个貌似在吹牛的男人,“你不是在兵部有差事嘛,也没见你天天去,倒是整天腻在家里不出去,耽于美色,我都觉得你是个纨绔子弟了,结果叫你自己这么一说,你好像就成了那种翻手为云覆手雨,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能人了?你在哄我的吧?”   萧璟和却只在意她的前两句话,笑嘻嘻问,“谁是美色啊?”   宁嘉安大言不惭,“我啊。”   “那你让我好好耽一次怎么样?”   宁嘉安把被子裹紧,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呀,你是狗啊……”   被说是狗萧璟和也不在意,他只在意这芙蓉帐中的融融春色,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呼吸交缠,玉肌生香,他在其中目眩神迷……   ……   垂花门外,五张揣着手站在门口,脖子伸得都快有旁边的柳树那么长了,四百走过来扫他一眼,问,“在这站着干嘛啊?”   “等世子。”   “你找个婆子去通传一下不就行了?”看这笨的。   “找了,这不在这等着的嘛”,转身过来问四白,“你说,咱世子这叫不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四白难得没有反驳,还伸出大拇指,“平日里瞧不出来,你还挺有文化。”   五张挺自得,还想胡侃几句,就见萧璟和出来了,穿一身碧青色对襟丝质长袍,拿橘色蜜蜡做了纽扣,衣领袍边用白色狐狸毛滚了边,衣服初看像是纯色,但走动间却能看到衣襟上暗纹绣着的群山起伏,顿时就多了几分华贵之气,再配着这越发水润昳丽的脸,文化人五张觉得,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啊。”   “世子这身衣服真好看。”   萧璟和也很满意,随口道,“跟世子妃今儿穿那衣服是一个色的,针线房的人倒懂事”,心下却觉得,以后都可以这样做衣服嘛,两个人只要站一起,一看就是两口子。   几人到了书房,萧璟和交待四白,“你马上去问问徐忠,今年买的兽金碳多不多,世子妃怕冷,她那可一定要送足的”,又问五张,“保和堂的张大夫从老家回来了没?要是回来了,找他进府给女眷们诊一下平安脉,调养调养身体,特别是世子妃,总是手脚冰凉也不是个事”,想了一想,“还有,明天中午在一品楼给我订个包间,我带世子妃过去吃饭。”   世子三句话不离世子妃,四白和五张也不敢怠慢,一一应着,这些事说毕萧璟和才问,“外面有什么消息?”   四白先说,“秦国公府的老夫人身子看着不成了,她要是一去,秦公子就得丁忧。”   萧璟和没当回事,秦凌飞现在在朝廷就是修书,就算回去丁忧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把那位送上去,以后就是大好前程,如果没成,那他们都死翘翘,两个极端,也就这样了。   五张接着说,“东宫的宁淑媛升到宁昭仪了。”   淑媛,正七品,昭仪,正五品,直升两级,相当厉害。   萧璟和懒洋洋的,“东宫里的人怎么说?”   “说是宁昭仪一进宫就深受太子宠爱,其他人到撂到一边了,那什么侧妃庶妃的整天找她茬,太子妃也只是冷眼看着,并不管,而这位宁昭仪也是好耐性,一直忍着,也不给太子说,倒是最后太子狠狠处置了几个闹的凶的,东宫才平静下来,宁昭仪也越发得宠起来。”   萧璟和把玩着一支鹿毛棕竹笔,目光平静,“也是一个厉害的人啊”,可比他那媳妇儿厉害多了,交代五张,“继续让人盯着。”   “是”。   此时外面响起敲门声,“世子,王爷下朝回来了,唤您过去。”   南安王的书房中,南安王换了家常衣裳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见着萧璟和说,“太子今天早朝上了一道折子。”   萧璟和坐下,“什么内容?”   “说是明州港日益繁茂,可是海匪也越发猖獗,恳请陛下仿广州港例,在明州兴办海军。”   “皇上怎么说?”   南安王叹口气,“说是让内阁商议,不过我觉得陛下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若是事情一旦敲定,太子是首提人,这事也必要落到太子头上,到时候钱财往来人员安插,太子威望倒是更上一层,而且这事无论是百姓还是商人都喜闻乐见,倒也得了民心,仅此一事,太子占尽了好处。”   萧璟和沉吟,“陈烈果然不同凡响。”   “你说这事是陈烈的主意?”南安王问。   “是他的风格,只是我觉得不仅如此,怕还有后手。”   萧璟和所料不错,就在太子名声正热之时,礼部侍郎上折,言成年皇子不好久居京城,应按照老祖宗规矩,各地分封,以守社稷。   好一个祖宗规矩,真是正大光明,让人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秦凌飞找到萧璟和,“你之前在江南搜寻的证据现在也该用到了吧?”   萧璟和扬起一笑,“我来安排。” 第73章   萧璟和最近很忙,之前宁嘉安还说他整日腻在后院呢,人家现下就要奋发了,除了晚上回来睡,白天基本不见人影,要不是每晚照样要耕耘一下,宁嘉安都怀疑他出去搞小三小四小五了……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精力充沛,自从开启了封印之后就发现自己天赋异禀,晚上不够,白天还得出去加个餐……   啊呸呸呸呸呸!宁嘉安赶紧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念头甩出去……顺便反思一下:我之前多纯情一小姑娘啊,现在怎么这样了?   肯定是被萧璟和这个死色胚带坏了!   ……   日光消逝,夜色浓重,天气越发寒冷起来,萧璟和至晚方归,穿着妆缎狐毛大氅走在回书房的小路上,四面跟在一侧,手提橘黄色的大灯笼在前面照着,烛火柔亮,在鹅卵石上晕出两团亮澄澄的光,口中说得,“六钟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六钟是专门盯着沈侧妃那一边的,这么晚还有要事禀告?怕是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书房里已燃起了兽金碳,一进屋子便有带着梅香的暖气扑面而来,略带僵硬的身躯也开始伸展,四白侍候着萧璟和脱了大衣,喝了蜜枣姜茶,那边六钟也进来了,行了礼之后就木吞吞地说道,“世子,二姑娘让严兴搞来了绝孕的药,又买通了在花园子伺候的小翠儿,要下给世子妃和郡主。”   萧璟和放杯盏的手一顿,旁边四白和五张也是骇得目瞪口呆,然后就听见世子“呵”的一声讥笑,手中杯盏重重放在桌上,杯盖滑落,露出金黄蜜水中上下沉浮的红枣,他厉着脸,“接着说。”   “严兴是二姑娘身边丫鬟碧莲的堂哥,在外面市井上混的人,也有点手段门道,去青楼专门寻的绝孕药,本来是给那些姑娘吃的,只一小粒,溶到茶水中喝了,这辈子就生不了孩子了,严兴找了一小瓶给二姑娘,但是中间让太子的人给换了。”   “二姑娘有什么动作咱们看得清,太子那边盯着的人也看得清,就跟严兴撞了一下,药就被调包了,二姑娘拿到药之后没有找到合适机会,迟迟没下手,刚好前几天花园子伺候的小翠老子娘病得没钱治病,马上要死了,二姑娘给了她很多钱,让她把药下在茶水中,还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小翠就应了,估计动手就是这几天了。”   “啪”的一声,萧璟和将面前的茶盏重重砸到六钟面前,满脸怒容,“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他想着都觉着后怕,万一哪个角落没监视到,让萧璟柔把药下了怎么办?那嘉安和月月……   “太子给换成什么药了?”   六钟低着头,“这个还没查出来,小的想着,怕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萧璟和闭上眼,深深叹出一口气,对六钟道,“这事完了以后自己去领三十板子。”   “是”,六钟死水一样的声音终于露出了一点惨淡的味道,四百和五张同时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心道真是个笨的,跟世子妃有关的事情,就算是芝麻小事也得麻溜地上报啊,看看现在,脑子不灵光,屁股就遭殃。   “知不知道她们准备什么时候下手?”   “暂时不知。”   “盯紧了!”   萧璟和手指在桌上敲击着,心想既是要花园子伺候的人下药,必是得挑人去花园子的时候,可是这冬天整个花园子都光秃秃的,人什么时候会去那里呢……   大概是……下雪的时候?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很快,萧璟月兴致勃勃来找宁嘉安的时候,发现她哥也在,随口一句,“难得我哥白天也在家嘛”,又喊宁嘉安,“嫂子走啊,我们去花园子看雪景,可好看了,哥你去吗?”   “我不去了,你俩去吧。”   宁嘉安奇怪得看萧璟和一眼,这货之前闲得很,天天恨不得粘她身上的,中间倒是忙了几天,现在又闲了,还是时时跟着她,怎么这会子倒不去花园子了?   反常啊反常……俗话说反常必有妖,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着宁嘉安怀疑的眼神,萧璟和是既高兴又无奈,高兴她媳妇儿聪明,无奈的是,他现在还不能去,一去那边就不敢下药了呀……他笑一笑,“你们先去,我去解个手,随后跟上。”   宁嘉安还想等一等他呢,但是萧璟月没这耐心,拉着人就走,萧璟和对着小妙使一个眼色,小妙直接就跟在了后面。   冬天的花园子虽没有各色花树可赏,但是这满院子的雪却让人百看不厌,真有千树万树梨花盛开的意境,两人带着一帮子丫鬟,正商量着存雪水泡茶的时候,就见着萧璟柔也带着丫鬟过来了,到跟前盈盈一笑,“想来花园子看看雪景,倒是没想到嫂子和姐姐也在。”   萧璟月不想理她,宁嘉安笑着回了一句,“这里的雪景的确不错。”   “嫂子,我们走吧”,萧璟月拉着宁嘉安要走,宁嘉安却觉得不太好,太让人难堪了,而对面的萧璟柔也是面容黯然,“之前去参加七皇子的婚礼,才发觉姑娘家一旦嫁人,这回一趟娘家就不容易了,姐姐你明年二月份就要出嫁了,到时候咱姐妹俩也是一年见不到几次,那时候再回想现在的事,或许还会觉得怀念呢。”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萧璟月也有些感触,随着婚期渐进,她心里担忧不舍,也就不大愿意计较一些事了,萧璟柔察言观色着,忙道,“之前那事都是我不懂事,惹着你们生气了,我已是知道错了,还请嫂子和姐姐不要怪我才是,而且姐姐你在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咱们和乐一些,父王也高兴啊”,这就是给之前要打死团团那事道歉了。   萧璟月看着厉害,却是个单纯心软的,听萧璟柔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已明显软化,宁嘉安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具体是哪里说不上来,但就是有问题,只见萧璟柔主动过去挽着萧璟月的手,亲亲热热道,“姐姐,我给你端茶倒水赔礼道歉好不好?”   被一向讨厌的人挽着胳膊,萧璟月尴尬地要死,可是也不好意思抽出来,别别扭扭地就跟着她就进了花园子中间的兰月亭,萧璟柔交代碧莲,“让人上茶。”   碧莲低着头应了一声“是”,不多久就见一绿衣小婢端着托盘走上来,一套描梅的紫砂茶具,里面装着刚泡好的竹叶青茶,萧璟柔挽起袖子,慢慢地倒了两杯,分别放在宁嘉安和萧璟月的面前,柔柔说着,“我给嫂子和姐姐赔罪了,你们也莫与我生隙才是。”   “竹叶青啊”,萧璟月不想喝,“我不喜欢喝苦茶。”   萧璟柔笑笑,“我也不知道园子这小婢上的竹叶青,要不我让他们换一壶?”   “不用了,喝就喝吧”,萧璟柔今日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萧璟月也不好再挑剔,直接就端起茶杯,旁边的小妙就要动手,亭子外的萧璟和也大步走来,而就在这时,宁嘉安一把夺走萧璟月手中的茶杯,在两人的诧异目光中说,“只我和郡主喝不太好呢,二妹妹也一起喝。”   萧璟柔心跳如雷,却绷着笑脸,“是我赔礼道歉,应该我为嫂子和姐姐执壶才是。”   “咱都是一家子呢,谈不上赔礼道歉,一起喝就好。”   “我我……”   “不用再争了”,萧璟和不愿再看这一场闹剧,踏着厚雪徐徐走来,身高腿长,带着巨大的压迫,进了亭子,好似就遮挡了外面的一切光亮,萧璟柔双手开始颤抖,忙跟碧莲使一个眼色,这边碧莲手忙脚乱地要将茶具撤下,却被小妙抢先一步夺走,萧璟和往铺了粉色绒垫的凳子上一坐,问,“这是在干嘛啊?”   亭中的气氛有些诡异,萧璟柔主仆都白着个脸,小妙却死死护着那一套茶具,萧璟月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问,“哥,怎么了?”   萧璟和呵呵一笑,交代四白,“去把父王母妃沈侧妃还有二弟请来,还有刚刚那个上茶的丫鬟,也给我拉过来。”   还是宁嘉安脑子转得快一点,“是茶水有问题?”   一句话吓得萧璟月也白了脸。   萧璟和拍着萧璟月的头,“妹妹啊,你长点心眼儿吧,就你这样的,早晚就让人给你坑死。”   一旁的萧璟柔还在挣扎,“大哥说得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嘴上说着无辜,但是整个人惊慌失措,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一看就有问题。   萧璟和不理会她,不一会南安王、姜王妃和沈侧妃母子就来了,姜王妃看着这情景,问,“这是怎么了?”沈侧妃心有所感,担忧地看着萧璟柔。   萧璟和站起来,指一指已经凉透的两杯茶,说,“这是刚刚二妹妹倒给世子妃和月月喝的”,接着就指挥四白,“给这两个丫鬟灌进去。”   “是”,四白冲着后面小厮一招手,立即就来了几个强壮的,把碧莲和翠儿拉到雪地里,不顾他们的哭喊和挣扎,将两杯茶水灌了进去,虽然撒了一些,不过也够了。   “世子这是要做什么?”萧璟柔梗着脖子,“当着父王母妃的面就这样欺负我的丫鬟嘛?”   萧璟和不多解释,“你自己看。”   只见喝了茶水的两人先是声嘶力竭地咳嗽着,而后像是透不过气,喉咙发出恐怖的“咯咯”声,一双手掐着脖子想要汲取空气,可却是无用,两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抽搐,两眼瞪大,眼珠像要凸出来,手上青筋暴起形状可怖,最后却慢慢停了下来,停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   四白上前探了鼻息,说,“死了。”   亭子周围一阵可怕的寂静。   “啊啊啊”,萧璟柔突然尖叫起来,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一直往后退,慌不择路,从亭子的三层台阶上滚落下去,发髻上的黄金累丝蝴蝶掉落在纯白雪地上,被亮光一晃,发出冷凝的光。 第74章   “柔儿柔儿”,沈侧妃忙上去扶住萧璟柔,紧紧抱着她,而萧璟柔像一只小动物一样,拼命往娘亲怀里钻,浑身颤抖,牙齿发着颤,萧璟明冲到南安王面前跪下,满眼急切,“父王,父王,这肯定不是妹妹做的,她虽然与郡主不和,但是没有胆子杀人啊,父王,请你一定要查清真相。”   那边萧璟月也吓软了腿,抱着姜王妃无声流着泪,浑身轻颤:刚刚,她差一点儿就,就把那杯茶喝了……   如果喝了,那现在躺在地上死状恐怖的人就是她了……   姜王妃搂着女儿颤抖的身子,眼中恨意万千。   南安王叹口气,两眉之间显出深深的褶皱,问萧璟和,“说说吧。”   周围的下人都已清场,萧璟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二妹妹想下的是绝孕药,被太子的人换了,整件事情就是这样,那个严兴已经抓来了,他是在桃蕊阁一个叫冯三的龟奴手中买的药,二妹妹给那个丫鬟的钱她花了十两在保和堂买的药,剩余的藏在她家,二弟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   萧璟和说得如此详细,萧璟明完全相信,他虽然平日里不多话,但很清楚世子的能力,也知道亲妹妹心中的不甘,她一直期盼着他当世子,可是,他实在争不过萧璟和啊,就算搭上了太子又如何,没有胜算的……   萧璟明跪行到萧璟和跟前,哭着道,“世子,我求求你了,柔儿她只是一时想岔了,她也是被人利用,你放过她好不好,有什么责罚我来担着,她是因为我才犯下大错的,是我的过失,是我没有跟他说说清楚,是我错了!”   萧璟和扶起萧璟明,他对这个弟弟没多大恶意,这人不能说没有野心,但贵在有自知之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今天的事情……他拉人起来,“今日之事跟你没关系,但萧璟柔行事实在……”   “世子,只要你能放过柔儿,我愿意带着娘亲和妹妹离开京城,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好不好?”萧璟明看看萧璟和,又看看南安王,带着万分的小心和期待。   “和儿”,南安王发话了,他望一眼不算晴朗的天,而后直视着他的儿子,声音里透着苦涩,”放他们走吧,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置好,今天的事情,就算是父王对不住你们吧“,而后大步离开,黑靴踏在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渐行渐远,带着曲终人散的味道。   ……   “人送走了?”宁嘉安抱着手炉站在檐下,问刚从外面回来的萧璟和。   “嗯,走了”,萧璟和习惯性地摸一摸她的手,觉得不凉才放下心来,而后走行屋里,去了大氅,喝一口热茶,面容隐在水汽之后,有些模糊。   宁嘉安叹,“走了也好,最近家里也是够乱的。”   的确是乱,南安王要送沈侧妃母子几人走,姜王妃第一个不同意,她活生生的女儿差点儿被人毒死,而下毒的人以为哭一场装装可怜就可以了吗?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现在竟然还可以一家三口全身而退……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宁嘉安只知道姜王妃与王爷在外书房大吵了一架,而后红着眼睛回了寿春堂,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两人却不再见面了。   寿春堂是压抑,沈侧妃的暖雪阁就是混乱了,萧璟柔回去之后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中也在做恶梦,吃不下饭,呕吐,夜半抽搐,喝什么药都不管用,最后还是沈侧妃一夜一夜守着她,不停歇地念着佛经,人的精神状态才好一些,听说这一段日子下来,两人都瘦得不成样子。   宁嘉安觉得以萧璟柔这个状态,怕是暂时走不了,没想到自家公公倒是果决的很,看着人好一些了,就连夜安排车马把人送走了,真不知道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   萧璟月是个命大心也大的,伤春悲秋了两天之后就又满血复活了,只是每次宋杨来的时候就会装得格外虚弱一些,跟遭遇了人生巨变一样,而人家走的时候又会满目留恋依依不舍,恨不得送出三里外,搞得宋杨现在是一天一上门,姜王妃都哭笑不得,气着骂道,“赶紧嫁出去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每到这个时候,萧璟月就会像个虫一样黏在姜王妃身上,嘴甜得跟蜜似的,“我最喜欢母妃,在我心中,母妃永远最重要,宋杨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他”,弄得姜王妃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在她头上轻轻拍一下算惩罚了。   宁嘉安对萧璟和道,“郡主最近长大不少”,不管心里那道坎过去了没有,面上总是装着高高兴兴的,不让家人担心,只是以这种方式换来的成长,总是让人唏嘘。   “也该长大了,我都奇怪,你说她一个王府里长大的,还没有你心眼多,幸亏有我护着她,要不然怎么办呦。”   宁嘉安觉得不对劲了,“什么叫做还没有我心眼多?我怎么了?我出身不高就该缺心眼儿啊?”   “哪呀哪呀”,萧璟和讨好得笑,“我是说你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虽然简单,但是却聪明敏锐,警惕性高,就应该嫁到咱这样的府邸,这样一想,咱俩就是天生一对啊。”   让萧璟和这么一贫嘴,宁嘉安心里的沉重也散去一些,她望着门外初升的暖融融的太阳,商量道,“这段时间忙乱,也没去看看我嫂子,明天带着月月一起去,让她也散散心。”   第二日刚好休沐,宁嘉安带着萧璟月去了宁润新宅,方悦如今已有四个月身孕,不太显怀,倒是脸圆润了一些,在垂花门等着她们,一见面就笑,气色极好,萧璟月打趣道,“美人就是美人,长了双下巴也是美人。”   方悦哈哈一笑,“那肯定的啊”,几人亲亲热热地走回去,宁嘉安扶着她,“怎么不在屋里等我们,外面到底冷呢。”   “也不冷,我倒是觉得屋里碳烧得太热,坐不住,愿意出来走走呢,你大哥也让我多走动走动,说是将来好生。”   “宁大哥还懂这个呢,真是好相公,不像宋杨,关心人都关心不到正地上”,萧璟月嘟个嘴,“前几天我不是胃口不好嘛,他就问我想吃什么,我想了半天,说想吃夜市上的烤猪皮,好家伙,最近天天晚上给我送,一送一食盒,打开一看,都是烤猪皮,都不带加个别的,马上都要给我吃伤了”,抬起下巴,“看看,我这马上也要跟方悦一样了。”   方悦扶着肚子笑得不行,宁嘉安问,“嫂子,你听明白郡主的意思了吗?”   “肯定明白了啊”,方悦唇角一弯,“月月这不是夸你大哥,这是变着法夸她家宋杨呢。”   “就是”,宁嘉安煞有其事道,“郡主以前多直接一个人啊,如今倒是学会拐弯抹角儿地夸人了,可见还是宋杨会□□人啊。”   “你们”,萧璟月憋着笑,“你们姑嫂俩倒是默契。”   宁嘉安挽着她手,“咱都默契,要不然也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啊。”   几人说说笑笑就进了屋子,丫鬟上了茶,宁嘉安问,“我哥呢?今日休沐也不在家吗?”   “最近忙呢,今天一大早就被掌院何大人叫走了。”   “忙什么啊?”萧璟月问,“最近朝中有什么事吗?”   方悦想了想,“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太子之前提议在明州港设立海军,这可是个肥差,好多人都想往里安插人呢,连我娘家好多堂兄也想去,太子就成了香饽饽,刚好这时候礼部上折,说是要分封诸皇子,这是老传统了,也没人反驳,现下内阁商议的就是几位皇子的分封位置和建制。”   萧璟月皱眉,“几位皇子一走,太子可就高兴了”,藩王可是当不了皇上的,难道皇位真就传给太子那个人渣了……   方悦问,“嘉安你觉得呢?”   “几位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太子想让他们走,他们也可以想办法留下,就看谁更厉害吧。”   “你说得极对,等着看吧。”   就在这时,有丫鬟进门说,“老宅太太派人过来了,说有事给夫人您说。”   “让人进来吧。”   来人是李氏身边的葛妈妈,见着宁嘉安也在,行礼道,“给少奶奶大姑娘请安,太太派老奴来看望少奶奶的身子,说是天气越发寒冷,少奶奶怀着身孕辛苦,更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替我谢过太太的心意,我这边一切都好,也盼着老爷太太安康”,方悦客气疏离,“还有别的事吗?”   葛妈妈犹豫了一下,“倒是还有一事,太太说少奶奶怀着身孕,不好伺候大爷,特意寻了两个老实人家的姑娘,送来供少奶奶使唤”,说着一招手,“水梅水兰快过来,给少奶奶请安。”   宁嘉安一看这两个人的样子,倒想起了之前李氏给她的竹翠叠青,一样的浓丽脸庞玲珑身段,相比之下,现下这两个更标志一些,都是水润动人的类型,倒跟名字相符。   她心下嘲讽:真是拉的一手好皮条啊,不仅给自己老头找,还不忘给继子女婿找,这手段不做老鸨都可惜了…… 第75章   萧璟月眼里就带了火,什么供少奶奶使唤,明明就是送来给宁大哥做妾的,这是什么婆婆啊?不是好东西。   方悦倒是镇定,她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我知道了,谢谢太太的好意,你回吧。”   葛妈妈还想着这位少奶奶得好好气一场呢,没想到风淡云轻的,连眉毛也没动一根,心下没底,斟酌着说道,“太太的意思是,咱们这一支到底还是子嗣单薄了些,少奶奶这么快有了身孕是大好事,只是嫡子有了,多几个庶子庶女的,外面人也能知道少奶奶您的贤惠大度。”   “知道了”,方悦喝一口温水,“我的贤惠大度外面人知道不知道的也没什么,只是妈妈你再多说几句,我倒要觉得你要奴大欺主想要教导我呢。”   “老奴不敢”,葛妈妈面上惶恐,心里也没多怕,毕竟两边都不住一起,这位少奶奶也管不到她头上,当然,家里太太也管不到这边,送两个丫鬟过来也是徒劳,人家随便就能处置了,只是二姑娘那边非要指使家里这么做……   如今二姑娘在东宫得宠,升了五品昭仪,太太也跟着有面子,想着送就送吧,就算当不了妾,也能膈应人呢。   想到二姑娘,葛妈妈也就有了底气,“太太说,少奶奶是第一次有孕,到底经验不足,之前三个月内怕胎相不稳不好挪动,如今倒是可以搬回老宅,有太太在一边照看着,必能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呢,至于之前大爷说家里住不开,如今咱们二姑娘入了东宫,家里地方就宽裕了,父母尚在,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的好。”   方悦这会儿就有点生气了,之前就因为住处这件事,宁润跟家里吵了一架,如今还揪着这事不放,是生怕他们过得太好了嘛……   “葛妈妈这话也不对吧”,宁嘉安拍拍方悦的手,转头道,“二妹妹是进了东宫,但是太太不是又给我爹找了妾嘛,这人也不少呢,地方总归不宽裕。”   葛妈妈也有说辞,“大姑娘说笑了,一个妾室住一间耳房也就是了,不占地方的。”   “可我害怕以后还要进人呢”,宁嘉安笑得讽刺,“毕竟太太已经老了,不像以往那么能笼得住我爹的心,可不得一个妾室一个妾室的往回找嘛,这房子还是多留几间好。”   “老奴……”   “你回吧”,宁嘉安打断她的话,“我是过来看嫂子的,不是为了听你说半天话的。”   葛妈妈敢怒不敢言,草草行了个礼,对水梅水兰使个眼色,帕子一甩走了。   “还挺横”,萧璟月道,“由仆及主啊,可见那太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宁嘉安笑,“最会见风使舵了,之前宁嘉婉关在家庙那会儿,她可是消停了好一阵子,如今看着女儿得宠,又支棱起来了,所以啊,对付这些人没意思,还是得擒贼先擒王。”   方悦沉思,这太子还没登基呢,宁嘉婉就敢伸手管娘家的事,万一她成了宫里的娘娘,怕是以后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她跟找个时机问问她爹,这朝中局势到底是个怎么走向呢,她们方家一向忠君,但君也不一定非得是太子啊~   ……   东宫里,菊韵正给宁嘉婉梳头,将一支上好的红翡滴珠金步摇插入高高盘起的发髻上,口中奉承道,“这可是殿下特意赏下的首饰,就两套,太子妃一套,主子您一套,可见太子的宠爱。”   宁嘉婉扶着翠鸟翡翠口中垂下的珍珠,想起了宁嘉安回门的那天,发髻上也是插着这样一只垂珠步摇,那珠子那么大那么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当时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多想自己也有一支,后来永定侯府的卓松送了她一支稍逊的,她也很喜欢,差点儿就把自己交给了他,可是后来……   往事总是让人不愿忆起,可是如今嘛,她倒是很愿意想上一想,毕竟以前再怎么艰难都过去了,如今的她,是东宫的昭仪,是太子的新宠,以后还会走向更高的位置,以前想要的得不到的,以后统统都会拥有……   她脸上浮现出一个骄矜的笑,曼声问道,“我娘家可有传消息过来?让我娘给大哥送个妾室过去,也不知道送了没有。”   菊韵扶着宁嘉婉缓缓起身,想了想道,“奴婢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   “昭仪,宁大人现在是御前红人,您送两个丫鬟过去伺候,是体贴家人呢,奴婢都知道,只是您这一番心意可能会让方家误会,方家显贵,又受皇上看重,咱应该与人家交好才是呢。”   宁嘉婉笑,“你觉得我在故意恶心他们是吧?”   菊韵忙低头,“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这样想也不算错,只是嘛”,宁嘉婉注视着自己涂得鲜红的指甲,轻声问,“你看,我不是什么顶级美人,也没有什么才情,家世更是在东宫垫底的,可是为什么太子这么宠爱我呢?”   不待菊韵回答,她自己说得,“就因为我听话啊,太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考虑得失,不衡量利弊,就把自己当作他的一件工具,所以他喜欢我,太子喜欢听话的人呢。”   听话?菊韵脑中一闪,难道这些事都是太子授意做的……她忙绽开笑容,“昭仪能抓住太子的心,就比什么美貌才情家世都强呢,奴婢觉得,昭仪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咱们太子如今势头正好,若是再进一步,昭仪您还能有大造化呢。”   宁嘉婉精心描绘的红唇微微勾起,眼神带着笃定,“一定的。”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太子形势大好之时,户部侍郎蒋维安上折弹劾太子,言说前几年明州港税银之减少,四成进了四皇子手中,而其余六成都进了太子手中,他手中所呈正是赃银详细的账务往来,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有据可寻,恳请陛下圣察。   举朝哗然,睿文帝捏着龙椅扶手上的龙型浮雕,久久不语。   太子跪在金銮殿光滑冰凉的金砖上,大呼冤枉,蒋维安高高举起手中蓝皮黑字的账本高声说道,“恳请皇上着三司调查,此账本若有不实之处,微臣愿一力承担。”   文武大臣齐齐注视着睿文帝,可是睿文帝却不敢表态,他有些害怕去揭开那些真相,害怕他一直寄以厚望的皇太子竟然是个国之窃贼,更害怕这已然丑恶不堪的表相下,还隐藏着更可怕的真相……   他家小四,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睿文帝一直都知道,太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他自尊自大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的反驳与忤逆,性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暴虐,可是,可这是云儿给他生的孩子啊,云儿,那是他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子,两人年少结发相扶与共,本想着白头偕老,可是她却先走一步,她走的时候,太子就躺在她的怀中,不过七八个月的孩子,刚刚才能含糊地喊一声“娘”,可是他的娘亲就要离他而去,离他们而去……   他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会教导他读书,会陪伴他成长,会将这万里河山托付给他,可是……他真的不合适,他以前还可以自欺欺人,如今那一层纱被无情地撕破,他终于意识到,他不仅仅是一个父亲,还是这大渝朝的皇帝,他可以偏袒自己的孩子,可是却不能置祖宗基业于不顾。   ……   东宫,太子的书房凌乱一片,一本本的书籍被扔在地上,花开富贵的落地花瓶也破裂成碎片,里面放着的画轴滚落地满地都是,有一些上面还洒上了墨汁,紫檀龙凤纹立柜被推倒靠在旁边的博古架上,一盆水仙砸在地上,黄蕊纯白的花瓣儿被踩得破碎凌乱。   “你说父皇让老六去明州港筹建海军?”   曲井跪在地上,缩着脖子塌着肩,恨不得躲到地缝里,哆哆嗦嗦地说,“筹建明州港海军之事早已开始,已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现在停都停不了,太子您如今被困东宫,朝臣便举荐了六皇子,皇上应了。”   “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小人!孤还没被废呢,他们就开始转头烧老六的热灶了,哈哈哈”,太子神情癫狂,一双瞳子亮得惊人,像深山夜间的孤狼,“孤都知道,这是萧璟和在背后搞的鬼,他上次去江南明明都找到这个账本了,结果藏起来不说,就等着关键时候坑孤一把呢,可叫他给做成了,孤早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东西,只恨上次没有弄死他!”   说到上次秋猎之事,曲井心虚的很,忙转移话题,“太子,如今还是要重获圣心啊。”   “圣心”,太子呵一声,“孤有那东西嘛?没有,从来都没有过!亏得父皇觉得他慈爱的不得了,孤就应该感恩戴德父慈子孝,狗屁!都是狗屁!宫里其他的皇子都有娘,就孤没有,后来舅舅又送来一个陈贵妃又怎样,说是来照顾孤的,其实不过也是为了争圣宠,在父皇面前对我呵护备至,可是孤知道,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孤也要靠后站了,所以孤不能让他有自己的孩子!”   那是他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往当时还是陈嫔的保胎药中加东西,后来陈嫔落了胎,虽然伤心了一场,但是对他却更加看重,你看,抬抬手就能做的事情,就可以达到他的目的呢,多么简单……   落胎药他自己是搞不来的,长大之后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了,不过没关系,共赢的结局他也喜欢,毕竟皇宫就是这样的呀,个个都会演戏,表面上都是温良贤淑,实际上却一个比一个狠……亏他父皇一直强调亲人和睦,他每次听了都觉得滑稽,哪是什么亲人啊,分明都在敌人!他父皇还真是幼稚到可笑!   他真正意识到什么是亲人,是第一次遇到萧璟和的时候,那时候他刚从寺里回来,呆呆的笨笨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跟着南安王爷王妃入了宫之后,不懂规矩,非要摘御花园桂树最上面的那一枝花,说什么这朵花受到的阳光雨露最多,肯定最香。   他当时就觉得这小破孩肯定当和尚当傻了,可是高大威猛的南安王却说这小傻子说得对,但是既然这朵花最香,为什么不让它多盛开一会呢?闻闻就好了。   于是南安王将萧璟和高高地托在肩上,姜王妃就在后面扶着,他们没有用奴才没有用宫女,只父母两人,费力地举着他们的孩子,只是为了闻一闻那最高处的花香。   桂叶油绿,黄蕊点缀,一家三口站在树下,面上带着相似的笑容,从树中穿插过来的风都变得温柔起来……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可是太子只觉得刺眼!   南安王府的人真是讨厌,有机会的话,一定要除掉他们!   还有老五老六、秦凌飞、蒋维安……这些挡在他面前的人,都要死!   一抹厉色从太子眼中一划而过,他交代曲井,“去把宁澜找来。” 第76章   六皇子连元宵节都没有过,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明州,宁嘉安问萧璟和,“太子这下算是栽了吧?”   “应该算是,但是狗急易跳墙,越到最后越要小心,你和月月都注意些”,年前太子被禁闭东宫,虽然过年时被放出来参加了年宴,但是萧璟和知道,睿文帝只是在下决心而已,只是能狠下心来,太子必定是要废掉的,当然,若是皇上迟迟没有动静,他们也可以加一把火。   宁嘉安躺到萧璟和怀里松一口气,“太子一倒啊,突然就觉得这天更蓝了,水更清了,花更香了,人呢”,她手指勾一勾眼前人的下巴,“也更秀色可餐了。”   被夸赞秀色可餐的人低下头在怀中人的红唇上亲一下,兴致勃勃,“那现在能不能就餐一餐?”   “不能”,美人瞪他一眼,眼波流转,“观真,好好保养你的肾啊。”   “我的肾好着呢,对付你绰绰有余”,某人一脸怨妇样,“倒是你天天不配合,推三阻四偷奸耍滑,想跟你亲近一下就得哄半天,我这哪儿是娶了一个媳妇啊,我这是娶了一个姑奶奶。”   宁嘉安躲在他怀里笑,而后手使坏地摸到他的怀里,娇声之气逶迤而出,“小和尚,我是住在山里的小妖精,迷路了,你送我回家可好?”   某人呼吸变得灼热,粗着嗓子问,“送回家以后呢?”   小妖精攀上小和尚的双肩,涂着鲜红丹蔻的柔荑柔软无骨地搂住对方的脖子,在耳朵处轻轻一吹,便染红一片云霞,激起阵阵战栗,“送回家以后,便是采阳补阴翻云覆雨喽。”   萧璟和把人抱起就往床上送,喘着气,先把自己扒个差不多,“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今天我就给你好好补补”,稀罕见的,小白兔竟然自己往狼嘴里撞,可就不能怪他急风骤雨不能怜香惜玉了……   小白兔乖乖地坐在床边,仰着粉光若腻的一张脸,像任君采撷的果实,看得某人心热如火,可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萧璟月高声的呼喊,“嫂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啊。”   宁嘉安狡黠地轻笑一声,“我跟郡主约好了去逛首饰铺子的,这婚期越来越近,郡主的一颗心就越不踏实,少不得我时时陪着,那,我就走了?”   “你敢!”某人衣服都脱了一半,咬牙切齿道,“怪不得今天这么听话,你是想坑死我啊”。   “那你去跟郡主说啊。”   萧璟月的声音还在继续,“嫂子你午觉睡醒了没有?我进来了哦。”   萧璟和忙抱上衣服往浴房跑,还不忘转过头来瞪她,“有本事你晚上不要回来”,回来就收拾你!   事实上,宁嘉安晚上真的没有回来,她被萧璟月拉去一起睡了,萧璟和躺在寂寞孤独冷的床铺上,心中在哭泣:我媳妇儿是姑奶奶,我那好妹妹也是姑奶奶……坑哥货啊!赶紧嫁出去吧!   时间进入到二月之后,萧璟月就变成了全府上下的小心肝,王爷王妃虽然还在冷战,但是为了女儿,也开始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女儿的婚事,王爷有意修好关系,哄人的话一套一套地说,姜王妃想着为了不让孩子担心,也只得与这老贼虚与委蛇装模作样一番了,一时间全府上下倒是其乐融融。   萧璟月出嫁的那一天,姜王妃一整天都是泪意朦胧,连南安王这个在沙场上打了半辈子仗的大将军也是虎目含泪,宁嘉安少不得多多安慰婆婆,只是这心里也空落落的,府里少了一个人,顿时整个府上都空空荡荡的,要再遇上萧璟和在外面忙的时候,她一个人多孤单啊。   是不是该要一个孩子了呀……   这天夜里,宁嘉安躲在被窝里问萧璟和,“世子,你之前不是说想找个大夫给我调养调养身体嘛,要不然这两天就让他来吧。”   萧璟和本来在想事情,听到这话忙问,“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也没什么,就是,我想要个孩子。”   “要孩子你找我啊,找大夫有什么用?”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宁嘉安拉着他的手,“我嫂子嫁给我哥,不到一个月就怀了身孕,可是咱俩那啥也挺长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想着是不是因为临云山的事伤了身子,你找个大夫给我看看嘛。”   “你急什么?”萧璟和死皮赖脸的,“你没有怀孩子,说明咱俩那啥的还不够,你要是都听我的,保管你一个月就怀孕。”   “萧璟和,你也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吧”,宁嘉安两手捏着他的两个脸蛋子,“还不够,你想折腾死我啊,我看你是之前憋狠了在我这补偿呢。”   宁嘉安两手使劲,捏得萧璟和嗷嗷叫,“我错了我错了,我明天就让那大夫来,你快松手,疼疼疼。”   “哼,暂且饶你一次。”   萧璟和赶紧揉揉自己的俊脸,还贫嘴呢,“我看了那么多书籍,总得一一试试,看哪一个姿势更适合咱们呢。”   “滚滚滚。”   萧璟和才不滚呢,跟宁嘉安挤一起又是揉腿又是捏脚,极其谄媚,看着自己媳妇儿的脸色变好了,又小声说道,“嘉安,女人怀孕之后就不能那啥了,要不然咱俩晚点怀……”   “滚!”宁嘉安一脚把他踢下床去,两眼一眯,“你个死色胚!”   ……   第二天保和堂的张大夫就被请来了,细细为宁嘉安诊治之后,说道,“世子妃体内确实有一些寒气,与孕事不利,不过并不严重,喝几副药,平日里再注意些就好。”   张大夫详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宁嘉安认真听取,牢记于心,平日里十分注意,连之前最不喜欢的苦药都按时按点地喝,每天还要绕着花园子走几圈,走到浑身冒汗为止。   萧璟和便陪着她走,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有时是朝阳初升的早晨,万道金光被牛乳似的晨雾稀释开来,化为金光点点,迎春花带着朝露翘首以待;有时是倦鸟归巢的傍晚,橘紫色的晚霞燃烧了整个天际,夕阳之下,杏花花繁姿娇,占尽春风。   “嘉安,等我们老了之后,也每天这样散步好不好?”   “只我们吗?”   “对,就我们两个人。”   宁嘉安回首一笑,似春风拂了花枝,幻化成满天杏雨,“好。”   ……   萧璟月成婚以后还是自由得很,宋杨任职在东大营,有时候忙起来还会两三天不回家,萧璟月便会在娘家小住几天,倒是安慰了姜王妃一颗失落的心,她和宁嘉安也和以前一样玩玩闹闹,开开心心地去逛铺子,有时候也会约在方悦家见面。   方悦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八个多月的肚子,衣服里像塞了一个西瓜,她本人倒是极利落,见着好闺蜜来了,也不愿意在屋里闷着,几人一起坐着后院的葡萄架下,赏着美景吹着小风,很是滋润。   宁嘉安问,“那边最近来找麻烦了吗?”那边指的就是太太李氏。   “你不是说擒贼先擒王嘛,东宫那位都被禁足了,太太也收敛了,关键是”,方悦叹口气,“二妹妹在东宫出事了,太太怕是顾不上咱们。”   “出事?出什么事?”宁嘉安最近没听萧璟和说过宁嘉婉的事。   “你不知道也正常,太太瞒得可紧了,我这也是听你哥说的,现在明显是咱们更得势一些,老宅里的下人们也会见风使舵,时不时都要传些消息过来呢。”   宁嘉安冷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贯如此。”   “你赶紧说发生了什么事啊,我这急着听呢”,萧璟月催促。   方悦敛了神色,“二妹妹怀的孩子没了!”   宁嘉安这下是真吃惊了,“什么时候怀的?怎么就没了?”   方悦蹙着眉,“说来也是气人,太子之前还挺宠二妹妹的,可是去年他出了事,自顾不暇,更没精力管后院的事了,二妹妹平时全靠太子护着,后来太子撒手不管,一位侧妃就故意挑她刺,说她目无尊卑见人不拜,罚她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那时候天还冷着呢,跪两个时辰不得冻死人,二妹妹不愿意,跟那侧妃起了冲突,说着说着就推搡起来,就是这么一推,二妹妹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身下直接见了红,这才知道是有身孕了,只是也晚了,孩子没保住。”   几人都有些唏嘘,萧璟月问,“她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吗?”   “应该是不知,我想着,太子境遇不好,怕也没有太医为她诊平安脉,她一个年轻姑娘,身边也没有嬷嬷服侍,哪儿会知道自己怀孕了,哎,也是可怜”,方悦肚子里有一个即将临世的小宝宝,每次有胎动心都要软上一软的,现在听到这些事也是不落忍。   “所以说男人要那么多女人有什么用?男人是高兴了,可是女人呢,日日夜夜要跟其她女人争一个男人,就算本性纯良后面也要扭曲了,宋杨以后要是敢纳妾,看我不弄死他!”   宁嘉安心中不适,听到萧璟月这话很是赞同,拉着她的手说道,“好妹妹,我支持你,麻烦你把这番话也告诉你的好哥哥。”   方悦一看,也拉着宁嘉安的手,“好妹妹,我也支持你,麻烦你也把这番话告诉你的好哥哥。”   几人对视一眼,终是忍不住笑了。   “你们笑什么呢?”大忙人宁润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身高腿长,浑身散发着浪荡之气的萧璟和。   两人往石椅上一坐,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宁嘉安捅捅萧璟月,“说啊。”   萧璟月就说了,“我说以后宋杨要是敢纳妾,我就弄死他,哥你也是啊,不准纳妾。”   萧璟和呵呵一笑,问宁嘉安,“你觉得我会纳妾?”   “我啊”,宁嘉安睁眼说瞎话,“我说世子怎么可能会纳妾呢,就算别人把女人送到他身边,他也是看都不看一眼的,绝对的钟情专一守身如玉。”   “对啊对啊,我也是这样说的”,方悦故作深情地望着宁润,“宁哥哥对我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这辈子,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还是唯一的人,唯一的鬼。”   宁嘉安故意埋怨萧璟月,“以后这种不利于夫妻和谐的话不要给我说啊。”   “对对”,方悦捂住耳朵,“说了我也听不见。”   萧璟月:……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个憨憨…… 第77章   入了春的天气越发和暖,连夜间的风都格外柔情,萧璟和先把妹妹送回家,而后牵着宁嘉安的手,顺着灯光如昼的长街慢慢走着。   “世子,你有没有想过咱俩以后的孩子长什么样啊?”   “怎么”,萧璟和逗她,“这么想要生孩子吗?”   宁嘉安强调,“我是想要孩子,而不是想要生孩子这个过程,你搞清楚哦。”   “我知道我知道”,萧璟和翘着嘴角,“我都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多解释,你看看你,思想不纯洁了不是,或者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宁嘉安懒得跟他斗嘴皮子,只是有点感慨地说,“今天早上收到六皇子府的帖子,说下月初八去参加小皇女的满月宴,下午又看到嫂子给小孩做的虎头肚兜,真是可爱,这么一天下来,我就忍不住想,以后我生孩子会是什么情景呢?是男孩还是女孩?漂亮不漂亮,长得像谁?”一把拉住旁边人的袖子,“咱俩讨论讨论呗。”   “讨论讨论”,萧璟和望着前方,两侧橘光交映在他沉静的眼中,暖意洋洋,“你要是生个女孩呢,最好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到时候给她头上梳一个简单的三丫髻,系两朵细米珠花,后面还得飘两根黄色的丝带,我会天天架着她出去买零食看花灯骑大马,让她一天到晚都开开心心的,她要是犯错了,我会轻轻揪一揪她的小头发,但是绝对不会训她打她,你要是想打她,我就赶紧带上她跑,等你气消了再回来。”   “当然,小姑娘也不能一直玩,我还会教她读书明理,教她为人豁达,教她记住美好的,忘掉伤心的,她如果想做什么事,我也会支持她,我会让我的女儿觉得,有我这么一个爹,真好。”   “怎么样?”萧璟和得瑟地看着一双星星眼的媳妇儿,眉眼生辉,“是不是感动地想哭呢。”   “嗯”,宁嘉安撇撇嘴,“好感动,你要是我爹多好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萧璟和心道,缺父爱也不能从他这弥补啊……   “那如果是男孩呢?”宁嘉安还要听。   “如果是男孩啊”,萧璟和摇摇头,“从我做儿子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还是不要生儿子的好,我怕我被他气死。”   宁嘉安一时无法反驳,还觉得很有道理……“都说外甥像舅,我儿子也可以像我哥啊,多孝顺。”   “嘿”,萧璟和不愿意了,“我生的儿子凭什么要像他啊,他生个孩子像他,我生个孩子再像他,他也太好命了。”   “那像你。”   “算了,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   日子进入到五月之后,宁嘉安这心情就没一天平静的,因为大夫说方悦生孩子就是这几日,她心里害怕,唯恐有什么不顺的地方。   她娘当初就是生了她之后过世的。   宁嘉安都这样担心了,宁润这个亲自经历过娘亲去世的只有更担心,衙门也不去了,就天天守在家里,方悦还跟他说呢,“孩子肯定要生到五月了,这也没办法,可千万不要生到端午这天呀。”   端午被称作恶月恶日,孩子生到这一天总是遭忌讳,方悦倒不是忌讳自己儿子,主要是一颗慈母心肠,想让孩子哪方面都好。   “孩子生哪一天有什么要紧,母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你把孩子生到端午这一天了又如何,照样是我宁润的孩子,你别多想”,他扶起方悦,“走,这会儿天凉快一点了,我扶着你再走走,大夫都说了,多走动有利生产呢。”   望着宁润格外严肃的神情,方悦也不敢耍赖不动,走就走呗,只要能缓解一下他的焦虑情绪,值了。   方悦觉得肚子痛是初三这天清晨,早上起身的时候就觉得肚子胀胀的,当时也没在意,等到早饭刚过就觉得不对劲了,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她不敢大意,忙喊宁润,“快叫产婆来,我肚子疼。”   宁润脑中演练这一刻演练很久了,先把方悦抱到预先准备好的产房,产婆已经在那里等着,这产婆是方家提供的,经验老道绝对靠谱,一检查就说,“这已是开了一指了,离生还得等一阵子呢,先吃东西才有体力。”   “好好好”,宁润招呼方悦身边的英妈妈,“快给夫人端些吃食来,”又交代其他人去方府和南安王府报信,岳母是一定要到的,嘉安那里也要说一声。   宁嘉安这天早上起来也觉得不舒服,心口老是一阵一阵地犯恶心,面对摆了一桌子的早饭也是没胃口,正拿勺子搅着甜粥呢,就见小圆快步跑来,“世子妃,启书来报,说是少奶奶要生了。”   宁嘉安唬一跳,“赶紧备马车”,然后忙把小瓷碗中的粥一口喝掉,匆匆就走,云嬷嬷劝她,“世子妃,这生孩子可是个费时间的事,有时候还得生个几天几夜呢,你别急,先把早饭吃了啊,省得饿得头晕。”   “没事,我去那边吃也是一样的”,她非要走,云嬷嬷也拦不住,只得装了一个食盒的糕点交给小圆,交代道,“让世子妃在路上吃点。”   这个时候宁嘉安哪有心情吃糕点啊,赶到宁润那边也只是稍稍垫了几口,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幸好她这小侄子不是个磨人的,晚上戌时处就落地了,母子均安,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宁润高兴地眼睛都冒了泪花,给孩子起名叫宁瑾,瑾,美玉之意。   待看过小猴子一样的小侄子,宁润送妹妹离开,“你在这里也待了一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洗三的时候再过来就行,天热,别到处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可别整天管教我了,你现下有了儿子,省着劲管你儿子吧”,宁嘉安说笑一句,又解释道,“世子这几天又忙了起来,估计到现在还没回府呢,他要是知道嫂子生孩子,肯定也过来的。”   “我知道世子忙,他忙的也都是正事”,宁润站定,微微敛了眉间喜色,如今方悦顺顺利利地生下了孩子,他心头去掉一件大事,但还有别的顾虑,六皇子过两天就回来了,他这一回来,京城怕是又少不了一番动荡……这些本来都是男人的事情,但是自家妹夫卷在其中,嘉安难免不被牵涉……   他低下头认真交代,“六皇子过两天就会回京,如今他强太子弱,太子要想翻盘,难免不会做一些非常之事,你最近定要小心,凡事多长个心眼,知道吗?”   宁润说得郑重,宁嘉安认真听了,回去的路上就在琢磨……非常之事?不会就是她想的那种事情吧,就像赵高的沙丘之变,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   史书上讲,赵高逼迫李斯篡改遗诏,废扶苏拥立胡亥,李世民亲手杀死李建成而后登基为帝。   政变。   最近会发生政变吗……   “呕”,宁嘉安突恶心心慌,头晕目眩,小圆赶紧叫停马车,急急问,“世子妃你不舒服吗?怎么脸都白了。”   “没事”,宁嘉安对着车窗透气,夜风拂面,带着凉意,刚刚那种眩晕之感渐渐没有了,她拍拍胸口,“可能是今天没好好吃饭,赶紧回去吧,回家吃了晚饭就好了。”   马车又行驶起来,马蹄落在青石板上,一声又一声,节奏悠扬,小圆给宁嘉安轻轻扇着风,“还是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吧?万一是生病了呢?”   宁嘉安在想事,随口道,“过几天吧,后天要过来给瑾哥儿洗三,初八那日要去六皇子府参加满月宴,忙过这一阵再说。”   回到木犀居的时候,萧璟和果然还没有回来,宁嘉安吃了晚饭,洗漱睡觉,因为心里存了事,到底没睡踏实,等到屋里有动静的时候很快就醒了,转一个身,黑暗中就传来萧璟和的声音,“吵醒你了?”   “没,是我没睡着。”   萧璟和没有掌灯,上床之后抱着她,轻声问,“听说大舅兄生了一个儿子?”   “嗯,长得可白了,刚生出来就眉清目秀的,以后指定是个俊俏小郎君。”   “呵呵”,男人轻笑,胸腔处微微震动,让人安心,“那大舅兄可不得高兴坏了。”   “肯定的啊,一路送我到门口,笑容就没断过”,微一停顿,她抱紧男人的后腰,语气变低,“还交代我最近要小心一些,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看你最近又忙起来了。”   萧璟和知道怀中的姑娘并不是温室中的花朵,可以经得起风浪,认真给她说道,“六皇子在明州组建海军颇有功绩,于朝中也更有威望,已有人上奏要废太子了,可是太子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次六皇子回朝,就是他翻盘的最好机会,我们不得不小心,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局了。”   感受到怀中人的紧绷,萧璟和又安慰她,“不要怕,太子虽然小动作不断,但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最后肯定是我们活下来的,你不是还要给我生孩子的嘛,到时候生他个十个八个的。”   “好”,宁嘉安乖巧地躲在他的怀里,“就算把你累死,也得生生生……”   萧璟和:……他媳妇儿好会安慰人…… 第78章   接下来的几天,萧璟和宁嘉安两口子就各自忙起来,萧璟和跟秦凌飞商量,“咱们不能这么被动,若是等着太子发难再去应对,难免出了纰漏。”   “你的意思是?”   “推一把吧,速战速决。”   于是,第二天的大朝会上,刑部侍郎上折请求皇上重查四皇子身死之案,直言原来认定的凶手陶硕身后必有指使之人,证据也有,他直接拿出一封绝笔信,为陶硕所写,虽没有说明是何人在后指使,但足以说明此案必有蹊跷。   这一次睿文帝没有再犹豫,令三司再查,必要查出一个真相来,退朝之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身穿金黄色四爪蟒袍站在下面的太子,满眼复杂。   而太子却在盯着刚回朝不久的六皇子……   生死之战,即将展开。   时间划到五月初八,这一天是六皇子府小皇女的满月宴,六皇子此时正是鲜花着锦之时,这满京城的大小官员不管收没收到帖子要来送个礼混个脸熟,萧璟和带着宁嘉安过来的稍晚一些,也能感受到那唱礼单的奴才嗓子都要劈叉了。   宁嘉安调侃,“权力啊权力。”   萧璟和笑,“你也生个孩子,我让你也感受一把。”   宁嘉安却只是说,“高处不胜寒,咱俩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嗯,夫人能在浊世之中保持一颗清正之心,实属难得,在下佩服。”   “客气客气。”   两人兵分两路,宁嘉安去了内院,和萧璟月汇合后去向六皇子妃道喜,六皇子妃是个温柔的女人,刚出月子,脸颊还带了些肉感,笑起来露出两个小梨涡,一双眼睛弯弯地像月亮,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她对宁嘉安格外亲热,还从乳母那里抱来了小皇女,含笑问道,“要不要抱一下啊,也给你带点儿女运。”   要是以前有人对宁嘉安这样说话,那估计就是讽刺嘲笑的,但是最近京城里谁不知道萧世子最是爱重世子妃呢,听说世子妃临云山上受伤,都是萧世子陪伴照顾,而萧世子身陷大狱之时,又是世子妃奔走相救,两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那眼中的绵绵情意呦,怕是比这五月的太阳都炙热。   至于萧世子之前的断袖之事,那只能说明萧世子妃太厉害了,都把一个先天性断袖给掰过来了!   周围人都看着宁嘉安,萧璟月也在一边撺掇,“嫂子,抱抱啊,借借福气,到时候也给我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小侄女。”   宁嘉安有点儿慌,这么小这么软的小孩子,她还不太敢抱呢,六皇子妃看着软糯,却是个爽利的,把孩子往宁嘉安怀里一塞,吓得她“哎哎哎”哎呦半天,可让边上人笑个不停。   这小孩子真可爱啊,宁嘉安看着这睁着一双眼睛不哭不闹只静静看着她的小宝宝,也觉得这一颗心软成水了呢,对着六皇子妃笑着道,“真好。”   “有什么好的啊!”六皇子妃吐槽,“你都不知道这小东西多折磨人,我之前怀了两个,可是加起来都没怀这个受的罪多,天天什么都吃不下,只觉得恶心想吐,好不容易吃下一点,最后又全吐出来了,熬到四个月才好点。”   周围的人也说开了,能围到六皇子妃身边的都是高官家的夫人,年龄都不小了,说起生孩子这事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   “怀姑娘就是比怀小子受罪呢。”   “也不一定,看人的,我家那谁谁谁怀个小子都瘦了一大圈。”   “怀小子肚子尖,不显怀。”   “我堂姐家的儿媳妇的表弟的妹妹怀个孕,什么都不知道,查出来之后都四个月了。”   “真的假的啊,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反应,她恶心头晕,可是就以为自己吃错东西了,也没找大夫看,也不知道。”   “怀孕初期总是要恶心一阵的……”   宁嘉安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就是一动,她看着怀中快要入睡的小宝宝,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心中升腾起来……   ……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小妙突然进来找到宁嘉安,“世子妃,世子让我们现在赶紧回府。”   “怎么了?”她心下不安。   小妙扶着她往外走,“说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外面不安全,世子要进宫,让我们送您直接回王府。”   “好”,宁嘉安知道轻重,也不多问,扫视一圈却找不到萧璟月的身影,小圆在旁边说,“世子妃你先走,我去找郡主。”   小妙扶着宁嘉安刚走到门口,就见方悦手下的二等丫鬟叫沾儿的跑来说,“世子妃,您快回去一趟吧,今天咱们老爷来新宅看小少爷,也不知怎么的喝了口茶就吐血晕倒了,现在还没醒过来,太太非说是咱们宅子里的人下了毒,要害老爷,一直在院里吵,可我们姑娘还坐着月子呢,哪能受得了这个,说是要请大夫给老爷看,太太还不愿意,找人把老爷抬了回去,咱们姑娘没法,也跟着去了,现在都在老宅呢。”   宁嘉安越听越着急,“这人怎么突然就中毒了?嫂子这生完孩子才几天啊,跑出去落下病根儿怎么办?我哥呢?”   “被招进宫了。”   怎么都进宫了?宁嘉安心中越发忐忑,上了马车就要去老宅,小妙劝她,“世子妃,咱们还是回王府吧。”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宁嘉安看一眼马车后面跟着的八胡和二十个侍卫,稍稍心安。   老宅里正闹得厉害,宁父躺在屋里没人管,外面李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方悦撒泼,“不是你下的毒还是谁,那是你家,茶壶茶杯茶水都是你的人拿出来的,老爷喝了一口就吐血了,那毒肯定是下在茶水里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毒杀公公,如今还站在这里说我诬陷你,明明就是事实,我有什么可诬陷你的!我马上就报官,让官府的人来抓你这等不仁不孝的毒妇!”   方悦扶着英妈妈的手,头上戴着抹额,身上穿着长衣长裤,额头汗湿身体发虚,但还是一字一句地问道,“那敢问太太,我为什么要毒害公公呢?”   “原因简单的很,老爷让你们回老宅来住,你不愿意,心怀怨恨就做下此等天怒人怨之事,亏你还是大家出身,怎么有这样一副恶毒的心肠!”   宁嘉安来的时候正听到这一段,想着李氏这番话怕也是在肚子里憋了很长时间了,刚好趁着今个发泄出来,她上前扶住方悦,“嫂子你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   “嘉安,今天……”   “嫂子你放心,这种事情我一看就明白了,身体为重,你先回去,家里也离不得人呢。”   方悦的身体也实在是撑不住了,还有家里的瑾哥儿……她拍拍宁嘉安的手,“今天的事情有蹊跷,你小心,我也带了十个小子过来,都交给你用。”   “好好,赶紧回去吧。”   方悦要走,李氏还要拦,“你一个杀人凶手走什么走?官府的人还没来呢……”   “太太你今天又是唱得哪出戏啊”,宁嘉安身后站着二十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她站在中间,锦衣华服,金玉堆砌,就那样风轻云淡地看着她,李氏这才真正意识到,这已不是那个在她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继女。   李氏捏紧手中的帕子,嘴上还不饶人,“我知道,你和你哥沆瀣一气,就盼着我们死呢,我们都死了你就开心了。”   “呵”,宁嘉安笑,“我们为什么要盼着你死啊?”   “人心恶毒,哪有什么缘由。”   “人心恶毒,哪有什么缘由”,宁嘉安重复着这句话,眼皮一挑,目光利剑般射向李氏,“所以你今天到底想做什么,毒死我爹顺便害死我们吗?”   “你……”   “姐姐”,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宁嘉安转身,来人一身洋红色金丝织锦掐花短衫,下面配着同色散花百褶裙,头戴金钗腰携玉佩,真真是富贵至极的打扮,只是整个人瘦得厉害,极重的脂粉下是一张憔悴的脸,她的身后也带着侍卫,比起宁嘉安的只多不少。   来人正是宁嘉婉,她竟然从东宫出来了。   相比于宁嘉婉的富贵打扮,宁嘉安的装扮则简单的多,姚黄色暗纹上衫,苍绿色翠纹裙,浓密的头发梳成灵蛇髻,斜插几朵珠花,最出彩的也不过一支鎏金传花戏珠步摇,略施脂粉的脸上透出红润好气色,双眼有神,一如往初。   宁嘉婉压下心中的嫉恨,展颜一笑,“好久不见姐姐,姐姐倒是容颜更盛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父亲生病,作为女儿自要回来探看。”   骗鬼呢!宁嘉安越发觉得对方来者不善,“你去看吧,我先走了。”   “姐姐先别走啊”,宁嘉婉阻拦,身后红衣侍卫跟上,八胡和小妙立即护在宁嘉安面前,王府的侍卫也向前逼近,两拨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姐姐不要这么敏感,我只是想跟姐姐说一会话而已,就一会儿,真的”,她倾身上前,“事关世子呢,姐姐就听我说吧,要是你不听,你今个可走不了。”   宁嘉安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人,扬起一笑,轻声道,“既是妹妹想说,那姐姐只得勉为其难得听一听了。”   “姐姐聪慧。” 第79章   会客厅,宁嘉安宁嘉婉相对坐着,圈椅边的圆型红木花几上各摆着一盆牡丹,牡丹近人,香气扑鼻,宁嘉安皱了皱眉,总觉得这花香太浓郁了些。   “姐姐过得很好吧?”宁嘉婉自顾自说着,“我在东宫都知道萧世子疼爱世子妃,两人是神仙眷侣一对璧人,妹妹好羡慕呢。”   宁嘉安皱眉,“你不是也很受太子宠爱吗?”   “宠爱?呵”,宁嘉婉凄笑一声,眼神发散,“姐姐你记得我小时候养的一只小狗嘛,刚抱回来的时候它那么可爱,每次我把藤球滚出去,不管滚得多远,它都能把它叼回来,我也觉得我很宠爱它呢,可是后来我发现它只是一只普通小狗,没有别人的名贵,带出去也没什么可炫耀的,我就不喜欢它了,这种喜欢是喜欢吗?不是,可是太子对我的喜欢还不如这种呢。”   她苦笑,“我就是太子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连个人都算不上,他高兴了,给我漂亮衣服华贵首饰,他不高兴了,就说我是勾栏瓦舍里的娼妓,轻浮下贱!为了好好活着,我几近可能地讨好他,把自己放到尘埃里,求着他,捧着他,他才愿意为我出头,去教训那些欺负我的人,我以为我可以越爬越高,可是当我被人推下台阶没了孩子,浑身鲜血淋漓的时候,他却一句话都不说,你知道为什么嘛,就因为推我的那个贱人家中有权有势,太子要用他,所以我的生死我的孩子一点不重要。”   宁嘉安并不想听这些哭诉,她觉得心慌晕眩呼吸不畅,面前的花香一阵一阵地刺激着她的身体,终于,她忍受不住,跑到门口干呕起来。   眼前的场景何其相似,宁嘉婉一改哀怨之色,眼中似淬了毒,她跑过来拉扯着宁嘉安,面目狰狞,“你怀孕了是不是?你倒是好命,嫁了个喜欢男人的也能把他掰过来,还和你生孩子!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做王妃啊!休想,我今天一切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你这个孩子注定来不到这个世上,连你今天也要死在这里!”   宁嘉安身上发软,一阵一阵地出冷汗,想推开这个疯婆子也没有力气,就在这时小妙赶过来,一把推开宁嘉婉,扶着她就往外走。   “宁嘉安,你今天是走不了的!看见外面的人了嘛,那都是来抓你的,我要是能帮太子做成这件事,他一定会重新宠爱我的,我会当太子妃当皇后,以后我的孩子会是皇上,我就是太后!”   宁嘉婉很明显已经魔障了,宁嘉安此时只想离开,八胡和一众侍卫把她围在中间向门口走去,可是东宫那些侍卫却堵在门口,一个男人站在最前面,相貌平平,见着她便说,“鄙人曲井,太子诚邀世子妃一见,劳烦世子妃跟我们走一趟吧。”   还是入了人家的套子……   宁嘉安看看平坦的肚子,突然有点后悔,她今天是莽撞了吧……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还会来这里吗……   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两拨人混战在一起,她被众人围在后面保护着,太子这边明显有备而来,人多势众,王府的二十个侍卫外加方悦留下的十个人,加在一起还是没能将她送出去,眼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宁嘉安只觉得越来越晕眩,马上就要倒下去,可是她不能倒,不能做累赘,她使劲地掐着手心,不让自己晕过去……   “一大群人欺负一个女人家,什么本事?王八蛋!”   似有一道光闪下,宁嘉安定睛一看,竟然是方恪,眉眼俊朗,带着铮铮之态,手握长剑站在垂花门下,剑身发光,隐在大团大团的蔷薇花旁,整个人就像从天而降的英雄!她心中激动:我的好弟弟,你来救姐姐了!   然后激动太多,晕过去了!   ……   “也就是说,方恪把世子妃带走了?”   时进黄昏,夕阳斜落,大片大片的晚霞铺呈在天际,将光都融成了金橘色,橘光柔亮,正洒在一身玄青长衫站在台阶上的男人,他双手背后,面前跪了一院子的人,八胡和小妙跪在最前方,八胡垂着头,声音酸涩,“当时世子妃晕倒,我本想背着世子妃突围,可是方家公子先行一步,背着世子妃跑了出去,我们就留在了后方拦截,等我再出去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他头重重磕在地上,“是小的无能。”   萧璟和深吸一口气,幸好是方恪把人带走了,这不是敌人,不会对嘉安不测,可是后面太子的人也追上去了,他能护住嘉安吗……   太子也真是看得起他,这种紧要关头也要派人抓他的世子妃,是想威胁他吗?混蛋!   只是,嘉安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她不是那种弱不经风的姑娘啊……   “小妙,你知不知道世子妃今天为什么会晕倒?”   “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世子妃与宁二姑娘在屋内交谈,也没谈多久,世子妃就跑到门口干呕起来,之后就一直脸色惨白,额上也出了很多汗。”   毒!   萧璟和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就是毒,宁嘉婉肯定是使什么手段了,要不然不会只说几句话就脸色惨白起来……   心跳似漏了一拍,萧璟和厉声喊道,“把宁嘉婉给我带过来。”   宁嘉婉如今倒是平静下来了,她慢慢走来,挑眼看着萧璟和,轻蔑一笑,“你出现在这里,怕是太子的计划没成功吧,我就知道他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做什么都做不成。”   萧璟和走到她面前问,“你对嘉安做了什么?”   “你倒是聪明”,宁嘉婉理一理额前的发丝,有恃无恐,“就算你们赢了又怎样,跟我又没有关系,我的目标一直都是宁嘉安,太子让我用迷香把她迷倒,然后偷偷送出去,可是我偏不愿意,迷香有什么意思啊,人中了以后还会醒,我要下就下让人中了不会醒的东西,比如说毒药。”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这红豆又叫相思豆,可是含有剧毒呢,以它为原料做出来的毒药,研成粉末,洒在她挨着的那株牡丹上,可能不需要一刻钟,人就要不行了呢,她被人救走又如何?你把她找回来又如何?你见到的只会是一具死尸。”   她中了毒……   宁嘉婉的话就像一柄钢刀,一刀刀地刮着萧璟和的五脏六腑,肝肠寸断不过如此,他想捏紧拳头,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身体好像都悬空了起来,外界的一切事物开始变得不真实,看到的景象听到的声音,统统被隔离在身体之外,他僵硬地转身,想要大跑出去找人,身后萧璟柔可怕的声音还在响起,“哦,对了,你再问问她的丫鬟,她最近是不是经常恶心想吐啊,如果是的话,那她好像是怀孕了,这就惨了,一尸两命,人间悲剧啊。”   萧璟和下意识看向小妙,然后就看到了小妙倏然间惨白一片的脸,她讷讷地说,“小圆说,明天要请保和堂的张大夫过府为世子妃诊脉,因为世子妃最近肠胃不舒服。”   “哈哈哈”,萧璟柔癫狂地大笑起来,她笑得那么用力,眼泪都要挤出来,“我的好姐姐啊,挺聪明的一个人,竟然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也是这孩子可怜,跟了一个糊涂的娘亲,不过没关系,倒是可以重新投胎了。”   “啪”的一声,萧璟和携着雷电之势的一巴掌打过去,宁嘉婉直接晕死在地上,他转身大步离去,玄青坠暗纹衣角在门洞打了一个转,而后消失不见,带动着一侧的蔷薇花落,零落成泥。   京城中到处都有官兵抓人的,萧璟和一列并不稀奇,他按一按快要爆炸的太阳穴,交代四白,“去方府找方大人,让他们府上的人找方恪,还有方恪养的那些猎犬,全部拉出来找人”,又交代五张,“去给六皇子传信,让他把曾御医和刘御医从宫里放出来,我要用人”,曾御医和刘御医一个擅解毒一个擅妇科,现在都被关在宫中。   又交代八胡,“刚刚是在哪个街口跟丢的,让府里的侍卫分散开,一路一路地找,不行的话,一家一家地问。”   人一个个地派出去,萧璟和却只觉天昏地暗,太阳的最后一丝霞光已藏入了山间,暮色四合,巨大的黑暗倾压下来,一丝丝地侵蚀摧毁着他的心脏,他抬起头茫然四顾,却不知何去何从…… 第80章   宁嘉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咽喉不适,侧过身咳嗽了几声才有所缓解,而后就是觉得指尖隐隐地疼,举起来在眼前一看,乖乖,十个手指尖上都有针眼……   哪个杀千刀地虐待她!   “你醒了?”   淡蓝色的帷幔从外掀开,一片橘色的光透过窗柩斜漏起来,窗前的海棠花枝开得正艳,身着青绿色祥云长衫的男人正倚在博古架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是方恪。   只有他。   宁嘉安起身扫视一圈周围,“这是在哪?我怎么在这里?我家世子呢?”   方恪懒洋洋地回答,“这里是武县,你中了毒,我把你带到这里救治,至于世子,还在京城啊。”   “武县?”竟然已出了京城……   宁嘉安努力回想晕倒前的事情,王府的人不敌太子侍卫,她马上就要被宁嘉婉那个疯婆子抓起来了,后来方恪及时出现救了她,晕倒之前还是在宁家啊,怎么一闭眼一睁眼就跑外京城之外了?而且这个武县也不是很近啊,快马也得跑半天才到呢。   还有中毒,中什么毒?宁嘉婉要害她?   宁嘉安起身招招手,“好弟弟,别站在那里耍帅了,赶紧坐好,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事情,嗯,先告诉我,今天初几了?”   “今天初十,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成功欣赏到床上人惊诧的表情之后,方恪志得意满,而后才开始详细说起前后事来。   初八那天下午,妹妹家的下人过来报信,说是宁家太太作妖,非说姑娘下毒杀害宁家老爷,害得姑娘还坐月子呢就跑到宁家老宅去了,他当时听得火冒三丈,拿起佩剑骑着马就往宁家老宅去了,刚好在路上就碰到了要回家的方悦。   妹妹是没事了,可是宁嘉安还在那里跟一群恶人周旋呢,不用妹妹交代,方恪就直接杀过去了,站在垂花门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天神降临,看看宁嘉安站在众人身后那可怜仓惶而又无助的神色,方恪第一反应就是我要救她,第二反应就是:   萧世子可真没用,连自己媳妇儿都护不住,亏得还整天对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哼!   方恪背着已昏倒的宁嘉安从院中突围出来,上了马,一手固定着怀中的人,一手握着马缰疾驰,想着先找家药铺给她看看,可是不一会儿就觉得手上似滴下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哎呦,前面这女人怎么流鼻血了?怎么流的鼻血还是黑色的?   猛地收拢马缰,骏马直立嘶鸣,然后打着圈停下,方恪在原地凝眉思考几息,迅速从腰间荷包里取出黄豆大小的一颗药丸,塞进怀中人嘴里,在她背上重重一拍,她咳嗽几下,那药丸便吞了下去,而后调转马头,向着城南奔去,太医曾家就住在城南,他们家最擅解毒……   方恪额前有细汗渗出,心跳咚咚咚地越跳越快,终于在一刻钟之后赶到了曾家,没想到正看到曾御医的弟弟曾林带着家中两个子侄准备逃窜,人都钻到马车里了,又被方恪拉出来了。   “你逃什么逃?”方恪背着宁嘉安,手却死拉着曾林不放。   曾林整个人急得都快烧起来了,还打哈哈呢,“方公子说笑了,我是出门有事,哪有什么逃不逃的呢。”   “瞎说,还想骗我”,方恪是在女人方面缺心眼,但其他方面可精着呢,他靠近悄悄说道,“皇上中毒,你哥在宫中救治,你害怕一不小心就扯进什么宫廷谜案然后被杀族灭口对不对?”   “方公子既然都知道了,就赶紧放我走啊,要不然来不及了呀”,曾林是真害怕啊,他们家世代行医,这种事见得多了,不趁现在往外跑几个,他们这一族可能就要断了。   “你们跑了又有什么用?皇上要真想抓你们,跑多远都能把你们揪回来,不过嘛”,他略一顿,“你要是把我背上这个人救回来,我可以护着你们,就算皇上下令诛杀你们曾家,我也可以帮你藏下几个子孙,保证你家不断香火。”   “好”,曾林并不犹豫,实际上他也没时间犹豫,指一指马车,“你把这位夫人放车上,咱一边往城外跑一边救人,两不耽误好不好?”   方恪也不犹豫,他心里都快急疯了,就算刚刚给宁嘉安喂下了解毒药丸,可是他心里实在没把握,如今只要人家肯救就行,出城就出城,人最重要。   “所以,这是是曾家宅子?”宁嘉安好像知道手指头上那针眼怎么来的了。   “对啊”,方恪得瑟地笑,“你知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相思啊,要不是我及时给你喂了解毒的灵药,又截住了曾大夫给你救治,你这条命早就没有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你可不能叫我弟弟,得喊我哥哥,知道不?”   方恪说得简单,可是实际情况要复杂的多,首先,宁嘉安当时在牡丹花旁坐的时间不多就头昏脑胀冲了出去,可见毒性猛烈;其次,方恪喂给她的解毒药丸是方家祖传,用各种珍稀药材制成,效果甚好,可解百毒;第三,曾林虽比不上哥哥医术高明,但是能力也不差;最后,他们目前待在曾家的宅子,别的不说,药物最多,要什么都有,种种原因综合下来,宁嘉安才能捡回来一条小命,但也是昏迷了足足两天才醒,峰回路转,不过如此。   宁嘉安听完也是后怕不已,对方恪是真心感谢,“好弟弟,我真是太感谢你了,以后回了京,我就在天祁寺给你供一盏长明灯,让佛祖好好保佑你,至于喊哥哥就算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指定是有大福气的人,你就还当我弟弟吧,以后我罩着你啊。”   “你!”方恪想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可是不知怎么,心里却只觉好笑,笑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然后看着眼前这个素衣素发,脸色还有些憔悴的人,突然就觉得,姑娘家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地穿着有什么好啊,还不如这一张玉白面孔吸引人……   方恪正为心中突然多出的感慨而迷惘,宁嘉安却更关注另一件事,“方恪,我家世子知道我在这儿吗?”   笑得正欢的人突然静了面孔,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理一理衣裳,“不知道啊,当时太子的狗正追着我们,也不好找人送信,而后这几天京城紧闭,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送不进去消息,你家世子,很可能正在家里着急呢吧”,心里暗暗吐槽一句,只会着急不干实事的男人,要来何用……   “啊”,宁嘉安着急坏了,他家世子在京城该多担心啊,问方恪,“京城什么时候能进啊?我们赶紧回去吧。”   “回什么回?”方恪皱个眉,“曾林说你好像有身孕了,孩子好不容易才保下来,再奔波一路,你不要孩子了啊!”   有了身孕?   宁嘉安不自觉地扶上尚且平坦的肚子,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升起,原来,宁嘉婉说得没错,她真的有孩子了,她要做娘亲了……   喜悦像海水一般涌来,瞬间填充满整个心间,宁嘉安双手捧住脸蛋痴痴地想:也不知孩子爹知道这个消息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孩子爹,好陌生好亲切的称呼啊……   也不知道孩子爹现在在干嘛……   孩子爹正在京城度日如年呢。   方恪也是京城名人,家里有权有势,自己又是个爱咋咋呼呼的,京中认识他的人不少,萧璟和自然也就知道了当天晚上方恪带着宁嘉安先去了曾家而后又出了城,这真是能预想到的比较好的一个结果了,人没有落到太子手里,方恪护着,大夫在一旁照料着,自己媳妇儿应该能保住一条命吧。   萧璟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儿没哭出来,眼中发涩鼻子发堵,一颗心真似在油锅中炸了又炸,而后终于解脱出来,可是这解脱的心转眼间又变得沉甸甸起来,嘉安真的有身孕了嘛,就算大人能保住,孩子呢?她盼着有一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却来得这么突然,让他们做父母的措手不及,万一孩子有什么意外,嘉安该多伤心啊……   中了毒身体虚弱,如果再伤心过度……萧璟和已不敢再想,心里倒盼着不如没这个孩子……   宁润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阴影中宛如一座雕塑站在窗前的人,整个王府灯火通明,只这间屋子隐在黑暗之中,月光照不进,烛火点不燃,那人与夜色融为一体,你能感受到他压制在平静外表下的惧怕与惶然。   这个人现在脆弱到了极点。   “世子”,宁润点亮烛台上的每一根蜡烛,昏黄烛光照亮他消瘦的面孔和通红的眼睛,宫廷谋逆家人互戗下,宁润又哪里好过呢,宫廷之中的阴谋还可以冷静对待,可是家里的纷争却更让人心伤无奈,他们一家最终还是走到了这样四分五裂的地步,父亲中毒未死,却因救治不利神志全无,整日躺在床上就靠一口气撑着,宁澜宁嘉婉因襄助太子谋逆被关大牢,李氏听说之后就在家里上了吊,而他的妹妹,他一直想护着的妹妹却生死不明……   “你来了”,萧璟和转身,声音中带着沙哑,“虽说现在京城紧闭,但是我的人已经想办法出了城,正在跟城外的人一起合力寻找嘉安,你放心。”   这人还在安慰他呢,宁润心下一暖,“方家也派人去找了,有眉目之后会立即过来禀报,我来这里是告诉世子一个消息,宫中逐渐平稳,皇上身体大安,已下了旨意,明日卯时初会打开城门,若我们有了嘉安的消息,可以及时外出寻找。”   宁润是御前行走的人,所得消息自然不假,萧璟和揉一揉僵硬的脸庞,这才恢复了几丝生气,说道,“我的人分了不同方向去找,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而且嘉安身子不适,他们走不远,有方恪和曾大夫在一旁照看着她,嘉安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宁润,宁润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堵得说不出话。   突然有脚步声由外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急切,萧璟和宁润都心有所感地朝门口看去,心跳在这一刻快到了极致,就见五张跑了进来,敛眉垂眼,双手递上一条小纸卷,恭敬道,“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颤着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行字引入眼帘:世子妃母子平安,现居武县曾家宅。   萧璟和反复看过,热泪冲出眼眶,又拉来宁润一起看,不断地问,“这是说嘉安平安了是吧?还是母子平安,也就是说孩子也保住了是吧?也就是说我要当爹了?是这个意思吧?”   “是是是”,宁润激动地语带哽咽,“平安了平安了,这下你可放心了。”   沉重如巨石般的担忧惊惧在这一刻开始慢慢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满足,萧璟和多想感谢上天,不仅还给他一个平平安安的媳妇儿,还多了一个孩子,最好的结果莫过如此,他何德何能,能得上天如此垂怜!   萧璟和冲到屋外,意气风发,沿着一路灯火向府外走去,他要去接回他的嘉安,接回他的孩子,从此以后他们一家再不分开! 第81章   “八胡,世子今天真的会来吗?”   曾家小院内,晨起的日光还不算炙烈,金灿灿地洒满整个庭院,宁嘉安坐在紫藤花架下,旁边的栀子花洁白芬芳,不远处黛瓦白墙下的一小片薄荷也绿意葱葱,她殷殷望着鹅卵石小道尽头的月洞门,目光真切,犹如实质。   八胡回答,“世子妃放心,我昨天已飞鸽通知了世子,世子得知您的消息后,必定会快马加鞭赶到这里的,只是两地到底有些距离,还需世子妃耐心等待。”   “我知道的,他一定会尽快赶到这里的”,宁嘉安靠向椅背,轻轻呼出一口气,喃喃道,“京城里万事错杂,他最近一定忙得很,如今又要赶过来接我,一定累坏了吧?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这女人,怎的如此掉价?”   月洞门口出现一男子的声音,洪亮清越,带着嬉笑之色,宁嘉安一听就暗地里翻个白眼,头都不抬就问道,“方恪啊,你天天是闲的没事干啊?”怎么一天八趟往她这跑啊……   方恪哼一声,“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你也没嫌弃我啊,这会子倒是觉得我烦了,真是个白眼狼!”他自顾自地坐到宁嘉安对面,把玩起桌上的灵芝纹金钟杯,眼皮子一挑一挑的看对面的人,声音散漫,“我就是闲啊,这整个宅子里全都是大夫,没一个会武功的,想练练武都没有合适的对手,着急啊。”   宁嘉安盯着门口,随口敷衍道,“你不是带了剑嘛,好好练剑也不错,我觉得你的剑使得挺好的。”   “真的?”方恪跟得了夸奖的小孩子一样,手心按压住杯口,身体前倾,兴致勃勃道,“那我给你舞套剑好不好?保证让你大开眼见。”   侍候一旁的八胡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不用了不用了”,宁嘉安摆摆手,尴尬地笑笑,“以后以后啊,我家世子马上就该过来接我了。”   方恪脸上笑意凝结,转过身子狠狠地盯着月洞门,余光斜旁边的人一眼,道,“不是我挑刺啊,你家这个世子真不怎么样,临云山那次,他找了你一天一夜都没找到,最后是我的狗找到你的,间接就是我找到你的,这次他更是护不住你,差点儿害得你一尸两命,还是我救的你,给你找的大夫,你自己看看,到底是他可靠还是我可靠啊?”   “你可靠啊”,宁嘉安一句话引得方恪满脸惊诧,然后她就接着说道,“你救我两次,我都记得呢,以后我小孩生下来认你当干爹好不好?不管男孩女孩,到时候都找你教他们习武”,又额外强调道,“绝对不找宋杨!”   “你!”方恪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手指着宁嘉安抖啊抖,“我就输给宋杨一次,你就没完没了地揭我短儿,我到底是你恩人还是仇人啊。”   “恩人恩人”,宁嘉安赶紧安慰炸毛的某人,亲手给他倒一杯茶,“你救了我,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我家世子的恩人,他马上过来定会亲自向你致谢,以后但凡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家世子一定倾尽全力,好不好?”   看着为他执壶举盏的一双纤纤素手,方恪心下闷闷的,手指在杯沿上摩挲,闷声道,“你不怪他啊?他都没护好你,害得你落入那样的险境。”   “他护我来着”,宁嘉安托着下巴,目光透过月洞门落在虚空处,“从我嫁给他的第一天起,他就在护着我了,方方面面的保护,我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觉得安心快乐,我只要一想起他,就觉得满心欢喜,而且我俩马上就要有孩子了,可能长得又像他又像我,就像是把两人融合在一起,这真是一种神奇的感觉,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期盼这个孩子的降生,真想看看我家世子抱着他会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也看着孩子痴痴发笑,会不会因为孩子哭闹而手忙脚乱,这生活里面的各种鸡毛蒜皮起伏平淡,我都想和他一起经历一遍。”   方恪看着宁嘉安脸上一双格外明亮的眸子,握着杯口的手指开开合合,而后猛然握住,头向后一仰,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心里空空的,语气却豪爽,“那就祝你生一个调皮的小子,最好是个夜哭郎,天天闹得萧世子不能安枕才好。”   “夜哭郎我也喜欢。”   宁嘉安目光再次投向门口,然后她就看到小路尽头,花田深处,有人沐光而来,你看不清他的脸庞,却能看到随着他匆匆脚步而高高扬起的檀紫色衣角,那衣角在空中打着一个又一个的旋儿,就像他的主人一样急不可待。   好像就是一瞬间,那人就走进了她的视野,熟悉的眉眼,急切的目光,殷殷的期盼,走到她面前蹲下,握着她的手,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端详,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紧张。   宁嘉安抬手贴着他的脸,缓慢而认真地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对不起”,这人低下头,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是我没护好你,不过以后不会了”,复仰头,“你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啊”,相对于萧璟和的紧绷,宁嘉安放松地很,“这次是我疏忽大意,没有听你的话及时回家,才中了人家的陷阱,我以后也不会了,你也相信我。”   “嗯”,萧璟和点头,眼中起了一层水雾,他快速低头眨眼,有泪珠没入衣衫,他小心翼翼地触摸宁嘉安的肚子,小声问道,“身上毒真的清干净了吗?孩子还好吗?真的没事?”招呼旁边的侍卫,“去找曾大夫过来。”   曾大夫早就在一旁候着了,闻言赶紧上前说道,“世子妃中的毒虽然凶险,所幸中毒不深,方公子又及时为世子妃喂下了解毒丸,而后我又以金针逼毒,再加上这几天的调养,所中之毒已经清尽,至于腹中胎儿嘛,目前尚好,只是我到底不擅妇科,还是要请太医院的刘太医看一看才好。”   萧璟和站起身对着曾大夫就是弯腰一礼,吓得曾大夫慌忙避开,口中直囔囔着“使不得使不得”,萧璟和满脸感激之色,说道,“曾大夫救我妻儿,对我即是大恩,还望曾大夫受我一礼,今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张口,马上曾大夫也可随我一同回京,京中曾太医和曾家都平安。”   曾大夫尽管早就从八胡口中得知家中平安,但是如今能听萧世子亲言,心下还是熨贴不少,他也明白萧世子这般礼待也都是因为他救了世子妃的缘故,不由想起京中传闻,觉得这萧世子哪是断袖啊,分明是个痴情郎。   感谢完曾大夫,萧璟和又看向方恪,方恪面上装的吊儿郎当的,心中却在暗爽,一向看他不顺眼的萧璟和竟然也要向他行礼了,赶紧的赶紧的,小爷等着呢……结果等了半天就见对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怵那,腰也不弯,话也不说,他自己先忍不住抱怨开了,“你就不感谢我吗?要没有我,你媳妇儿连那个贼窝都出不来,更不用提出来找大夫解毒了,现在哪还能活生生地坐在你面前啊!”   “你看你,急什么”,萧璟和难得对方恪这样和颜悦色,过去拍拍他的肩,“就是因为你这份恩情太重,我才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啊,只行礼肯定不行,我就想着得怎样投其所好地感谢你啊。”   “这还差不多”,方恪是个顺毛驴,别人一和气,他也好说话,他抱着肩想了一会儿,道,“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就是刚刚你媳妇儿说要让你孩子认我做干爹,还让我教他习武,我觉得这个不错,就这样办吧。”   萧璟和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笑嘻嘻,心里却老大不愿意,就方恪这种毛小子,怎么能当他家小孩的干爹呢?到时候也学成缺心眼儿怎么办?要是光认个名也行,可是还要教孩子习武……这天天相处的……   他一边笑一边说,“认干爹好啊,我同意,就是习武这事嘛,方恪你不知道,我早就给宋杨说好,让他教我们孩子……”   萧璟和话还没说完,那边宁嘉安重重咳嗽了几句,他慌地忙上前问,“可是哪里不适了?”   宁嘉安没说话,方恪说了,他瞪着眼前这一对夫妇,大骂道,“你们两个黑心贼!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   回京的路上,宁嘉安靠在萧璟和身上,摸着他下巴上的一圈胡渣,心疼道,“这几天担心坏了吧?”   “没事,都过去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知道如何把事做的更周全了。”   “主要是也没想到太子派这么多人来抓我”,宁嘉安问,“他抓我是为了威胁你吗?”   想到当日的场景,萧璟和解释道,“皇上有意改立太子,太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就在六皇子府办宴那日,分别给皇上和禁军统领郑天和下了毒,想着以皇上病重名义召集诸皇子入宫,而后让禁军副统领林胜包围皇宫,困杀六皇子和我们,不过他没想到他下给皇上的毒早就被蒋贵妃调包了,手下唯一有军队的陈烈也早已向皇上投诚,这台戏自然没唱成,倒是把他和陈贵妃陈国舅陷进去了,如今太子已废,跟太子有关联的亲贵大臣也遭到清洗,咱们府上也算是安全了。”   “至于抓你,自然是为了威胁我,他怕他登基之后,南疆举兵造反,想让我当个傀儡,可该怎样控制我呢,就从你身上入手了。“   宁嘉安不解,“你又没有去过南疆,在南疆素有威望的是父王,为什么不抓你威胁父王啊?”   “你怎么知道他没这样做”萧璟和脸上讥笑,“他把我引进宫就是为了抓我,而抓你只是第二计划罢了,双管齐下,太子那个狗东西精着呢。”   “抓我来威胁你?”宁嘉安还挺美,“看来太子也知道你对我用情颇深啊。”   “当然了”,萧璟和配合着笑,心下却想,太子知道个屁,还不是宁嘉婉宁澜在一边提的建议嘛……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省得生气。   宁嘉安回到王府的时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她进到垂花门的时候,就看到公公婆婆、哥哥嫂子、萧璟月宋杨,还有秦凌飞,能来的都来了,都站在寿春堂门口等他,见到她时几乎要哭出来,弄得宁嘉安还挺不好意思的,她从小就是个小透明,没想到活到如今倒成了香饽饽,有家人有爱人有朋友,心里的甜蜜像山一样厚重,马上就把她的眼泪压出来了。   “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啊?想哭就哭吧,不丢人”,萧璟和在一旁贱兮兮地说道。   “我知道不丢人啊”,宁嘉安吸吸鼻子,“刚刚世子见着我也哭了,有世子在前,我觉得我流几滴眼泪也没什么。”   “谁哭了?你胡说什么啊,不准造谣啊”,萧璟和色厉内荏,“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哭呢,肯定是你看错了。”   “对对对,就是我看错了,世子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怎么会在我一个女人面前哭呢,那都是我自己瞎想的,世子你放心,我啥也没看见,膝盖上的衣衫也没被眼泪浸湿,世子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还高大雄伟着呢。”   萧璟和跟在后面沉默了一会儿,“……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准告诉别人。”   “呵”,宁嘉安心中得意: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别人呢,马上就告诉她公公她婆婆她哥她嫂她小姑子她妹夫她弟弟去……   盈盈夏日,绿荫满地,两人穿花拂柳而过,清风扑面,轻嗅满院蔷薇香……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们,这篇文章到此就完结了~   这一篇怎么说呢?我觉得我有很认真地写,但是数据实在惨淡,我郁闷了好一阵子,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为爱发电,为了收藏这本小说的人,为了我自己,我也要把它更完。   幸好,今天终于完结了,而且无烂尾无敷衍,我也是挺棒的对吧?哈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